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聯誼,說穿了跟古時候的相親也沒啥兩樣。什麼「大家做做朋友」、「吃個飯聊聊天」,好像很輕鬆似的,但其實前來赴約的時候,男男女女都卯足了勁,拚命打扮,想借著時髦的穿著吸引更多異性的目光。
今日聯誼的會場,是位於某間知名的歐式自助餐廳,從可自由燒烤的牛排、鮮魚、龍蝦,到各國可口的小菜、冷盤、生蠔,再配合無限量供應的酒類,讓這間餐廳從開幕以來,就有不少追求美味與合理價位的饕客,爭先恐後地前來光臨。
曉瑜意興闌珊地挑了盤臺式炒麵,回到座位,隨即有兩名男士搶著為她拉開椅子、獻殷勤。
「項小姐只吃這麼點東西啊?該不會是跟著流行在減肥吧?-一點兒都不需要減肥,現在這樣剛剛好啊!」瘦得兩頰凹陷的A男道。
「沒錯、沒錯!項小姐的身材這麼好,還可以再多吃一點兒!我這邊有烤牛肉和蘋果派,很好吃的!來,剩下的都給。」胖得生出雙下巴的B男,笑嘻嘻地把盤子推到她面前。「對了,不知道項小姐是從事哪一行的?該不會是模特兒吧?」
一挑眉,曉瑜剷起一口面,咀嚼著說:「我是法醫。」
「法……?!」B男驚嚇地望向A男。
A男抽搐著唇,擠出笑容說:「不會是專門看屍……的法醫吧?」
「對。我就是專門看往生者遺體,負責解剖,找出被害者死因的法醫。噢,不過營養不良的人,和過度肥胖而導致心臟病猝死的那種,我是不需要解剖的。我只解剖死因可疑、有被殺害可能性的往生者。」
一頓,她把食物吞進喉嚨裡,笑得十分燦爛地說:「二位,你們知道嗎?不管外表多麼光鮮的人,一旦解剖開來也就只是骨頭與肉的組合,和桌上的牛排沒有什麼兩樣的。」
B男臉色發白地-著嘴起身。「失陪,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被單獨留下的A男,猶豫地撐過了一分鐘,最後還是推開椅子。「我、我想起來還有甜點沒拿!哈……哈哈!」
耳根子總算能清靜一點兒了。獨享著一張大圓桌,曉瑜悠哉地解決那盤面,恰巧主辦這場聯誼的女子,亦是曉瑜的高中同學晃了過來。
「哇!這是怎麼回事?曉瑜,-身邊的男生怎麼跑光了?」左瞧右看,女同學會訝異不是沒有道理的。「天啊,我該不會找來了一群沒長眼睛的傢伙吧?怎麼會把我們的項大美人冷落在這邊呢?」
「別怪他們,聽到『法醫』這兩個字後還能坐得住的男人沒幾個。」揮揮手,曉瑜示意老同學坐下。
「唉,這些男人怎麼一點兒挑戰性都沒有。」女同學端著飲料,笑著坐到她身旁說:「我還是很意外,沒想到-會主動說要參加這次的聯誼。以前不管我怎麼勸,-說不參加就是不參加的。究竟是吹了什麼風,讓我們的項大美女突然對聯誼產生了興趣啊?難道-身邊還會少追求者嗎?」
「追求者」這三個字讓曉瑜漾起一抹自嘲的笑。「是啊,大約缺少了一個月。」
算算,和秦日順決裂的日子將近一個月了。這段期間兩人雖然有幾次見面的機會,可是他就如同那一天所宣言的,不再提起任何私人的話題,只要和她交談必定是與工作有關,對她不再有溫柔的笑臉、不再有深情的眸光,也……不曾再喊她「曉瑜」。
好像把過去全都一筆勾消似的,他徹底地抹殺掉兩人友誼曾經存在的痕跡,冷漠有禮地稱呼她「項法醫」,開口、閉口都是「請」、「謝謝」、「不客氣」等等疏遠的用詞。
這正是她要的結果,她一手造成的結果,她不惜連友情都一併割捨所換得的結果……但,它不見得就能令她免於後悔。
她是個很討厭「後悔」的人,由結論來說,後悔是人生中最無意義的事。既然會後悔,又何必去做?做了之後再後悔也是於事無補的,因為發生過的事無法重新倒轉光陰再讓你修改一次。所以人必須要謹慎地思考後再行動,避免「後悔莫及」的狀況發生。
這些道理她經常拿來斥責那些犯下命案,之後又在檢警面前哭訴著自己有多後悔的兇手。她自己也以「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而自豪,認為她所做的任何選擇、任何決定,都已經思考過各種情況了,是沒有二路的最佳選擇。
豈料……
這叫馬有失蹄嗎?
「喂,曉瑜,-怪怪的耶,我沒看過-這麼沒精神的樣子。」同學擔心地掐掐她的臉頰說:「是不是有心事啊?」
一笑。「我只是犯了一個很心痛的錯,想把它給忘掉卻又忘不掉而已。」
女同學皺起眉,敏銳地問:「-……應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失戀的是秦日順。至於她呢?還沒開始就自己把它給切割掉,這要叫什麼?「-覺得我看起來像是失戀嗎?」
點頭,女同學擔心地說:「通常像-這樣的聰明人,遇到感情的事就會出現盲點了,曉瑜。女人會自暴自棄地做出和平常不太一樣的事情,往往都和情感受挫有直接關聯-跑來參加聯誼,卻又對其他男人一屑不顧,這不是反常是什麼?」
她不能否認,自己想找個人填補心痛的感覺,可是直到老友描述出來,她才曉得原來自己的行為就叫做「自暴自棄」。嘖,這字眼真是刺耳……
我項曉瑜也有跌落谷底,爬不起來的一天?
想不到秦日順在她心中的分量,竟遠比她所想象的還要更重、更深。想當初,她還嫌棄他到不行,認為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孬的傢伙?但秦日順用耐性、毅力、恆心,一日日地改變了在她心中的印象。
他一點兒都不是個怯懦的男人。膽怯、膽小的傢伙不會在危險的情況下,選擇暴露在火線前,直闖敵人的巢穴。
他也不是個沒有腦子的莽漢。從他有辦法說服她交出手錶的那一刻起,曉瑜就知道他像是隱藏在刀鞘裡的利刃,鋒芒從不外露,卻是貨真價實的厲害角色。
他更非軟弱的男人。溫柔是他待人處事的態度,他對誰都謙恭有理,但那不意味著他就毫無自己的原則。看似隨波逐流的性格,在必要的時候,他也能與人正面交鋒,就像他光明正大地對她告白,爭取她的愛。
想得越多,她越明白自己有多渴望那個男人的愛。若不是那日她親眼看見他被推進手術室的衝擊,形同一記晴天霹靂刺痛了她的良心,她大概……不,她一定會答應和他交往的!
但,太遲了。從覺醒的那一刻起,從自己在急診室外頭交握著雙拳,焦急地祈禱著他平安無事,並且一千次、一萬次地悔恨自己的魯莽,咒罵自己竟愚蠢地只為了證明「女人不是需要被保護」的,而闖入了不該闖入的地方,搗亂他的計劃,連累他受傷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沒有臉和他交往、和他走下去了。
這是不公平的。明知道他會無怨無悔地包容她的任性,就像他醒來後極力幫她開脫罪惡感一樣,她若繼續利用他的情感,得寸進尺地敗壞他的人生,也許會毀了他的一生也不一定。
秦日順適合的是像他一樣個性沈穩、大方的好性格美人,會溫柔地持家、料理家務,每天幫他系領帶、送他出門上班、吻別、揮手,直到他走到巷口……兩人共組一個天天上演著像是電影裡的場景般既幸福、又溫馨的家庭。
未來他結婚的對象,想必是我絕對做不到的那種溫柔小女人吧!
曉瑜是後悔沒錯,她後悔自己沒在孃胎裡練好「美德」,現在長大了,想要改變自己的個性,為時已晚。
「曉瑜?!」
老友的驚呼讓她從沈思中回過神來,一摸臉頰,溼溼的。「不好意思,沙子跑進了眼睛裡頭。」
女同學掏出面紙遞給她。「打起精神來吧!天下何處無芳草,這兒還有很多好男人,憑-的好條件,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新戀情的。」
擦掉眼角的淚,曉瑜笑笑地說:「好啊,萬一我太過努力,把這兒的男人全都打包帶走了,-可別怪我啊!」
「喲,給-一點兒顏色,就開起染坊來啦?」學著逗趣起來的女同學,站起來伸出魔爪說:「看我怎麼給-教──哇!對不起!」
被女同學不小心撞到的男子,轉過身來。「沒關係,我不要緊。」
「哈,是你啊!」女同學笑著與對方打招呼,寒暄了兩句後,她靈光乍現地拉過那名男子說:「對、對,我給你介紹我最要好的高中同學,她叫做項曉瑜。曉瑜,這位是柯辛堯,是和我同屬『聖契會』的成員,而且和-算是同行呢!」
男子有副健碩的體格,寬闊方正的臉型與秦日順有幾分神似,但是秦日順沒戴眼鏡,眉宇間也不似此人拘謹、嚴肅,向來笑臉迎人的秦日順,表情是更親切些的……曉瑜發現自己盯著對方直瞧的行徑,被對方發覺了,立刻中止胡思亂想。
「你好,請多多指教。」
「哪裡,我也請-多多指教。」
女同學暗中頂了頂曉瑜的腰,在她耳邊竊語道:「我可幫-找了根草嘍,接下來看-自己了。」說完,抬頭對柯辛堯說道:「我想起還沒和幾個人打招呼,你們聊你們的,我等會兒再回來找你們。」
留下相當露骨的暗示後,女同學消失在人群裡。留下曉瑜和柯辛堯尷尬地對望著,他不知所措地微紅了臉,說:「我這個人不是很會聊天……不過-願意和我聊聊嗎?」
曉瑜愣住了。此人羞澀的模樣,喚起了她的興趣,說不定他和秦日順一樣,是個老實又單純的傢伙?以前的曉瑜,八成會想都不想地把他轟跑,但現在她卻聳聳肩說道:「有何不可,反正來這種地方,不就是為了認識朋友?」
他興奮得整張臉一亮(連這點也很像秦日順,什麼都寫在臉上),邊坐下來邊問道:「聽說我們是同行?那麼-也是醫生嗎?-是哪一科的?」
「……法醫。」
他張大嘴,接著搖搖頭說:「我第一次碰到法醫。而且像-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當法醫也很稀奇-怎麼會對這個有興趣呢?」
「這個嘛,得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說起,你若不怕無聊的話,我就告訴你。」
「我並不急著去哪裡,-呢?」
曉瑜輕笑著,和他聊了開來。真不可思議,縱然心中非常明白,眼前的柯辛堯不是秦日順,可是在和他聊天的時候,她卻有種寧靜的感受,宛如他是善於傾聽的秦日順。或許,他們兩人身上有什麼共通之處,給了她這種印象吧!
散會的時候,柯辛堯提議要送她回家,曉瑜答應了。
返家途中,他們交換了彼此的電話。說實話,他沒有給她任何心動的感覺,只是覺得他人不壞,和他在一起挺愉快的。曉瑜抱持著做做朋友也無妨的念頭,應允了他改天再出來單獨見面的口頭邀約。
貿易中心正在舉行電腦展,喜歡新鮮貨的曉瑜當然不會錯過。否決了柯辛堯看電影的提議,拖著他一塊兒去逛,買了臺最新型的超薄數位相機,以及能裝1GB資料的搶手MP3,滿載而歸的他們,轉移到旁邊的世界第一高樓用餐。
這算是第三次與柯辛堯出來約會了,但他們還是沒有擦出任何火花,哪怕柯辛堯一副將她當成「女朋友」對待的樣子,可她心裡還是沒有辦法拔除秦日順的影子。這種愧疚讓她收斂了過去的毒舌,在柯辛堯的面前,她表現得像是每個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女友,巧笑倩兮、安靜大方。
「點這道醋溜黃魚,-看怎麼樣?」
「很好啊,交給你吧!」啜著茶,坐在江南菜館裡,她把玩著新買的MP3。
柯辛堯隨即跟服務生點了數道菜餚,並仔細地吩咐他們放蔥、不放韭菜等等細節。在旁邊的曉瑜聽見後,暗暗地嘆了口氣。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發現柯辛堯對細節過度注重了,那種斤斤計較的性格,不曉得和他是處女座有無關係?總之,看到一個男人略帶潔癖地重新擦拭著桌面上所有的杯、碗、碟子(包括了曉瑜的那份),實在讓人覺得有點……
「曉瑜,我們下次到哪個地方走走好呢?-喜歡溫泉嗎?」
唔……這也是曉瑜感到累的地方。為什麼這次的約會都還沒結束,就在想下一次呢?
「隨便,哪裡都好。」
柯辛堯當下取出他的PDA。「我下週末要當班,所以我們就約下下週末,-看怎麼樣?我們可以──」
「抱歉,上菜喔!」女服務生端來一碗熱湯,咚地放在桌上,幾滴湯汁噴濺出來。
「等一下!」柯辛堯變了臉色,破口大罵道:「-把湯都灑出來了!連聲抱歉都不會講啊?還有,-搽了指甲油的指頭,壓在湯碗邊,誰知道會不會把化學原料滲進去啊?這種湯要怎麼喝!」
「我又不是故意的!」女服務生受驚嚇地回嘴。
轉眼,爭執瞬間擴大了。委屈的女服務生、餐廳的經理都站在桌旁,柯辛堯得理不饒人地將對方罵個狗血淋頭,坐在桌旁的曉瑜則不禁皺起眉頭。起初確實是女服務生的態度有問題,但也不必這麼小題大作吧?況且柯辛堯的口氣有些歇斯底里了,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嗎?
曉瑜收起了桌上的東西,放進包包裡,起身。
理論到一半的柯辛堯見狀,急忙走到她身邊。「曉瑜,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冷落-的,-一定很不高興吧?我們換個地方用餐好了,這種不講究衛生的地方,誰知道會吃出什麼毛病啊!」
搖搖頭。「我是想去一下洗手間而已,你去處理你的問題吧!」
不等他回答,曉瑜徑自離開餐廳。看樣子,自己還是沒辦法再忍受柯辛堯那種過於注重小地方的性情,日後還是儘量別再和他見面了,不然讓人家誤會自己對他也有「意思」,到時會更棘手而不好處理的。
「曉瑜?!真是偶然,居然會在這裡遇到-!」坐在中央咖啡座的程世慶朝她揮揮手說:「-也來逛電腦展啊?」
「程世慶?你這傢伙失蹤了兩個月,跑哪裡去了?」有種「他鄉遇故知」的驚喜,曉瑜上前,見到他身旁帶著一名女子,問道:「這位是你的女友嗎?」
揚起些微幸福的甜蜜笑容,沒有否認的程世慶,幫她們兩人介紹,並說:「小琪是我到新部門工作後才認識的,她是約聘人員-呢?也是跟朋友來逛嗎?」
曉瑜困擾地抓抓耳朵,否認也不是,承認又怕他誤會自己和柯辛堯的關係。
可偏偏事情就是這麼不湊巧,那頭的柯辛堯見到她與人在交談,竟然走過來喊了她的名字。她逼不得已,也只好把柯辛堯介紹給程世慶認識了。
「喔,這麼說你們兩個也在交往嘍?」好奇地打量了下柯辛堯,程世慶提道:「春天果然是戀愛的季節。曉瑜,-知道嗎?秦日順也交了個漂亮的交警當女友呢!」
轟地,曉瑜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秦日順是?」柯辛堯不解地問。
程世慶不知心懷什麼鬼胎,竟說道:「過去追過曉瑜,卻不幸慘遭滑鐵盧,被判出局的傢伙。我們幾個人都是朋友,一塊兒出生入死、一塊兒做過很多『不可告人』的事,對吧?曉瑜。」
這些話讓柯辛堯臉上浮現一抹妒火與不悅。「什麼事會不可告人?」
翻翻白眼,曉瑜忍不住快要爆發了。「程世慶說的話若能聽,豬都能飛上天了。不要聽他的鬼扯,我們僅是一塊兒處理過某個案子,做了點遊走在規範邊緣的事罷了。因為那是有關案情的事,所以不能隨便透露給外人知道,如此而已。」
「-連我也不能講嗎?」
厚!為什麼這個男人如此喜歡管東管西的?這根本與他無關啊!曉瑜還沒有回答之前,程世慶卻先開口了。
「老兄,我道歉,你別放在心上,剛剛那一席話是我逗你的。曉瑜說的沒錯,那件事是與我們的工作有關,講出去會惹麻煩的。你別再逼問她嘍,曉瑜的脾氣可是很壞的,你知道吧?」
柯辛堯搖搖頭。「怎麼會?曉瑜一直都是個甜美的可人兒,她的脾氣非常好,連剛剛那女服務生那樣犯錯,她都沒發脾氣。她實在是太溫柔了些,有時該生氣的地方,還是得生氣才行!」
程世慶露出下巴快掉下來的表情,斜瞥了曉瑜一眼,用「眼神」質問:這傢伙說的是我所認識的項曉瑜嗎?
曉瑜也用眼神瞪回去:少-嗦!你別管閒事行不行?
好不容易,程世慶恢復了臉部的表情,清了清喉嚨。「是、是啊,曉瑜對『你』一定很溫柔,我相信。其實我跟曉瑜也不是那麼熟啦,至少沒有你來得了解。」
聞言,柯辛堯洋洋得意地一笑。
曉瑜暗地裡氣得跳腳,程世慶這傢伙淨在背地裡損人!
「嘿,我有個好主意!」似乎不打算這樣放過曉瑜,程世慶詭笑地說:「湊巧我們今天認識了彼此的新朋友,不如來場小型的三對情侶家庭轟趴怎麼樣?到我家裡來,大家烤肉、喝啤酒、打麻將兼交流交流情感。」
啥咪?!曉瑜瞪大眼睛,所謂的「三對」,該不會也包括……
「我去聯絡秦日順,叫他也帶女友過來,這樣我們就可以敘敘舊,畢竟也好一段日子沒聚在一塊兒了,我們一定可以聊得很開心的。」程世慶摟著身旁女友的肩膀,朝柯辛堯伸出手說:「你說怎麼樣?」
「恭敬不如從命,我也很期待能和曉瑜的朋友多認識一點兒。」欣然握住程世慶的手,柯辛堯沒發現曉瑜那張瞬間慘白的臉,點頭回答。
「好,就這麼說定了!等候兩位的大駕光臨,一定要來喔!」
誰來告訴她,這絕對是她在作夢,這不可能是真的!曉瑜在心中哀嚎著,為什麼自己非得和秦日順的新女友碰頭不可?她一點兒都不想見到他身邊的位置被其他女人給佔據!天殺的,回家後她非釘程世慶的稻單人出氣不可!
無論怎麼掙扎,該來的總是會來。
曉瑜是可以輕鬆推掉這次的家庭聚會,只要她告訴程世慶,她和柯辛堯從來都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自己正打算不再和那傢伙出去約會就行了。
對,這麼說是很簡單,可是程世慶會不會大嘴巴地轉達給秦日順,她就沒把握了。想到秦日順身邊已經有新女友,而自己卻……搞不好還會被誤解成「因為沒了男友,所以不願意出席參加轟趴」,她這一口氣就是咽不下去。
假如秦日順能那麼快地從「失戀」中恢復,找到下一個心目中的女神,那麼她項曉瑜沒道理會孤家寡人、沒人要,對不?所以她才會和柯辛堯在這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來到程世慶位於新店山區、景色宜人的獨門小洋房拜訪。
「嗨,歡迎!」按鈴後,開門的是程世慶,他敞開雙臂迎進他們,並說:「泰日順和他的朋友已經先到了。來吧,大家都在後面的花園做準備呢!」
撲通、撲通、撲通……曉瑜緊張得呼吸都快停了。跟著主人越過客廳、廚房,到達後院,她的眼睛毫無困難地鎖定那名站在樹下,正在為烤肉架生火燒木炭的魅力男性。
「各位,我們最後的貴賓已經光臨嘍!」程世慶的一句話,讓秦日順轉過頭來。
啊……曉瑜未做任何準備就與他對上眼,不知所措地往旁邊一縮,剛巧縮到柯辛堯的身後。這時,秦日順的黑眸已經轉開,與他身旁的女子交談著。
那名女子,八成就是他的新女友吧?曉瑜咬著唇,窺探著。程世慶說的不假,秦日順的新女友很漂亮,若不是曉瑜對自己的「容貌」略有點信心,此刻遭受的打擊恐怕會更重。
和自己的典型截然不同,「她」具有野性美,身材好得驚人,尤其是呼之欲出的上圍,撐著那件V字領的低胸T恤,彷佛要彈跳出來似的。男人就是男人!曉瑜忍不住醋勁大發。想不到秦日順也像「普通」男人一樣,會被哺乳類動物給騙去。
「好了,現在大家都認識彼此了,我們開始PARTY吧!」遞給在場每個人一個紙杯,將香檳倒進去。程世慶興致高昂地說:「乾杯!祝……真愛萬歲!」
曉瑜一口香檳差點灌進氣管裡。可惡的程世慶!什麼東西不好祝福,偏偏祝福這種……對她來說是最最諷刺的話語!
想必這個午後,會成為她人生中值得紀念的災難一日。
「秦日順,幫我倒汽水過來!」
頤指氣使的嗲聲,來自那名野性美女。剛剛程世慶介紹過她的名字,曉瑜只記得她叫費什麼的。
「只有可樂,可以嗎?寧寧。」秦日順拿著易開罐,問道。
「不要!人家要喝芬達,蘋果口味的。你去幫我買嘛!」搖著肩膀,扯著秦日順的手臂,猛撒嬌。
秦日順無奈地一笑。「好吧,我去買。」
有、沒、有、搞、錯?曉瑜嘟起嘴,以目光屠殺那個女人。
要喝汽水,不會自己去買啊?幹麼叫秦日順幫-去跑腿?啊?-以為他人好,就可以這樣欺負他是吧?不要忘記,是我把機會讓給-,-才能交到這麼棒的男朋友,還不好好地珍惜他……我可不是為了要讓-這種女人糟蹋,而放棄和秦日順交往的!
啪地,曉瑜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折斷了手中的衛生竹筷。
「幸好我的曉瑜不像那種無理取鬧的女人。我不能明白,為什麼有些男人會願意做女人的奴隸,一點兒男子氣概都沒有。那個秦日順不是個警察嗎?我以為做警察的都很大男人,怎麼其中也有像他這種人啊?」坐在曉瑜旁邊,絲毫無意動手幫忙的柯辛堯嘀咕地說。
曉瑜-起眼。忍著!當場發火就難看了。
誰規定警察就非得大男人的?勇於和敵人戰鬥的勇氣,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你這傢伙一點兒都不知道秦日順的為人,憑什麼以這點小地方就論定他有無男子氣概?在我眼中,和一個女服務生過不去的你,才叫做沒有男子氣概呢!
完蛋了!曉瑜閉上眼睛。她和柯辛堯也不過出去幾次而已,可是居然已經練就一身「口是心非」的本領了,她居然無法痛快地說出她想說的話?!這太可怕了!還好她沒打算和柯辛堯在一起,不然一輩子都得這樣,那還得了?
「肉烤好嘍!」程世慶在爐前嚷著:「要吃的人,自己過來拿吧!」
終於有藉口可以離開柯辛堯的身旁,曉瑜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可以順便幫我拿一盤嗎?我不要洋蔥,只要純肉串就好,謝謝。」他以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
曉瑜臉頰抽搐,幾乎要把手中的香檳往柯辛堯臉上潑過去,但一句「抱歉,在這屋子裡,只允許男士服務女士,沒有讓女士伺候男士的道理」解救了她。
曉瑜張大眼看著剛買回芬達的秦日順,向著柯辛堯這麼說:「你有手有腳,何不自己動手去拿?柯先生。」
「你──」
秦日順酷酷地說:「空手道黑帶、跆拳道高段,再加上從小修練的太極拳。通常想找我單挑的人,都會三思而後行。」
柯辛堯憤怒的臉轉為悻悻然,一語不發地掉頭離開院子。
這場來得快、去得也快的風暴,暫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