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赤連道:“藍化鯤的作為就是一個證據!”
宇文瓊瑤怒叫道:“放屁!那些事根本就是藍夢蝶乾的!”
祁赤連道:“你有什麼證據呢?”
俞士元道:“雙方都是一面之詞,誰也無法評定曲直,唯一的辦法是把兩個人找出來,當面對質!”
祁赤連道:“對!夢蝶先生早已準備好了,只要藍化鯤出面,他立刻出面對質,但看他們敢不敢!”
宇文瓊瑤怔了一怔,朝錢笑吾直語片刻。
錢笑吾輕聲一嘆道:“看來幾個監督人的身份都隱不住了,此事不明,我們將貽羞世人,還有什麼顏面去監督別人呢!綠影,把他們請出來!”
綠影應了一聲,走到樓中去了片刻,然後隨在兩個半老的中年人身後出來,這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斯文打扮,長需過胸,風度俊逸,女的卻是一頭銀髮,可是面容平整,毫無一絲老態!
錢笑吾與宇文瓊瑤都站得筆直,躬身行禮。
宇文瓊瑤道:“二位老人家都知道了?”男的點點頭,然後嘆道:“知道了,我念在手足之倩,未忍對那混帳過份處置,想不到他竟會做出這種事,還栽誣在我身上!”
女的卻道:“這都怪上一任的監督人不好,向來都是一脈單傳的,偏偏到了你這一代,要弄出了雙胞案!”
男的道:“在我以前,所有的監督人都是找一對孿生兄弟或姊妹繼任的,那是為了行事方便,分身兩地,以增加武林中人的信畏!”
女的一怔道:“你以前怎麼沒說起呢?”
男的道:“這是一個秘密,除了主事者外,誰都不知道,這樣對各地的眼線耳目,亦能增加其敬信之心!到了我這一代因為有了個不爭氣的弟弟,處處跟我搗蛋,我才改為一脈單傳,以免再發生類似的情形……”
女的道:“你弟弟為什麼要跟你搗蛋呢,你們兩人的權限是相等的,各任其事,他用不著跟你作對呀!”
男的道:“雖然我們權限相等,但我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兄長對弟弟有管束之權,他不甘心受我的管束……”
女的道:“快把你的弟弟叫出來!把事情弄個明白!”
男的朝宇文瓊瑤道:“先把我們向大家介紹一下!”
“這是第八代監督人藍化鯤,第九代監督人易靜之,錢笑吾老夫子是第十代,我是第十一代,七代以上的監督人已經仙去,在我之上的,就只有三位老人家了!”
藍化鯤笑道:“我是在少林任上執事的,悟空大師恐怕還記得,靜之與笑吾則是峨嵋當盟主時執事,峨嵋沒有人來,恐怕只有白盟主一人認識!”
悟空大師肅然合什道:“十八年前,老衲詣見監督人時,就是這付形貌,悠悠十八載,監督人竟毫無改變,可見修為有素!……”
藍化鯤含笑道:“那不過靠著內功駐顏而已,這修身的法門,我也曾經傳授給大師,必然是大師未加勤修之故……”
悟空道:“老衲為釋門弟子,監督人的養生之術近乎道家,釋道不同門,老衲未敢嘗試,所以老態龍鍾……”
藍化鯤笑道:“大師太固執了,我修功的方法兼包釋道,其實並無所謂,就是各位門戶之見太深,才等閒視之,以致在武功上也侷限一隅,無以大成,否則各位一定突飛猛進,也不會要我們多事在後監督了!”
他的口氣仍然很居傲,儼然以天下至尊自居。
俞士元聽得很不順耳,冷冷地道:“藍前輩,請你出來是為了解決一項懸案的!”
藍化鯤點道:“我已經出來的,夢蝶那混帳還敢出來嗎?”
祁赤連探手向天,發出一支響箭。
江面遠遠駛來一隻小船,船上有三個人。
吳韻珊俯聲對俞士元道:“前面的那個是我父親!”
祁赤連等人迎了上去,舟行甚速,沒多久就靠岸了。
舟上的三個人魚貫登岸,祁赤連首先道:“夢蝶先生,人家要你當面對質!”
藍夢蝶的形貌與藍化鯤完全一樣,只是左唇下多了一顆黑痣,吳次仁身軀微胖,虎虎有神!
最後是一個老者,已經有八九十歲,鬚髮皆白。
吳次仁朝吳韻珊一笑道:“韻珊,聽說,無咎跟你的婚約解除了!”
吳韻珊道:“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
吳次仁笑道:“解除得好,這小子簡直混帳,也配不上你,最近幾次你出足了風頭,幹得有聲有色!不愧是我的女兒!”
吳韻珊道:“爹!您把我扔給了凌家,早已沒當我是女兒了,現在凌家又把我休了出來,我什麼也不是了!”
吳次仁打了個哈哈道:“沒關係,我知道你嫌我這老子沒出息,要自己成一番事業,我非常贊成,平心而論,我也不敢再要你這個女兒,前些日子你把上一任武林監督人錢老夫子整得躺在床上幾天爬不起來,我還真擔心……”
吳韻珊道:“您有什麼可擔心的!”
吳次仁大笑道:“他們這一起人統制武林六十年,聲勢浩大,誰也惹不起,吃了這場啞巴虧,那能就此完事的,如果因為你是我的女兒而遷怒到我頭上,我可吃不消,再說他們要找你算帳,我這個老子也保護不了你,倒是大家撇撇開的好!”
他的話中明為調侃自己,實則將宇文瓊瑤等人罵了個夠,易靜之臉上泛起怒色,沉聲道:“笑吾!這都是你惹來的好名聲!”
吳次仁笑道:“吃錯了藥瀉肚子並不丟人,堂堂武林監督人,卻做出謀人妻室,殺死人家丈夫的卑劣行為,那才是真的丟人!”
藍化鯤與藍夢蝶一直是默然相視,不發一言,聽見吳次仁的話後,藍化鯤才怒聲大叫道:“放屁,那明明是我這個寶貝兄弟乾的好事!”
藍夢蝶微微一笑道:“大哥!別的事依賴在我頭上,我可以承認,唯獨這件事,我絕對不能承認,你說話可要憑良心!”
藍化鯤大怒道:“我就是太憑良心了,才容得你胡作非為,這些年,你冒了我的名,做了多少壞事!”
藍夢蝶笑道:“大哥!這話可不對,凡事要有證據,我從沒有冒過你的名,因為武林監督的名號是我們共有的,倒是我脫離這個不近情理的身份後,你冒了我的名,幹了一件很不應該的事!”
藍化鯤道:“胡說!我什麼時候冒過你的名了?”
藍夢蝶笑道:“你趁我不在的時候,假託我的身份,授意吳兄,暗殺了丐幫的幫主崔法法,這件事可是有的?”
藍化鯤頓了一頓才道:“不錯!有的!崔法法意圖染指武林盟主,他如膺任此職,一定不肯聽我們的約束,而且要將監督人的秘密公開,我們如果置之不理,難以對創業的祖師交代,如果那時公開聲討,勢必造成更多的殺劫,死一人,而保全更多的人,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藍夢蝶道:“那為什麼要嫁禍於吳兄呢?”
藍化鯤道:“吳次仁心懷不軌,完全是受了你的蠱惑,我不忍心手足相殘,才假手他殺死崔法法,又通知了峨嵋的凌無咎,叫他把內情透露出去,由丐幫來對付他,既可化解他的蠢動,又可以不傷手足之情,我對你實在是仁至義盡了!”
俞士元忍不住怒道:“你為了顧全手足之情,不惜拿別人的性命作犧牲,這種居心,簡直可誅,怎配領導武林!”
藍化鯤道:“武林組織中從沒把丐幫算在裡面,為了保全更多的人,不得不犧牲一小部份,這是整個的事業……”
俞士元冷笑向宇文瓊瑤道:“你們維持這個事業的手段倒是仁至義盡!”
宇文瓊瑤低頭不語,藍化鯤道:“這要怪你們自己,丐幫與武林同道一向採取不合作的態度,我自然要將你們視作外人了!”
俞士元怒聲道:“那麼我折毀盟主令符,也怪不得我了!”
藍化鯤道:“峨嵋根本就不應該把盟主令符又給你,他們居心叵測,我遲早要給他們一點教訓,你可以等著瞧!”
宇文瓊瑤道:“這種事您已經無權處置了,您已經退為監察人的地位,連暗殺崔法法的事都是您越權,而且事後又不告訴我,使我難以對人交代,回頭我要以執事的身份,對您作一番處置!”
藍化鯤怔了一怔,隨即道:“當然!雖然我是為了大局著想,但私自行動,確有越權之處,任何處置,我都甘心接受!”
藍化鯤是宇文瓊瑤四代師祖,可是宇文瓊瑤仍然對他說出處分的話,而藍化鯤居然表示接受,可見他們這個傳統的特殊,以及執法之嚴,使得眾人都力之一凜。
宇文瓊瑤又冷冷地道:“那些事都屬次要,只有劫色殺人之事,關係本監督組織的聲譽至矩,希望您老人家作個明白交代!
這番話她說得聲色俱厲,易靜之,錢笑吾等二人也都望著藍化鯤,靜靜地等待他的辯白!
藍化鯤急急道:“這明明是他乾的,卻偏要賴在我身上,當事人又死了,無可見證,叫我怎麼說呢?”
藍夢蝶道:“大哥!十四年前我在藏邊喜馬拉雅山上與幾位密宗高僧論禪,我有人證,你是否有人證呢?”
藍化鯤道:“誰知道你在哪裡,你把人找來,我立刻自裁!”
藍夢蝶道:“大哥!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密宗修的是瑜伽功夫,終生不履人世,怎麼會找得來呢?”
易靜之道:“這就是你的證詞不足採信,你明知不可能把人找來作證,提出的人證等於沒有,怎能令人取信!”
藍化鯤道:“是啊!如果我真幹了那種事,大可以也提出幾個子虛烏有的人證來為自己的醜行推託了!”
少林悟空大師突然起立道:“老衲問一句話,老衲是十八年前膺任盟主,每年都向監督人述職一次,十二年前才卸任,請問那六年中是那一位接待老衲的?”
藍夢蝶道:“第一年是我:第二年我已遠遊藏邊,都是家兄負責聽取述職,大哥!這一點該不假吧!”
藍化鯤道:“不假,那正證明我是清白的,因為我忙於視事,無暇分身,只有你才有時間東飄西蕩!”
悟空大師道:“老衲的證詞只能作為一個參考,卻不能作任何決定,老衲每次述職,見監督人身邊都是姬妾成群!”
藍化鯤道:“不錯!借聲色以彰人耳目,才可以使人不懷疑我的身分,武林監督人的身分必須保密的!”
說完覺得大家的眼光都凝注著他,忙又道:“這一說似乎我的嫌疑更加重了,可是我有這麼多的姬妾,何暇去謀人之婦,只有我兄弟才有此可能!”
俞士元道:“俞光的母親是絕世姿容,你在脂粉陣中處慣了,見色而生淫心,可能性自然大一點!”
藍化鯤坦然道:“我們追究是事實,不是可能!”
俞光挺身而出道:“你們兩人中總有一人是殺死我父母的兇手,既然你們都不承認,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
藍化鯤道:“什麼辦法?”
俞光道:“你們兩人都讓我割下腦袋!”
宇文瓊瑤道:“這個辦法倒不錯!”
藍化鯤怒道:“什麼!你也懷疑是我嗎?”
宇文瓊瑤道:“不!我絕對信任您老人家,可是您老人家縱任兄弟胡作非為,才引出這場不白之冤,這是唯一表明心跡的辦法!”
藍化鯤默然片刻才道:“可以!我以一念之仁,才招致門戶之恥,引咎也該自裁,問題是我這個混帳兄弟肯不肯受刃呢?”
宇文瓊瑤道:“這個您放心,我們會做得到的!”
藍夢蝶道:“我反對!這麼死得不明白,太沒價值了!”
宇文瓊瑤道:“你也算是監督人之一!為了本身的榮譽,你應該不辭一死,否則你就是心中有愧,事實不辨自明!”
藍夢蝶道:“笑話,我就是不滿意這個監督人的傳統,才退出不幹,要我為一個不齒的組織送命,我沒興趣!”
宇文瓊瑤道:“那我們為了監督人的聲譽,必須對你採取行動了!”
藍夢蝶身旁的那個老者突然開口道:“各位是否能允許老朽說一句話!”
宇文瓊瑤冷冷地道:“你是什麼人?”
那老者笑道:“老朽姓江,草字夢放,卜居岳陽,世代習醫,五世懸壺,在岳陽街上問起老朽,總還有點薄名!”
丐幫長老縫窮婆婆畢青花道:“江大夫是一代醫聖,有賽華陀之稱,是遠近聞名的!”
江夢放笑道:“那倒不敢當,可是老朽對歧黃之道,還小有研究,今天特來證明夢蝶先生的清白!?
藍化鯤怒道:“你憑什麼證明?”
江夢放道:“老朽憑的是醫理,夢蝶先生是先天的絕陽症,終生不能人道,別的不敢說,劫色之舉,絕無可能!”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藍化鯤臉色如土,急聲道:“這……這怎麼可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從不知道他有這種病,而且他還娶過妻室!”
藍夢蝶道:“娶妻只是掩人耳目之舉,我們同室而異夢,我的妻子以為我討厭她,才悒悒而終!始終不知道我是有殘疾的!”
藍化鯤道:“可是你照樣也置姬妾……”
藍夢蝶笑道:“那也是為了掩飾我的殘疾,雖然我廣置姬妾,實則一無所私,大哥不相信,可以找到她們去問問看!”
藍化鯤大叫道:“我絕不相信你有這種病,你還生過兒子!”
藍夢蝶臉色一沉道:“大哥!別說那是我的兒子,你心中比誰都明白!”
藍化鯤臉色如土,江夢放問道:“夢蝶先生真有後嗣嗎?”
藍夢蝶笑道:“我有一名侍妾,長得頗具姿色,有一天大哥喝醉了酒,我把那名侍妾送到他房裡去,結果替我生下了一個兒子,大哥雖不知道這孩子是他下的種,但他應該記得有這會事,大哥!這下子你總不能否認了吧!”
易靜之臉色一沉道:“化鯤,如果你連你弟弟的姬妾都能沾手,則你什麼事不能做?現在我對你也失去信心了!”
藍化鯤長嘆道:“那件事是我在酒醉亂性之後發生的,而且是那女子自動跑到我房裡來,我根本就不知道,而且我平生就做過這一件糊塗事,至於另外劫色殺人,我發誓沒幹過!”
藍夢蝶道:“兄弟如非心有餘而力不足,絕對替你承擔這個罪名,可是有了江大夫的證詞,只怕說了也沒人取信!”
藍化鯤汗下如漿道:“那絕對不是我!”
藍夢蝶道:“以逍遙子為名只有我們兩人,不是大哥,便是小弟,但是兄弟身具殘疾,絕不可能做那種事!”
宇文瓊瑤臉色深沉地道:“江大夫,你的診斷不會錯嗎?”
江夢放慍然道:“小姐可是懷疑老朽與夢蝶先生是串通的?這太豈有此理了,在場一定還有精於歧黃的名家,小姐大可請他們再診一次脈!”
字文瓊瑤沉思片刻才道:“易老人家,您也是醫道名家,少林悟空大師與武當玄真道長都精於脈理,請三位會診一下!”
悟空大師出來握過藍夢蝶的脈尺,然後放手不語。
玄真子翻翻藍夢蝶的眼皮,伸手在他腹上按了一按,易靜之則叫藍夢蝶張開口,詳細地研究一下他的舌苔!
宇文瓊瑤問道:“三位有結果了嗎?”
易靜之道:“對於結果我還有點懷疑!”
藍夢蝶連忙問道:“什麼地方可疑?”
易靜之想了一下道:“化鯤,我診一下你的脈看看!”
藍化鯤伸出手去,易靜之扣住了道:“我還要檢查一下你背上脈路!”
說著將他背翻過去,由後面繼續扣住他的脈門,突然用手一拍,一枝匕首由後背刺入直透前心!
藍化鯤痛極前掙,可是手脈被扣,動彈不得,易靜之又是一掌擊在他的後背上,震碎了他心脈。
易靜之丟開了手,藍化鯤已倒了下來,呻吟地道:“靜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