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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鐵老鼠卻嘻嘻一笑,道:“你統統都說錯了,我不是龜兒子,而是一隻老鼠,我用的都

    不是暗箭,而是暗石,所傷的更不是人,乃是禽獸。”

    鐵老鼠是故意要把萬絕頭陀激怒,手中“暗石”也不斷射出。莫看他個子矮小,腕上勁

    道卻是極為不弱,倘若給他的“暗石”射中了,勢非頭破血流,甚至當場喪命不可。

    百里怒初時任著奇異莫測的掌法把萬絕頭陀懾住,但後來畢竟難以抵擋對方的月牙鏟,

    尚幸鐵老鼠從旁協助,才又再穩守住了局面。

    三人纏鬥了好一會,忽聽一陣怪嘯聲響傳了過來,嶽小玉躺在車廂裡,心想:“這聲音

    怎麼這樣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似的?”但他也不能單憑這陣嘯聲,就知道來人是誰。

    只聽見嘯聲越來越是接近,嶽小玉突然覺得車頂之上一陣顫動,原來那怪嘯聲之人已站在車

    頂之上。

    萬絕頭陀本來還戀戰不已的,但等到看見車頂那人之後,臉色突然變得一片灰白;終於

    咬牙道:“臭叫化,這筆賬暫且記下,咱們後會有期!”

    百里怒怒喝道:“往那裡跑!”他還想追上去,卻給鐵老鼠拉了回來。

    百里怒瞪了鐵老鼠一眼,道:“你拉住我是什麼意思?”

    鐵老鼠道:“窮寇莫追!”

    百里怒哼了一聲道:“縱虎容易捕虎難!”

    車頂上那人卻哈哈一笑,道:“跑掉的只是一隻貓而已,百里兄又何必如此緊張?”嶽

    小玉再聽這聲音,精神立刻為之一振,連金德寶也興奮地叫了起來,叫道:“是諸葛前輩回

    來了!”

    這時候,百里怒也已看見了車頂上那人,赫然正是“酒王之子”,如今卻成為了一名老

    叫化的諸葛酒尊。

    諸葛酒尊去而復返,對嶽小玉和金德寶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

    但百里怒看見了諸葛酒尊,卻反而全無半點高興的樣子。

    鐵老鼠心中大奇,忍不住用手肘輕輕碰了百里怒一下,低聲道:“百里兄,你怎麼啦?

    是不是有點不舒服?”

    百里怒冷冷道:“不是有點不舒服,而是大大的不舒服!”

    鐵老鼠嘆了口氣,道:“那野田陀雖然可惡,但惡人自有惡人磨,你也不必為了這件事

    情耿耿於懷。

    百里怒道:“俺就是個惡人,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鐵老鼠哈哈一笑,道:“想不到這次給你抽後腿抽個正看了,小弟願意賠個禮便是。”

    百里怒瞪著他,冷冷說道:“俺不要你賠什麼鳥禮,只想這個臭叫化快點滾開去!”

    “臭…臭叫化?”鐵老鼠一怔,首先望了諸葛酒尊一眼,才又再望看百里怒道:“難道

    這位前輩,不是你們丐幫中人嗎?”

    百里怒怒瞪了諸葛酒尊一眼,道:“他有甚麼資格可以加入咱們丐幫!”

    諸葛酒尊怔了一怔,繼而笑道:“百里兄此言甚是,我是個神憎鬼厭,大廟不收,小廟

    不要的老叫化,想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會,老叫化又何德何能,可以成為丐幫的一份子?”

    百里怒冷冷道:“你有自知之明,倒還好些,這裡沒有你的事,快走!”

    諸葛酒尊哈哈一笑,道:“怎麼啦,居然向我這個老叫化下起逐客令來了?好,我走,

    我走!但這小傢伙給人點了穴道,百里兄可否先為他解了穴道再說?”

    百里怒陡地一呆,他武功雖然不弱,但說到點穴功夫,卻是差勁之極,他既然連點穴功

    夫也不怎麼會,解穴的功夫當然更不在行了。

    鐵老鼠立刻上前視察了嶽小玉一會,過了半晌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若沒看錯,

    那野頭陀最少已點了小嶽七八處穴道,其中包括了天鼎、商曲、少澤、靈臺、氣海等穴。”

    諸葛酒尊微微一笑,道:“鐵兄,你解得不解得?”

    鐵老鼠苦笑了一下,道:“憑區區的本領,解得其一,解不得其二,即使解得了其二,

    也解不了其三。”

    百里怒哼了一聲,說道:“這點微末點穴功夫,天下間不見得就只有這個老叫化才解得

    了。咱們走,俺總不相信敝幫上上下下,沒有人能夠把這小傢伙的穴道解開來的。”

    鐵老鼠遲疑不決,頗有左右做人難之意,諸葛酒尊卻咳嗽兩聲,道:“小嶽雖然頑劣一

    些,但將來必成大器。”

    百里怒冷笑道:“這小傢伙資質聰穎,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你是不是想收他為徒

    了?”

    諸葛酒尊搖頭不迭,道:“你可不要想錯到這一點上頭去,老叫化過慣了優悠自在,無

    拘無束寫意之極的日子;倘若收個徒弟回來,那豈不是自縛兩腿,跟自己過不去嗎?”

    百里怒道:“既無此意,這小傢伙的事情,自有咱們丐幫中人代為解決。”

    諸葛酒尊淡淡一笑,道:“丐幫高手如雲,老叫化是知道的,但若論到點穴功夫,嘿

    嘿!嘿嘿!”

    百里怒臉色一沉,道:“敝幫八袋長老“鐵指神乞”關中雄的點穴功夫,堪稱獨步武林

    了,俺總不相信他解不開這幾個穴道a”

    諸葛酒尊嘆了口氣,道:“虧你是丐幫中人,難道你不知道關長老如今在甚麼地方

    嗎?”

    百里怒道:“關長老在廣西分舵。”

    諸葛酒尊道:“你知道那就好了,算你們丐幫傳遞消息快速,但若通知得關長老到此,

    最少也要等待十天八天時間,那時候,只怕小嶽已因穴道閉塞過久而致終身殘廢了。

    百里怒陡地一呆,但隨即冷笑道:“不要危言聳聽了,只要在咱們丐幫手裡,這小傢伙

    保證一定可以平安無事。”

    鐵老鼠卻忽然搖頭不迭,道:“不!咱們不能冒這個險,反正諸葛前輩就在眼前,咱們

    舍近圖遠嗎?”。

    百里怒寒著臉,突然咬了咬牙,道:“好,這件事就由你來拿主意,我甚麼都不管就

    是!”

    鐵老鼠皺著眉,叫道:“百里兄,你這是幹甚麼的?咱們一場相識,何必為了這點雞皮

    小蒜般的事情來嘔氣?”但他越往下說,百里怒的臉色就更難看,到了後來,百里怒更是掉

    頭便走,不顧而去0鐵老鼠苦著險,無可奈何地攤開了雙手,對諸葛酒尊道:“你們兩人之

    間,有甚麼深仇大恨?”

    諸葛酒尊默然半晌,才長長的嘆了一聲,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唉,還是不提也罷!

    鐵老鼠見他不肯說出箇中因由,也就不再追問下去,但心中卻是滿腹疑團;不知道百里

    怒何以會對諸葛酒尊如此敵視。

    不久,諸葛酒尊上前仔細視察嶽小玉的情況,過了片刻,他才動手為嶽小玉解開所有的

    穴道。

    等到所有被點住的穴道都被解開了,諸葛酒尊才吐了口氣,道:“這野頭陀好毒辣的手

    段!”

    鐵老鼠忙道:“小嶽怎麼了?”

    諸葛酒尊道:“萬絕頭陀的點穴手法,相當高明,也相當毒辣,只要解穴的手法稍有不

    對,被點穴之人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鐵老鼠面露慍意,道:“這筆帳,總有一天要跟他算個清清楚楚!”

    諸葛酒尊卻道:“我也有一筆帳要跟你算一算!”

    鐵老鼠一怔道:“區區與諸葛前輩之間,又有甚麼帳要算?”

    諸葛酒尊道:“這個把月來,你一直纏著展獨飛,是不是又要闖禍?”

    鐵老鼠忙道:“你弄錯了,不是區區纏著展大俠,而是展大俠纏著區區。”

    諸葛酒尊冷笑道:“不管是誰纏著誰,總之你們兩個纏在一起,就一定會闖出彌天大

    禍!”

    鐵老鼠苦笑道:“禍事若來了,又有誰能夠阻擋得住?”

    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展獨飛的老子,跟老叫化是青梅竹馬的忘年之交,連他現在

    所用的九節連環槍,也是老叫化送給他老子,然後再由他老子傳給展獨飛的。

    鐵老鼠點點頭,道:“這件事,展大俠早已對區區說過。

    “唔,小展雖然自負一點,但對我這個老叫化,倒是相當尊敬。”諸葛酒尊沉吟半晌,

    道:“他還對你說過甚麼?”

    鐵老鼠道:“他贊過你一次,也罵過你一次。”

    “哦,有這種事?”諸葛酒尊灰白眉毛一揚,含笑說道:“我倒想聽聽,他為甚麼贊

    我?又為甚麼罵我?”

    鐵老鼠緩緩的說道:“有一次,他對區區說:“諸葛大叔有俠骨柔腸,也有驚人武劫和

    膽識,是一位不可多見之風塵奇俠。”

    諸葛酒尊呵呵一笑,道:“這小子真的這樣說過嗎?”

    鐵老鼠說道:“如有半句虛言,叫區區……”

    “不要發誓,不要發誓!”諸葛酒尊連忙搖手不迭,朗聲笑道:“不是老叫北妄自尊

    大,小展對老叫化這幾句評語,的確是由衷之言,而老叫化撫心自問,也著實可以當之而無

    愧的。”

    鐵老鼠點點頭,說道:“區區跟展大俠相識了十餘年,他唯一衷心讚頌的江湖人物,也

    就只有諸葛前輩您老人家一人而已。”

    諸葛酒尊“唔”的一聲,道:“君子問兇不問吉,他讚美老叫化的話,我聽不聽都沒有

    多大相干,但他罵老叫化又是甚麼原因?你非要詳細道來不可。”

    鐵老鼠嘆了一聲,才道:“有一次,展大俠在寧波府喝了幾斤酒,忽然一拍桌子,瞪看

    兩眼對區區說:諸葛大俠太豈有此理了。區區吃了一驚,道:“何故大動肝火?”展大俠

    道:“他是中原第一奇丐,為甚麼不去當丐幫幫主?”區區一怔,想了半天才能回答道:

    “諸葛前輩亦非丐幫中人,又怎能成為丐幫幫主?”展大俠道:“不要說是丐幫幫主,就算

    是武林盟主寶座,只要具有真憑實學,也可以把它挑在肩膊上!”

    諸葛酒尊嘆了口氣,說道:“聽你這樣說來,那天小展,一定已經醉得一塌糊塗了。”

    “不,展大俠不錯是有了幾分酒意,但他仍然十分清醒。”鐵老鼠正色說道:“他後來

    又說:“天下間千千萬萬乞兒之中,就只有任老幫主能跟諸葛大叔相提並論,現在任老幫主

    已經歸登極樂世界,他臨死前甚至已經要把打狗棒交給諸葛大叔,希望他老人家能夠成為丐

    幫幫主?但他越老越糊塗,越老越混帳,居然拒而不受,結果就讓尹天瀾成為丐幫幫主,這

    真是令人太失望、太洩氣了!”

    諸葛酒公搖頭道:“不,尹天瀾是丐幫長老之中,最德高望重的一個,他能夠成為丐幫

    幫主,那正是眾望所歸,順理成章之事。”

    鐵老鼠道:“但展大俠卻不是這麼想,他認為只有諸葛前輩,才能使丐幫的俠義精神發

    揚光大,才能使丐幫壓得住江湖上的魅魑魍魎。”

    諸葛酒尊說道:“小展畢竟還是血氣方剛,喝了幾杯黃湯,就甚麼話都說得出來。

    鐵老鼠道:“但據區區所見,展大俠說話向來極有分寸,他這番說話,必然是有他的道

    理的。”

    諸葛酒尊道:“不要再談甚麼道理,老叫化現在只想知道他在甚麼地方。”

    鐵老鼠立刻皺著眉,半天還答不上話來。

    諸葛酒尊面色倏變,聲音轉厲,道:“是不是出了甚麼事?”

    鐵老鼠深深地吸了口氣,才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諸葛酒尊更是大為著急,道:“昨天晚上怎麼了?”

    鐵老鼠知道再也瞞不過去,只得說道:“昨天晚上,區區和展大俠潛入朱員外的家裡盜

    寶,後來遇上了趙王爺和萬絕頭陀,結果便打了起來。”

    諸葛酒尊沉聲道:“是不是這兩個惡賊傷了小展?”

    鐵老鼠道:“他們倒沒有傷著展大俠,但後來”

    “後來又怎樣了?”諸葛酒尊大是著急。

    鐵老鼠道;“後來咱們又遇上了另一群江湖人物。

    諸葛酒尊道:“那又是甚麼人?”

    鐵老鼠道:“是長白山獅吼堡的金旗十煞。”

    諸葛酒尊臉色一變,道:“獅吼堡的人怎會來到了這裡?”

    鐵老鼠道:“區區怎知道?”

    諸葛酒尊道:“金旗十煞向來極少在中原武林走動,何以忽然全都到了平陽城?”

    錢老鼠道:“這個中原因,區區真的不知道,但金旗十煞一遇上了展大俠,就向他逼問

    玉山羊的下落。”

    諸葛酒尊怔了一怔,道:“甚麼玉山羊?”

    鐵老鼠道:“是“菊痴”葉上開昔年送給“菊谷仙子”皇甫嫣的玉山羊,據說雕刻這玉

    山羊的人,乃是天下第一奇匠,又是江湖四大師之一的“鬼斧大師”計神工。

    諸葛酒尊“噢”的一聲,接看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葉上開是武林奇葩,皇甫嫣更是

    人間絕色,這兩口子本該是武林中最匹配,也最登對的俠侶。

    鐵老鼠道:“那好像已經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諸葛酒尊道:“休說只是二十年,就算是再過二百年、二千年,江湖上也恐怕很難再出

    現這麼一對奇男奇女。”

    鐵老鼠道:“可惜天妒紅顏,皇甫嫣還不到二十五歲就病死了。”

    諸葛酒尊嘆了口氣,道:“正是蒼天無眼,那些母夜又,烏鴉狗屁般的潑婦,卻個個長

    命百歲,身壯力健!”

    鐵老鼠道:“所以區區到了今年,還是不敢娶妻。”

    諸葛酒尊盯了他一眼,說道:“其實,你這個人一點也不壞,就只是不怎麼英俊。”

    鐵老鼠道:“你幾時聽人說過老鼠會是英俊的東西?”

    諸葛酒尊道:“不要越扯越遠了,金旗十煞向小展逼問玉山羊的下落,但到底玉山羊是

    不是真的落在小展手裡?”

    鐵老鼠道:“假的。”

    諸葛酒尊道:“既然小展從來都沒有得到那玉山羊,那金旗十煞又為甚麼會向小展打玉

    山羊的主意?”

    鐵老鼠道:“不,區區的意思是說,展大俠和我在朱員外手裡,曾經奪取過一隻玉山

    羊,但那卻是贗品!”

    諸葛酒尊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但金旗十煞不知內清,卻以為小展已把真的玉山

    羊奪走了。”

    “正是這樣。”鐵老鼠道:“原來展大俠早就知道那玉山羊是假的,因為真正的玉山

    羊,最少有一尺六寸高,而咱們搶走那一隻,連匣子計算在內,也只不過是一尺四寸左

    右。”

    諸葛酒尊皺眉道:“既然明知是贗品,為甚麼還要下手?”

    鐵老鼠道:“展大俠說,其中一定有詐,但弄鬼使計之人是誰,一時間卻不容易查得出

    來,所以就索性將計就計,連假的玉山羊也當作是真的玉山羊來搶走。”

    諸葛酒尊道:“小展很聰明,這是抽絲剝繭,故弄玄虛的手法!”

    鐵老鼠嘆了口氣,道:“但千算萬算,不如蒼天一算,展大俠怎麼也想不到,雖然只是

    搶走了一隻假的玉山羊,仍然會惹來無數江湖高手你爭我奪!”

    諸葛酒尊怒哼一聲,道:“獅吼堡中人,向來兇橫霸道,但以小展的武功,對付金旗十

    煞應該是遊刃有餘的。”

    鐵老鼠道:“初時區區也是這麼想,但那十煞人多勢眾,武功路子又各不相同,展大俠

    終於抵敵不住,受了重傷。”

    諸葛酒尊怒道:“你是跟他在一塊兒的,怎麼你又一丁點兒事情也沒有?”

    鐵老鼠苦笑了一下,道:“展大俠知道區區武功不濟,早已出手點住了區區的穴道,不

    肯讓我出手助戰。”

    諸葛酒尊呆了一呆,隨即嘆道:“有時候,他簡直比驢子還更頑固,嗯,後來呢?”

    鐵老鼠道:“展大俠槍法如神,金旗十煞很快就給九節槍溯翻了三個,但餘下來的七個

    人,個個武藝不凡,而且還不時用暗器向他和區區身上招呼,展大俠一個不留神,終於腹上

    中了一記重掌。”

    諸葛酒尊怒道:“獅吼堡的王八,實在逼人太甚!”

    鐵老鼠道:“展大俠中了那一掌之後;出手的力道逐漸減弱,敵人的勢子卻是越來越

    盛,不消片刻,他已渾身是血…”說到這裡,錢老鼠的喉嚨開始哽咽,神情顯得難過之極。

    諸葛酒尊面色煞白,道:“打不過就逃,難道他還待在那裡等死嗎?”

    鐵老鼠道:“但展大俠殺得性起了,怎麼說也不肯突圍而出,但區區知道,他實在是不

    忍拋掉我而獨自離開。”

    諸葛酒尊嘆息一聲,道:“這我可沒話說,就算換上了老叫化,也不會就此一走了之

    的。”

    鐵老鼠道:“眼看咱們都要死在獅吼堡十煞手下,忽然有援手趕至。”

    諸葛酒尊目光一閃,忙道:“來的是甚麼人?”

    鐵老鼠道:“是氣節幫副幫主霹靂太歲鄺火。”

    諸葛酒尊奇道:“鄺火怎會突然殺出來的?”

    鐵老鼠道:“原來鄺火一直都在找尋看展大俠。”

    諸葛酒尊更奇,道:“鄺火是氣節幫副幫主,跟小展素無瓜葛,他為甚麼要找小展?”

    鐵老鼠道:“真正要找展大俠的人,其實並不是鄺火,而是從安徽遠道而來的容樓四公

    子。”

    “容樓四公子?是不是容遊之?”

    “正是容遊之。”

    “容遊之似乎絕少在江湖上走動,他為甚麼要找小展?”

    鐵老鼠道:“這個事情區區就不知道了。”

    諸葛酒尊沉吟半晌,道:“江湖盛傳,容樓無弱者,這位容四公子,只怕也身負絕頂武

    功。”

    鐵老鼠道:“想來必然如此,但區區卻是無緣見識。”

    諸葛酒尊說道:“是鄺火把小展救走了?”

    鐵老鼠道:“不錯,展大俠雖然受了傷,但還是未曾忘記先把區區的穴道解了,才讓氣

    節幫的幫眾把他護走。”

    諸葛酒尊道:“但惡乞百里怒又何以會在此出現?”

    鐵老鼠道:“區區才跟看展大俠來到了氣節幫分舵,就看見了容四公子,容四公子對區

    區說,無論如何都會把展大俠的傷勢治好,叫區區不要擔心。”

    諸葛酒尊冷冷道:“那麼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了?”

    鐵老鼠嘆了口氣,道:“誰說區區不擔心,但只會擔心又有甚麼用?後來區區記掛看那

    玉山羊,想回太保峽取回它,但那時候展大俠才告訴我,說那玉山羊根本就是假的!”

    諸葛酒尊長嘆一聲,道:二隻假山羊,已經鬧得滿城風雨,若是真的玉山羊冒了出來豈

    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鐵老鼠道:“當區區知道那玉山羊是贗品之後,心中也是覺得怪異之極,但那匣子裡裝

    著的既然是贗品,區區也不想到太保峽取回了。”

    諸葛酒尊道:“後來又怎樣”

    鐵老夙道:“後來區區再三思量,覺得那玉山羊不管是真是假,總是害人之物,區區可

    不想害了嶽小玉,所以又折了回來,準備用一千兩把那假玉山羊買下。”

    嶽小玉在車廂裡,聽得為之出神,心想:“你這頭老鼠的心腸果然不壞。”

    只聽見鐵老鼠接看說下去道:“區區離開了氣節幫分舵,不久就遇見了百里怒,他說剛

    殺了一個惡霸,連那惡霸的馬車也搶走了,區區就叫他在這裡等我,想不到那胖小子卻已在

    太保峽弄得遍體鱗傷,而且後來還給萬絕頭陀追了上來!”

    諸葛酒尊聽了大半天,才算聽出一點眉目來了,他忽然嘆息一聲,又望著嶽小玉道:

    “小夥子,你聽見了沒有?”

    嶽小玉點點頭,道:“都聽見了。”

    諸葛酒尊道:“江湖中人雖然極為奸詐,卻也有不少笨人,這位鐵老兄,大概就是笨人

    中的笨人了。”鐵老鼠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區區不想無辜害死了兩個孩子。”

    諸葛酒尊道:“難得你有這份心思。唉!此地不宜久留,咱們現在就去看看展獨飛吧!

    口口。口氣節幫在浙東的分舵,也就是霹靂太歲鄺火的府宅。

    鄺火看來並不像個很有錢的人,但他祖父那一代,就已經是浙東境內屈指可數的大富

    戶,所以,氣節幫的分舵所在地也是鄺冢莊。

    當鐵老鼠駕馭著馬車來到鄺家莊大門之際,立刻就有四個勁裝漢子上前迎接。

    “鐵大俠,鄺副幫主等你很久了。”其中一個勁裝漢子說。

    鐵老鼠搖搖頭,道:“區區是鐵老鼠,可不是甚麼鐵大俠。”

    諸葛酒尊怒道:“這時候說甚麼廢話,快去瞧瞧小展才是正經。”

    他也不理會鄺家莊的莊丁,立刻就搶過鐵老鼠手裡的馬轡,同時一聲大喝,馬車又繼續

    向莊院裡疾馳而去。

    那四個勁裝漢子互望了一眼,接著也匆匆在馬車之後往莊院裡直跑。

    直至前無去路,馬車才停了下來,只見莊前一座園子,四周林木蘢蔥,顯得深幽雅緻之

    極。

    諸葛酒尊從馬車上躍了下來,穿過一條花徑,然後步入一座精雅大廈之中。

    在這大廈的庭院裡,一個錦衣大漢正揹負看手,神倩焦急地在踱來踱去,他一看見諸葛

    酒尊,立刻就迎了上來,道:“這位前輩……”

    鐵老鼠也已跟了進來,忙道:“鄺副幫主,他就是中原第一奇丐諸葛酒尊。”

    那錦衣大漢正是鄺火,一聽見鐵老鼠這樣說,連忙翻身便拜,道:“鄙人有眼不識泰

    山,不知諸葛前輩駕臨。”

    “不必客氣了!”諸葛酒尊素來不喜歡繁文耨節,別人對他越是恭敬客套,他就覺得越

    不自在,他道:“聽鐵老鼠說,展獨飛正在貴莊之上,老叫化想見一見他。”

    鄺火卻搖了搖頭,道:“諸葛前輩來遲了。”

    諸葛酒尊面色倏變,頓聲道:“這是甚麼意思?”

    鄺火道:“展大俠已經……”

    諸葛酒尊更是面如土色,道:“他的遺體在那裡?”

    鄺火又搖了搖頭,道:“前輩誤會了,展大俠還沒有死,只不過已經給人劫走了。”

    諸葛酒尊一怔,心中既驚且喜,他喜的是展獨飛原來仍然活著,但卻又不免為他的命運

    而感到擔憂。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這裡劫走展大俠?鐵老鼠直衝向前,大聲地向鄺火追

    問。

    鄺火苦笑了一下,道:“是一個面上蒙著輕紗,體態十分婀娜多姿的女子。”

    “是個女子?”諸葛酒尊又是面色一變,道:“氣節幫中高手如雲,難道連一個女子都

    擋不住?”

    鄺火面露羞漸之色,道:“那白衣女子身手極高,輕功更是絕頂厲害,咱們……咱

    們…”

    “不要說了!”諸葛酒尊冷哼一聲,道:“聽說容四公子也在貴莊之上,是也不是?”

    鄺火點點頭,道:“本來是的…”

    鐵老鼠一怔,道:“甚麼本來是的,難道他現在已經走了?”

    鄺火道:“的確如此。”

    鐵老鼠怒道:“他不是說過,一定要把展大俠的傷勢治好嗎?”

    鄺火道:“他的確這樣說過,而且也曾經竭盡心力為展大俠治傷,但等到展大俠給那個

    神秘女子劫走後,他怎麼說也不肯再逗留下來了。”

    鐵老鼠氣得團團亂轉,望看諸葛酒尊道:“前輩,你說該怎麼辦?”

    諸葛酒尊道:“人都不在這裡,老叫化也是六神無主了。”

    就在這時,一個莊了匆匆走了進來,向鄺火稟告道:“莊外來了一個怪人…”

    鄺火怒喝了一聲,道:“不管他是怪人還是死人,都給我轟了出去!”

    莊丁卻苦著瞼,道:“小人等已趕他走,但那怪人武功十分了得,小人等趕來趕去,都

    無法把他趕走。”

    鄺火面色一變,“呸”了一聲道:“都是不中用的飯桶,連這芝麻綠豆的事情也要我親

    自出手處理。”

    諸葛酒尊卻問那莊丁道:“那人怎麼怪法?”

    莊丁道:“他說自己命不久矣,很想葬在這附近,特地來求莊主恩准。”

    就在這時,只聽見嶽小玉失聲叫了起來:“郭大哥!”

    鐵老鼠眉頭一皺,道:“甚麼郭大哥?”

    嶽小玉應聲回答道:“是長白山的郭大哥來了!”

    一聽見“長白山”這三個字,鄺火更加怒火上衝,他一抖長鞭,用力鞭打在地面的青磚

    上,只見其中兩塊青磚立時片片碎裂,鐵老鼠吃了一驚,忙道:“鄺莊主,不要生氣。”

    “他媽的,是長白山的狗頭畜生把展大俠害成這樣子的,如今居然還敢硬闖進來,簡直

    是欺人太甚!”鄺火怒不可遏地說。

    諸葛酒尊卻比他冷靜得多,聞言立刻搖頭不迭;道:“長白山武林人物極多,鄺莊主休

    要混為一談。”

    鐵老鼠猛然省悟,道:“來者姓郭,莫非是百勝堡的流水客郭冷魂嗎?”

    語音甫落,一個滿身血汙的青衫人已蹣跚地進入廳中。

    這人面色死灰,手拄一根黃金巨杵,果然正是流水客郭冷魂!

    鄺火不認識郭冷魂,但諸葛酒尊卻曾經在長白山百勝堡裡作過客,而且還很賞識這位號

    稱流水客的風塵異士。

    但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並不是一段太悠長的歲月,就以諸葛酒尊來說,這四年來他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郭冷魂卻變得太多了,變得令諸葛酒尊險些認不出他來。

    四年前,郭冷魂臉色紅潤,神采逼人,一副嗓子更是洪亮清勁,整個人都充滿了朝氣勃

    勃的幹勁。

    但如今,他似乎只剩下了昔日的一層軀殼,他的神采,他的幹勁,完全都不見了。

    一個人從朝氣勃勃變成了暮氣沉沉,那必然是一段很痛苦的經歷。

    諸葛酒尊瞧著郭冷魂的臉,但鄺火卻目不轉睛地瞧著郭冷魂手裡的黃金巨杵。

    “郭堡主!”諸葛酒尊忽然嘶聲叫了起來:“你還認得老叫化嗎?”

    郭冷魂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道:“我還沒有忘記你,在早一陣子,我還以為你會當上

    丐幫幫主哩!”

    “老叫化沒有答應任亭年。”諸葛酒尊嘆了口氣道:“我畢竟從來也沒有加入丐幫過,

    怎能一上來就做一幫之主?”

    郭冷魂嗆咳兩聲,搖頭道:“你這句話,凡是有識之士絕不苟同,照你這麼說,丐幫豈

    非要找個最老資格的老叫化,才能勝任愉快地做丐幫的幫主?”

    諸葛酒尊望著他的面龐,道:“你受了傷?”

    郭冷魂道:“我是江湖人,死在江湖中,那是理所當然之事!”

    諸葛酒尊怒道:“誰說你會死?”

    郭冷魂道:“人人都會死。”

    諸葛酒尊道:“但你還年輕,現在還不是應該死的時候。”

    郭冷魂淡然一笑,道:“我有個很了不起的姊姊,她在十九歲那年就死了。”

    諸葛酒尊吸了口氣,道:“正因為你姊姊死得早,所以你更不能死。”

    郭冷魂直視著他,目中露出了感激之色,道:“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但我也知道自己

    應該走了。”

    諸葛酒尊大聲道:“但老叫化要你留下。”

    郭冷魂搖搖頭,道:“我不能留下來陪你啦,你瞧,我流了那麼多血。

    諸葛酒尊道:“你躺下來,我用最好的金創藥來為你治理傷口。

    “不中用!不中用!”郭冷魂咳嗽一聲道:“你幾時聽過中了“血花蓮”的人,可以活

    過七七四十九天?”

    “血花蓮?”諸葛酒尊聽見這三個字,突然全身都震動起來,道:“你是中了血花蓮掌

    力?”

    郭冷魂苦笑一聲,道:“除了郭某之外,近十餘年來,江湖上又有誰會有這麼好的運

    氣,可以嘗試一下這種難求一見的奇門掌力?”

    諸葛酒尊怒叫起來道:“你一定是喝醉了。”

    郭冷魂搖看頭,道:“我沒有醉,自從我中了血花蓮掌力之後,就一直滴酒不沾唇,我

    要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去做一些已經想做了很久很久的事。”一直凝視著那根黃金巨杵的鄺

    火突然說道:“這是不是崆峒派象如魔僧的大殺金杵?”

    郭冷魂點頭答道:“正是象如的大殺金杵,他曾經用這一根金杵大殺三方,為崆峒派矗

    立起兇厲霸道的威名,也為江湖上帶來無窮血腥風波和可怕的仇殺。”

    鄺火道:“你殺了這魔僧?”

    郭冷魂又點點頭,諸葛酒尊已然冷笑道:“郭堡主若不是已經殺了象如,這根金杵也不

    會落在他的手上。”

    鄺火突然大笑。

    諸葛酒尊瞪了他一眼,道:“這有甚麼好笑?”

    鄺火笑聲倏止,也瞪著諸葛酒尊道:“好,我不笑,我哭!”

    *諸葛酒尊一怔,正想問:“你說甚麼?”但他這一問還沒有出口。鄺火已跪在地上號

    哭起來。

    鐵老鼠也是莫名其妙,上前扶起了他,道:“鄺莊主,有甚麼事情不妨說出來大家聽

    聽。

    鄺火哭得淚流滿面,道:“我哭我的,關你甚麼事?”

    鐵老鼠抓了抓下顎,皺眉道:“你這豈不是教別人也想哭了起來嗎?”

    諸葛酒尊惱將起來,一手搶過了大殺金杵,喝道:“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甚麼體

    統?你再不說個明白,老叫化一杵就把你砸成肉醬!”

    鄺火卻昂起了面孔,嘶聲叫道:“好極了,砸下來呀!反正鄺某已不想再活下去了!”

    鄺火若再哭下去,諸葛酒尊也許真的會給他一杵,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諸葛酒尊卻反而

    呆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鐵老鼠頭腦機靈,見鄺火說來說去都摸不著邊際,便問郭冷魂道:“郭大堡主,你一定

    知道鄺莊主為甚麼會這樣的,可以說出來聽聽嗎?”

    郭冷魂神情漠然,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也許是我的不對。”

    鐵老鼠一呆,道:“你做錯了甚麼事情?”

    郭冷魂說道:“我也許不該去找象如的。”

    鐵老鼠還是不懂,道:“你殺了象如魔僧,是為武林、為蒼生造福不淺的事,那又有甚

    麼不對了?”

    郭冷魂嘆了口氣,道:“但有一件事,你們都不知道。”

    鐵老鼠急起來,問道:“到底是甚麼事?”

    郭冷魂道:“鄺莊主曾經立下重誓,要親自殺了象如,為一個人報仇!”

    鐵老鼠怔住了,諸葛酒尊也是莫名其妙,忍不住立刻便問道:“鄺莊主要為誰報仇?”

    郭冷魂默然片刻,才道:“氣節幫第三代幫主,“氣衝雲霄”李嶽央!”

    諸葛酒尊猛然一驚,失聲道:“甚麼?李幫主!他……他…”一連說了二個“他”字,

    他卻還是“他”不下去。

    只聽得郭冷魂長嘆一聲,接道:“象如跟李幫主,原本是同門師兄弟……”

    鐵老鼠“啊”的一聲,道:“甚麼?你說李幫主原本是崆峒派中人?”

    郭冷魂搖了搖頭,說道:“不,李幫主自幼即拜師在氣節幫門下,他是氣節幫第二代幫

    主“竹節無面叟”褚疊峰的關門弟子。”

    鐵老鼠一怔,道:“這麼說,豈非象如魔僧也曾經是褚幫主門下弟子?”

    郭冷魂點點頭道:“不錯,而且還是大弟子,但那已經是許久許久以前的事情了,初

    時,象如和李幫主極是投契,可說是同生共死,焦不離李,李不離焦。”

    嶽小玉奇道:“我只聽說過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怎麼如今這句話卻變了?”

    但他生性聰明,再想一想,便自恍然道:“唔,我明白了,那象如一定是俗家姓焦,他

    和李幫主共同進退,自然就該說是焦不離李,李不離焦了。”

    只聽見郭冷魂又再接看說下去道:“當年,褚幫主曾經在關外苦戰一股流匪,經過兩晝

    一夜激戰後,褚幫主終於得到了慘烈的勝利,但也因為那一戰,褚幫主的面龐給毀了容貌,

    所以才朝夕戴著一副只露出兩顆眼珠子的面具,他原本外號“竹節神叟”,但自此之後就變

    成“竹節無面叟”了。其時,褚幫主才續絃不久,新娶回來的幫主夫人相當年輕,而且還頗

    具婆色,但褚幫主新婚未久,容顏即遭毀去,此後更加少與夫人接近了,而這一切都瞧在象

    如眼裡,想不到此人狼子野心,連師母也欲染指,以為幫主夫人在這種情況之下,必然會有

    紅杏出牆之想,幫主夫人對褚幫主之事雖然痛心疾首,但卻仍然堅貞不屈,對象如之挑逗完

    全不理不睬。”

    諸葛酒尊臉色一沉,道:“象如此人,簡直是人面獸心!”

    郭冷魂嘆了口氣,道:“倘若象如知難而退,倒也還罷了,誰知他軟的不成,竟施硬

    功,有一天,他趁看褚幫主閉關練功之際,悄悄進入師母房內,竟欲霸王硬上弓,也是合該

    有事,當夜褚夫人患上感冒,其近身婢女剛剛煎煮好了藥捧進房中,一聽見夫人掙扎呼叫之

    聲,不禁嚇得連藥也打翻了,接看也放聲大叫起來,其時李嶽央正在前院練武,一聽見呼

    喊,也就趕了過來,跟象如展開了混戰。”

    鐵老鼠冷笑一聲,道:“象如是個衣冠禽獸,李幫主就算殺了他也是不枉。

    郭冷魂嘆了口氣,道:“李嶽央若能殺得了他,那麼以後的事情也就大不相同了,當時

    李嶽央甚至不知道夜闖師母房中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大師兄。”

    鐵老鼠一怔,隨即接道:“象如是不是矇住了面?”

    郭冷魂點點頭,道:“不錯,他是矇住了面孔,而且用的面具,就和師父所用的一模一

    樣。”

    鐵老鼠逍:“既然如此,李幫主又怎知道那人不是自己的師父?”

    郭冷魂道:“那是因為褚幫主身形矮小,而象如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關西大漢,所以縱然

    蒙面的方法和師父一模一樣,李嶽央還是很容易就知道對方絕非自己的師父,但他無論如何

    還是想不到這惡賊竟然就是自己的大師兄。”

    諸葛酒尊緩緩點了點頭,道:“後來的情形又怎麼樣?”

    郭冷魂道:“兩人惡拼了好一會,而象如早無戀戰之心,趁看一個勢子便要逃去,但卻

    又有幾個幫中弟子聞聲趕了過來,把象如纏住,那時候,象如兇性大發,下手絕不容情,那

    幾個弟子武藝平凡,如何是他的對手,結果都紛紛死在象如的手下。”

    諸葛酒尊咬了咬牙,道:“此人罪大惡極,實在不可輕恕。”

    郭冷魂道:“象如雖然很輕易就殺了幫中幾個弟子,但李嶽央卻也藉著這一個機會,用

    劍光把他的面目掀了開來。”

    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這一劍掀得好,叫那畜生無所遁形!”

    郭冷魂道:“當時,李嶽央驚駭極了,他做夢也未曾想到,自己最敬重的大師兄,竟然

    會做出這等卑鄙下流的勾當,而就在他驚駭莫名之際,象如已重下殺手,想一掌就把他送上

    西天!”

    鐵老鼠驚呼一聲道:“這豈不是險極了?”

    郭冷魂道:“當然是險極了,但那時候李嶽央還是命不該絕,就在象如重下殺手之際,

    一個人突然衝殺而至,代替李嶽央接下了這致命的一掌。”

    這一次,鄺火開口了,問道:“那人是誰?”

    郭冷魂咳嗽著,過了半晌才道:“那人就是我。”

    鐵老鼠驚奇地問道:“你當時怎會在場的?”

    郭冷魂嘆了口氣,道:“李嶽央和我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我還記得,有一次咱們到

    山西遊玩,那一天氣候極是寒冷,咱們喝酒取暖,但我卻越喝越多,終於醉了起來,我醉了

    還不打緊,但最不智的就是在酒鋪裡大罵魏一魁,誰知道魏一魁果然給我罵了出來,嘿

    嘿……這個禍闖得不小啦,咳咳……”說到這裡,又自咳嗽不已。

    鐵老鼠道:“魏一魁是什麼東西?”

    郭冷魂咳嗽了一會,才又接看道:“魏一魁是山西惡霸,為人兇殘暴戾,最是不講道

    理,而那時候我們的武功還在十分稚嫩的階段,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眼看兩人都要客死異

    鄉,死在這個惡霸拳下,幸而天降救星,忽然出現了一個頑皮的劍客,把魏一魁弄得暈頭轉

    向,又廢了他的一身武功,咱們兩個才能僥倖地逃過了大難。”

    嶽小玉聽得眉飛色舞,忙道:“那個頑皮劍容是不是年紀小小的?”

    郭冷魂搖搖頭,道:“一點也不小,那時候,他最少已經有五十多歲了。”

    “五十多歲的人又怎會頑皮?”鐵老鼠怔了一怔。

    諸葛酒尊大不以為然,道:“江湖上奇人異士多得不可勝數,有些小孩子七八歲就已老

    於世故,一副長者模樣;但也有些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的人,仍然是童心未泯,就像個小頑

    童一般。”

    嶽小玉哈哈一笑,道:“這倒有趣,不知道那個頑皮的劍客叫甚麼名字?”

    郭冷魂道:“他老人家生性豁達隨和,甚麼事情都看得很開,而且很喜歡笑,據說就算

    是給人砍了一刀,面上仍然會掛看很好看的笑容。”

    “是‘笑公爵’公孫我劍!”諸葛酒尊立刻接道:“他一定就是公孫世家的老主人公孫

    我劍!”

    郭冷魂慢慢地點了點頭,道:“不錯,那一次若不是遇上了他老人家,李嶽央和我早已

    死在山西惡霸的拳下。”

    鐵老鼠道:“如此說來,郭大堡主跟李幫主的確是淵源頗深,交清匪淺。”

    郭冷魂嘆了口氣,道:“郭某相識滿天下,但唯一真正的知己,也就只有兩三人而已,

    而李嶽央也許就是最瞭解郭某的一個。”

    鐵老鼠道:“當年你代替李幫主接下了象如那一掌,後來的情況又是怎樣?”

    郭冷魂道:“象如那一掌殺不了李嶽央,知道再也沒有機會下手了,便匆匆離去,自此

    之後,氣節幫就少了焦典這一號人物。”

    嶽小玉暗道:“原來那個焦不離李的傢伙叫焦典,後來卻又變成甚麼象如魔僧了。”

    只聽見郭冷魂又緩緩地接道:“焦典離開氣節幫後,就花了幾千兩銀子,投入崆峒派門

    下,拜了安德上人為師,那安德上人雖是佛門弟子,但卻不戒腥牽,也不戒女色,更不戒

    殺。至於他門下十幾個弟子,全都是富家子弟,時常都有白花花的銀子來供奉這個狗肉師

    父,但在芸芸弟子之中,唯一真正能夠學得安德上人所有絕藝的,就只有焦典這個象如和尚

    而已。”鄺火怒容滿面道:“這狗和尚投入崆峒派練了五六年功夫,就向李幫主挑戰?”

    郭冷魂點點頭,道:“不錯,那時候褚老幫主已撒手塵寰,由李嶽央接任氣節幫幫主,

    象如見昔日的師父已不在世,大可殺了李嶽央,以除去心腹大患。”

    鄺火聽到這裡,怒火又上衝,道:“這魔僧若是光明正大的殺了李幫主,那也還罷了,

    但他劣性不改,總是以鄙劣手段行事。在決戰之日,他勾結了賀蘭山的“黑心雙妖”,著令

    兩人以遁地破土之術,出其不意地首先傷了李幫主的兩腿,然後才再下手對付他。”

    諸葛酒尊眼色陡變,怒道:“這還算是甚麼決鬥,簡直就是下三濫的陰謀。”

    郭冷魂嘿嘿一笑,道:“是下三濫也好,下九濫也好,總之李嶽央就是看了這個道兒,

    終於死在象如的大殺金杵下。”

    諸葛酒尊拿著那根大殺金杵,咬牙道:“就是這可惡的東西殺了李幫主?”

    郭冷魂黯然點點頭,道:“正是。”

    諸葛酒尊鬚眉皆豎,氣得渾身顫抖不已。

    鄺火卻直勾勾地瞧看金杵,茫然地說道:“李幫主已死了,大仇已報了,我活在世上又

    還有甚麼用處?”

    諸葛酒尊陡地雙目一瞪,還瞪著鄺火道:“你在說甚麼鳥?”

    鄺火悽然一笑,道:“連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鳥,我只是在想,自有氣節幫以來,

    最不中用的人就是鄺火。”

    諸葛酒尊臉色一沉,道:“就是為了這個緣故,你一直都不敢把李嶽央的死訊宣告出

    去?”

    鄺火道:“不錯,因為我不敢。”

    諸葛酒尊怒道:“你不敢甚麼?”

    鄺火說道:“我不敢當上氣節幫的幫主。”

    “放屁!放屁!”諸葛酒尊怒道:“你是副幫主,既然李嶽央死了,你就該順理成章地

    成為氣節幫的幫主!”

    鄺火慘笑了一聲,道:“我若能夠親手為李幫主復仇,也許還會有勇氣試一試,但現

    在…現在…唉!”

    郭冷魂嘆了一口氣,注視看鄺火道:“你是不是認為我太多管閒事,做了一件應該由你

    去做才對的事情?”

    “不!不!”鄺火連忙搖頭,道:“俺絕不是這個意思。”

    郭冷魂目光一閃,喟然嘆道:“不是這個意思,又是甚麼意思?”

    鄺火面紅耳赤,道:“俺只是覺得自己庸碌無能,武功又低,怎麼說也不配做氣節幫的

    幫主!”

    郭冷魂搖搖頭道:“你這樣想就錯了,而且還錯得厲害之極。想當年,褚老幫主臨終遺

    命,決定由李嶽央繼任幫主,並且另外兼設副幫主一職,由鄺兄司任;倘若鄺兄果真是庸碌

    無能之輩,褚老幫主又怎會選中了你?莫非鄺兄認為褚老幫主目光如豆,居然會在逾千幫眾

    之中,選了一個酒囊飯袋來做副幫主嗎?”

    鄺火的臉更紅了,紅得就像是一團火,道:“不,不!褚老幫主怎會是目光如豆之

    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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