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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單刀赴會

    流星手尋思了一會,抬頭道:“據我分析,六人及令姑奔月嫦娥必然未死。”

    金童道:“什麼理由?”

    “試想看,七人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氣之人,尤其令姑,自你出之後,有誰不知奔月嫦娥之名,若然被人擊斃,毋須半月,勢必傳遍武林;再說,與六人及令姑有仇者,現都在嵩山,自然不是他們乾的……”

    金童急道:“據你判斷是誰呢?”

    “首先我們應先研究七人失蹤的理由。”

    摘星手道:“理由很簡單,既非仇怨,那一定是利害了。”

    流星手道:“什麼利害呢?”

    金童道:“對了,一定是想到我的‘風雷扇’者,以七人作要挾工具,逼使我不得不雙手奉出寶扇。”

    南華雙星齊聲道:“有道理,有道理!”

    金童道:“那人是誰呢?”

    流星手道:“我們既已猜到這地步,要知是誰就容易了。”頓了頓,繼道:“雲夢仙姑、茫茫大士,沒有可能,離恨天君是令師,也無可能,百靈禪師數十年未理過江湖之事,可能性極小,都毋須我們研究,現在只有混世巨魔、神州笑怪、廬山獨翁值得我們研究了。”

    金童道:“聽說混世巨魔近來神經有些不正常,莫非是他?”

    流星手道:“不管是誰,要是為了想得到‘風雷扇’那人自會來找你。”

    “糟!要是那人在大會之前來找我,那該怎麼辦?”

    流星手沉吟了一會道:“你最好不見他,挨至大會之後再作道理。”

    “大會之後,只要不是我的仇人,我願意將扇贖回他們七人,唉!即使是我的仇人,也沒有辦法!”

    摘星手走至廳外,看了一下太陽,返回客廳,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金童道:“何往?”

    “打聽打聽大會的動靜。”說著,與流星手拱手告辭。

    金童忽然急道:“我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二位可否替我出個主意。”

    流星手道:“什麼事?”

    “混世巨魔有一個女弟子,願與我相識,現在奉她師父之命,參與嵩山大會,她已練就‘兩儀神功’,又服過一個‘天地之子’,武功可能不在我之下,我想把她拉攏過來,即使不能借重她,也不能讓她幫助敵人,可是,她有一個十分苛刻的條件,使我傷透腦筋。”

    “啊——”二人同時啊了一聲。

    流星手急道:“她要什麼條件?”

    金童忽然俊臉通紅,搓掌搔首,吶吶地道:“她……唉!說來話長……”

    南華雙星重返回原位坐下,流星手道:“你慢慢說吧。”

    金童沉吟了一下,將與紅兒的關係,自始至終詳說了一遍,並道:“她要我娶她,而且是元配的名份,並要我明到午時答應她,你們看,傷腦筋不傷腦筋。”

    流星手點頭道:“唔!確是一件麻煩事。”

    摘星手道:“要是她不堅持作元配,倒可以商量。”

    胡伯魁道:“若她肯作妾,就將就娶回來也無妨。”

    金童忙搖手道:“不成!不成!為了她,至今蓮姐猶在恨我,我情願由她去幫助敵人,也不能這樣做。”

    摘星手道:“這事太嚴重了,若由她幫助敵人,嵩山之會,必有更多的困難,若答應她的條件,於你的名譽,又難免不受損。這,這事,老哥我實無法為你作主。”

    “唉!偏偏我姑姑和三老都不知下落……”

    胡伯魁道:“你可以去同柳姑娘和蓮兒商量商量。”

    “沒有什麼好商量的,就是她們答應,我也不會要她,我的意思要是我姑姑和三老在,他們也許會替我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流星手道:“你既不想娶她,明天你準備怎樣回覆她?”

    “明天再說吧,若無辦法,就由她去幫助敵人,人之生死,乃天註定,大不了一拼。”

    流星手微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道:“好吧,就這麼辦,我希望你不要一下就與她決絕,能拖則拖,俟大會過後不過,就好辦了。”

    摘星手也站了起來,道:“既有意委身於你,自有商量的餘地。”頓了頓,繼道:“時間已經不早,我們必須走了,希望你好自為之。”語畢,拱手告別。

    金童將二人送至大廳外後,直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夕陽之下,才鬱郁地返回胡伯魁的客廳。

    胡伯魁迎上道:“要不要去看看柳姑娘和蓮兒?”

    “他們住在哪裡?”

    “後棟,我叫人領你去。”回頭向後大概叫道:“阿香,領金少爺去小姐處。”

    聲落後,由後廳出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環,向金童一福,道:“跟我來。”

    金童跟在小丫環身後,穿過後廳。經過一個小庭院,登石階,進入一間佈置幽雅的客廳。

    金童一進客廳,即聞後廳有一女子問道:“誰?”

    金童一聽,即聽出是胡玉蓮的聲音。

    小丫環忙答道:“小姐,是金少爺。”

    金童也急道:“蓮姐,我來看你。”聲音有些顫抖,顯示出他的情緒十分緊張。

    忽聞一陣細碎的步聲,由遠而近,金童情緒更加緊張,心房噗噗亂跳,暗自慶幸,胡玉蓮已諒解他了。

    哪知,出廳來的,並不是胡玉蓮,而是柳絳珠。

    柳絳珠直走至他身前,道:“事情辦好了沒有?”

    “辦好了,蓮姐呢?”

    “在後廳。”

    “她怎麼不出來?”

    “她不願見你。”

    一個丫環端著一杯茶,由後廳出來,向金童一福,道:“金少爺請喝茶。”

    金童接過荼杯,隨手放在茶几上,低聲道:“蓮姐在後廳作什麼?”

    柳絳珠道:“繡花。”

    “帶我去看看她好麼?”

    “她會不高興的。”

    “沒有關係,她如向我發脾氣,你就替我解圍,好好勸勸她。”

    柳絳珠忙搖手道:“不!不!我才不呢!”

    “為什麼,那有什麼關係呢?”

    “姑姑罵你,要我替你說情,蓮姐不理你,又要我替你解圍,一離開我時,就胡天胡地,把我拋在腦後,唔!我才不理你呢。”

    “我幾時胡天胡地,把你拋在腦後,這些話誰教你說的?”

    “我同蓮姐剛才在前面親耳聽到的。”

    “你們聽到什麼?”

    “我們沒有完全聽清楚,只昕到混世巨魔的女弟子要嫁你,我們在一氣之下,就沒有再聽了。”

    金童雙手一攤,道:“我的天哪!你們前不聽,後不聽,為什麼偏偏聽這麼一句話呢?”

    “就這麼一句話已經夠證明你在外面不規矩,聽那麼多幹麼?”

    金童苦笑道:“我實在沒法與你們解釋,我希望你們去問問伯魁伯父,他老人家會證明我在外面的行為。”

    “他又沒有跟你到外面去,還不是聽你說什麼就什麼。”

    “唉!真是‘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拉柳絳珠的手,道:“走!同我去看她。”

    柳絳珠一扭嬌軀道:“不!你要去就自己去。”

    “不行!非要你同我去不可!”不管柳絳珠不願意,緊握她玉臂,往裡就走。

    柳絳珠無法,只好半推半就地跟著他走。

    經過一條甬道,到達一間古色古香的小型花廳。

    只見胡玉蓮身穿月白羅衣,青絲披背,端坐窗下,背向金童,正在低頭刺繡。

    她身旁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丫環,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迷茫地向金童看來。

    金童與柳絳珠進入廳中,胡玉蓮裝著不知,依然低頭作她的活計。

    金童乍見之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情緒十分不安,說不出心頭滋味。

    他鬆開緊握柳絳珠玉臂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卻又停了下來,兩條腿像患了風溼症似的,不由自主。

    他張口喊了一聲“蓮姐”,但聲音只在他喉間轉了一下,又咽住了,並沒有送到口外。

    他的臉像二片紅雲,額上滲出密麻麻的汗點,呼吸侷促,雙手不斷的搓揉,神情十分尷尬。

    柳絳珠本欲不理,但見他神情,內心又很不忍,“噗哧”一笑,叫道:“蓮姐,童哥哥來看你。”

    金童向柳絳珠投了感激的一瞥,忙接口道:“是的,蓮姐,童弟來看你。”

    胡玉蓮聽若無聞,一動未動,依然低首刺繡。

    她身旁的丫頭輕輕一碰她的玉肩,道:“小姐,金少爺叫你。”

    胡玉蓮仍是不理不睬。

    這個場面,不但金童感到十分難堪,就是柳絳珠也十分尷尬。

    柳絳珠碎步走至胡玉蓮身旁,挽著她的香肩,彎身低下頭去,道:“蓮姐,你怎麼啦,是不是生妹妹的氣。”

    這一下胡玉蓮可不能佯裝不知了,微抬粉臉,道:“我幹嗎生你的氣?”

    “不生我的氣,幹嗎不理我?”

    “什麼事?”

    “童哥哥來看你。”

    胡玉蓮忽然冷哼一聲,冷漠地道:“男女授受不親,請他自重些。”

    “你這又何苦呢?他不來時,你又老惦念著他,他來了,你又不理他,蓮姐,你就……”

    胡玉蓮忽然秀臉透紅,身子一扭,嗔怒道:“誰惦念他”

    柳絳珠嬌軀一震,忙縮回挽在胡玉蓮香肩上的手,後退一

    步,吶吶不知所措。

    金童猛一咬牙,大步走了上來,道:“就算我錯了,我向你賠罪好不好?”

    胡玉蓮斜瞟金童一眼,冷笑道:“玉蓮消受不起。”

    “唉!我自問,並沒有作錯,你大可以當面責罵我,為什麼不理我呢?”

    胡玉蓮又低頭作活計,不理金童。

    金童搔了搔頭,道:“我知你還在誤會我與紅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其實,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與她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胡玉蓮仍然無動於衷。

    “唉!可惜古道爺爺出了岔子,不能回來向你解說……″

    胡玉蓮渾身一顫,臉色忽然由紅泛白,驚訝的抬起頭來,念道:“我爺爺出了什麼岔子”

    “現在我也不太清楚,三位老人家和王一帖,還有洛陽奸商、山中太歲,分頭去請人助拳,約好今天在這裡相會。可是至今猶未回來,而且他們的朋友也未來一個,據我與南華雙星的判斷,很可能六人都被人俘去了。”

    “今天沒有回來,不見得就是被人俘去了。”

    “要知他們是請幫手的,即使他們因事延誤歸期,幫手也該陸續到了呀。”

    胡玉蓮點了點頭,淚水不自禁地由眼中流了出來,道:“難道六人都被俘去了?”

    “他們可能在未分路時,就已遇上強敵,據我們猜測,我姑姑也一定是被那人俘去的。”

    “那怎麼辦呢?”淚水涔涔而下。

    “你別傷心,只要不是被我們的仇人俘去,性命是沒有危險的。”接著將他與南華雙星的推理,向胡玉蓮和柳絳珠說了一遍,並道:“擔心的,就怕那人在嵩山大會之前要我以扇換人。”

    胡玉蓮道:“我爺爺和吳爺回不來,你怎麼去嵩山與他們相會?”

    金童仰首尋思了一會,道:“當時吳爺與我,都不主張請幫手,不知怎的,我往蟠龍山莊後,他們又改變當時的決議,他們既然回不來,我就只好單刀赴會了。”

    胡玉蓮急道:“那怎麼成呢?”

    柳絳珠道:“我同你去。”

    金童感覺到胡玉蓮在無形中流露出關心他的真情,大感安慰,心中一寬,勇氣百倍,笑道:“你們儘管放心,此次赴會,我一定凱旋榮歸。”

    胡玉蓮道:“此次大會,對方一定不下數千之人,你武功雖高,但要在眾寡懸殊下取勝談何容易,我看,我和珠妹也同你去吧?”

    金童搖手道:“你們都不能去。”

    柳絳珠小嘴一噘,道:“為什麼?”

    金童順手搬一張紅木椅,在胡玉蓮身旁坐下,二郎腿一蹺,悠閒地道:“你的武功雖不在我之下,但江湖經驗太差,而心地也過於忠厚善良,不宜應付那種場面。”

    胡玉蓮鼻子一皺,道:“唔!你有多少江湖經驗?”

    “不瞞你說,這一年多來,江湖上什麼人和事我都見過,不敢說是經驗豐富,起碼也可稱得上老江湖了。”

    胡玉蓮含嗔帶俏地道:“吹死牛,不害羞。”

    金童坐直身子,正色道:“你也許還不知道,此次嵩山之會,是一次空前的大會,天下十之八九的高手,都已應邀參與,據我派去的探子回報,他們雖然擁有龐大的人力,卻不得不得已時,不與我硬拼,而欲以陰險奸詐的詭計來勝我,所以我認為,人去得越少越好,若要硬拼,我有威力無以倫比的‘風雷扇’,量他們也無奈我何,你們何必去冒險呢?”

    胡玉蓮道:“他們將用什麼陰險奸詐的詭計?”

    “多哩,在會中,有機關,劍陣,群毆;在會外:有宵小組,苦肉計,美人計,總之,凡人能想得到,做得到的,都用上了。”

    “啊——”胡玉蓮和柳絳珠同時啊了一聲。

    胡玉蓮俏皮的:“什麼機關,劍陣,群毆,宵小組,苦肉計都沒有用,惟有美人計用絕了,其中一定是深明你喜歡箇中調調兒的人,否則,哪會想出如此妙絕的美人計?真所謂:以毒攻毒,對症下藥了。”

    金童連連搖手,道:“你別再挖苦我了,老實說,他們那許多計策中,用得最笨拙的,就是美人計。”

    “哼!你彆嘴硬,我敢斷言,你若敗,必然是敗在美人計中。”

    “笑話,我有了你們二位如花似玉的……”

    胡玉蓮忽然一揚玉掌,嗔道:“貧嘴!你再說!”

    金童忙雙手抱頭,道:“好,我不說,我不說。”

    “去!去!去!別再在此胡鬧,如有我爺爺的消息,即叫人來告訴我。”

    金童坐著不肯起來,道:“時間還早嘛!”

    “我文叔對你印象極壞,如被他看見你在這裡,勢必給你難看。”

    “沒關係,我是奉伯魁伯父之命來的。”說著戀戀不捨地站了起來,離開花廳。

    第二天一早,金童又到胡玉蓮和柳絳珠的住所來,不待通報,徑自進入內廳。

    此時,胡玉蓮和柳絳珠剛起床,還沒有梳洗更裝,睡眼惺忪,春情隱現,一見金童,都覺不好意思。

    胡玉蓮叱道:“那麼早就走來幹嗎?”

    金童嘻皮笑臉地道:“我來叫你們起床。”

    “去你的,誰要你叫?”

    金童哈哈笑道:“你看,你們這種裝扮多動人。”

    胡玉蓮秀臉一紅,嗔叱道:“你是不是想要耍無賴?”

    “不!不!我有事來告訴你們。”

    “什麼事?”

    “我要出去。”

    二女神情一愣,柳絳珠急道:“去哪裡?”

    胡玉蓮嗔道:“不準出去。”

    “為什麼?”

    “會期未屆,出去幹嗎,不怕人暗中陷害你麼?”

    金童收斂剛才嘻皮笑臉的神態,正容道:“我有一件異常嚴重的事情要辦,昨天伯魁伯父本叫我與你們商量,我因恐惟你們誤會,所以沒有同你們說。”

    “什麼事?”

    “有關紅兒的事。”

    胡玉蓮冷笑道:“是不是她要你娶她,你儘量娶她好了,何必與我們商量?”

    “唉!我早知你們一定會誤會的。

    “紅兒乃混世魔君之徒,已練就‘兩儀神功’,又服一隻千年難得的‘天地之子’,武功突飛猛地,現已不在我之下,今奉她師父之命,參與大會,要同我作對,我想爭取她過來,即使爭取不到,也不能由她幫助敵人,可是,唉!”

    “怎麼啦,是不是恨你無情,不理你了?”

    “不是的,她還不知奪她童貞的是誰,提出一個十分苛刻的條件。”

    “什麼條件?”

    “要我娶她,而且是元配的名份,限我今天午牌給她迴音,叫我怎麼回她呢?”

    胡玉蓮冷笑道:“不是正中你的心意麼?有什麼不好回覆的呢?”

    “別再胡說八道挖苦我,其實,我早就決定了回答她的話,只是未告訴你們一聲罷了。”

    此時,胡玉蓮也已感到事態的嚴重,不敢再挖苦金童,低頭沉思了一會,道:“你決定拒絕她?”

    “不是的,當時,我藉口姑姑失蹤,須待三老回來,稟知三老後,方能給她答覆,目的是拖延時間,能拖至大會之後就容易辦了。”

    “現三老仍未回來,我正好回覆她三老仍未回來,請她再等幾天。”

    “她若識破你的心計怎麼辦呢?”

    “就由她去,了不起一拼。”

    柳絳珠小嘴一噘,憤然道:“讓我去對付她!”

    金童道:“到時再說吧!”轉身欲走。

    胡玉蓮道:“小心她也是施行美人計中的一個啊!”

    “不會的,古風道人怎能用我認識的人施行美人計?”話間,轉身走出花廳。

    返至胡伯魁家中,略收拾了一下,即告別離莊。

    到達太平鎮時,己將近午牌了。

    他懷著十分不安的心情,向群英客棧走來。

    她剛一踏入群英客棧的門檻,即有一個夥計迎上,陪笑道:“少爺要住房還是找朋友?”

    “找朋友,紅兒姑娘在不在?”

    “啊!是不是紅鸞女俠?”

    “紅鸞女俠?”

    “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

    “大概是她,請領我去。”

    “她大概還未起床。”

    “她約我午牌來找她。”

    “好!跟我來。”夥計將金童帶至紅兒住的房門前,輕敲了二下房門,道:“女俠,有你的朋友找你。”

    “誰?”女人嬌柔的聲音傳了出來。

    金童一聽,就聽出是出自紅兒之口,忙答道:“是我,紅姑娘。”轉對夥計道:“去吧,謝謝你。”

    夥計彎腰退去。

    “吱哎”一聲,房門大開,房內站著身穿淡紅羅紗,嬌媚不勝的紅兒。

    金童心頭一蕩,暗道:“這丫頭越長美了。”猶豫了一會,才進入房中,道:“還未起床?”

    紅兒嫣然一笑道:“我不是起來了麼?”回身在衣架上取下外衣,披在身上,道:“坐呀!”

    金童在窗下一張木椅上坐下,笑道:“什麼時候取的綽號?”

    “什麼綽號?”

    “紅鸞女俠。”

    “哦!”紅兒噗然笑道:“我本是叫紅鸞,是因與我小姐的名有些牴觸,便將鸞字去掉。”

    “什麼牴觸。”

    “我小姐叫鳳,鸞鳳是相對等的,我是丫頭,怎能與小姐相提並論?”

    “規矩真大,一點道理都沒有。”

    “我們不談這些,你今天是來回話麼?”

    “是的。”

    紅兒倏然緊張起來,急道:“如何?”

    “唉!三老至今猶未回來。”

    “哼!”紅兒忽然一板臉孔,冷冰冰地道:“你真不管我了?”

    “喚!紅姑娘,婚姻大事,豈同兒戲,你我年紀都輕,何必如此著急?”

    紅兒盛怒地左掌一揚,欲摑金童一個耳光,但剛一出掌,又收了回來,轉身跑至床前,伏在床上哭了起來。

    金童忙跟了上去,輕拍了幾下她聳動的香肩,道:“你既願委身於我,又何以急在今日,請你想想看,我現處在什麼環境中,中秋就是會期,我能勝與會的數千高手麼?我能活過中秋之夜麼?既我不顧俗禮,與你成婚,我又能過多久的夫妻生活呢?頂多也不過四天了,試想,我能一錯再錯麼?難道要我多帶一件憾事去見閻王不成!”

    這番話說得十分沉重,也十分懇切,語畢之後,又長長地嘆了一聲。

    紅兒抬起頭來,擦去臉上的淚痕,道:“你怎知你會死?”

    “你難道不知敵我力量的懸殊麼?不說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已邀集天下精英合力對付我,就憑會場中的機關,少林的羅漢陣,衡山的九九陣,武當的南斗陣,已足夠置我死地了,我不是神仙,就是神仙也難闖過這些難關。”

    “你怎知道得那麼清楚?”

    “是關山二俠悄悄地告訴我的。”

    紅兒臉色變得異常蒼白,點了點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口來。

    她緊蹙黛眉,踱至窗前,推開窗門,讓清爽的秋風,吹拂著她臉上的愁雲,半晌,未回身理睬金童,似乎在考慮一件重大的決策。

    金童悠悠一嘆道:“你何須苦惱?大會之後,我若能不死,你愛怎麼辦都成。”

    紅兒猛回過身來,冷笑道:“你今天若不答應我,確實是無活過中秋之可能!”

    金童笑道:“就是答應你,活的希望也並不多呀!”

    “我願意助你。”

    “也許連你也活不成。”

    “你別管,願意與你同死。”

    “只不過四天功夫的時間,劃得著麼?要我連累你,就是將我一掌劈死,也辦不到。”

    “哼!哼!你想用拖延詭計,不讓我參與嵩山之會麼?告訴你,自今以後,我們若非夫妻,就是仇人,請你立刻作個決斷。”

    金童苦笑道:“我已是垂死的人了,要我連累你,辦不到!”

    紅兒的嬌軀搖晃了一下,道:“好!我也無須暗害你,你去吧。”

    金童心頭一震,道:“你為什麼要暗害我?”

    “我明白地告訴你,古風道人等前輩委我為美人計的負責人,我以為你能回心轉意,不忍害你,不料你仍心如鐵石。”她目中似要噴出火來,沉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我若將你暗地害死,不算本事,也不能發洩我心中之恨,我要你死在眾人之前,讓眾人的鄙夷冷笑伴你歸陰。”

    “啊!”金童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

    他並非怕死在眾人之前,而是未料到紅兒也是美人計中的主角,他想:“要是紅兒不以苛刻條件為難他,很可能會將他當作自己人,說不定真要死在她手下!”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暗道:“看情形,我若不答應娶她,決不能將她爭取過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即使我答應娶她,她也不會相信了,事情己至此,就由她去吧!”

    心念及此,便站了起來,道:“我並非不答應你之所求,而是不想在此時成為事實,你既不諒解我,也就算了。”

    “我己無話可說了,請吧!”

    金童暗歎一聲,怏怏地走出房門。

    享情的結局,本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心中,仍是十分難過。

    他因心情惡劣,及恐胡玉蓮和柳絳珠掛念,不想在此多加停留,在一家飯館吃過午飯後,便即急返回獅子莊。

    到達獅子莊時,已近黃昏了。

    獅子計上下人等,一見他回來,都大感安慰,尤其是胡玉蓮和柳絳珠,更是心悅。

    他將經過情形詳細地告訴了他們,並道:“想不到她會如此橫蠻。”

    胡玉蓮笑道:“我倒不希望你能將她爭取過來。”

    “為什麼?”

    “一個色狼,一個淫婦,二人在一起……”

    “胡說,人家情緒壞得要命,你們不安慰我,反老是氣我,我不理你們了。”起身就走。

    胡玉蓮忙喝道:“哪裡去。”

    “不要你管。”

    胡玉蓮走至他身前,莊肅的道:“會期未屆之前,不準再到莊外去。”

    “什麼理由?”

    “沒有理由!如不聽我的話,從此別想再見我了。”

    金童長嘆一聲,走出廳外。

    十二、十三兩日,金童都沒有外出,其間,他只推開鐵板門,進入祠堂看了關山二俠一次,及偶爾到胡玉蓮和柳絳珠住所閒談幾句外,大部時間,都是矇頭大睡。

    十四日一早,他還在懶洋洋的躺在床上,忽覺莊中情形有異,即急起來,推開窗門,見許多莊漢,個個勁裝疾服,身配武器,來去匆匆。

    他大感奇怪,忙向一個經過他窗下的莊漢問道:“這位大哥,請留步。”

    應漢走至他窗前,道:“金少爺早,什麼事?”

    “你們一早來去匆匆幹嗎?”

    “莊主有事召集我們。”

    “什麼事?”

    “我還不大清楚。”

    “啊!你去吧。”

    金童縮回頭來,即忙窗衣漱洗,出至廳中,廳中冷清清地,不見一人。心忖:難道莊中又發生了什麼事?

    他三腳並兩步,走至胡玉蓮和柳絳珠的住所,見二女都穿著青色勁裝,胡玉蓮還揹著一把長劍,正在吃早飯。

    金童詫異地道:“你們幹什麼?”

    胡玉蓮放下碗筷,道:“你忘記了今天是八月十四麼?吃過早飯沒有?”

    “八月十四怎麼樣?”

    “同你去赴嵩山之會!”

    “哦!你們真是多此一舉,我說過你們不能去,怎不聽我的話?”

    柳絳珠道:“我們偏要去。”

    胡玉蓮道:“我文叔叔也去,並召集全莊有武功的人同去。”

    “胡鬧,真是胡鬧!”轉身就走。

    胡玉蓮急道:“你哪裡去?”

    金童不理,匆匆走出花廳,疾出大門的內庭院走來。

    還未到達庭院,即聞院中人聲鼎沸,似有一二百人之多。

    他加快腳上不,來至院中,果見胡文魁臉容莊肅,面對著一二百個勁裝疾服,身配武器的莊漢,胡伯魁和十餘位莊中老者也在其中。

    胡文魁忽然高聲道:“各位肅靜!”

    院中一二百人,立即靜肅下來。

    胡文魁正欲繼續對莊漢說話時,金童已經趕到,連忙一拱手,急道:“伯父,你在幹什麼?”

    胡文魁側過身來,拱手還禮道:“他們腳程較慢,我想帶他們先走,往嵩山助你一臂之力。”

    金童忙搖手道:“不必,不必……”

    胡伯魁道:“家叔及五嶽神丐等未回來……”

    “我一人去夠了,快打發各位回去。”

    一老者道:“哥兒二度救我村莊,恩德齊天,古道叔及五嶽神丐等又未歸來,有他們同去總比你單刀赴會好得多。”

    另一老者道:“是呀!多一人去,多一份力量……”

    院中忽有一莊漢舉手高叫道:“我一定要去!”

    “我也要去!”

    “我非去不可!”

    “打倒古風道人!”

    “打倒千古一指!”

    院中一二百人,倏然鬨動起來,情緒激昂,豪氣沖天,-致高呼要助金童一臂之力!

    金童見情,感動得熱淚縱橫!

    然而,事非平常,一二百人,都非武林人物,而只是練過幾手拳腳的莊漢,家中有父母妻兒,若由他們前去,無非是叫他們去送死。

    金童跳上三級石階,高聲道:“各位請聽我說!”頓了頓,繼道:“各位情義,小可感激萬分,小可並非看各位不起,無力助我,而是此次大會,並非一般爭名奪利的武林大會,根本沒有硬拼硬打的機會,據我所知,他們是要利用機關和劍陣陷害於我,如各位同去,不但不能助我,反要我分心照顧各位……”

    一莊漢高聲叫道:“我們不要你照顧!”

    “不要我照顧也不行,他們的策略,我認為人去得越少越好對付,即使勝不了他們,也容易脫身而逃,就是蓮姐和柳姑娘,我也不讓她們去。”

    各莊漢心目中的胡玉蓮,簡直是會飛的仙女,他們心中的仙女都不能去,就由他們去也無用了。

    於是,一二百人,頓時,都怔在當地。

    胡文魁道:“你的話不錯,他們去無非送死,就由老夫一人同去吧。”

    金童尋思道:“這老鬼性情偏激,如不讓他去,定說我看不起他,我得暫時答允他,待會再想辦法將他留下。”

    當下,點頭道:“好的,就有勞伯父了。”

    胡文魁道:“何時動身。”

    “會期是明天,只是我們二更前到達登封縣城就行了。”

    “亦得早些啟程,免得趕急路,有傷元氣。”

    “好的,請打發各位兄弟回去,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走。”

    胡伯魁道:“你回去收拾,讓我們備酒餞行!”

    金童稱謝一聲,返回胡伯魁的住所。

    他所將應帶之物裝納妥當,並取了一袋制錢綁紮在腰間,外面加穿了一件胡玉蓮替他新制的外衣,之後,來至胡玉蓮的住所。

    胡玉蓮道:“現在就動身麼?”

    “唔!馬上就走。”

    “好!珠妹走吧!”

    “不!不!你們不能去。”

    柳絳珠背起一個小包,道:“誰說不能去,我們偏偏要去。”

    金童連忙打躬作揖,焦慮道:“我不是說假話,此次之會,實不宜多去人。”

    胡玉蓮也知會場情形,不是靠人多便可得勝,不自覺地流下淚來,道:“我文叔和莊中打手都不去麼?”

    “我答應你文叔一人同去。”

    “為什麼他能去我們不能去?”

    “你文叔本恨我入骨,今忽召集全莊打手助我,目的是以我二次救莊之恩,他性情異常偏激,若不由他去,必說我看不起他,動身時,我會想法將他留下。”

    柳絳珠也落下淚來,道:“你單刀赴會,怎能令我們放心?”

    “你們儘管放心,只要銅菩提和尚能探出破陣要訣,他們絕對奈何我不了。”

    胡玉蓮道:“只要答應我一句話,我們就不去了。”

    “什麼話?你說吧!”

    “第一,不要入陣,第二,如見勢頭不對,取出‘風雷扇’給他們幾扇就逃走。你能答應麼?”

    金童聞言,暗自笑道:“這不如不去的好,去了哪能不與他們一拼?”但為要留下她們二人,遂即連連點頭道:“我一定聽你的話。我走了,你們好好保重!”

    二女齊聲道:“我送你出門。”

    三人一同離開花廳,來到庭院,庭院已無一人了,只聞大門外人聲喧鬧,顯然都到門外去了。

    三人走出大門,只見數畝大的門庭,都擠滿了莊中的男女老少,胡伯魁高舉一大杯酒,正在祝福胡文魁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眾人一見三人出來,立刻像一窠蜂似的,一湧而上,一個六旬老者,忙從一個大漢手中搶過一隻酒杯,叫另一個手執酒壺過來的莊漢斟滿酒,擠至金童身前,將盛滿的酒杯遞給金童,高聲道:“小哥兒,老漢敬你一杯,祝你掌出魔倒!來!幹!”

    金童接過酒杯,一飲而盡9道:“謝謝老丈!”

    他話剛落,空杯猶未遞迴那老者,另一老者又端了兩杯酒擠了前來,高聲道:“哥兒,老漢也敬你一杯,祝你技壓群魔!”將一杯遞給金童,道:“來!幹!”

    金童接過酒杯,又一飲而盡。

    另有兩個莊漢也擠了前來,一人高舉兩隻酒杯,一人捧著一大壺酒,同聲道:“金少爺,我兄弟也敬你一杯!”

    胡玉蓮忙搶上攔阻道:“你們不能再敬他了,他會醉的。”

    “啊,你們也去?”那捧酒壺的莊漢,見胡玉蓮和柳絳珠的裝束,以為二女也要與金童同去。

    胡玉蓮道:“我們不去,你快閃開,讓他去吧!”

    胡伯魁忽然高聲叫道:“你們先站好,站在路旁的兩邊,一個一個敬他。”

    眾人高聲附和道:“對!對!”紛紛搶站在前頭。

    不一會,兩邊路旁,即排成二條長龍,足有二十餘丈長。

    胡伯魁遞了一杯給金童,道:“老朽先敬你一杯!”

    金童接過酒杯,道:“謝謝伯父盛情,小可此去,一定盡力而為,以不負伯父之厚望!”舉杯一飲而盡。

    路旁兩邊的人,見金童乾杯後,一齊舉杯道:“來!我們也敬你一杯!”

    金童在胡伯魁手中的酒壺斟了一杯,向前走了五大步,道:“謝謝各位,小可酒量有限,就此一杯,領受各位盛情,請各位原諒!”話畢,一飲而盡。

    胡文魁忙趕上前,搖手對眾人道:“金小俠酒量有限,凱旋迴來時再與各位盡情暢飲吧!”

    “莊主,你老再喝一杯!”

    “好!好!胡文魁在一個莊漢手中取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返回金童身旁,道:“我們上路吧!”

    金童道一聲“好”,回身向隨後跟來的胡伯魁,胡玉蓮,柳絳珠,及十餘個老者,雙手一拱,道:“各位請留步,不必遠送了。”

    柳絳珠汨眼盈盈,道:“你要小心。”

    “我知道,你回去吧!”

    胡玉蓮一拉柳絳珠的手,回身就走。

    “等他去遠了再回去不好麼?”

    胡玉蓮湊近柳絳珠的耳畔,低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

    “回去再說吧。”

    進人大門後,胡玉蓮遒:“我不能由他們二人去。”

    “怎麼辦?”

    “我們也去!”

    “我們出去,童哥哥會不高興的呀!”

    “別讓他知道。”

    “江湖上認識我的人很多,會不會有危險?”

    “我想好了辦法,絕不會有危險的走!我們回去再研究。”說著,疾步回房。

    且說金童看著二女回去後,心中若有所失,卻也輕鬆了許多,他雖不想離開二女,卻恐二女同去,遭遇不測。

    胡文魁在前,金童居中,後面是胡伯魁和莊中老少送行之人。

    胡文魁和金童向兩邊送行之人,頻頻揮手點頭,接受各人的祝福。

    金童借與各人揮手的動作,陡然吐出一絲無形指勁,疾射胡文魁的尾尻穴。

    胡文魁突感尾尻骨微微一麻,當時,並未在意,但走了五六步時,越來越感不適,不禁大驚,暗道:“糟,這老毛病遲不發早不發,偏偏此時發作起來。”不自主地翻手在尾尻骨上輕拍。

    金童佯裝驚駭地道:“伯父,你怎麼啦?”

    胡文魁苦笑道:“真巧,幾年未發過的老毛病,現在突然又發了。”

    “什麼老毛病?”

    “風溼症。”

    “啊!伯父既是風溼症發作,就不要勉強了,快請回去休息,讓我一人去好了。”

    胡文魁苦笑道:“不要緊……”

    “不!不!我一人去足夠了。”不由胡文魁再說話,卻挽著胡文魁的身子,調轉身來,走回大門之前,然後,叫了二個莊漢,將胡文魁扶入大門。

    一個年輕莊漢走近金童身前,道:“莊主不去,我同你去好麼?”

    金童拍了幾下那莊漢肩胛,道:“你們都不要去。”一面向各人拱手告別,一面疾步而去。

    胡伯魁引著一二百人,直把金童送出半里之外,才互道珍重,分別回莊。

    由吉城通往登封城的官道上,今天自午牌至黃昏的時候,行人比往常特別多,而那些行人,都是些奇裝怪服,身藏兵器的江湖豪客,三五成群,有的談笑生風,有的神容凝重,各懷不同的心情。

    其中,有一個劍眉星目,玉面朱唇,風流倜儻,英氣照人的書生,也夾在道中,同向登封進安。

    西斜的太陽,熱力越來越弱,自西吹來的秋風,使人感到有些寒意了。

    田野間,農夫唱晚,天空中,宿鳥投林,趕路的人,個個腳下加勁,以便在斷黑前,到達預定的地點。

    一僧一道健步如飛,一會工夫,超過了許多走在他們前面的人。

    當他們超過那書生前面時,都愣了一下,不自主的頻頻回頭向書生冷笑。

    道士低聲道:“就是他?”

    和尚道:“不錯。”

    “他怎麼獨自一人,五嶽神丐沒有同他來?”

    “此次大會,以鬥智為主,他們也許另有詭計。”

    “大會什麼時候開始?”

    “他什麼時候到達,就什麼時候開始。”

    “明天可有好戲看了。”

    和尚輕蔑地冷哼一聲,道:“據我猜測,也沒有什麼好戲看。”

    道士不解其意地道:“你這話我不懂。”

    “什麼不懂,全武林精英,都為我們請來了,饒他小子通天的本領,也難支持半個時辰,即使有好戲看,也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

    道士點頭道:“聽說少林、衡山、武當的鎮派之寶都搬來了,真有此事麼?”

    “誰說不是,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也未免太那個重了,而且還在會場設立機關!”

    “唔!如此看那小子實難逃一死。”

    二人一面趕路,一面談話,不覺已進入登封城。

    太陽下山後不久,那英俊書生也到了登封城。

    此地,他好像很熟路,左轉右彎,進入一家飯館,叫店小二拿來一壺酒,要了幾樣小菜,自斟自飲。

    店中許多客人,店外許多行人,都似對他很注意,不時在偷偷看他。

    但他視若無睹,不予理會。

    二更時,他出現在嵩山客棧,要夥計給他開一間房。

    夥計苦著臉道:“少爺請原諒,本店房間早已沒了。”

    書生沉吟了一會道:“寶號有無一個叫銅菩提的大師住在店內?”

    “這裡住著好幾位大師,小的不知哪一個是銅菩提?”

    “是一個粗眉大眼,年約四旬,相貌很兇的和尚。”

    夥計想了一下,道:“哦!待我去問問看。”疾步向裡面走去。

    不一會,夥計帶著一個年約四旬,粗眉大眼,相貌十分兇惡的和尚,由內走了出來。

    金童乍L社8和尚,心頭不禁一震,暗道:“糊塗,怎么把這個惡煞引來!”

    那和尚雙眉一挑,道:“是你小子找我麼?”

    金童暗罵道:“這和尚好生無禮。”腦筋忽然一轉,心忖:“這客棧一定不少與會之人,讓我來害他一下,以懲他的無理!”

    當下,拱手笑道:“是的,噢!請恕小可善忘,大師佛號稱呼?”

    “貧道慈面,施主貴姓大名?”

    金童乍聞“慈面”二字,差一點笑出聲來,暗道:“這號安得正極其反。”

    當下笑道:“哦!原來大師也患有健忘症,小可立裡,難道大師真也忘了?”

    “立裡?貧道從未……”

    驀然,一陣步聲,由裡傳出。

    金童忙截斷慈面僧的話尾,故意裝成怕人聽到的神態,低聲道:“我是金童的朋友,前幾天請你代查嵩山會場的情形,難道你沒有替我查?”

    慈面僧巨目一瞪,正要發作——

    裡面忽然出來二個太陽穴隆起老高的老者,四目如電,怒視著慈面僧。

    金童見二人神情,知道他們聽到了他的話,忙佯裝若無其事,道:“大師有空時請到對面喝店喝一杯,小可作東。”

    慈面僧陡然虎吼一盧,道:“小子你說什麼?”

    金童佯裝一愣,迷惘的道:“慈面大師你怎麼啦,小可請你到對面酒店喝酒。”

    “我不認識你,你是什麼人?”

    剛出來的二老者時冷哼一聲,左邊一個五短身材的老者冷笑道:“大師真會演戲,若非我們親耳聽到,親眼看到,誰會相信慈面大師竟負有特別任務呢?嘿!嘿!”

    慈面大師猛地吐了一口涎沫,喝道:“你是誰?你敢懷疑我是奸細?”

    “三寸劍蔣剛,不敢,你自己明白就是。”

    “混賬……”

    “喂!喂!慈面大師你罵誰混蛋?”

    “罵你王八蛋!”

    蔣剛的同伴冷笑道:“蔣兄與他嚕嗦幹嗎?請他到外面去不是乾脆麼?”

    慈面大師怒吼道:“去就去,難道佛爺怕你們不成!”話落,領先“嘭嘭”走出店外。

    金童見情,又是好笑,又是不忍,正欲隨後跟去,替其雙方解除誤會——

    驀地,裡面出來一個紅衣少女,匆匆擦著金童身前而過,經過金童身前時,並有意無意地踏了金童的皮靴一腳。

    金童眼前一亮,心中頓時猛喜,正欲招呼——

    卻見少女不理不睬,似乎與他不相識。

    金童腦筋一轉,倏然體悟招呼不得,即欲隨後跟去;但見那少女到店門時,忽然一扭腰肢,“啊”了一聲,似乎忘了什麼東西,旋即又匆匆返回,經過金童身前時,低聲說了一聲“跟我來”,即進入甬道。

    金童四下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大搖大擺,與少女保持六七尺的距離,跟入甬道。

    經過一個庭院,又經過一條甬道,轉了一個彎,見那少女進入靠壁的一間房。

    他走至那少女的房門前,乘無人注意之時,一閃身,閃入那少女房中。

    少女連忙將門關上,低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此投宿。”

    “我不是來投宿,是來找一個人。”

    “找誰?”

    “銅菩提。”

    “找他幹嗎?”

    “他是我的探子,我要探聽破陣的要訣,約定二更在這裡相見。”

    “你想得太天真了,陣法乃人家的鎮派之寶,就其派中之人,也不是個個懂得,哪肯洩漏外人,找到他沒有?”

    “沒有!”

    “待會我去替你找好了,若不在這裡,就是被人扣起來了。”

    “啊!”

    “聽說扣了許多奸細,銅菩提可能也在被扣之列。”

    “除銅菩提外,我並沒有派其他的人呀`

    “其中內幕我不太清楚,聽說南華雙星也被扣。”

    “南華雙星也被扣?糟!我沒有請他們作此冒險之事呀!真糟糕,怎麼那麼糊塗?我無論如何得想法救他們出來!”

    “你自身都難保,還說救人,你自己小心你自己吧!”

    “楊姐,明天你也要登山麼?”

    “是的,可是我無法助你。”

    “我不要你助我,只要你告訴我會場情形就成!”

    原來這少女就是追求金童的楊金花,她略沉吟了一會,將會場情形詳說了一遍,所說的情形,大致與銅菩提所說的要同,之後問道:“五嶽神丐等來了沒有?”

    “沒有,他們可能……”

    驀然,一陣步聲傳來,接著,一個冷笑道:“你們未見他出店麼?”此人聲音蒼老有勁。

    “他絕對沒有出店,我們搜查一下,保險把他搜出來。”似是三寸劍的聲音。

    “我看算了吧,卻使將他搜出來,又能將他怎樣?再說,他是應明天之約來的,我們不但不能干涉他,反要好好招待他才對呢!”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貧僧找他不是麻煩他,是恐他探聽會場機密,這客棧統住著我們的人,如他能在這裡立足,證明這客棧中有奸細,找到他即可以找出一個奸細。”

    金童“啊”了一聲,湊近楊金花耳畔,道:“那說話之人,是少林的淨世大師,他會不會到這裡來?”

    “別出聲,看情形再作處置。”

    只聞一陣雜亂的步聲,談話聲,門響聲,顯然,淨世等在搜查每個房間。

    金童心頭狂跳,他並非怕他搜出來,有所為難他,而是恐牽累楊金花,一時不知所措。

    他看了一眼緊閉窗戶,低聲道:“楊姐,我由這裡出去好麼?”說時,指了指窗戶。

    “不行,任何一個角落,都有與會的人,你若出去,必為人發現。”頓了頓,繼道:“你睡在我床上好了。”說著,將金童推至床前,並將他按坐在床上,替他脫去皮靴,道:“安心睡吧,我會就應付他們。”放下羅帳,將金童的皮靴藏於床下,之後,熄滅桌上的燈,靜靜的坐在床沿。

    果然,不一會,即聞敲門之聲,並聞淨世道:“楊姑娘睡了沒有?”

    楊金花乍聞敲門之聲,心靈大震,但外表卻裝得若無其事,懶洋洋地道:“誰?剛睡下。”

    “對不起,有要事告訴你。”

    “啊!”楊佯裝驚駭,卻故意遲慢了一會,才大大方方地將門打開,向淨世一福,道:“大師有什麼要告訴我?”

    與淨世同來的,有慈面僧,二寸劍和其同伴,還有一個道士,一共五人。

    房門打開時,五人的目光,一齊射入房中,卻未發現可疑之處。

    淨世道:“金童化立裡之名,進了這客店,但忽然不見了。”

    楊金花驚訝道:“啊!有這等事?快搜哇!”

    “廚房廁所都搜過了,卻沒有!”

    “啊!你們是否懷疑我藏著他,請進房來搜吧!”閃身伸手,請五人入房搜查。

    五人見楊金花態度,不疑有他,齊聲道歉退離房門。

    楊金花將門關上,心頭雖仍在跳個不停,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旋身跳上床去,將金童緊緊抱在懷中。

    一陣幽香襲入金童鼻孔,心頭一蕩,不由主地也抱著楊金花的纖腰。

    二人緊緊地互抱,半晌都未出聲,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只聞兩顆青春的心,跳得“噗噗”作響。

    足有半盞之久,金童才道:“聽你師父說,你病了?”

    “唧!唧!我是假裝的病。”

    “為什麼要裝病。”

    “我用絕食來抗議她參與大會。”

    “啊!”

    “可是,她不理我,依然照她的心意行動。”

    “她現在哪裡?”

    “在少林寺,是大會的總督。”

    “大會總督不是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人?”

    “是昨天午牌才移給我師父的。”語畢,無限哀傷地坐了起來。

    金童也坐了起來,暗自嘆息。

    剛才的情焰,此時已變成冷灰了。

    楊金花憂鬱地道:“你休息吧,免得明天沒有精神。”

    “你呢。”

    “別管我。”

    金童點了點頭,重新躺下。

    天還未大亮,金童即起身來,見楊金花蜷曲在他腳下,正睡得香甜。

    他不忍叫醒她,輕輕地穿好皮靴,推開窗門,探首向外一看,目到之處,都是皚皚白霜,不見一個行人。

    他不敢遲慢,即一縮身,竄出窗外,再輕輕地將窗門關上,才大搖大擺地折回街上。

    他在一家早點店吃過早點,並買了一包乾糧,即踏著皚皚白霜,出北門,登嵩山。

    晨陽突現,金絲萬縷,照耀在霜地之上,相映成趣。

    因時間尚早,山路上,除了幾個樵子之外,並無其他之人。

    金童的心,異常平靜,似乎對此次轟動全武林的大會,看得十分淡然。

    他並沒有預測,他此去是否能活著下山,也沒有計劃,萬一得勝,應如何處置對方許多人,尤其是與他有殺父之仇的七大門派,只打定主意,有一步走一步,到了山窮水盡,無路可走之時,也就是到了人生的終站。

    他偶一回頭,忽見他身後三四十丈處,匆匆來了七八人,只一看,認出都是武林人,同時也知道都是參與大會與自己作對的人物。

    他想先給幾人吃點苦頭,但轉念一想,這些人都是人云亦云,跟著人走的尾巴份子,與他們動手,徒然降低自己的身份。

    於是,依然若無其事的一步一步登山。

    片刻間,七八人即已近及金童。

    當首一位老者拱手道:“小俠早!”

    金童拱手還禮,道:“各位早。”

    七八人也拱手道了一聲“早”,即匆匆趕在金童前面。

    不久,又有五六人趕來,金童回頭遠眺,三三五五,健步登山者,足有數百人之多。

    漸漸地,一撥一撥的趕在金童前面,有的與金童寒暄幾句,有的冷笑數聲,有的拉長臉孔傲然而過……

    金童並不在意,依舊保持他原來的速度。

    約已牌時分,忽見武當派的掌門人,領著三僧三道三俗,一共十人,匆匆下山,一見金童,即稽首為禮,笑道:“施主早,請恕貧道等迎接來遲,請!請!”

    金童抱拳一揖,道:“道長何必客氣,請!”

    三僧三道三俗九人,各與金童招呼了一下,旋即回身開路,由武當掌門人太虛上人陪著金童繼續前進。

    走約一二百丈時,山上又迎來一起人,當首的,是少林寺掌門方丈仁世大師,仁世大師也領著三僧三道三俗,連他一共十人。

    仁世大師雙掌合十,低宣了一聲佛號,道:“施主駕到,寒山生翠,請!請入寺待茶。”

    金童拱手道:“小可何德何能,敢勞大師遠迎?”

    “好說!好說!”說著,與太虛上人分為左右,由剛來的九人和太虛上人帶來的九人在前開路,擁著金童繼續前進。

    金童自恃有氣功護體,並不在乎太虛和仁世中途偷襲,昂首闊步,豪氣飛揚,大方地與工位掌門人一面前走,一回談笑,那像是仇人?簡直與多年的老友一樣。

    巳牌三刻,已到達少林寺的門前廣場,場中早有成千與會之人,一見仁世和太虛將金童接來,都紛紛迎上。

    金童一到廣場,即四下掃視——

    只見廣場方圓不下十畝,北面是重重疊疊的殿宇,東西兩面,是千尋深谷,只有南方一面,才是上下的道路。

    東北角,一圈一圈的擺了許多紅木椅,密麻麻地,估計起來,足有三千張之多。

    木椅的中央,有一塊只有六七丈方圓的空地,為數千木椅圍著,只有一條路可通入其中。

    空地的四周,置放著十餘張小型方桌,桌上放著茶壺茶杯,及許多名貴的水果。

    金童見之,暗道:“那裡可能就是會場,他們想得倒周到,四周擺著座位,防我不支而逃!哼!銅菩提說機關裝在會場中央,大概就在那塊空地之下,我又不是傻瓜,明知而故犯。”

    再向會場的兩側看去,果然布有許多若隱若現的新土和松葉,如預先不明情況之人,任何人也會懷疑那些新土和松葉不是疑人之物,而是機關的設置所在。

    就當他四下搜看之時,古風道人哈哈笑著迎了上來,稽首為禮道:“施主別來無恙?半年未到,又變得威風了許多。”

    金童拱手還禮,道:“道長辛苦了,為區區一人,披星戴露,櫛風沐雨,奔走南北,實感抱歉!”

    古風道人倏然臉色一沉,即欲發作,畢竟因他的修養不同凡響,硬生生地將金童尖酸刻薄,含諷帶刺,意味深長的幾句話,吞入腹中,並旋即恢復笑險,客氣地道:“貧道雖不辭勞苦,歷盡艱辛,今日一見旋主威風,恐怕要白費了。”

    金童也客氣地道:“不會的,道長的心願即將來臨了。”

    “無量壽佛!貧道因要務在身,未克迎接施主,尚請海

    涵。”說此話之人,是一個鶴髮童顏,銀鬚飄胸,年約百齡的老道士。

    古風道人忙一側身,道:“金施主,我來替你引見,這位是衡山派掌門人清風真人。”

    金童忙抱拳一揖,道:“久仰!久仰!仙駕到此,使今日之會大為生色,區區在身價百倍了。”

    “無量壽佛,金施主不但武功蓋世,英俊出眾,口才也不同凡響,實令貧道佩服。”

    忽然,一陣側側笑聲傳來,金童側目一看,見陰府聖君,滿面奸笑,分開眾人,向金童走來,一面前來,一面奸笑道:“小俠既已蒞臨,何以不請入殿中待茶。”

    清風道人呵呵笑道:“貧道真是老糊塗了,竟然忘了盡地主之誼。”向金童一稽首,道:“請施主原諒,請!請入殿中用茶。”

    金童本不準備主動,欲看他們究竟如何對付他,但一見陰府聖君,尤其是他詭譎的笑臉,令人厭惡的笑聲,禁不住心頭火起,而也怕中他們的詭計。

    當下,淡然一笑,道:“別客氣了,區區幹裡而來,是領受各位教益,並非是來接受各位的招待。”

    清風真人道:“施主跋涉遠來,哪能不休息之理,若為人笑話以逸待勞,今日之會就沒有意思了。”句裡言間,今日之戰,他們一定勝利。

    金童聞言,暗罵一聲:“狡猾”,心道:“你們如怕人笑話,就不要嘔心瀝血安裝機關,搬出鎮派之寶,以邪陣取勝。”他越看他們的虛偽假作,越是氣惱。

    心語甫落,不覺冷笑道:“請各位別再口蜜腹劍,偽善行惡了,我知道你們都恨不得我金童立刻死,但要你們有能耐,我金童絕不皺眉就是!”音浪宏亮,豪氣干雲。

    清風真人、陰府聖君、古風道人,以及附近的各路高手聞言之後,都同自臉色一沉,冷笑連聲。

    清風真人道:“施主真是快人快事。”

    金童朗聲道:“反正我們勢必一戰,何必多費時間?”

    清風真人道:“施主既如此說,就請蒞會場一試吧!”轉對少林掌門仁世道:“施主既不肯賞光,就煩大師請萬年妖精前輩蒞會場吧。”

    仁世合掌宣了一聲佛號,轉身就走。

    場中氣氛,倏然緊張起來,千數之人,雙目發光,面無表情,不時進出一聲冷笑或沉哼。

    清風真人一擺手,道:“施主請!”

    金童冷然道:“道長請!”

    清風真人、陰府聖君、古風道人陪著金童,領先向會場走來,其他幹數高手同時隨後跟上。

    一千多人,沒有一人說話,只聞一陣“沙沙”的步聲,步步起住,帶起滾滾的黃塵,被風一吹,迷濛了整個少室峰。

    清風真人忽然道:“施主,這邊走,這邊才有路進會場。”

    原來金童見將到達會場,即轉向右邊走。

    金童冷笑道:“如有能耐,任何地方都是一樣,何必花那麼多的心血,把會場佈置這等講究?”

    數人聞言,心頭都不禁一震,同自暗道:“難道他知道了全場秘密?”

    陰府聖君心語甫落,即哈哈怪笑道:“小俠既懷疑會場有鬼,這塊地方不錯,就在這裡也是一樣!”說時,指了一指會場右邊,佈置著新土和松葉的平地。

    古風道人接道:“這塊地雖然不錯,可是沒有打掃。”

    二人話意,都想提醒金童,使金童懷疑那塊平地為什麼有新土和松葉,而懷疑到地下有機關。

    但見金童一點不感懷疑,哈哈笑道:“有真本事的,高山深谷,皆可來去自如,何必為鬥場斤斤計較。”

    “娃兒,好狂的口氣!”此人聲音雖不高,卻震人心絃。

    金童循聲看去,見萬年妖精挾著一根烏木柺杖,由千古一指、仁世大師等一百多人,護擁而來。

    金童淡然一笑,並不理會,待萬年妖精來至距他約二丈時,才拱手為禮道:“老前輩你好!”

    萬年妖精冷冰冰地道:“怎麼不入會場?”

    金童也將臉一寒,道:“前輩,你們把我金童看得太低能了。哼!告訴你們,你們所有的詭計,我統已瞭如指掌,你們以為那區區機關就能難倒我麼?”說著,指了一指會場中央。

    此語一出,一干多人,無不臉色大變,目瞪口呆。

    陰府聖君冷冷笑道:“你敢去麼?”

    金童腦筋一動,倏然想出一個妙絕的手段,淡然一笑道:“你們以為我真不敢去麼?笑話!我就去給你們看看。”語畢,大步向會場走去。

    金童這一動作,場中一千餘人,無不驚喜交集,心頭猛跳。他們驚的是,金童明知機關裝設在會場中央,而毫無畏懼,懷疑他們知道了機關秘密,喜的是,萬一金童系以血氣之勇前往試探,轟動武林的今日大會,就可草草結束了。

    此處原書缺失

    金童招式出手後,連忙一式“雁洛平沙”,飄落七丈之外,站在一張木椅之上,含怒帶笑,仿若玉樹臨風。

    塵土散後,只見著風之處,突現一個方圓五丈的陷阱,足有十餘丈深,阱中全是指頭粗的鐵筋和寸許厚的鐵板,有的斷折,有的彎曲,一片狼藉。

    場中九人,己不知去向,細察之下,只見東一條腿,西一隻手,南一個頭,北一截腰,鮮血碎肉,灑出十丈外,腥風四溢,慘霧迷空。

    剛才這一招,金童並非對準九人出扇,只想將場中的機關擊破,嚇九人一驚,再諷刺陰府聖君和清風真人一番,無奈他自練就“通天神功”後,功力大增,而寶扇威力又大,扇勁正鋒,雖非落在九人身上,但扇風餘力,亦非血肉之軀所能捱得了的。

    場中一干多人,個個目瞪口呆,驚懼盈臉,就是大會總督萬年妖精,也不禁駭然,自眉緊蹙。

    此一扇的後果,就是金童本人,也沒有料到,當他看清場中慘景之後,不由大為後悔,暗道:“想不到我也會作出這等慘無人道的事!”

    倏然,他記起得扇時的那天,離恨天君現身所囑他的話!寶扇乃非凡品,如非到生死關頭,切不可使用,免遭天妒……我此來,本欲將扇收去,又恐闖不過這道難關……

    他不自覺仰天暗道:“老人家,請原諒我吧,以後我一定遵你老人家的叮囑,不隨意用扇。”

    當下,將扇收斂,納入懷中,慢慢向萬年妖精走來。

    他雖心生悔意,但外表卻一點沒有顯露出來,探手腰間,掏出五枚制錢,握在掌中,冷然道:“請派第二陣打手出來,以便早些散會!”

    萬年妖精身旁的千古一指,忽冷哼一聲,道:“好殘酷的手段!”

    縫淡然笑道:“不錯!不過,一切的不幸,均須由你和古風道長負責。”

    千古一指雙目一瞪,指著金童,對眾人道:“你們看他多麼狡猾!自己殺了人,卻歸罪於人!”

    金童道:“我說的一點不假,若非你與古風道長以除我而後挽救武林為名,卻純為一己之私仇,大肆挑撥,哪有今日之會?”

    “放屁!”百年修為的千古一指,居然也口出粗語,顯係為金童道破他們的心意,恐在場之人懷疑而起反感,一時情急的衝口而出。

    他微頓了一頓,怒極地喝道:“我們有何私仇?”

    金童冷哼一聲,切斷他的話尾,道:“你們七大門派和九爪神龍,十八年前,在陰山冥谷,聯手合攻,將我父親擊斃,恐我報仇……”

    萬年妖精忽然冷冰冰地道:“你父親是誰?”

    “青衫劍客金瑜!”

    幹古一指急道:“前輩,請別聽他胡說八道。”

    萬年妖精不理幹古一指,繼續對金童道:“今日之會,並非為個人仇怨,而是為全武林的仇怨,不管你與七大門派間的仇怨是真是假,也不管千古一指和古風道人心意如何,你的行為舉動,天下同道都有目共睹,千古一指和古風道人召集今日之會,無論在情理,在道義,都是應當的。”

    她臉色一沉,繼道:“你別以為有‘風雷扇’可恃,就可以橫行無阻,今天若由你活著下山,老身此生再不出江湖了!”

    金童道:“多說無益,請派第二陣打手出來吧。”

    萬年妖精烏木柺杖一舉,喝道:“第二陣打手出場!”

    古風道人忙低聲道:“前輩,不能再派人出場了。”

    “我自有主張。”

    “還是先以劍陣試試吧。”

    “待會再用。”

    二人談話間,人叢中已出來九人,勾漏四義中的一丈道人,也在其中。

    金童見九人出陣,又增掏了四枚制錢,分握兩手,一起一落移身至會場的空地中,道:“不怕死的,到這裡來吧!”

    一丈道人一招手,率著八人,向金童所立之地縱去,散落在金童的四周,一掄武器就欲進。

    九人之有如此勇敢,乃因見金童收斂了寶扇,意在使金童無暇使用寶扇,一舉將金童擊倒!

    但他們則要前欺動手時,千古一指忽然喝道:“九位小心他手上的制錢!”

    九人聞言一愣,急忙煞勢,同自向金童手中看來。

    金童淡然一笑,道:“你們既怕我手中的制錢,我就將它收起好了。”說時,將手中制錢納入懷中。

    九人見金童不但不用扇,連九個制錢也納入懷中,頓時,膽氣更壯,一同大喝,九般武器一齊向金童擊來。

    九人都經大會公認有幾手絕招的高手,這一聯手齊攻,豈同凡響。

    只刀吐寒光,劍化雲霧,數丈之內,冷風颼颼!

    但見金童展開“醉八仙”步法,東一歪步,西一斜身,穿插在重重光幕之中。

    場中眾人,領教過金童臧害的,無不臉色凝重,暗罵金童狂傲,故露絕技,未領教過金童厲害的,卻臉現喜色,以為金童之名震武林,只是靠功力精湛,寶扇威力,詭譎的步法,招式卻不足為懼。

    陡然,一聲厲嘯,緊接著,一條人影突破刀劍化成的光幕,疾若雷鞭,外射三丈!

    緊張的鬥場,霎時,靜了下來。

    九位第二陣打手,五人一齊倒地,一動不動,四人瞪目張口,渾身顫抖,立在當地,動彈不得,不問而知,九人均被金童點了穴道,只因被點部位不同,所感受不一。

    金童矗立三丈之外,不怒也不笑,卻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半晌,鴉雀無聲,一千多人,都迷茫的看看九人,又看看金童,其中,雖有大半猜出金童是以何手法制倒九人,卻均未看清金童出手動作。

    萬年妖精嚇嚇笑道:“娃兒,你的‘飛花指法’,果然有些火候,不過,有老身在此,就令師離恨天君到來,也不生效!”

    顯然,金童剛才使用“飛花指法”中的“花落追魂”-招,只有萬年妖精看得比較清楚,聽其言意,似乎還有破解之法。

    幹古一指和十餘位高手,在萬年妖精說明時,一齊縱至九人身邊,察看九人傷勢。

    只見九人身上,均烙下一個金錢大小的紅印,有的烙於辱庭穴、風池穴、神庭穴、強間穴、角孫穴,有的烙於風門穴、肩井穴、厥陰穴、關元穴,九人烙印的部位都不相同,烙在潭庭、風池、神庭、強間、角孫穴者,統已昏倒在地,烙在風門、肩井、陰厥、關元穴者,卻還可苦撐不倒,但如不及時解開,也苦撐不了多少時間。

    九般兵器均掉落地上,橫三豎四,一片狼籍。

    千古一指忙運氣雙掌,替九人解穴;但,解來解去,一個也未解開,不禁又羞又急,暗罵道:“什麼鬼點穴手法!怎麼解不開呢?”

    其他十餘人,也有人試替九人解穴,也屬罔效。

    萬年妖精冷然道:“你們別勞神了,讓老身來吧!”

    千古一指及十餘人聞言,都極快地閃在一旁。

    萬年妖精扶著烏木柺杖,走至九人身旁,——察看了一番,之後,提起柺杖,在一丈道人背心點了一下。

    一丈道人是未昏厥的四人之一,被萬年妖精一點,全身劇顫了一下,頓時,氣血通暢,筋骨松舒,恢復原狀。

    一丈道人穴被解後,驚懼地看了一眼站在三四丈外的金童,即急拾起地上一柄長劍,閃入人叢之中。

    千古一指見萬年妖精只提拐一點,就解開一人穴道,不自覺地讚道:“還是前輩武學精通。”

    萬年妖精冷哼一聲,提起柺杖一陣疾點,瞬間,即把八人穴道解開。

    昏倒地上的五人,穴道雖已解開,但精神卻十分萎頓,似乎患了一場重病一樣。

    萬年妖精替九人解開穴道後,目光忽然像雷電般的亂閃,手中柺杖一舉,道:“第三陣打手出場!”

    此話一出,一千多人,無不心氣下沉,毛孔收縮,好地晌,無人應聲,也無人動作,顯然,都已攝於金童厲害!

    萬年妖精見狀,勃然大怒,又一舉柺杖,厲聲喝道:“第三陣打手何在?”

    千古一指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走上,道:“我們不能再用此方法了!”

    清風真人、陰府聖君、古風道人、仁世大師等七八人,也即急走上諫止。

    清風真人道:“此方法沒有效用,換用第二方法吧!”

    蜥聖君道:“是呀!再用此法,徒增傷亡!不如先用劍陣試試?”

    萬年妖精怒道:“你們懂得什麼?若劍陣也無功效,再用什麼方法呢?”

    清風真人道:“我們五人聯手!”

    萬年妖精道:“我們五人聯手也不能勝他呢?”

    四人一時口塞,的確,若五人聯手仍不能勝金童,今日之會,已是不堪設想了,因為五人聯手,是他們預定的最後一戰,若勝,自不必說,若敗,已另無他法了。

    忽然,一人妖聲答道:“若五人聯手也不能勝他,還有我紅鸞女俠呢!”

    眾人聞言回頭,見紅兒身穿湖色勁裝,外加湖色披風,腳踏小蠻皮靴,風姿萬幹,嫋嫋前來。

    萬年妖精陰沉地哼了一聲,投給紅兒輕蔑的一瞥。

    清風真人等也只向紅兒微微一瞥,似乎並未把紅兒的話聽在耳中。

    他們之以此等態度對待紅兒,當然是不知紅兒的武功火候,在他們的估計中,充其量也不過名列一流高手,這還是他認為紅兒練過‘兩儀神勁’的最高估計,否則,像紅兒這等年紀的姑娘,能單身在江湖上走動,已是難能可貴了。故都把紅兒之言,當作不知天高地厚的童言。

    萬年妖精一瞥紅兒之後,旋即三度舉杖,厲聲喝道:“第三陣打手出場,抗命者死!”

    這話一出,被派為第三陣打手者,誰還敢畏縮下去,頓時,在人叢中走出九人。

    此九人,也是與第一二陣手一樣勁裝疾服,手執兵器,卻沒有第一二陣打手那樣的豪氣。

    九人離開人群約三四步時,萬年妖精忽然沉聲喝道:“將武器放下!”

    幹餘人聞言一震,暗忖:“就用武器,也難接下金童三招,叫他們留下武器,豈不是叫他們去送死?這老妖精究竟安的什麼心?”

    九人畏俱而又迷茫地看著萬年妖精,既不留下武器,也不出言詰問理由,怔然站在當地!

    萬年妖精陰側惻地笑道:“何以還不將武器放下?”

    清風真人道:“前輩怎能叫他們留下武器呢?”

    萬年妖精道:“你們不懂,若要獲勝,你們最好不要多嘴,一切由我處理。”

    清風真人無法,只好怏怏地退在一旁!

    九人在萬年妖精的威追下,相繼將武器擲在地上!——

    張丹楓掃描大眼睛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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