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蜂尾針筒的威脅下,那人不再想硬逃了,反身挺劍,用劍尖指著查子強,冷笑道:
“姓查的,沒你的事,叫杜青過來說話!”
杜青慢慢踱了過來,微笑道:“朋友有何見教?”
那人道:“杜青,我送東西來給你,為什麼叫人攔我?”
杜青一笑道:“問題在你不是修老先生派來的!”
那人一笑道:“你有什麼憑據?”
杜青道:“修老先生要送給我的東西並不是一幅圖畫,我怕有人會掠奪那樣東西,故意說成圖畫!”
那人呆了一呆才道:“是真的嗎?那就奇怪了!”
杜青微笑道:“有什麼可奇怪的?”
那人想了一想才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杜青道:“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是哪一個派來的!”
那人道:“你說說看!”
杜青笑道:“除了韓莫愁,再無別人!”
那人微笑道:“你怎麼知道的?”
杜青道:“閣下身手不凡,尋常武器攔不住你,可是你見了蜂尾針筒,立刻止步不逃,就是一個證明!”
那人道:“金陵謝家的蜂尾針名震天下,那個不知!”
杜青笑道:“這下你可說錯了,金陵謝家知名江湖,還是近半個月的事,而蜂尾針只有韓莫愁一人嘗過厲害!”
那人頓了一頓才道:“這一點算你聰明,可是修文水送來的確實是一幅圖畫,而且就是我送來的這一幅,韓莊主並未更換原物!”
杜青笑道:“韓莫愁拿到了原物,還肯給我送來嗎?”
那人道:“是真的,韓莊主只是拓下一個副本!”
杜青道:“我替韓莫愁難過,他得到的既不是原物,臨拓下來又有用嗎?白費了一番心血,還上了人家一個當!”
那人呆了一呆道:“那幅圖畫是誰送的呢?”
杜青道:“自然是有人得手在先,更換了原物,改用一幅圖畫來騙我,想不到先受騙的是韓莫愁!
那人道:“不對!如果原物不是一幅圖畫,你的話就有問題!”
杜青一笑道:“修老先生知道這樣東西要送到我手中必然會經過許多波折,所以跟我約定,大家先放出空氣,把它說成圖畫,讓那些生心搶爭的人上個當,只有我知道如果送來的是圖畫,那一定不是原件!”
那人一怔道:“那是什麼呢?”
杜青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會是圖畫!”
那人道:“這麼說來,那件東西還沒有交到你手上!”
杜青笑道:“如果到了我手上,韓莫愁就不會如此輕鬆了……”
那人想了一下道:“還是不對,韓莊主把圖畫的內容看了一下,認為絕對正確,今天你已經顯示了一部分!”
杜青笑道:“不錯!今天我露過一手,這是我故意露的,為了加強圖畫的真實性,因為修老先生說,第一幅上必須要有點使人相信的東西,才能引起掠奪者的興趣,實際上圖中所載的東西,只有我露過的那一式是真的!”
那人道:“圖上是六式劍招,只有第一式是真的嗎?”
杜青道:“不錯!而且第二式也有一半是真的,後面的四式完全是假的,習之無益,反而有害!”
那人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杜青道:“因為這圖畫已經轉過一次手了,第一次得手的人對這六式劍招的瞭解比韓莫愁要深一點!”
那人神色一變道:“第一次得手的人是誰?”
杜青笑道:“對這六式劍招感興趣的人很多,我也弄不清楚,那個送圖來的人被你們捉去了,你們可以從他身上問去!”
那人一怔道:“那傢伙被我殺死了!”
杜青道:“這是你自己把線索弄斷了,可怪不得我!”
那人又道:“線索並不重要,反正不出那幾個範圍,只是你說那第一個得手的人對劍式的瞭解更深於韓莊主有什麼根據呢?”
杜青笑道:“我可以知道這幅圖畫就是修老先生準備送出來騙人的那一幅,但是人家得手後又派人轉送給我,自然是有著充分的把握,至少他認為這些劍式對他不構成威脅才敢如此做,而韓莫愁居然認為大有價值,臨摹了一份找你送來給我,足見韓莫愁對圖上的瞭解不如別人之深!”
那人道:“或許那人也臨摹下一幅呢?”
杜青笑:“不可能,修先生跟我約定的時間是一個時辰前,耽誤了一個時辰,只夠臨摹一幅的!”
那人道:“或許這圖畫沒有被人得手過,或許我殺死的那個人,就是修文水派來的那個人呢?”
杜青道:“不會的,修老先生說過,如果送來的是圖畫,一定另附有函件,上面說明送真件的時間與地點,那當然用的是我們兩人才看得懂的暗語,可是你送來的圖畫沒有另附函件,足證已先被人先得過手了!”
那人一嘆道:“你們的行動真小心!”
杜青道:“這事情關係太大了,不小心怎麼行呢?”
那人又問道:“那麼函件一定被人拿去了?”
杜青道:“是的!可是他也看不懂,最多害得修老先生無法跟我聯絡,使我遲兩天得到那些真正的劍式而已!可是我不說明這件事,韓莫愁可慘了,他如果照著圖上的劍式去練,一定會吃大虧的!”
那人道:“你對韓莊主倒是很關心的?”
杜青笑道:“在我沒有得到那些劍式之前,韓莫愁對我的幫助很大,他可以牽制住另一方的勢力,使我有時間等待,如果韓莫愁此刻遭了殃,那一邊的人就能集中力量來對付我,甚至於殺死我,那麼他們不必得到劍式,也一樣能稱雄天下了!”
那人道:“你不怕韓莊主與那一邊的人先聯起手來對付你?”
杜青大笑道:“不可能!第一,韓莫愁殺死了王非俠,對方絕對不會與他聯手。而且謀他之心,比對付我更切;第二,目前韓莫愁與另一方的人想對付我,都有足夠的能力,不必聯手,他們之所以容忍我,就是希望我能牽制住一下對方的力量,所以我是很安全的!”
那人道:“假如那六式劍招到了你手中,他們就會合作了!”
杜青道:“那時候我就不怕他們合作了!”
那人道:“如果情況那麼嚴重,韓莊主不會放過你的!”
杜青微笑道:“你不如韓莫愁的深思遠虛,所以你不必替他亂作主張,回去把話告訴他,他會知道如何安排的!”
那人想想道:“好吧!我走了!”
查子強卻道:“慢來!閣下留個姓名再走!”
那人微笑道:“查子強,憑你千手神劍還不夠資格問我的姓名!”
查子強舉劍前刺,那人輕輕一揮就撩開了,可是查子強千手神劍就得力於一個快字,抽式換式,剎那之間,已經攻出了七八招,那人雖然仍能架開,卻不如先前輕鬆了,查子強連攻不逞,運劍更快,劍勢如浪而湧上!
那人奮起餘力,一連發出五劍,才將查子強逼退,說道:“看不出你幾年來大有長進!”
查子強止手不攻道:“你是太極門的!”
那人臉色微變,冷笑道:“胡說!太極門算什麼,連丁方鶴都不敢惹我……”
查子強道:“你剛才那三劍分明是太極門的招式!”
那人冷笑道:“告訴你不是就不是,如果你不信,可以讓丁太鶴找我,我當你的面割下他的腦袋!”
杜青忽地一揮手道:“我知道是誰了,你滾吧!今天是你運氣,因為我還要你傳話給韓莫愁,否則我就要替太極門清理門戶了!”
那人臉色一變,如飛鳥般的幾個跳躍,隱人黑暗中不見了,謝寒月從暗中出來,到他們身邊道:“這傢伙究竟是誰?”
杜青笑道:“是太極門的一個叛徒,叫黃兆興!”
查子強一怔道:“黃兆興,他不是死了嗎?”
杜青搖頭道:“沒有,他被太極門同門圍攻,逼落深谷,並沒有死,六年前太極掌門丁太鶴路過西湖,被他截住了,這傢伙不知從那兒又學來一身怪異劍法,丁太鶴被他攻得岌岌可危,幸好家父路過,才將他殺退……”
查子強道:“怎麼江湖上沒有傳聞呢?”
杜青道:“丁太鶴是一派宗主,居然被個門中的叛徒殺敗,這件事傳出去多丟臉,所以他一力懇求懇家父保密,同時還求家父代為除去這個叛徒,家父那時已掛劍歸隱,沒有即刻答應,只允准碰上他再說。我出門遊歷時,家父倒是特別關照過,如果遇上這傢伙,就順便替太極門清理一下!”
謝寒月道:“他是太極門的什麼人,為什麼要叛離門戶呢!”
查子強道:“這傢伙還是丁太鶴的第六個徒弟,因為他看上了丁太鶴的女兒丁梅芳,可是丁梅芳已經許字長徒尤飛燕,他居然暗藏毒心,黑夜蒙面將尤飛燕殺成重傷,那時丁太鶴不在家,事後被一個同門師兄查出來了,大家合力將他圍攻,逼下深谷,以為他一定摔死了,誰知他仍然在人世!這是十幾年的事了,那時我才出道,只聽說此事,卻沒見過他!”
謝寒月道:“杜大哥!你剛才為什麼又要放走他呢?”
杜青道:“據我所知,太極門丁太鶴自從西湖受挫之後,回家閉門授徒,發憤練劍,實力頗為可觀,黃兆興寄身於韓莫愁之側,一定會引起太極門的公憤,我們想引援武林同道以抗韓莫愁,太極門倒是一個很好的幫手!”
謝寒月道:“如果你殺死了黃兆興,太極門對你很感激,自應會義不容辭地幫助你,何必要等他們來找黃兆興呢?”
杜青道:“我也沒見過黃兆興,只是查兄叫出他的門戶,用話詐他一詐,他心驚跑了,我才確定是他,但是已經遲了!”
謝寒月想想道:“你剛才對他說的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杜青笑道:“圖是我叫劉宗派人送來的,派來的人被韓莫愁殺了,無敵劍式也被他搶去了,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叫他對這六式劍招不加重視,而且時時刻刻注意我,不讓真正的劍式交到我手中,誰會想到這劍式是真的,而修老先生已死,再也不會有人送東西來了!”
謝寒月道:“那麼綠楊別莊的三個老傢伙呢?”
杜青道:“我叫劉宗照樣臨摹了一份給們,他們一定也會核對剛才的談話,認為劍式不真,同樣地會繼續監視我!”
謝寒月道:“我總覺得這樣做太危險,他們都是劍道的行家,對於真假,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杜青一嘆道:“劍式一定是假的,別說他們,連我也看出有很多毛病!”
謝寒月一驚道:“修文水還是沒把真的劍式給你?”
杜青道:“是的!今天下午我一面跟趙老前輩下棋,一面就在想那些劍式,覺得除了前面兩式之外,後面的四式絕非人力可以練成,所以我很驚疑這劍式的真實性,因此我對修文水的用心捉摸不透!”
謝寒月道:“他沒把真的劍式交給你,自己就死了,這是什麼意思呢?”
杜青搖頭嘆道:“別問我,我實在也不知道!”
三人默然片刻,杜青才道:“今夜不會有事,大家回船安息吧!”
謝寒月發出撤退的號令,十二金釵與謝寒月都回來了,趙九洲留在船艙,大家坐定後,杜青打開畫卷:“我絕不胡說,各位都可以研究一下!”
查子強道:“這是血魂劍留給杜兄的,我們不便過目!”
杜青笑道:“連韓莫愁都抄錄下副本了,這還算秘密嗎?”
大家聽他這樣說了,才一起湊到燈下去看。
半天后,查子強道:“這前面兩式確是博大精深,可是後面四式玄妙莫測,似乎不是人力可及,也許是我們的功力不夠!”
謝寒月道:“可能是的,修文水不是說這些劍式至少也要經過十年的苦練,才能窺其堂奧嗎?火候不到,自然是難測其妙!”
杜青微笑道:“目前的局勢,允許我等十年嗎?修文水明知其不可能,仍然拿出來,可見其中有問題了!”
謝寒月問道:“什麼問題?”
杜青道:“他第一個目的是叫我把劍式公開出去,虛耗大家十年的光陰,如果他們真的上當,在這上面浪擲了十年,則我利用十年的努力加深進境,專攻自己的劍法,也可以勝過他們了!”
謝寒月道:“可是他把劍式交給你時並沒有這麼說呀?”
杜青一笑道:“得劍式之前,經過那麼多的測試,打通那麼多的啞謎,這不正是考我們的智力嗎?如果我能猜這那些啞謎,一定也會看出劍式上的玄虛,瞭解他們的用意!”
謝寒月道:“是你把詩句燒掉了,華老爺子並沒有考你呀!”
杜青笑道:“燒掉詩句重填,不過多費了我一番腦筋,整個詩句上仍是一連串的啞謎,需要我一一去解破的!”
謝寒月道:“可是華老爺子跟修文水在多年前就商討好的暗號,難道他們早就安排下這一著嗎?那時韓莫愁還沒有公開現身呢……”
杜青笑道:“毛病就在這裡,華老爺子給我的詩句都是最近才發生的事,他的死也是這幾天的事,如何能在事先約定呢?而且他的詩句並不是劍式,只是指示我一個地點而已,我們有很多單獨相處的機會,偷偷告訴我一聲就好了,何必要費那麼大的事,還要找韓莫愁的女兒轉交?”
在子強道:“杜兄的意思是怎麼樣呢?”
杜青:“我想他們所謂無敵劍式,可能是一個騙局,真正有用的不過是前面兩式,花十年的苦練,專修前面兩式,也許可臻無敵之境,但如果分心去練後面四式,則一輩子都不會有成就!”
謝寒月道:“那後面四式又有什麼用呢?”
杜青道:“給我用來騙人的!無敵劍式流傳很久,有心染指的人一定很多,如果落在我手中的消息傳出,大家都會來找我掠奪,所以他杜撰了後面四式,讓我在得手之後,找個機會公開出去,我如果明白他們的用意,就可以安心練劍,讓別人去空摸索了!”
謝寒月道:“如果你不明白,豈不是害了你嗎?”
杜青一笑道:“我如果不明白,那就是不配練那兩式,活該倒黴!”
趙九洲嘆了一聲道:“杜世兄見解超人一等,老朽不敢妄加評議,但是血魂劍如此隆重其事,可能不會為了這個簡單的目的吧!”
杜青道:“除此而外,我想不出還有別的意思。”
趙九洲默思片刻才道:“以老朽數十年的江湖經驗,只能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任何一種毒藥,也無法在剎那之間將人化為無形……”
眾人俱是一怔,謝寒月道:“這是可能的,據我所知,有幾樣東西……”
趙九洲道:“謝小姐提出的毒藥老朽也略知一二,但那是些烈性的腐蝕劑,絕不會把人的骨肉化盡了,而衣蛻卻完整無損的!”
謝月目光一亮道:“不錯,還是前輩見識淵廣,這是一個大破綻,有的毒藥也許專對血肉有作用,但能消逝毛骨而不損衣綿的,卻絕無可能!”
杜青神色一動道:“你們是說修文水還沒有死?”
謝寒月道:“假如他給你的劍式不切實用,則他一定還沒有死,你說他對你的考驗是不錯的,這種考驗還在繼續,到你使他滿意時,他才會再度設法將真正的劍式交給你!”
杜青想想道:“他如沒有死,又上那兒去了呢?”
謝寒月笑道:“自然是躲起來或是溜走了!”
杜青道:“兩者可能性不大,韓莫愁是看他進帳房的,而且沒多久就跟著進去,要逃過韓莫愁的監視是很不容易的事!”
謝寒月道:“從韓莫愁的監視下溜走或許不易,在眼前藏起來倒頗有可能,修文水一定是躲藏起來了!”
杜青道:“就是那麼一間帳房,我們全搜過了,除了一條通道外,別無藏身之處,他能躲到那兒去呢?”
謝寒月道:“修文水計劃周詳,必然有巧妙的藏身之策,我再問一句,他那條通道是否很秘密?”
杜青道:“是的!外表上掩藏很密,假如不是韓莫愁,我還很難找到,因為我對這一門是外行!”
謝寒月一笑道:“這就對了,因為有了那條秘密通道,你們都在深奧處去追究,卻把許多明顯的地方忽略了!二妹,你可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娘請了一個博學的通儒來教我們唸書,結果被門房難倒了的笑話嗎?”
謝寒星道:“我忘記這回事了!”
謝寒月笑道:“可能當時你沒注意,那個門房要寫一封信給他的兒子,信中叫他的兒子將帶去的茶葉分一半給隔壁的劉大媽,那位博通群經的老學究居然被一個媽字難住了,提筆良久,仍是無法落筆,結果改寫一個娘字……”
謝寒月笑道:“我記起來了,當時你還在旁邊說媽字寫錯了,還挨先生一頓罵,說娘就是媽,斥你讀書不求甚解……”
謝寒月道:“這件事在當時固解釋得過去,卻給我很大的啟示,一個精通百藝的人,很會忽略一件最普通的小事,人生下來第一個字就是喊媽,可是那位學究卻不會寫媽字,這不是笑話嗎?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杜青忙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呢?”
謝寒月道:“修文水精通醫理,自然最瞭解人的心理,進屋之後,很可能往個最顯眼的地方一躲把你們都騙過了!”
杜青想了一下道:“我要到迎月樓去一下!”
謝寒月道:“現在去幹嗎?”
杜青道:“我要查證一下,假如修文水沒有死,我的計劃就要改變一下,寒月,我希望你能陪我去一下!”
查子強道:“這時候去,不是太引人注意了嗎?”
杜青笑道:“那是一定的,但是我們可以佈置一下,查兄與趙前輩往東,寒月帶著十二金釵分成四隊,各奔一個方向。韓莫愁要查證這麼多的行動,一定煞費周章,我們的行動就方便多了!”
趙九洲道:“他最注意的還是杜世兄!”
杜青道:“這次不會,因為他已經搜索過迎月樓,知道修文水不在那兒,對我會很放心,對各位卻一定十分注意!”
直幹強笑道:“咱家不會用心計,全憑杜兄差遣就是了!”
大家商定分配方向後,杜青又道:“為了逼真起見,請各位多留點心,走出去,遇上跟蹤的人,最好給他們一點苦頭吃吃!”
趙九洲道:“杜世兄此去僅為查證修文水的生死,何必太張揚呢?”
謝寒月道:“不然,這次行動關係很大,修文水知道韓莫愁監視很嚴,要送東西前來是不可能的事,說不定就把線索留在帳房裡了,所以我們此去,一定要十分嚴密,即使一無所獲可以叫韓莫愁緊張一下!”
趙九洲道:“小姐如此說,老朽等自然遵命,但不知何時結束!”
杜子道:“大家出去,離船三十里,以兩個時辰為期,自行返船休息睡大覺,但如有一組未退,就是出了事,立即馳援!”
謝寒月道:“我們還攜有專為聯絡而用的流星炮,查大俠最好帶兩支去,有了事情,大家好有個照應!”
查子強生性高傲,但是趙九洲接了下來,他也不好反對,於是分成六個方向,大家出發了!
杜青與謝寒月並肩而行,暗風中飄來她身上的幽香,使杜青心中為之一蕩,不禁勾住她的細腰道:“寒月!這幾天我真想你!”
謝寒月並不抗拒,靠在他的懷中道:“你還有時間想到我?”
杜青道:“怎麼沒時間,一天十二時,一時四刻,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說也可憐,我們相識至今,只有現在是我們單獨相處的!我要好好地珍惜這段時光!”
謝寒月道:“以前難道沒有過嗎?”
杜青笑道:“恐怕沒有,就是在金陵你的閨房中,寒雲那小鬼還躲在一邊偷看呢!使我不敢親近你……”
謝寒月忽然想起在房中與杜青同床之事,臉上一紅道:“那時你就是為著有人偷看才不敢親近我嗎?”
杜青苦笑一聲道:“那也不是,只是你來得大突然使我慌得手足無措,所以才找個理由推託了,寒月,那時我真不瞭解你……”
謝寒月道:“現在你瞭解了嗎?”
杜青道:“我更不瞭解了,不過我也不想了解!”
謝寒月妮聲笑道:“為什麼呢?”
杜青輕嘆一聲道:“要了解,就必須瞭解澈底,那需要我畢生的時間,而我此刻的處境,生命隨時都可結束,我不敢去開始!”
謝寒月也輕輕一嘆道:“青!你知道我在金陵為什麼想把自己交給你嗎?我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希望能使你的生命充實一點!”
杜青道:“是的!所以那天我離開你的屋子後,心裡就後悔了,而以後,你也沒給我第二次的機會了!”
謝寒月道:“我沒有料到你到揚州後,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所以我立刻匆匆地趕來,給你第二次的機會!”
杜青心中一蕩道:“是嗎?”
謝寒月道:“是的!任何時間,你只要開口……”
杜青道:“那我們不必上迎月樓了,現在就回船去!”
謝寒月一笑道:“就是現在不行!”
杜青急道:“為什麼,迎月樓隨時可去,而我們的時間卻不多……”
謝寒月笑笑道:“是天公不作美,給我們女人安排了一段最不方便的時間,因此還是上迎月樓去吧!”
杜青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輕聲一嘆道:“天下事常不如意……”
謝寒月笑笑道:“別喪氣,我答應你明天晚上?”
杜青精神一振道:“明天晚上行嗎?據我所知,最少要兩天呢!”
謝寒月瞟了他一眼:“你懂得倒不少呀?”
杜青臉有發熱道:“練武的人,多少懂點醫學,這也最很普通的事,何況有時為了興之所至,出入歌臺舞榭,雖不自甘下流,對風月之情,總也有點知覺吧!”
謝寒月笑道:“你別急,我不管你風流下流,你是聞名的瀟湘美劍客,我並不期望你變成個魯男子,我也懂醫理,明天我配一劑藥,把身子清一清,滅燭留香,盛裝以待,只是希望你別摸錯船房才好!”
杜青的臉上燒得燙燙的,用手挽她更緊道:“寒月!你真好!”
謝寒月卻悠悠一嘆道:“我並不是下賤,更不是急著想得到你,而是為了後天!”
杜青徵了一怔道:“後天,你怕我活不過後天嗎?”
謝寒月爽朗地一笑道:“後天在綠楊別莊是一場艱鉅的戰鬥,誰敢說會發生什麼事,我們可以存最好的希望,卻必須作最壞的打算!”
杜青感染了她的豪情,大聲道:“對!寒月!得卿為婦,雖死何憾!”
謝寒月白他一眼道:“別叫,讓人聽見了算什麼?”
杜青道:“我真想大聲告訴每一個人,讓他們知道我有多幸福!”
謝寒月笑道:“那也得等明天之後!”
杜青笑道:“其實在別人眼中,我們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婦了!”
謝寒月沒有再理他,兩人已行近迎月樓,夜深人靜,燈火稀落,樓下的扇小門還半掩著!”
杜青看了一看,卻見裡面寂無一人,而修文水的那間帳房中還點著兩枝大紅燭,倒是有點納悶!
謝寒月一直走了進去,用上四下一打量道:“就是這間屋子嗎?”
杜青點點頭,同時用手推開壁上的暗門道:“通道就在這裡!”
剛說到這裡,也就怔住了,因為通道中站著兩個人,一身勁裝,手挺長劍,比著他們,杜青連忙伸手拉劍。
謝寒月卻笑道:“別緊張,看清楚說!”
杜青仔細一打量那兩個人,認得都是韓莫愁子侄,其中一人還被他在莫愁湖上點住穴道制服過!
韓莫愁有七位侄子,老五老六被他點後,又為謝寒月擊沉船底,淹死了,這裡一個是老四,一個老二!
可是那人都雙眼發直,一動都不動,好像又被人點住了穴道,杜青過去將他們拖了出來,放在地下。
那兩人還是不動,他伸手摸摸,兩個人都沒死,再試了一下脈門,也不像穴道受制,不禁奇道:“這兩人是怎麼了?”
謝寒月察視了一下,笑道:“他們是被藥物迷昏了!”
杜青一驚道:“是誰迷昏他們的?”
謝寒月道:“在這個屋子裡還誰?”
杜青一聲輕叫道:“是修老先生?”
謝寒月笑道:“不會有別人,而且他剛離開此地不久!”
杜青愕然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寒月用手一指道:“你看那一對大紅燭,燭心還是白的,燭頭的餘蠟還沒有熔化,分明是剛剛點上的,當不是這兩個傢伙點的!”
杜青道:“這隻證明有人剛來過,但並不見得是修老先生呀!”
謝寒月道:“我有確實的證據,第一這兩個傢伙是受藥物所迷,不可能別人會用這種方法,第二,我在屋中聞到一段淡淡的藥味,只有經常與藥物接觸的人才有這股味道,所以我相信是他!”
杜青欽佩地道:“寒月!還是你行,今天如果有你在,問題早就解決,有這些例證知道修老先生未死,我們可以走了!”
謝寒月道:“等一下,看看再走!”
杜青道:“要查證的事已經有了結果,還看什麼呢?”
謝寒月笑道:“修老先生一直跟著我們,只比我們早一步來此,他替我們迷倒了這兩個傢伙,自然是方便我們查看一下!”
杜青不信道:“你怎麼知道修老先生是跟著我們的?”
謝寒月用手一指紅燭道:“這不是普通照明的紅燭,他一定是跟在我們身後,聽見了我們的談話,才特為準備的,這位老先生很不簡單呢?”
杜青見那一對紅燭,竟是新婚洞房所用的龍鳳花燭,心中不禁一怔,謝寒月又指桌上的筆硯道:“你再看硯池中黑跡猶新,筆未歸套,那位老先生還給我們留了幾句話,我們總要找出來才能走呀!”
杜青對她的觀察力之敏銳更為佩服了,也不多浪費時間,在屋中仔細搜索起來,可是屋中陳設很簡單,完全沒有可藏人或是藏東西的地方!
謝寒月四處看了一下道:“杜大哥,上次你們找過屋樑吧!”
杜青一怔道:“沒有!屋樑上能藏人嗎?”
謝寒月道:“你抬頭看看,只有這個地方能藏人!”
杜青抬頭一看,那屋樑足足一尺多寬,如果一個人橫躺在上面,的確無法為下面所見!
連忙拿了一枝紅燭,將身一聳,一手勾住橫樑,探首上望,然後飄身下落,一臉羞慚地道:“積塵有個人印。確實是有人躲過的樣子……”
謝寒月道:“沒有別的東西嗎?”
杜青道:“有一張字條跟一包東西,是指名給你的!”
謝寒月道:“你為什麼不帶下來!”
杜青道:“單單指名給你,自然是不准我看!”
謝寒月嘆一聲道:“你真是的,我們兩人還分你我嗎?”
說著縱身上去,把紙包拿了下來,紙包上寫著:“謝小姐寒月親啟!”
打開紙包,除了另一個小紙包外,還有一張字條寫著:“一:無敵劍式之措置極妥,深獲吾心。
二:花燭一對,聊以為賀,藥粉一包,可阻桃源春水,日晨服,劉郎尋徑有路,庶幾無礙鴛夢!
三:無敵另四式當不日奉上。
四:此二人暗藏道中,餘以迷香制之尚另有借用,勿使韓莫愁疑及老朽,切記!切記!
五:修文水已死,老朽將易容現身,二位即有所覺,仍不宜宣洩,以誤大事也。
六:綠楊別莊之會,恐多兇險,宜慎之。”
兩個人都楞了有半晌,謝寒月才將紙條在燈上焚燬,將地下一對昏迷的人點了穴道,然後走出門去!
杜青一嘆道:“這位老先生真會開玩笑!”
謝寒月道:“豈僅會開玩笑,他的身手更是驚人,在我們後面跟了半天,我們卻毫無知覺,幸虧他不是敵人……”
杜青笑笑道:“那是我們太忘情了,否則不會毫無知覺的!”
謝寒月又道:“他為什麼不把劍式一下子給你呢?”
杜青道:“那當然是為了我沒有通過他的測試,他認為不夠資格,所以還要考驗我一段時間!”
謝寒月道:“你也太粗心了,那知他明明藏在樑上,你怎麼不知道?”
杜青苦笑道:“我以為他不會武功,那裡想到他會上樑呢?別說是我了,韓莫愁個老滑頭,還不是被他騙過了!”
謝寒月低頭不語,杜青又笑道:“別去管他了,對那幾招劍式我得失之心並不切,給不給都沒關係,倒是那包藥,你明天可千萬記得服下去!”
謝寒月橫了他一眼,自己的臉都燒了起來。
兩人才回到船邊,卻見西天衝起一溜星火,謝寒月見狀一驚道:“這是告急求援的信火,有人遭遇到難題了!”
杜青抬頭一望道:“這是藍素雲那一組,不知道他們遇上誰了?”
謝寒月道:“那不管,去看看再說!”
二人朝著信火的方向奔去,追出十幾裡,來到一片曠野,但見人形幢幢,夾以刀劍碰觸與廝殺呼喝之聲。
等他們趕過去,才發現其他人早已先他門趕到了,謝寒星正與一個韓家的少年對戰苦拼,金陵十二釵中,有三個人躺在地下,其餘幾人也被韓家的家人圍攻著,查子強與趙九洲雙戰韓無畏,仍然佔不到上風。
杜青趕到後,立刻沉聲喝道:“大家都住手,到底為什麼?”
謝寒月也問道:“二莊主!你為什麼跟我的姊妹打起來?”
韓無畏用手一指藍素雲道:“你問她好了!”
謝寒月回頭向藍素雲問道:“素雲!你怎麼得罪二莊主了?”
藍素雲道:“我也不知道,我帶著幾個姊妹出來散步,二莊主突然帶人追了上來,圍住我們就動手,還把三個姊妹點倒了,我連忙放起信火,幸虧二姐與查子強趕到了,否則;連我也會被他們抓起來!”
韓無畏怒道:“你別混賴,如果不是你們先傷了我家的人,我幹嘛要抓你們?我這裡有四個人被殺,非要你們償命不可!”
謝寒月斥道:“素雲,你怎麼隨便殺人呢?”
藍素雲道:“沒有呀!”
韓無畏怒叫道:“還說沒有,我家四個人都中了你的毒藥暗器!”
藍素雲哦了一聲道:“是那四個小賊嗎?”
謝寒雲道:“別胡說,韓家的人怎會是賊呢?”
藍素雲道:“他們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們後面,我們是女孩子,自然要小心一點,所以我隱在暗處,賞了他們一筒袖箭!”
謝寒月笑道:“那是韓莊主派出來保護你的呀!二莊主,你說是不是?你怎麼把他們當賊看待了呢?”
韓無畏瞼色一紅,訕然道:“謝小姐,你別話裡帶刺……”
謝寒月臉色一沉道:“二莊主,假如他們不是保護敝姊妹,則深夜跟在女孩子後面,難免要引起誤會,這倒怪不得敝姊妹了!”
韓無畏語為之一塞,厚著臉皮道:“我的人跟在後面,說保護是笑話,謝家的姑娘個個身懷絕技,還用得著我們保護嗎?”
謝寒月冷笑道:“那是為了什麼呢?”
韓無畏道:“大家打開窗子說亮話吧,他們是為了瞭解各位的行動!”
藍素雲道:“如果我們不警覺點,等他們有了意外的行動還來得及嗎?”
謝寒月道:“我們的行動必須讓二莊主瞭解嗎?”
韓無畏道:“在目前的情形下,確實有此必要!”
謝寒月瞼一沉道:“那麼敝姊妹的自衛行動也屬必要!”
韓無畏怒道:“他們只是跟蹤而已,並沒有出軌的行動!”
韓無畏道:“本莊子弟知書識禮,絕不會有那種事……”
杜青冷笑道:“不久以前有人送東西來給我,那人就被一個名叫黃兆興的人殺死了,據說是出於韓莊主的指使……”
韓無畏又被塞住了嘴,只得道:“我不知道,而且閣下也可以殺死黃兆興呀!”
杜青微笑道:“無此必要,被殺死的人與我無關!”
韓無畏道:“但是被她們殺死的人是我的子弟,我當然要替他們報仇,廢話也不必說了,除非你們把這四個女兇手交出來!”
謝寒月一笑道:“貴子弟果真死了嗎?”
韓無優叫道:“他們中了毒箭,已經斷氣了!”
謝寒月笑道:“謝家從不使用毒箭,假如他們是中了袖箭,二莊主大可放心,那只是一種迷魂藥,十二個時辰後會自動醒轉的!”
韓無畏一怔道:“連氣息都斷了,還能醒轉來嗎?”
謝寒星笑道:“這是我獨創的袖箭,我保證他們送不了命!”
韓無憂想了一下道:“那我也必須把這四個女子帶走,等我的人醒了過來,再放她們離開,否則就要她們償命!”
謝寒星立刻叫道:“放屁,我家的姊妹誰敢帶走!”
韓無畏一舉劍道:“韓某憑這把劍要帶人走,誰不服氣就來試試看!”
謝寒星挺劍前撲,韓無畏揮劍一格,第二劍迅速地拍在她的腦門上,幸而他不想傷人,劍身是平拍上去的!
謝寒星立刻被震昏了,杜青與查子強仗劍去救,韓無畏長劍一閃,將二人都逼退了回來喝道:“先把那丫頭抓起來!”
杜青與查子強兩次進逼,都未能衝過去,而韓家一名子弟已經出來,把謝寒星點住了穴道,提了過去!
杜青見韓無畏的劍勢突厲,這才相信韓萍萍說他與韓莫愁兩人以前都沒有顯示真正的實力之事完全正確!
論拚或許尚可一戰,但杜青此刻也不想把自己所能完全透露出來,因此後一步,把查子強也拉住道:“二莊主,咱們談個條件如何?”
韓無憂十分得意道:“沒什麼可談的?”
江青冷笑道:“我並不是怕你,只因為與令兄約定在後天早上,到綠楊別莊把事情作個總了結,此刻不必太急!”
韓無畏也冷笑一聲道:“後天解決也行,只是今天我一定要帶四個人走!”
杜青道:“帶人走沒這會事,謝小姐已經保證那四個人沒問題,她現在是謝家的主事人,說出來的話自然算數!”
韓無畏道:“那也行,反正我的人出了問題,謝家的這幾個女的絕對逃不了,地下的人只是被了點穴,你們解了穴帶回去!”
杜青道:“寒星呢?”
韓無畏道:“我的兩個兒子死在她手中,正要找她算帳呢?這次落在我手中,可絕對不能放過她!”
杜青一笑:“你一共有幾個兒子?”
韓無憂道:“三個,卻死了兩個……”
杜青臉色一沉道:“如果你敢動寒星一根汗毛,你就要絕後了!”
韓無畏神色一動道:“你說什麼?”
杜青冷笑道:“剛才我到迎月樓去,有兩個人藏在帳房的暗道想暗算我,其中一個就是你的寶貝兒子……”
韓無畏大急道:“你殺死了他們?”
杜青笑道:“我是不會輕易殺人的,可是你傷了寒星,我一定用那兩個人的性命作抵,你瞧著辦吧!”
韓無畏臉色變了半天,最後才咬牙道:“你殺死他好了,說什麼我也不接受的你的威脅!”
杜青冷笑道:“你別忘記我手中有兩個人,你可以不要兒子,韓方不會不要他的哥哥,如果另一個被殺死了……”
韓無畏大叫道:“那關我什麼事?”
杜青道:“我無意殺人,是你逼我殺的,韓方是個恩怨分明的漢子,他自然明白誰才該為他哥哥的死負責!”
這時另一個少年道:“二叔,這件事您必須慎重考慮,老七為了大伯的死,已經很不滿意了,老二是他唯一的親手足,如果您為了這件事而害老二丟了性命,他絕不原諒您!”
韓無畏叫道:“我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在乎了……”
那少年道:“那是您的事,老七可不會作如此想!”
韓無畏道:“誰叫他們自己不小心,落在別人手中!”
那少年道:“話不是這麼說,老二這次並不想來,他們兄弟倆對二叔已經失去了信心,完全是看在您份上才來的,現在您有救他的機會而不救,很難取得他的諒解!”
韓無畏沉思片刻才道:“那兩個人呢?”
杜青道:“你把寒星交還給我們,我就交出他們!”
韓無優無可奈何,一揮手道:“把人還給他們!”
謝寒月連忙過去,將謝寒星抱回來,拍開穴道,藍素雲也把地下的三個人救醒了,韓無畏才問道:“我們的人呢?”
杜青笑道:“還在迎月樓的暗道中,我只點了他們的昏睡穴,一個時辰後,自己會解穴醒來的!”
韓無畏臉色又是一變,杜青笑道:“我不是騙你,如果你不答應交換,我趕回去結果他們還來得及,既然你答應交換了。我也不會再去了!”
韓無畏沉聲道:“杜青,你小心點,至遲後天,我一定要你好看!”
杜青哈哈大笑道:“無故六式在我掌握中,我還怕你不成!”
韓無畏冷哼一聲,率眾呼嘯而去。
杜青這才對謝寒星莊重地道:“寒星你看見了,韓家的老兄弟倆人手下有多厲害,你下次不能再不量力亂來了!”
謝寒星倔強的個性從不向人低頭的,唯獨杜青能說她,所以她聽了一聲不響,查子強卻輕嘆一聲道:“咱們這下子算開眼了,真想不到他的劍法有如此造詣,好像比他的哥哥韓莫愁還精深得多!”
杜青微微一笑道:“查兄對韓莫愁又知道多少?”
查子強道:“上次在清涼寺中,我們幾個人圍攻他一個人,他雖劍招凌厲而且詭異,但不穩重,並非無暇可擊,如果我們能沉著應戰,尚有一兩分勝望,再差也能拼地一下,可今天,小弟與趙老合攻韓無畏一人,竟是一點都奈何不得他!”
趙九洲道:“今天他還顯得手下客氣,不願意傷人,否則他隨時隨地都能制住我們,我證明他比我們高出太多了!”
杜青笑道:“韓無畏今天所施展的也不過是十之六七而已,但是要說他高出二位很多,兄弟倒不敢苟同!”
查子強翻著白眼道:“杜兄這話怎麼說?”
杜青道:“他不想傷人,二位又何嘗有傷人之意,大家都是在手法上求勝,自然顯得他強,因為他對二位的路子已有相當瞭解,二位對他卻毫無知悉,在這種情況下動手,二位吃虧太大了!”
查子強道:“劍術高低之分,就在這種地方顯出來!”
杜青笑著搖頭道:“不然!如果切磋劍技,以此定優劣尚可一說,如果是在劍底決生死,則誰也不敢預料,因為一個人不顧生死,捨命拚鬥時,出手就不按照章法,有時信手揮出一招,連自己也弄不清楚,卻往往能予對方以致命的打擊。”
查子強想了一下道:“這種情形是常有的,經常一個高手會被庸手逼得進退無路,所以江湖有句俗語,‘好漢怕拚命’”
杜青一笑道:“這就對了,今後對韓莫愁兄弟倆,唯有這個打法!”
查子強一怔道:“杜兄是說一見他們就拚命?”
杜青道:“這倒不必,如非必要,仍是以不出手為佳,但一到必須出手時。就是生死關頭了,唯有亂打亂拼,才能制住他們詭異莫測的劍式!”
查子強有點不以為然道:“這不是顯得太無賴了嗎?”
杜青輕嘆道:“韓莫愁只給我們留下兩條路,不是跟著他走,就是被他所殺,方今江湖,已不容許講究劍手的風度與氣節了!”
查子強朗聲道:“生為劍土,死為劍魂,慷慨逞一搏,生死不足論,兄弟以為風度與氣節,就是一個劍士的靈魂!”
杜青肅然拱拱手道:“查兄是劍中君子,俠中豪士,兄弟那番謬論倒是有辱清聽了,不過對韓莫愁那股人,講氣度是行不通的!”
查子強見他的態度很誠懇倒覺得有點訕然道:“杜兄說得太客氣,查某隻是一個粗人,根本談不上什麼君子豪士,只是遵循著一個劍手應遵守的規誡而已,兄弟也知道用這一套去對付韓莫愁等人是沒有用的,但是兄弟認為吃點虧還是值得的!”
謝寒星忽然笑問道:“查大俠是打算用人格去感化他們?”
查子強臉色一紅,毅然道:“查某不敢說這種狂語,只是不願意被他們同化而已,咱家覺得用對人的態度去對畜生禮貌一點,對一條狗說人話,別人不會把我當成狗,如果我與狗汪汪對吠,別人不說,我倒覺得自己也變成了狗了!”
杜青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卻衷心佩服,雙手高舉過頭道:“聽君一夕話,勝讀十年書、兄弟敬拜教誨!”
查子強連忙道:“杜兄!我們雖然相逢日淺,但是我對杜兄的技藝人品卻是十分欽佩,所以才口不擇言……”
杜青忙道:“那裡!那裡,兄弟只感到慚愧……”
趙九洲卻微微一笑道:“二位都不要客氣了,杜世兄是人中麟鳳,查老弟也是濁世神龍,二位的論調都對,查老弟是站在劍手的立場,杜世兄卻是站在仗義除奸的立場,處事的方針自然不同,這是不能以常情來衡量的!”
杜青笑道:“可是再晚與查兄一比乃有云泥之別!”
趙九洲道:“不然!查老弟潔身自好,不同流俗。韓莫愁只以異己樹之並不太放在心上,杜世兄以詭制詭,處處給他莫大威脅,如果不是顧忌著杜世兄,他的氣焰更為囂張,說不定早已對金陵謝家與綠楊別莊施展毒手了!”
謝寒月笑笑道:“謝家全是女流之輩,不堪一擊,他要併吞綠楊別莊,恐怕還不容易,那裡的人沒一個好惹的!”
趙九洲一嘆道:“不錯!我這次去弔唁,才發現那裡的確不簡單,非俠兄是我多年故交,我卻想不到他在暗中會培植下如此雄厚的勢力,看來他與韓莫愁是一流的人物,不過我擔心的人,既不是綠楊別莊那邊,也不是韓莫愁……”
杜青忙問道:“是誰?”
趙九洲道:“是韓無畏,此人城府之深,猶在乃兄之上!”
經他這一提,大家都默然了,良久杜青才道:“世伯看得很準,早些時候,韓無畏表現得頗為正直,是非也很明白,這幾天他這個人確實很讓人耽心!”
謝寒星也道:“我倒看不出他有什麼了不起,充其量也只是他哥的一個應聲蟲而已,有什麼好耽心的!”
杜青嘆道:“寒星!你沒有看出來,韓莫愁雖然雄心勃勃,但剛愎自用,目空一切,遲早會失敗的,因為沒有人受得了他的那一套,可是韓無畏比他聰明多了,他懂得籠絡人心,你有沒有發現韓家的子弟都已在他的掌握中了!”
謝寒月道:“豈僅是韓家的子弟,連韓莫愁多年籠絡的一些江湖上的人,漸漸地也入他的掌握中了,目前韓莫愁只是個傀儡,真正掌握實力的還是韓無畏!”
謝寒星道:“韓莫愁自私自利,寡信輕義,連他的女兒都在反對他,同族子弟不滿意他是必然的,可是另外那些江湖人卻是韓莫愁召集來的,怎麼會落人韓無畏的掌握中呢?”
趙九洲嘆道:“韓莫愁只是劍術強,卻不懂籠絡人心,全憑一己之喜憎而用人,像那個鎮三關陳其英,早就為人所不齒,卻因為能得韓莫愁的信任,居然趾高氣楊,韓無畏卻比較聰明,今天好幾次給陳其英難堪,自然容易取得別人的好感!”
杜青道:“韓家的那些江湖人雖然屈於威勢,究竟還有點江湖豪俠氣質,韓無畏那一著當然容易抓住人心,像今天晚上韓家四個子弟受了傷,叫韓莫愁來處理,一定會怪他們自己不小心,韓無畏卻硬替他們出頭,比較起來,大家當然會慢慢趨向韓無畏了!”
謝寒星道:“那麼將來韓無畏會取代他哥哥的地位了?”
杜青點點頭道:“這是很可能的,目前韓無畏還不會怎麼樣,一旦二人所能相差無幾時,韓無畏必會起而代之,那時要對付他們就更困難了,因為他懂得抓住人心,人們會死心塌地擁護他!”
謝寒月笑道:“不過韓莫愁不傻,對韓無畏的用心會看得出來的,我們不必為此操心,何況他們內訌,對我們只有好處,天都快亮了,大家回船去休息吧,明天在綠楊別莊還有一場好熱鬧呢!”
眾人默然無語,走上回程。
到了泊船之處,杜青在謝寒月耳邊道:“千萬別忘了把修老先生給的那包藥服下去,晚上早點上床,這是我們的花月良宵呢!”
謝寒月滿臉飛紅,柔媚地瞟了他一眼,啐道:“瞧你急成這個樣子,好像沒有明天了!”
杜青輕嘆道:“誰知道呢?說不定這就是我在人世的最後一夜了!”
謝寒月抬頭想說什麼,但她的眼中已充滿了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