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剛跨進教室,懿萍就聽到此起彼落的嬉笑、怪叫聲──「新娘終於來了!」、「喔喔,放學後的愛侶!」,聽得她又好氣又好笑。抬頭看向黑板,幼稚的塗鴉大大地晾在那兒,白色粉筆畫滿了心狀,還用粉紅色的粉筆寫上她與唐家祥的名字,外帶附註用的綠色粉筆,標著老公、老婆。
她無須天眼通也知道誰是罪魁禍首,走到自己的座位,阿華已經自己送上門說:「厚,都是-昨天缺席啦,害我忍耐這麼久才能鬧到-!而且昨天還不小心在祥老大面前先曝光,驚喜都沒了。」
「誰發誓絕不會說出去的?」揶揄一笑。
「有什麼關係?大家都太悶了,需要點八卦。」阿華忽然把視線移往後方。「早啊,祥老──哇喔,你幹什麼去了?昨天才一個小傷口而已,今天就自行繁衍到四、五個啦!我喜歡你眼睛底下抹的青藍色眼影,酷啊!」
顯然今天的唐家祥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他繃著臉走到懿萍的課桌旁,她同樣為了他臉上的傷勢而瞠目,只不過在她來得及問候前,家祥已先開口說話。
「我有事要問-,跟我出來一下。」
「嘿,祥老大,幹麼這麼殺氣騰騰的?你會把老婆嚇到的!」阿華訕笑著,想緩和場面。
「閉嘴!這不關你的事!」看也不看,咆道。
罕見的兇悍口吻,讓一向都能自在應付家祥的阿華被嚇到,他噤聲後退兩步,聰明地選擇置身事外。
懿萍當然不會期望這些小男孩的「保護」,再者她並不認為家祥會傷害她,因此她只問:「要去哪裡談?」
他們離開教室的時候,大概全班的眼睛都黏在課桌上,沒人敢偷瞄一眼。懿萍相信這些孩子八成在腦中想象出一堆可笑的兇殺案、情殺案,只有她老神在在的知道,根本不會有這些蠢事發生。
「你要告訴我,你一張臉臭成這樣的理由,還是要我在這邊跟你玩猜心遊戲?」懿萍陪他站在頂樓的樓梯轉角,到校的學生都已經在教室早自習,走廊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哥去找-說了什麼?」
她猜也是為了這件事。輕輕嘆息。「你臉上的傷,該不是也因此而來的吧?」
家祥頑固地抿直唇,不發一語。
昨天晚餐的時候,二哥在餐桌上炫耀地說他和懿萍去喝咖啡了,自己盤問二哥去找懿萍敝什麼,結果該死的二哥竟要他別再纏著她,說她對他的自作多情非常困擾,還要他不必為懿萍擔心,因為她會有個新的、稱職的護花使者,一個遠勝過十七歲魯莽少年,更加成熟、有男性魅力與經濟能力的男友──名叫唐家吉。
不消說,他當場氣炸了,出拳卯向二哥的臭臉,二哥也還以顏色……結果他們從餐廳纏鬥到客廳,花瓶倒了、字畫掉下來、兩人分別掛彩,直到老媽端來一大盆冷水朝他們潑,大哥與老爸一人架開一個,這場兄弟鬩牆的戲碼才告落幕。
家祥對懿萍有起碼的信心,想必她不會被二哥的花言巧語欺騙才是,但沒有從她口中親耳聽到,他還是排除不掉心中的不安全感。
「-沒有笨得上我二哥的當吧?他見獵心喜,什麼鬼話都說得出口,-要是聽信他的話,接受他的約會提議或什麼的,一定會被他玩弄後拋棄的!」顧不得自己像個沒有理智的妒夫般既遜又蠢,家祥咄咄逼人地追問。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懿萍掉頭欲走。
家祥扣住她的手臂。「-不回答,難不成-也像那些女人一樣,被我哥的外表煞到了嗎?-怎麼會這麼蠢?再等兩年,我一定會比我哥更酷、更帥氣,而且絕對不會像我二哥一樣不專情的,-不要那麼短視──」
啪,懿萍打掉他的手,粉頰脹得通紅,雙眸冒火。「唐家祥!全世界不是隻有你們姓唐的男人!我對你、你哥都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不行嗎?趁現在,我把話跟你挑明瞭講吧!再過兩天我就要結束任務,不會再到這間學校來了,所以我們最好是不要再見面了。」
不但被拒絕,還被告知他所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雙重打擊讓家祥臉色蒼白,他再次上前扣住她的肩膀。「-騙我!-真的要結束任務了?」
「沒錯,午休時我若能在線報所稱的地點捉到那名毒販,我就可以交差,不必再到這間學校來了。如果這三天我連一個影子也沒逮到的話,長官也要我放棄偽裝,再從別的地方偵察。所以這是我在『正春高中』的最後幾天,謝謝你這陣子的協助,我代替警分局感謝你。」她一口氣說完。
太快了。他以為自己還有點時間的,不料老天爺竟這麼殘酷!家祥像只消了氣的氣球垂下雙肩,難掩沮喪。
「……你……很快就會忘記我的。」他那臉宛如被拋棄的小狗表情,煎熬著懿萍的軟心腸,她終究忍不住安慰地說。
只可惜這在家祥身上造成了反效果,他激憤地背過身。「我年輕就代表我一定會健忘嗎?-不把我當成一回事就算了,不必用這種話損我!」
不然自己該說什麼才好?懿萍手足無措地呆站在他身後。誰教他剛剛氣勢逼人,連帶著讓她說出了超乎自己想象的嚴厲話語。本來她都盤算好,要以委婉的方式、口吻讓他明白,自己無法接受他的「喜歡」,如今全砸了。
「-走!我要一個人靜靜!」
眼睜睜看著家祥關上溝通的大門,再也無計可施的懿萍,只能忍住悲傷,默默地轉過身,踩著急促的步伐離開。
為了不想錯失逮捕犯人的時機,在第四堂下課前,懿萍提早十五分鐘在課堂上假裝腹痛,拜託老師讓她到保健室去。社會科的男老師是個年紀頗大的好好先生,他沒有看穿懿萍的「演技」,很擔心地說:「-一個人有辦法到保健室去嗎?班上有沒有哪位女同學,願意陪她一起到保健室的?」
糟糕,要是多個人陪伴的話就……懿萍騎虎難下地冒著冷汗之際,坐於後排的家祥堂而皇之地舉高手,朗聲說:「我陪她過去。」
「還是讓女學生陪比較好吧。」男老師顧慮地說。
「老師,沒關係啦,人家是班對捏!」阿華笑嘻嘻地發言道。「老婆身體不舒服,老公陪著去,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啊!」
懿萍頭一次感謝他的瞎攪和,班上其餘愛鬧的同學,也跟著說「對啊」、「對啊」,弄得老師不得不讓步,同意讓家祥「護衛」她到保健室去。家祥攙扶著一手壓在肚子上,裝作極端不舒服的她,慢慢走出教室。
「謝謝你幫我解圍。」生硬而疏遠地,懿萍在遠離教室門口後,囁嚅地說。
幾堂課過後,心情已經平靜許多的大男孩,淡淡地啟口說:「我討厭做事沒有始終,既然都已經幫了-,我不會中途放下-不管的。接下來呢?-之前說的『地點』是哪裡?」
懿萍告訴他之後,家祥點點頭。「平常是沒有什麼學生到那裡去的,因為那邊預定年底要拆掉了,外頭有鐵圍籬隔開,裡面又髒又亂的。如果沒確切的地點,要捉到誰在裡頭幹什麼也很困難,因為範圍真的太大了,從一到四樓的四、五十間教室都可以躲藏人。」
「你對那裡熟嗎?」
「三年級的都曾在舊校舍讀過半年的書,應該都挺熟的。走吧,我知道那水塔周圍,有個很適合我們埋伏的地方。」
他們找到鐵圍籬有一處被拆開過的鐵片,雖然鐵片事後被安回原處,但那只是虛掩起來而已,方便讓人溜進去的缺口仍在。在家祥的帶領下,他們踏過眾多的垃圾,爬上殘缺的階梯,來到遠離新校舍的另一頭,舊校舍的水塔處。
「如果我們躲在水塔上方,就可以看到底下的一切舉動,不會被人發現。」家祥指著鐵梯,說道。
「太陽這麼大,躲在上頭肯定會曬死人的。」懿萍苦著臉。「沒有更好的地點嗎?」
「-說呢?」
四下看了看,不成,這兒太空曠了,舉目望去可以一路看到另一頭的安全門出口,根本沒有能遮掩他們兩人的地方。似乎別無選擇,只好讓太陽曬昏她的頭嘍!
「-該慶幸,午休也不過是三十分鐘,倘若到午睡時間他還沒出現的話,我們就可以離開了。午睡經常沒到的人,是會被列入訓導的黑名單中的,既然你們都清查過這些人,確定他們沒涉案,就表示那人很謹慎,作息和大家一樣。」
這倒是,縱使犯人不是學生而是教職員的話,他們也會忌憚同事的目光,不會挑午睡時做出可疑行動吧!
「那,我們就等嘍!」
在水塔上耐心地等候著,他們誰也沒有開口。
熾熱的太陽毒辣地在頭頂上發威,萬里無雲,連風都沒有,懿萍發誓她的眼睛所看到的景物線條,都因為縷縷蒸氣而扭曲了,倘若她是一顆蛋,說不定早已經被滋滋煎熟了!
驀地,一件襯衫覆蓋在她的腦袋上。她仰起臉,看向只剩一件薄汗衫的家祥,汗水不斷地從他寬闊的額頭滴下。
意識到她的目光,他面無表情地說:「-皮膚嫩,容易曬傷,蓋著衣服多少可以少受點罪。」
短短一句話,幾乎逼出懿萍的淚。她不好意思地轉開頭,假裝在監視著那扇彷佛被人遺忘的門。
他真的好溫柔。
和自己接觸過的男人相比,他像個天使。
過去沒有男人會毫無理由地對她好,追求的時候對她好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一旦發現他們沒希望,抑或他們對她沒了興趣,那種判若兩人的現實態度,不知曾讓她寒心多少次。過分一點兒的,會讓人覺得,交往時-是女王,不再有交往價值時,-只是路邊的擋路小石頭。
偏偏這麼溫柔的他,她卻沒有勇氣賭注一切去愛。懿萍很清楚自己有多不中用,尤其是此時此刻,竟連簡單地一轉身抱住家祥,放棄所有害怕、惶恐、不安的決心,都下不了。
她悄悄地擦著眼淚,不想讓家祥發現。
時間繼續走動著,他們苦苦熬等,水塔下方依舊不見任何動靜。終於,短暫的鐘聲再度響起,這次的鐘聲代表著午睡時間展開……今天看樣子得空手而歸了。
懿萍失望地慢慢由蹲伏的姿勢改回坐姿,揉著發酸的小腿肚說:「白等了,『他』應該不會出現,我們可以離開了。」
或許是見她士氣太低落,家祥替她打氣道:「只是第一天而已,-不是還有兩天嗎?也許明天運氣會比較好。」
瞧她,還讓他安慰呢!懿萍為自己感到丟臉,馬上裝出振奮的笑容說:「嗯,你說的對,明天一定可以捉到那個可惡的毒販!我們走吧!」
他們一前一後地爬下水塔的鐵梯之後,家祥握住安全門的門把向外推──
不動?!
他再使勁地試一次,這回還加上敲打,可是門板依舊頑強地死貼住門框,不見有任何移動的跡象。「哇靠……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嗎?」
憤怒地一。「門打不開,可能卡住了。」
「我來試試看。」既然家祥都打不開了,沒道理她的手就能神奇地打開。果然,她壓壓沒有反應的門把,詫異地說:「怎麼會這樣?現在怎麼辦?我們會被關在這兒多久?這兒會有人來嗎?」
「另一邊還有一道門,我們從那頭下去吧!」
他們滿懷希望地趕到另一個出口處,卻赫然發現這道門也同樣無法開啟。這意味著,他們被關在樓頂上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存心想讓他們在這兒曬到死!缺乏水的補給,在如此炎熱的大太陽底下,得曬多久才會讓一個人中暑昏倒,他們很快就要親身體驗到了。
「別慌,我們想別的辦法!」家祥對著臉色蒼白的懿萍問:「-的手機呢?快打119求救!」
對、對!懿萍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機──液晶螢幕呈現一片黑漆漆的狀態,她的一顆心不禁直往下墜。天啊,別讓她犯下這麼愚蠢的錯誤!她發誓往後她絕對不會忘記的,所以拜託、拜託,這次就讓她的手機電池起死回生吧!
「怎麼了?為什麼不撥號?」
「……手機沒電了。」
家祥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合上張大的嘴,閉上眼睛,做了好幾次深呼吸。
懿萍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真是丟臉丟透了,自己竟會犯下這種「初級新手」才會犯的錯。不論事情再多、再忙,她明知在出外勤時,手機一定要充飽電的,可她卻疏忽檢查,如今給家祥添了個大麻煩不說,還陷兩人於險境。
「你該不會湊巧有帶電池吧?」
家祥一副「-想得太美」的表情,攤開手說:「坐下來等吧,我們的書包都在教室裡,總會有人察覺我們失蹤,來找我們的。」
前提是──他們兩人沒被曬死的話。懿萍不敢說出這句話,學他靠牆坐下,儘量縮起身體、讓陰影遮蔽住強光。
「犯人怎麼會知道我們埋伏在這邊?」她皺起眉頭,不解地問。
家祥不是犯人,自然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一件事──
「我想-不必再繼續埋伏了,犯人大膽地將我們關在這兒,就是想警告-,他熟知-的一舉一動。」
她自嘲地一笑。「我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成功,想不到敵人完全掌握到我的行蹤,偵察的工作可說是完全失敗了。」
「那傢伙聽到-這麼說,將會樂不可支。他就是希望-能早日氣餒,只要-放棄,他就可以繼續逍遙法外,幹他的缺德勾當了。」家祥故意說反話刺激懿萍身為執法者的自尊,道:「這不是-的錯,是對方道高一尺。」
「那我就會比他魔高一丈!這條路不通,我換別條路走,我會不斷地追下去,直到我逮到那傢伙為止!」重燃鬥志的懿萍,義憤填膺地說。
家祥滿意地笑笑,伸手摸摸她的腦袋瓜說:「這才象話。」
唔……人家年紀比你大耶!
想這麼抗議,偏偏自己剛剛做了一堆蠢事,講這種話只會讓自己更糗。懿萍咬著唇,將燙紅的臉埋在雙膝中,佯裝休息。
「懿萍……」
這叫得也太親密了吧!她抬起頭,想提醒他旁邊沒人在,他們現在沒必要「作戲」,卻不慎掉進他火辣辣的黑瞳裡,他、他看起來好認真喔!他想幹麼?現在就剩他們兩人,要是他想對自己做什麼……她反抗得了嗎?
不,應該說她會有「反抗」的念頭嗎?懿萍怕自己根本一點兒都不想反抗!
哇哇哇!靠過來了,他靠過來了!他要吻她了嗎?
懿萍反射性地閉上雙眼,卻聽見「我有個好點子,說不定可以讓那個毒販作繭自縛!」的話語,花了三秒鐘她才反應過來,唐家祥根本無意親吻她!
「點……子?」
他點點頭,說出心中的念頭,接著問道:「怎麼樣,-覺得有希望嗎?」
雖然她的腦子呈現空轉的狀態,可是不說些什麼,一定會讓家祥看穿她方才出了多大的洋相,所以懿萍趕緊點頭說:「好、很好啊,就這麼做吧!」
「-也覺得可行嗎?太好了!」一頓,他忽然換上邪惡的笑臉說:「對了,剛剛-是不是以為我要吻-?」
「沒、沒有!」絕對不能承認,要維持住淑女的尊嚴!
「-說謊。」
「沒──」話還沒說完,她又一次地被他給偷襲了!
蠻橫中不失溫柔,人如其吻、吻如其人,是個無比熱情的吻。懊熱的空氣,裡外夾燒著懿萍的理智,她不知不覺地扣住他薄薄的汗衫,開啟雙唇迎接他的舌。
舌尖挑觸著她敏感的牙齒內側,洗過她潔白的齒列。
甜美的鼻息自鼻腔內竄出。
當他的手逐漸地由腰部移往上方,覆蓋住她激烈跳動的心臟時,懿萍發出不由自主的嚶嚀,內心拚命地喊著:「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但她卻抗拒不了他雙唇的誘惑,渴望再多一分、多一秒也好,她想要更多、更多。
就在他解開第一顆釦子的時候,懿萍猛然警醒。「不行!」
被她推開的家祥,嘆口氣說:「連一下下都不可以嗎?」
懿萍移開屁股,坐在離他好幾條手臂之遠處,以行動回答他。幸好他只是問問,並未再進逼。
維持幾分鐘的沈默後,家祥再開口說:「為什麼喜歡上一個人這麼容易,可是要讓那個人也同樣喜歡上自己,卻這麼的困難呢?」
懿萍輕顫著。怎能說出口,其實她早已喜歡上他了。
「如果有種發明,能讓我在一夜之間老了八歲該有多好。」他又說。
傻瓜!不要再說這些讓人甜到心坎裡,卻又苦到眼淚快掉下來的話了。
「兩年又三個月……只要我再等這麼些日子,-就真的會和我約會了吧?項懿萍-說真的,我就當真乖乖地等,我不會輕易放棄的。」他瞅著她,說道。
懿萍沒給他回答,她不希望自己的答案束縛了他,倘若他傻傻地為這諾言而捨棄了其他年輕貌美的女孩,自己擔不起這種良心的譴責。她不會相信的,她不會等的,她不像他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消耗與浪費,她會想盡辦法在這兩年內將自己嫁出去的!
「你別再說話了,省點口水,我們不知道得在這兒等多久,珍惜一分體力是一分。」她故意冷漠地說:「不然你倒下了,我也沒法子救你。」
他接受她的建議,閉上嘴。
無聲的酷熱將他們重重包圍,唧唧蟬叫聲佔領著空氣。
呼……呼……好熱、熱到受不了……
舔著乾裂的唇,高熱氣溫不斷地把寶貴的汗水、體液都蒸發出去,就算懿萍不動不說話,汗珠還是拚命地從皮膚的毛細孔排出。經過數個小時的曝曬後,正午的太陽逐漸偏斜,威力遞減,可是消滅速度還不夠快!
她勉強睜開眼,擔憂地瞄著坐在一旁的男孩。家祥看來也不好受,他一手遮著眼睛,像在小憩也像是……現在若是昏倒了,誰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她正想拍拍他的腳,喚醒他,他卻突然地張開眼睛。
「-聽,外頭是不是有聲音?」
聲音意味著希望!撐起身,懿萍仿效他的動作,把耳朵儘量貼近門板──隱隱約約的,朦朧的細微呼喚從彼端傳來!
他們開始大力地拍打著門板,希望對方也同樣能聽見他們的聲音!拍到手心都紅了、腫了,終於外頭的聲響越來越接近他們,叫喚的聲音也更為清晰。
「……唐家祥、項懿萍,是你們嗎?」
「我們在這兒!門被卡住了,幫幫我們!」遲來的救兵總比不來的救兵好太多,懿萍沒力氣歡呼,眼眶緩緩擠出最後殘存的幾滴水分。「快把門打開!」
當門打開的瞬間,她與他雙雙虛脫地倒下。
經過緊急供水、冰袋降溫,他們兩個都從鬼門關前撿回一命了。
「瞧你們兩個相親相愛地並肩躺在床上,真是教人嫉妒啊!」阿華呵呵笑著說。
「唉,別開玩笑了。」他們是分別躺在不同的床上,只不過是剛好並排而已,雖然家祥很樂意和她同床共枕,但學校的師長恐怕不會答應吧!
「喂,我可是你們倆的救命恩人喔,讓我開點玩笑沒關係吧!」
懿萍邊吸著冰涼的運動飲料,邊問:「你怎麼會發現我們是被關在舊校舍的?」
阿華指著保健室裡外擠著的同學說:「我們大家分頭去找啊!找遍校園的每個角落,還是沒看到你們的影子,老師們還打電話到你們家裡去問,總之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一遍了,最後只剩舊校舍沒找,我們便去碰碰運氣嘍!」
「這個運氣碰得好,你們要是再沒來,或許我和她都會爛在那兒了。」
「嘿嘿,你該感謝偉大的友誼之力!」阿華眨眨眼,接著好奇地問:「你們兩個怎麼會被關在那裡呢?我還以為你送她來保健室休息,陪她蹺課呢!」
家祥瞟了懿萍一眼,回道:「其實我們是想去那裡逮住在校園內販賣安非他命的傢伙,結果不幸被人反將一軍,關在樓頂上。」
此言一出,四下譁然,站在保健室裡裡外外的同學們都面面相覷,誰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理由」。
「你、你又不是警察,幹麼做這麼危險的事啊?!」阿華怪叫道。
「他不是警察,但我是。」懿萍鎮靜地回答。
這句話引起更大的震驚,每個人都交頭接耳起來,聽不見裡面交談細節的同學們,也經由口耳相傳得知此事。
「-是警察?!」阿華道出了保健室內所有同學的心聲。
懿萍點點頭。「很抱歉,隱瞞你們這件事,但為了辦案,這是必要的。幸好我們這次的災難,換來的不是白費功夫一場,我們坐困樓頂之際,四處搜找,讓我們掌握到了一樣相當有力的證據,很快地我們就會捉到嫌犯了。」
「哇,這真是太教人訝異了!」
此時他們的男導師上前說:「項同……不是,項警官,-來校調查的事,為什麼我們這些老師都不知情呢?」
「我們拜託校長不要告訴各位老師的。畢竟偽裝調查是很容易曝光的,知道的人越多,成功的機會越小。對大家而言,為求早點將嫌犯揪出,還給校園一個清靜的環境,應該不會介意我這麼做吧?」
男老師被她正義凜然的口吻給壓倒,被迫點頭說:「-,說得也是……這是應該的。那,你們所謂的證據,是什麼東西啊?」
懿萍面露遲疑地低下頭。「這個……基於偵察不公開的原則……」
「是、是,既然不方便說,那就不要說好了。」
家祥插嘴道:「我們在頂樓找到疑似留有嫌犯指紋的毒品包裝袋了!」
「唐同學,你怎麼可以輕易地就把這種事說出來呢!」懿萍氣急敗壞地說。
「反正明天大家要按指紋,一樣要知道是為了什麼嘛!有了包裝袋上的指紋,嫌犯插翅也難飛了,他再狡猾也逃不過這次,不要緊的。」家祥滿不在乎地說。「明天若有人不敢按捺指印,便顯示他是心虛……不想讓人懷疑的,最好配合警方辦案。我就很自願提供出我的指紋讓他們比對,證明我是清白的。」
懿萍看著眾人苦笑道:「他都說光了,我也沒什麼好補充的。就請大家明天一早來協助我們過濾出嫌疑犯吧!謝謝大家。」
球已拋出,端看嫌犯怎麼接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