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青與邊城重新回到屋裡。社雲青皺眉道:“邊兄,你這不是找麻煩嗎?你知道我不得閒。”
邊城一笑道:“杜兄,我知道你什些什麼,但是你留下來,也許大有收穫。”
杜雲青不禁一怔道:“邊見這話是怎麼說呢?”
邊城笑了一笑:“杜兄今天,不會是專為歸還馬匹吧,因為你知道這匹馬是不必歸還的,而且它本就是應該歸於杜兄的。”
杜雲青愕然道:“怎麼會是應該歸於我的呢?”
邊城道:“月星雙寒劍,紅面雙飛翼。杜兄既是寒月的傳人,自然也應該是墨龍翼的主人。在下奉師命將它騎出來,就是要使驟歸舊主,只是沒想到寒月刻變了形態,如果不是見列社兄殺死戰那一劍,兄弟不是不敢貿然相認呢。既然寒月劍法已有傳人,寶駒也應該交給杜兄了。”
“那匹馬一直活到現在?”
“畜牲的壽命沒有那麼久的,這是第二代了,老的那一對在十年前就雙去世了,留下來的剛好也是一白一黑,而龍駒還在家師那兒,由我小師妹寒星刀張念月騎著,墨龍翼則囑我尋覓寒月主人交付。”
杜雲青默然片刻才道:“暫時還是由邊見留著吧,我實在豢養不起這頭名駒。”
“短時間是可以的,可不能太久,因為我就要走了。”
“什麼?邊兄要走了?”
“是的,我在禮親王府的約期已滿,再者寒月主人已經找到了,我也要回去說一聲。”
“令師還健在嗎?”
“還好,身子雖不如從前健朗,但依然雄心勃勃,所以在我沒走前,杜兄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事儘管吩咐好了。”
“也沒什麼,我只是想對一流宗多瞭解一點。”
“杜兄問這個問題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恐怕我能奉告並不多,寒星門加入一流宗是家師的指示,我對一流宗的瞭解很少,杜兄還不如去問玄真子,他知道的還多一點。”
“玄真子也知道得不多,只說一流宗的目的恐怕並不在稱尊武林,不有其他更深的用意。”
“這是很可能的,家師出身貴族,假如沒有更深的企圖,也不會把寒星門的力量都投進去。”
杜雲青一怔道:“這麼說來,一流宗是與官府有關了?
“這是我的猜測,卻沒有佐證,寒星門雖然在一流宗裡佔有重要的地位,但我們卻是不受指揮,完全是屬於客卿的身份,有時只負些監督的責任,所以知道的不多。”
杜雲青默然片刻才道:“邊兄弟,你說今天要我留下,必然會大有收穫,這又怎麼說呢?”
邊城笑笑道:“這要分幾方面來說,不過我希望知道你們結識的經過,才能決定如何回答。”
“這也有關係嗎?”
“有,而且有很深的關係。”
杜雲青略作沉思後,還是把經過情形照實地說了。
邊城聽了神色很凝重地道;‘你們是在半年前結識的,而以後她一直沒有再去過?
“是的,否則我早就把東西還給她了。”
“那時她不知道你就是名動武林的新月劍客?”
“不知道,如果我身上不帶劍,很少有人能認識我。”
邊城笑道“你老兄這份流水行雲的氣概,只要稍具見識的人,都能看出你不是個普通江湖術士。”
杜雲青道:“那沒關係,只要沒人認出我是笑面追魂就行了,算命是我到北京才混上的臨時行業,在以前我只是挾個破書箱,人家只以我是個投考不第的落魄幹士子。”
“但芙蓉姑娘很可能早就認出你了。”
“不會吧,她又不是江湖中人,不懂得武功。”
邊城凝重地道:“杜兄!你看她不會武功嗎?”
杜雲青一怔道:“她會武功?”
邊城一嘆道:“我不知道,雖然她口口聲聲說不會武功,不懂劍法,可是每隔兩三個月,都要代內廷出來考校一次劍法,我的那幾個學生很有天份,劍練得也有成就,放之江湖,都夠算得上把好手,可是在她面前,個個都戰戰兢兢,演練時不敢絲毫懈怠,假如她不懂得劍法,那些女孩子怎麼會如此畏懼她呢?”
江雲青道:“或許是她在內宮得寵的緣故。”
“杜兄,這話出自別人的口尚有可說,卻不該出自你這位高手之口,一個夠資格被兄弟稱為好手的劍手,絕不會被一個外行看出破綻的。”
杜雲青陷入了沉思。邊城又道;‘我是每個月教劍兩天,訂下功課程序,叫學生們自已回去勤練,下一次上午溫習舊式,下午教新招,有時她們沒等我教授新招,就能對以後的演變有了基礎,分明是另有明主傳授。”
“邊兄認為是她教的嗎?”
“在內城不會有別人了,而且我的學生都是些郡主格格等皇室親眷,尋常的江湖人難以接觸到她們的。”
“這並不能證明是她教的。”
“我知道,這點證據是不夠的,我也試過一兩次,每當我親身示範時,演練出一兩手精招,她的眼中就會現出興奮之色,一個不懂劍的人,是不會體察到那些劍式精奧的,這算不算是證據呢?”
杜雲青心中一動,他自己也有這種感覺,那就是不久前在這裡見面時芙蓉姑娘的眼中有精芒一閃,雖然是時間極短,若非自己一直在注意她是很難發現的,當時只以為是自己眼花,現在聽邊城一說,倒是大有可疑了。
沉默片刻,杜雲青道:“她與一流宗有關嗎?”
“我不知道,我在這兒教劍,並不是傳授寒星門的武學,而是把江湖上各家劍法的精華溶會後擇要而授。”
“邊兄是最適合了,寒星劍式除了幾手絕學外.差不多全是以別家劍式為基礎的。”
“不錯,可是我發現那些學生們底子也很好,幾乎每家的劍法,都經涉獵,所以有重複的劍法,我很少要教第二遍的,最多糾正一兩個出手部位的錯誤,以及跟別種劍法配合時,銜接下所需的少許變化.那是閉門造車練不出來的,必須是多次殺伐經驗後所累積的心得、因此我知道除了我之外,另有個能人在指點她們,這個人對天下各家的劍法都極有研究,只是直接動手的經驗不足,因此這個人有八成的可能就是她。”
杜雲青道:“假如真是她的話,那她的造詣已到反噗歸真,深藏不露的境界了。”
邊城道;”可以這麼說,但我覺得她的修為還不如杜兄,間或有什麼使她激動的事,她目中仍是精光難掩,不像杜兄以新月劍遊俠江湖幾年,竟然沒有認出杜兄是一代劍聖柳寒月的傳人!老人家是真的仙遊了?”
“是的.兄弟追隨恩師杖履十五年,親自為他老人家送的終,自從收了小弟後,老人家已經絕足江湖了,而且一直鬱鬱寡歡,可以說是受憂愁而死的。”
邊城十分感慨地道:“在下比杜兄還早幾年見到柳前輩,對他老人家的俊逸丰儀與松風水月胸襟,十分孺慕,遺憾的是家師太固執,太倔強,否則這一對神仙劍侶,不知會有多美滿,其實是兩位老人家都不執著,不肯低一下頭。”
杜雲青道:“邊兄,你我雖為初會,但由於師門淵源與彼此的神交心儀,兄弟說句交淺言深的話,這不能怪恩師的,他老人家已經算是讓步了。為了白老前輩,他退出了復明義師,放棄了與朝廷敵對的立場,已經招致了同僚友輩許多辭淬與不齒,為了身分與立場,他的確不能再投身官府,做出賣自己同胞的勾當。”
邊城道:“這個自然,但我不是為家師辯護,家師的犧牲又何嘗不大,她老人家為了柳老前輩,辭去了血滴子統領的職務,等於也是放棄了自己的職責。”
杜雲青笑笑道:“白前輩雖然辭卻了血滴子統領。可是她並沒有放棄職責,寒星門下蓄士近百,勤修百藝,仍然是為朝遷作儲備人才的訓練。”
邊城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家師身為滿族的親貴,她的親族在正藍旗中職司將領者很多,如果她老人家完全不管了,整個家族都會失勢於當朝,各有各的苦衷。”
兩人默然片刻,杜雲青道:“老一輩的事,我們不必置評,還是談我們自己吧。”
邊城道:“柳老前輩有什麼遺命給杜兄呢?”
杜雲青道:“沒有別的,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准許我以寒月劍法入仕朝廷,但也不得參於復明組織,只准以江湖人身份,盡俠義之本分,前者為盡本分,後者為酬令師。”
邊城道:“那就好了.家師有命令,不管做什麼事,都不得與寒月傳人為敵,因此只要是本門中人,杜兄可以不必擔心,即使杜兄要他們的命,他們也不會反抗的。”
杜雲有一笑道:“那我們是不會成為仇敵了。”
邊城笑道:“杜兄可以仇我,我卻不會仇杜兄。”
兩人相對現,良久無語。半天后,杜雲青道:“一流宗該是朝廷密探的延伸了。”
邊城道:“可能是的,先帝以血滴子盡屠異己,但目從家師辭職後,血滴子已無形星散,一流宗可能是新立的組織,作法也比較高明瞭,完全以江湖姿態出現,在暗中瓦解義師,寒星門只是以客卿身份參予,不受指揮,所以知道得不多,不過主其事的人,能為尤在家師之上,杜兄要小心一點。如果杜兄想深入瞭解,不妨在芙蓉郡主身上試試看.o”
杜雲青道:“邊兄認為她一定與一流宗有關。”
邊城道:“我只是在旁敲側擊,如果一流宗與官府無關,家師不會把寒星門投入,如果一流宗是朝廷密探的化身,則芙蓉郡主的父親壽親王是皇上的親手足,而且掌握著侍衛營,芙蓉郡主怎會沒關係呢?”
杜雲青呆了一樂道:“真是如此,我倒後悔留下了,因為我已經跟一流宗作上了對,以後反而不好見面了。”
邊城一笑道:“她能在杜兄窮途潦倒時青眼獨加,可見她對杜兄的印象很好,如果杜兄能感之以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杜雲青臉色微變。邊城又道:“杜兄,我說這話並無侮辱之意,鑑於家師與白前輩的例子,我覺得武林中的很多怨恨仇結,甚至於滔天巨波,每起由於男女之情,而有許多美滿情侶,每因一念之差而成情海之急偶,是皆為莫大之憾事也。如果杜兄與郡主能因情好而卻武林中一場大殺劫,化暴為祥和,這不但是武之佳話,也是一場莫大的功德。”
他說得很誠懇,杜雲青的臉色稍霽,輕輕一嘆道:“邊兄對我的期許太高了,杜某乃一介寒士,落魄江湖,跟人家的身份相比,真是天壤之別。”
邊城笑道:“杜兄這話可不像是個男兒所說的了,以杜兄的胸襟懷抱,眼睛裡何嘗有富貴二字,別說她只是一個格格郡主,就算她是一國之女王,杜兄難道會放在心中而自認不如嗎?”
杜雲青苦笑道:“是事實,我妄自尊大有什麼用?”
邊城道:“杜兄是怕她會看不起你,那杜兄就看錯人了。清華郡主姿傲群芳,才華蓋世,但她卻是最謙和的,也是最看不起富貴利祿的人,許多王孫貴胃登門求匹,她都一口回絕了。”
“人家有資格驕傲。”
“這倒不是好命,是她瞧不起那些公子哥兒,她的父親壽親王也是同樣的想法,公開地向人表示過,內城裡沒有清華的匹配,關於她的終身聽其自擇,不論家世,但求人能堪為其匹。”
“皇族不婚平民,這是大清朝律,更何況是漢人呢!”
“這是指男方而言的,貝子阿哥,不得娶漢女為妻;但郡主、格格下嫁漢人平民營,已有先例,何況這條律的限制也並不很嚴,觸犯了並沒有多大的罪,最多是取消爵封而已,以清華郡主的人品,她也不會在乎這些的。”
杜雲青道:“這只是閣下一廂情願的想法。”
邊城道:“不然,我看得出來,她從沒對人如此客氣過,何況留贈之翡翠玉鎖價值連城,是聖上在壽親王五十大壽時御賜奇珍,她居然肯慨然相贈,足見她對杜兄之器重。””贈鐲之時,她只知道我是個落魄的寒士。”
邊城笑道:“或許她那時還不知道杜兄是天下第一奇士,卻已看出杜兄的不凡,假如她真的只是以此作為杜兄登雲之資,至少在饋贈之後,再去看看杜兄是否已如她所期的開始奮發了,可是她半年未曾前往。”
杜雲青道:“也許她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邊城一笑道:“社兄,一對玉鐲,一朵珠花,雖然在她說來不算什麼,但畢竟是得自上賜的東西,會送給一個陌生人後,漠不關心地忘了,假如她真是這樣一個人,那不是慷慨清高,而是怪誕了。”
杜雲青也覺得自己的理由很牽強,頓了一頓道:“假如她重視這件事.何以半年之內,絕足不往呢?”
邊城笑道:“她自己不去,但別的人可以前去呀,她雖然沒有再見杜兄,但杜兄的行蹤並沒有漏過她的眼睛,別忘了她老子統領著侍衛營、九門提督的巡撫,還有北京的班房公役,全是她家的耳目,要打聽一個人的行蹤還不是易如反掌.”
杜雲青陷入了沉默。邊城又道:“她剛才說壽親王已經關照京師的珠寶店,注意這一對玉鐲的下落,發現了有人拿去求售,就不惜價值收購下來,這個命令,很可能是她自己下達的。”
“為什麼她要下這樣做呢?
“測試一下老兄的操守與人品,如果你拿去賣了,她認為你最多隻是個利祿之徒,心裡會感到很失望,以後也就會真正忘了閣下這個人了。正因為你身懷奇珍而不變清守,依然克守窮愁,她知道你很珍重這一番情意,心裡才加重了你的份量,因而才邀你上她家去,你要知道這是從所未有的事。這個邀請如果是加諸於城內另一個人,叫他一路爬了去也是心甘情願的。”
邊城分析得頭頭是道,杜雲青心中也愈亂,這一個荷包與兩件首飾,的確使他心中幻起了一個綺夢;但真正到了夢境有望實現時,他反而感到惶恐了,甚至於有點失望的感覺,最主要的是為了芙蓉的身分。
不是郡主的身份,在杜雲青的眼中雖沒有富貴這兩個字的,別說她是一個郡主,就算她是皇帝的女兒,杜雲青也不會在她面前感到自卑。
是她在一流宗中的身分,雖然目前並未證實,但話出自邊城之口,總有幾分可信的。
假如一流宗真是官家的秘探組織,假如芙蓉真是在一流宗裡擔任著重要的角色,那麼以前的贈珠之舉,可能就另懷目的.那會使整個事情變得很醜陋。
邊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裡,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杜兄,有一點可以保證,清華郡主對你所作的一切,絕不會在拉攏你,以她的為人不會用這種手段的。”
杜雲青默默無語。
邊城又道:“我不過是說說而已.老兄並不一定要接受,等今天晚上你們再度見面時,不妨對她再深入瞭解一番,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更不是說她看中了你,你就非接受不可,即使你不願跟她作更深的交往,但維持一份友誼也是應該的。”
杜雲青終於笑了一下道:“不談這些了,我今天來主要是跟邊兄說明一下我今後的行動,使邊兄心裡有個底子,萬一跟邊兄的立場有所衝突時,為敵為友,讓邊兄也好有個準備。”
邊城道:“這個杜兄放心好了,兄弟已經說過,家師對柳前輩十分崇敬,早已有過吩咐,絕不得與寒月傳人為敵,而且家師也相信寒月傳人絕不會是為非作歹之徒,所以我們絕對不會成為仇敵的。”
“可是我們現在的立場卻有為敵的可能。”
“杜兄如若是指一流宗,則兄弟絕對有把握,寒星門下在一流宗只居客位,就是為了怕與寒月傳人衝突,所以今後有杜兄在的地方,絕對不會有寒星門的人出頭。”
杜雲青道:“可是杜某不在時,你們傷了我的朋友,杜某也是無法坐視。”
邊城苦笑道:“社兄,這不是太廣了一點,我們怎麼知道誰是杜兄的朋友,家師之所以下這道禁令,就是因為知道寒月傳人很少跟江湖人交往。”
“情形不同了,現在的局勢是一流宗在操縱江湖,而且杜某也進了這場麻煩。”
邊城道:“那只有請杜兄轉告其友,舉凡遇上寒星門的人,最好先打個招呼,不過要含蓄一點,寒星門總不能聽了杜兄的名字就退,那便寒星門也不易立足了。”
杜雲青道:“杜某也沒有這麼不講理,而且杜某的幾個朋友數得出來的,邊兄現在知道的幾個就差不多了。”
邊城笑道:“那當然沒問題,兄弟明天就轉告各同門,叫他們留心就是。”
杜雲青拱手道:“那就多承費心了,其實我也知道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只是先師也有吩咐,除非萬不得已,儘量避免與寒星門下衝突,既然我們都有這個願望,大家事先說好了,豈非減了許多麻煩。”
邊城笑笑道:“正是,家師介入一流宗,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對柳前輩一直懷有很深的歉意。”
語畢又是一嘆道:“家師如果知道柳前輩仙遊的消息,一定很傷感,這些年來,她始終不希望能再見柳前輩一面,那知道已是天人永隔了。”
杜雲青也跟著一嘆道:“造化弄人,先師何嘗不如此,臨終時還念念不已。”
兩人相對唏噓,但他們的心底,卻有一種無形的友情在滋長著,雖然他們的立場相異,但是卻深深知道,彼此之間,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把他們連繫在一起了。
片刻後,邊城才道:“杜兄的傷勢如何了?”
“好多了,駝龍謝化那一劍雖厲,但只造成皮肉的浮傷而已,我是看準了才挨的。”
“我實在不懂,杜兄並沒有挨這一劍的必要啊。”
杜雲青苦笑道:“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內情演變會如此,只知道神龍的實力很強,我想要孤身迎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唯有冒死作出奇一擊,將對方的幾個高手一股作氣收拾下來,因此就必須先稍稍示弱以驕敵志,不能讓他們對我的估計太高。”
邊城笑道:“杜兄真好心計,戰戟就是上了這個當而冤枉送了一條命,假如他不是太輕敵,杜兄要想一擊之下收拾他下來倒還真不容易。”
杜雲青微笑道:“寒月劍式一共有三式,到現在為上,我只用過一式,因此我倒不擔心那些問題寒月三式,從不落空,問題是在我施展到最後一式後.自己能否冉活著而已!寒月無敵,這句話倒是可以自炫的因為即使是面對著再強的對手,也不過是個平局。”
邊城不禁動容道:“是的,我曾聽家師說過,只是很遺憾的,沒機會能領略到了。”
杜雲青笑笑道:“星星跟月亮雖距離得很近,卻永遠也不會有貼近的一天。”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笑聲中,芙蓉搴簾而人,笑著問道:“二位有什麼事.談得這麼高興?”
邊城與杜雲青微微一驚,他們兩人都是一代高手,久經殺伐,即使是在忘情之際,卻從來也不會鬆懈身外的警覺,可是,兩個人都沒發現芙蓉來到門口。
邊城忙起立道:“蓉姑娘,這麼快你就回來了。”
英蓉笑道:“還快呢!天都早黑了,我到了宮裡,又回到家裡,把吃的拾綴好了,怕二位等得不耐煩,急急地趕來了,看這兒燈也沒點上,我還以為你們走了呢.”
杜雲青不禁哦了一聲道:“原來天已經黑了。”
芙蓉道:“可不是黑了,你們兩人摸著黑在屋子裡講話,難道都沒感覺的。”
邊城笑道:“那倒真是沒感覺,因為我們一直沒出去過,天色慢慢暗下去,我們始終看得清清楚楚的。”
芙蓉笑道:“我真羨慕你們練武的人,黑夜見物,居然也能清清楚楚,假如人人都練到你們這個程度,可不是連燈都省下了。我可不行,從外面一路摸黑進來,差點沒摔個大跟頭,邊老師,請賞個亮吧。”
邊城連忙喊巴九進來把燈給點上,然後要去倒茶,卻發現茶已涼了。
芙蓉笑道:“因為有些菜要吃熱的,我把鍋灶都叫人挑來了,怕煙氣燻著了這兒.不敢往這兒擺,所以叫人把席擺在那邊的敞軒裡,恭請移駕在那兒入席吧。”
邊城微怔道:“那不妥吧,那兒是聖駕臨幸的地方。”
芙蓉笑道:“有什麼關係,皇上晚上不會上這兒來,空著也是白空著,借來用用誰敢說話。”
邊城道:“我是怕有違體制!”
芙蓉笑道:“邊老師,在您跟杜爺的眼裡,還有這些禁忌嗎?不過您放心好了,今兒的主人是我,就是要砍頭也砍不到二位的頭上來。”
邊城笑了一笑,不再說話,領先在前面走了;杜雲青見芙蓉還在等著,忙一伸手道:
“姑娘請。”
美蓉笑道:“杜爺,別這麼彆彆扭扭的,咱們一塊兒走,我可不像您練有夜眼,這一段黑路沒掌燈,說不定還會絆著了靠您扶一把呢。”
聽她這麼一說,杜雲青只得跟她並肩而行,出了局門,邊城已經走出老遠了。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走著,一股冷風吹來,芙蓉禁不打了個冷戰。杜雲青忙道:“姑娘是不是有點涼。”
芙蓉笑道:“是有點,坐車子過來時挺熱的,我把外衣給脫了。”
杜雲育很想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披上,但是手才伸到紐扣上,就停住了。
芙蓉已經明白他的意思,笑笑道:“杜爺,別麻煩了,我倒不是講究什麼禮嫌,你們江湖俠土都是心昭日月的君子,不拘這些世法,我也沒那麼俗氣,只是您自己也有寅,可別凍著了自個兒。我病下來,有的是人侍候,您這一躺下就苦了,再說幾步路就到了,我也沒這麼嬌貴。”
杜雲青笑笑道:“我是凍慣了,大雪天也是一件單衫,也沒冷出病來,只是我裡面只穿了一件小襖褂,在別處倒也沒什麼,在這兒讓人瞧了可不成禮統。”
芙蓉笑笑道:“那倒沒什麼關係,什麼帝王尊嚴,在您的眼中並不當事兒,我既然是主人,在這兒請您吃飯,就得有肩胛擔待這些。您如果高興,脫光了上衣,打著赤膊也沒人敢說您個不是。”
杜雲青笑道:“越是這種場合,越不能隨便.人家尊敬你,你就更應該自重,一般人把皇帝視為神明,連坐過的椅子用黃綾套起來,那是太過分了,但是在皇駕駐錫之處衣著不整也是太冒瀆了。我尊敬的不是皇帝,而是國家的尊嚴。”
芙蓉一笑道:“你們漢人對滿州的皇帝也如此尊敬嗎?”
杜雲青臉色一整道:“我尊敬的不是那一族的皇帝,而是一個好皇帝,現在這個皇帝還算英明,也還有肯替百姓著想,如果是個殘民以逞的無道暴君,不管他是什麼人,我照樣不尊敬他。”
美蓉也肅然道:“杜爺這種思想太高超了。”
杜雲青笑道:“這不是我的思想,而是中國一直傳統的思想,聖賢立經以救世,雖然大部分地要人忠君孝親的道理,但不是盲目的愚忠,對於周武伐紂,成湯伐傑,同樣的大加讚譽,君可敬,敬其所事,非敬其人,如果他失職不能稱其守,那老百姓就沒有理由尊敬他了。”
芙蓉不再說話,大概是為了冷,她走得更靠近了杜雲青,差不多已是一半倚在杜雲育的懷裡。
杜雲青很自然,她也很自然,似乎誰都沒有覺得這些舉動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慢慢來到了軒堂門前,那兒倒是燈亮如晝,而且還有個漢子在侍立著。
他們見到芙蓉與杜雲青在穿堂中過來,而且緊偎在一起,只略為泛起一點驚色,但立刻垂手低頭。
芙蓉看了他們一眼,冷哼一聲道:“誰要你們來的?”
一個漢子低著頭道:“回格格,小的是侍候六哥兒來的。”
“他來幹嗎?我又沒請他。”
漢子們沒敢回答,芙蓉一扭頭,仍然貼著杜雲青向裡面走去,正因為她沒有離開的意思,杜雲青也不便表示,就這麼步上了臺階。
那是一軒寬敞的軒廳,燭火通明,擺著一桌燦輝的碟碗著皿等餐具,一共設了四個座位,邊城正陪著青年錦衣公子坐著。
看見他們雙雙偎依著進來,那青年人臉色就微微一變,逐即又和緩下來笑道:“大妹子,聽說你親手治羹請客,我怕漏了一頓口福,所以不請自來了。”
芙蓉冷冷地道:“六哥,你現在是禁軍統領,權傾一時,又是新封的榮安伯,威挾四海,帝都新貴,誰還敢不歡迎你,何況這地方原是歸你管的,是怪我沒向你稟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