我一面奔向前,一面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視線在這時候也開始適應黑暗,我看到紅綾就在前面不遠處,她的背影我當然更不會認錯。
同時我也看到那另一個人,那人就在她的身邊,在一跳一跳的前進,這人身量不高,可是看起來卻像是披著一件披風,從背影來看,詭異莫名。
我估計和他們相去的距離不會超過十公尺,我再次高叫,一下子就在他們的身邊掠過,然後疾轉過身來,這樣就變得和他們面對面了,而且相隔更近。雞舍中光線雖然黑暗,可是我完全可以看清紅綾的面貌。
我能夠看清紅綾的面貌,當然是由於我對她的面貌十分熟悉的緣故——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我看去就覺得他面目模糊,不是很清楚,只覺得怪異。
而我一到了他們的對面之後,就立刻發覺他們根本沒有看到我的存在,仍然在向前走,沒有半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當時那種對這種情形熟悉的感覺更加強烈(金維曾向我說過這種情形,我腦中有這樣的記憶,可是這時候由於我身處幻境,腦部活動受到了干擾,所以對於使用自己的記憶,也不能順暢地進行,只是感到我對這種情形應該知道,可是又模糊之至。)
不過就是這一點感覺,已經給了我很大的幫助,至少使我知道目前的情形雖然怪異莫名,可是也不值得恐懼,因為我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那種似曾經歷的感覺卻使人放心,覺得事情雖然怪,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所以我能夠在這種怪不可言的情形下維持鎮定,當下眼看紅綾和那人向前走來,由於他們不感到我的存在,所以他們來到了我的近前,眼看要撞上了,仍然沒有停步。
而在這樣情形下,我正常的反應是應該讓開去,可是在-那之間,我整個人僵硬得不能動彈,因為來得近了,我看清楚紅綾身邊那個人的緣故。
從看到那個人的背影開始,我就覺得這個人怪異莫名,這時看清楚,更是遍體生涼,目瞪口呆——那根本不是一個人!
在紅綾身邊的不是人!
然而那不是人,究竟是什麼,我卻又說不上來。
那人——我只好暫時稱他為“人”,因為從頭部來看,的確是人——至少,像人。
他有著相當大、很亮的眼睛,高而勾的鼻子,頭頂上和臉上有許多毛,但是看來又不像是頭髮和大鬍子。
單是這樣子,當然不足以令我全身僵硬,而恐怖的是這樣的一個人頭,或者說類似人頭,並不是長在一個人的身體上,在人頭之下,是一個毛茸茸的身體。那時候這身體的兩旁,正在搖動,非常清楚,那應該是鳥類的翅膀,可是在尖端卻長著手,有細而長的手指,正在不斷地動。
這種情景才真是可怕!
也正是由於情景如此可怕,使得我腦部活動在-那之間受到劇烈震盪,這種震盪使腦部活動受到了衝擊,從一種活動情況進入了另一種情況——使我突然明白了現在究竟發生著什麼事情!
而且所有的記憶,也一起湧了上來。
我首先醒覺的是,我是在幻境之中!
我並且可以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進入幻境的:就在我打開門,看到外面下著大雨的時候,我就開始進入幻境了。
接著我又明白了我現在在幻境中的情形是屬於哪一類,所以我一再叫嚷,紅綾根本沒有反應。
我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只能夠做一個“旁觀者”,看著發生的一切,而不能參與其事。
雖然這種情形不是十分理想,可是已經足以令我欣喜若狂,我不由自主手舞足蹈,而且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
因為我總算進入了幻境,見到了紅綾,當然應該也可以見到白素,知道發生什麼事情。雖然她們見不到我,但也是極好的情況。
從一片迷茫之中突然衝了出來,心境明澈,近乎大徹大悟,這種喜悅真是難以形容。
我一面享受著這種並非容易得到的喜悅,一面再仔細打量紅綾和她身邊的怪物。
紅綾還是老樣子,沒有變化。
她身邊的怪物——這時候我自然知道那就是那隻神鷹。
那是生命形式正在起著劇烈變化的神鷹——它正在從一隻鷹變成一個人!
而且我知道現在我看到的情形,在時間方面是在上次金維看到神鷹之前。
因為據金維所說,上次他看到神鷹的時候,神鷹的頭部已經完全變成了人頭,還會向他做鬼臉,身子上也沒有羽毛,光禿禿地,十分難看。
而我現在看到的神鷹,頭上和身上還有羽毛,顯然其“進化成人”的程度還淺,所以在時間上是在金維看到的之前。
由此我也明白進入幻境,在幻境中的時間,完全無法預測。或許使我進入幻境的力量,不能控制這一點,又或許這種力量現在失去了主宰,所以才亂了套,以致我們進入幻境在時間上也亂成一團,前後顛倒——我第一次進入幻境,在時間上甚至在三年之前!
我明白的事情越多,打量外形如此可怕的神鷹時,就越覺得有趣。
雖然在理論上,我早就知道各種生物可以通過“成精”這種生命形式改變的過程變成人,可是如此近距離,如此清楚地看到一個正在變形的生命,卻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這種新鮮的感覺,令人興奮。
我看到紅綾望著神鷹的眼神,也有同樣的興奮,她伸手輕輕拍打神鷹的頭部,神鷹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聽起來頗類人語——它的頭部既然已接近人類,其腦部當然也正在向人類腦部的結構進展,遲早會變成和人腦一樣,到那時候它就會說人話了。
想到了這一點,我感到自己不但在幻境中,而且像是進入了神話世界一樣。在傳說的神話世界之中,有許多成了精的各種生物,而如今在我面前,就有一個!
當然我不以為傳說中神話世界的情形,全是事實。在神話世界中,成了精的生物,隨時會變回原形。而如今我看到神鷹的情形,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脫胎換骨”,而且絕不認為神鷹在經過了這個過程,變成了人之後,還能夠隨時變成鷹!
傳說中那種可以變來變去的情形,一定是另外一種情況,而不是現在我看到的生命形式的改變。
從神鷹現在發生的變化來看,生命形式的改變過程非常複雜——這種改變過程是不是痛苦,不得而知,單從外表來看,不見得會十分愉快。
而且過程似乎需要相當長的時間,這一點倒和傳說中需要“修煉若干年”的情形吻合。
當然,看起來神鷹轉變成人的過程要快得多。
眼前的種種怪異,其實都只是一個問題形成的,這個問題就是:究竟是什麼力量促使神鷹的生命形式進行改變?
我無法和紅綾溝通,不能直接問她,只好注意她的行動,看她做些什麼,來尋求答案。
只見她和神鷹繼續向前走,已經到了盡頭,前面是雞舍的牆,並無去處,可是他們並沒有停止的意思。
我心中大奇,心想難道這雞舍之中有什麼暗道在?
剛在想,他們已經到了牆前,轉過身來,背靠牆站定。我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們,絕對未曾眨眼,可是突然之間,一人一鷹,就失去了蹤影!
雖然我知道自己身處幻境,而在幻境中,一切都變幻莫測,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可是眼睜睜看著紅綾和神鷹在眼前消失,心頭還是大受震動!
我不是很具體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猜想那可能是在幻境中時間或空間發生了變化所形成的現象。
這種現象我不但不能徹底瞭解,而且完全無法控制,我就像是捲進了一股旋風之中的一張枯葉一樣,會給旋風捲向何處,全然無法知道。
當時我心中雖然明白這一點,可是情緒的焦躁還是難以控制,我發出毫無意義的吼叫聲,衝向前,向牆上拳打腳踢。
雞舍的建築不是很紮實,雖然不至於被我把牆弄塌,可是也不免有些搖晃,頂上的積塵紛紛落下,情況也很混亂。
當時我的情緒處於極端的激動狀態,由於我什麼也抓不住,等於和空氣在作戰,完全無從著力,那種感覺簡直令人發狂。
所以儘管拳腳招呼在牆上,很是疼痛,我還是沒有停止的意思,而且越來越用力。
在這樣的行動中,我的情緒漸漸趨向狂亂。當我發覺我再這樣下去可能無法控制自己的時候,我已經不能控制自己了,我的手腳竟然無法停下來,而且行動更是激烈,不但向牆上拳打腳踢,而且用身體用力去撞牆,更可怕的是,心中明明知道這樣做完全沒有用處,可是就是不能停止。我的腳部活動竟然不能控制我的身體,等於我的身體不再屬於我!
這種現象怪異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我一生古怪經歷極多,然而卻未曾有過這樣的經驗,那使我產生極度的恐懼。轉眼之間,我全身冒汗,隨著四肢和身體激烈動作,汗水四下飛濺。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汗水從我的頭上、臉上飛出去,灑向四面八方,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汗水在飛開去的時候,甚至於還在閃閃發光——無論如何,這不是在現實中可以感覺得到的情景,唯有在幻境(或者夢境)中才能感受得到,或者在腦部受到了某些藥物的刺激下,才會出現這種情形。
總之我當時是完全在一種迷幻的情景之中,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可是心中卻又很清楚。這種思想和處境完全矛盾的情形,更使人感到可怕。
我想我當時一定沒有停止過發出吼叫,而沒有多久,我就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旋轉——不是雙腳著地旋轉,而是如同人在失重狀態之下,身體懸空地旋轉,上下左右的一切都開始顛倒搖動,所謂天旋地轉就是這種情形。
我感到會有變化發生,可是完全無法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變化,到這時候我反倒定下神來,聽其自然,因為我希望有變化發生。不論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總比什麼也抓不住好。
身體越轉越快,雖然我有精湛的武術修養,可是沒有多久,卻感到自己好象已經到了一種“靈魂出竅”的境界。
我在那種情形下,當然不會一下子就想得到“靈魂出竅”這樣的詞句——那是事後的說法,覺得這樣形容最是恰當。當時我只感到看出去的一切,漸漸混沌,變成了乳白色的一片,而耳際在開始的時候,有一陣嗡嗡聲,不多久就靜了下來,竟然靜到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身體的感覺不再是急速地旋轉,而是在飄飄蕩蕩,像是身體不再存在。
這樣的感覺,和傳說中的靈魂出竅再相似不過。
當時我完全無法想些什麼,只好聽憑擺佈。
這次的經歷由於有一部分在幻境中發生,所以我敘述的方法和以前有一不同。
以前總是發生什麼說什麼,依時間次序來敘述。
這次不但幻境中時間顛倒,而且當時發生的事在當時不能完全理解,如果照我遇到的事情的次序來敘述,就變成了大堆懸疑,會使人越看越胡塗。所以我每次在幻境中有了新的遭遇時,不但敘述遭遇的實際情形,而且根據事後的認知加以說明,這樣就比較容易明白。
我在事後有一個關於幻境的設想,也有必要先提出來說一說。
我設想整個雞場都屬於幻境的範圍,像是大型遊樂場中的一個設施一樣,可以稱這個設施為“幻境樂園”。從雞場大門走進去,就等於進入了幻境樂園,在幻境樂園之中有種種設施,使人陷入幻境之中。
複雜的是,這種種設施,處於無人控制狀態,所以非常混亂,在時間上也不依照先後次序。可是在空間而言,卻始終是在雞場的範圍之內。
先把這個設想確定下來,再看我在幻境中的遭遇,就比較不會感到混亂。
當時我那種“靈魂出竅”的感覺,自然也可以當成是“幻境樂園”之中的一個程序——通過這個程序,進入在幻境中的不同層次,從而有不同的遭遇。
我相信當時在經過了旋轉、飄蕩之後,我在幻境中的層次有了改變,至少在時間上有了轉移。而且我也相信所謂旋轉、飄蕩等等,事實上並沒有發生過,只不過是我腦部活動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影響而產生的感覺。
當時我覺得極度的寂靜,更很好的定神,才能知道這種寂靜是來自大雨聲響的消失——雞舍的頂部是鐵皮蓋搭的,在大雨之中發出驚人的聲響,忽然消失,就使人感到突如其來的寂靜。
那時候我雖然已經知道自己身處幻境,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最多也只想到大雨突然停止而已,不會想到在這個過程之中,在時間上已經有了轉移。
當我想到忽然聽不到大雨聲響,可能是而停了的時候,那種飄蕩的感覺,也隨之消失,我還是好好地站在地上,而且在我面前就是雞舍的牆,我甚至於還十分清楚地記得,紅綾和起了變化的神鷹,就是在牆前突然不見的。
我也記得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曾經有過類似瘋狂的行動,現在總算定下神來了。
我連連吸了幾口氣,仍然想弄明白紅綾究竟去了何處。
我一面叫,一面轉過頭來,卻一眼看到了一樣東西。
這東西或許本來就在,只是我剛才進來的時候沒有注意:或許是這時候才多出來的——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看到了它,就感到了一股寒意!
那是一隻長方形的木箱。
這種形狀、大小的木箱很容易引起人不安的情緒,原因很簡單,因為這種形狀大小的木箱,使人聯想到棺材,而棺材又和死亡有直接關係,所以會令人不安。
我當時一看到那隻木箱,就不由自主想到一定有什麼和死亡信息有關的事物,藏在那木箱之中,所以才會生出寒意,因為不論和死亡有關的是什麼人,都可能和我有密切的關係。
當時我怔住了,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過了一會,我才伸手在自己頭上重重打了一下,暗罵自己神經過敏——看到了一隻木箱就聯想到了死亡,甚至於在潛意識中想到親人的死亡。實際上在雞場之中,一隻木箱可以用來盛放任何東西,更可能那根本是一隻空木箱!
我一面想,一面走到了木箱之前,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木箱之前站定,心中的怯意竟然越來越甚。我對自己有這種感覺,感到很討厭,所以行動也不免暴躁,舉腳用力向木箱踢去。
那用力的一腳,把木箱上層木板踢了開來,我看到木箱之中,放著一個長條形的白布包裹,從包裹的形狀來看,分明是包著一個人!
這使我在-那之間大受震動,我甚至於言行失常,竟然指著問:“誰?是誰?”
就算在白布包裹中真是一個人,他既然被打了包,當然不會回答我的問題,我這樣問,毫無意義,只不過表示我當時的情緒極其緊張而已。
我勉力定了定神,俯身伸手,先在那人形包裹的頭部按了一按,我立即可以肯定,在那部分的白布之下,確然是一個人頭!
我再度定了定神,取出一柄小刀,在白布上輕輕一副,劃破了白布,那個人頭就顯露了出來。
在這之前,我心中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所以在看到了那個顯露出來的人頭之後,儘管我心中訝異莫名,可是倒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那絕不是白素或紅綾——如果是她們兩人中的一個,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承受那樣的打擊。
然而當我看到了那個顯露出來的人頭之際,我一方面感到奇怪,一方面也感到事情很不妙。
那人頭的顏面我並不陌生,剛才我還曾和他面對面,真想不到忽然之間他不但死亡,而且被打了包,放進了木箱之中。
當時我想到的是,在我剛才天旋地轉有靈魂出竅之感的時候,在時間上一定發生了變化,可能已經過去了幾天,或者更久,足夠發生很多事情,包括這個人死亡在內。
這個人我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有新的名字,以前我們都叫他“神鷹”——他根本不是人!
現在他才開始變人,還沒有完全變成功,至多隻變成了五分之一左右而已。
從他的身體來看,還幾乎完全是鷹的身體,頭部的變化卻已經相當驚人。
他擁有一個人頭——雖然頭上還長著不少羽毛,可是毫無疑間,那是一個人頭,有人的顏面,有人的五官!
這時候我俯身近距離看著,和剛才與他面對面的情形又不大相同,比較起來實在得多,我用手碰了一下,感覺冰冷,那分明只是一具屍體。
我再把白布往下扯,整個有五分之一變成人的神鷹身體都顯露出來。我才發覺他不但有了人的手指,而且已經有了人的腳趾,估計身體也有了傾向人體的變化,但是由於羽毛還在,所以看不清楚身體的情形。
這是正處於變化中的神鷹。
可是他卻死了!
我對他死亡的原因一無所知,可是卻知道事情大大不妙——紅綾對神鷹有極其深厚的感情,神鷹的死亡,尤其是在生命形式發生變化的過程中死亡,對紅綾來說,是一個非常沉重的打擊。
她必然十分傷心,而我不能在她遭受這樣打擊的時候安慰她,實在令人感到難過。
當然對於神鷹的死亡,我也感到難過,而且我的思緒十分紊亂,我實在想不通何以在生命形式發生變化的過程中,會形成死亡。
更而且,這種情況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一直所想到的是,神鷹通過了生命形式的改變,變成了人,成了精,我也早已認定這是我最奇妙的一宗經歷。
可是現在,卻突然看到了還沒有完全變成人的神鷹的屍體!
神鷹死了!他非但沒有變成人,而且連鷹也做不成——他喪失了生命!
一時之間,神鷹的死亡使我感到紊亂,我知道事情有我想不通之處在,可是卻不知道關鍵在何處。
擺在我面前的屍體,使我在震驚之餘,根本無法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我只是雜七雜八地想到,紅綾必然失望之極,她是不是還會和白素留在幻境中!
要是她們離開了幻境,回到了現實,我倒反而進入了幻境,我們豈不是又不能相會?
而我又沒有能力在現實和幻境之間自由穿梭來往,不可能回現實去看看她們是不是已經回來,這種情況令人焦躁無比,可是卻又一籌莫展。
我毫無意義地揮動雙手,過了一會,把神鷹的頭托起來,這才發現他不但有人類的頭,而且有人類的頸項,很粗,很短,看來他如果完全變成了人,會是一個很粗壯的漢子。
我望著他的臉,他的雙眼半開半閉,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並沒有死亡的痛苦,在表面上看不到有任何傷痕,當然無法知道死亡的原因。
我望著他苦笑,喃喃自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使你不但成不了人,反而賠了性命?”
我一面說著,一面在他的頭頂上拍了兩下,也就在這時候,電光石火,我腦中陡然一亮,想到了事情的一個關鍵。
現在在我手掌下面,神鷹變成人的頭部上還長了許多羽毛,他的身上也有羽毛。
我突然想到的是,金維在幻境中的遭遇。
金維在幻境中曾經見到過生命形式在變化中的神鷹,他看得非常清楚,神鷹不但向地做鬼臉,而且身上光禿禿,沒有羽毛,金維還特別指出,沒有羽毛的鷹的身體,醜陋莫名。
而我剛才看到神鷹的時候,也曾記起這件事,我還在時間的先後上整理了一下,肯定金維看到的情形在以後發生,因為由鷹變人,羽毛脫落是一個過程,所以有羽毛在沒有羽毛之前。
這就使我更加莫名其妙。
在時間次序上的推斷,我相信不會有差錯。
那使我困惑的問題就是:如果神鷹在有羽毛的時候已經死了,他如何還能夠進入脫去羽毛的階段?
難道在死了之後,生命形式還會繼續起變化,到某一個程度,又活回來?
事情本來就已經怪異莫名,如果再加上生命可以由消失而回來,這更是難以想象至於極點!
我一面想,一面不由自主搖頭。
又有許多傳說湧上心頭,神鷹可能不是真的死亡,只不過是靈魂離開了身體。
當然靈魂離開身體,就意味著死亡,可是同樣的靈魂如果回來了,那麼當然又活回來,這種情形,許多傳說中都有。
我想到這一點,連忙輕輕地把神鷹的頭放下,唯恐我剛才的行動造成了破壞,要是他的靈魂回來,身體卻壞了,事情就糟糕之極。
放下了神鷹,我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只肯定神應必然還有進一步的發展,身上的羽毛會消失——不然金維不可能看到沒有羽毛的神鷹。
肯定了這一點,非但不能解決問題,而且更混亂,因為我更不明白如今神鷹的死亡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由於不斷地思索,所以根本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我感到腰部有些酸,才發現自己一直維持著俯身的姿勢,沒有變過,時間久了,自然腰痠。
我直起身子來,跳了幾下,視線仍然停留在神鷹的身體上(由於想到了他可能並不是真正死亡,所以我不願意稱看到的是屍體),我正在想,如果我竟然可以看到他靈魂歸來的話,那才真是奇遇中的奇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