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接道:“她出身歌姬,識人太雜,也許她早已結下了江湖恩怨,才落得被殺下場。”
七王爺淡淡一笑,道:“夫人,一個位極人臣,執掌著南七省軍政大權的人,連一個侍妾也無法保護,說起來,實是一種羞恥。”
朱夫人突然間冷靜下來,輕輕嘆息一聲,道:“王爺說的也很有道理,妾身失言了。”
七王爺道:“但得夫人能夠諒解,小王也就心安了……”
雙目盯住在夫人的臉上,緩緩接道:“你臉上的病容,一直未見消退,我看還是瞧瞧大夫的好。”
朱夫人道:“妾身無福受此名位,致病纏綿,數年來,妾身許下了三大宏願,但均未能使容色改變,因此,妾身斗膽求請王爺一事……”
七王爺有些意外的說道:“什麼事?”
朱夫人道:“我想歸寧一次,探望父母,只是此行途程遙遠,恐又非三兩個月內所能歸來,但不知王爺是否賜準。”
七王爺道:“探望父母,孝道人倫,我怎有不準之理,但不知夫人準備何時動身?”
這答覆卻也大出了朱夫人的意外。
嶽秀瞧出她錯愕神色,但只一瞬間,立刻一靜。突一笑道:“妾身想盡快啟程。”
朱夫人道:“妾身這多病之軀,未能善盡妻職,心中痛苦莫名。王爺對我愈好,妾身心中就愈覺不安,這番歸寧,定將請教父母,妾身病原何在,但得有良醫國手,治我沉痾,俾能常侍王爺身側,稍盡婦德。”
前後不過片刻,言詞卻大不相同,前時有無比的凌厲,此刻卻又有著無比的溫柔。
朱夫人絕口不再提皇上賜撥文案僕童的事,但卻常有意無意之間,把目光投注在嶽秀身上。
七王爺連幹了三杯酒,道:“夫人出身干將軍之家,不知是否練過武功?”
朱夫人道:“幼年時,家父家兄,都主張讓我學武,但因妾身的體質太弱,所以學無所成。”
這話不能仔細的想,想一想,就想出了很多的問題。
不論嶽秀如何灑脫,但在七王爺和夫人面前也不便太過放肆,何況還要保持他幕賓的身分,雖然被讓入席位,但卻很少舉筷進食。
七王爺也未招呼他,似是有意的把他冷落一旁。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頓飯,七王爺帶著嶽秀,唐嘯等離開了內宅。
一路上七王爺要說話,但卻被嶽秀示意攔阻。
直到進了荷花軒,嶽秀才長吁一口氣,道:“大哥,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七王爺微微一笑,道:“兄弟,平常我沒有想到這些事情,還未覺出什麼,但經你兄弟提醒,今天我也瞧出了破綻。”
幾個落了座,嶽秀才笑一笑,道:“說說看,你瞧出了什麼?”
七王爺笑道:“他對你似是很惱火,這豈不是證明她心中有些不安,她認為你們真是皇上派來的人?”
嶽秀道:“還有呢?”
七王爺道:“娟娟和秀秀兩丫頭,似是都有一身武功?”
嶽秀道:“不錯,她們的武功還十分高明。”
七王爺道:“銀-、鐵-,也似會武的人。”
嶽秀道:“都算得一流身手,大哥還瞧出了什麼?”
七王爺道:“你那位王嫂夫人,也是個很厲害的人?”
嶽秀沉吟了一陣,道:“大哥,有一件事說出來,只怕大哥不會相信?”
七王爺笑道:“什麼事,這麼嚴重,難道兄弟還不大相信我嗎?”
嶽秀道:“小弟失言,只因這件事太重大了,連小弟也有些不太敢相信?”
七王爺道:“究竟是什麼事?”
嶽秀道:“嫂夫人那張臉,不是她本來的臉。”
果然,這句話使得七王爺大感震動,霍然站起身子,道:“兄弟,你說她戴著面具?”
嶽秀道:“是的!一種很精巧的面具,戴在臉上,很難瞧得出來。”
七王爺道:“兄弟,你那嫂夫人,已和我成親了數年之久,我記得成親那一天,她就是這樣一副面孔。”
嶽秀道:“可怕的也就在此了,這位常姑娘,在嫁給大哥那一夭起,就把自己的面孔隱了起來。”
七玉爺道:“這又為了什麼呢?她可以不答應嫁給我呀!”
嶽秀道:“這個,中間定然有著很重要的原因,目下咱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查出這原因何在?”
七王爺沉吟了一陣,道:“兄弟,這件事不會錯吧?”
嶽秀道:“大哥放心,小弟相信不會錯。”
七王爺道:“咱們去問問她如何?”
嶽秀道:“小弟的意思,希望大哥能暫時忍耐一下。”
七王爺道:“忍耐,我要把她拿問下獄,大刑逼供,看她會不會說出實話?”
嶽秀沉吟一陣,道:“大哥,最好還是暫時忍耐,因為銀-、鐵-、秀秀、娟娟都有一身武功,王嫂也不會差,如是一旦反目,那就很難說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而且王嫂何以戴著面具,內情還未了然……”
楊玉燕道:“也許是一臉大麻子呢,戴一具人皮面具,就可掩過去了。”
七王爺、嶽秀,都被她說的忍不住微微一笑。
一直未插口的頑童唐嘯,突然接口說道:“主人,王爺,小的闖蕩江湖多年,耳聞目睹有不少千奇百怪的事,夫人貴為王妃,卻使用江湖把戲,戴了一張人皮面具,小的覺著,她可能早已和江湖人有了往來,咱們不妨暗中監視耐心等候,先摸出她的底細,到時候叫她俯首認罪,無言可辯。”
嶽秀點點頭,讚許地道:“唐嘯,你說的有理,問題在這件事發生在數年之前,常大將軍,國之棟樑,擁兵百萬,就是欺君大罪,禍及滿門……”
七王爺點點頭,接道:“常元帥雖然是當今倚重之臣,但還不敢這麼妄為。”
嶽秀道:“但她帶面具的事,也不會假,如若大哥能留心一些,應該早就發覺了。”
七王爺嘆口氣,道:“今夜席前,我才發覺她是個能言會道,潑辣異常的人物,過去我一直認為她是賢慧的人……”
話到此處,突然住口不言。
嶽秀揮揮手,低聲對唐嘯和楊玉燕,道:“你們到房裡去休息一會,我陪王爺聊聊。”
兩人一欠身,退了出去。
七王爺嘆口氣,接道:“兄弟,你見過她了,她除了一張臉,帶著病容之外,卻有著一股很特異的動人氣質,身材、舉止、淺笑、輕頻,無不是極具嬌媚,在我心目中,對她有一分無可言喻的愛戀,而且,初婚時間,她常常和我談論詩文,表現了她滿腹才華,以後,又幫我選尋侍妾……”
嶽秀低聲接道:“大哥,閨房私事,作兄弟的本來是不該多問,不過,此事關係很重大。……”
七王爺接道:“你問吧!我是知無不言。”
嶽秀道:“小弟現在是看病的大夫,我必得找出病源,才能下藥。”
七王爺道:“兄弟,我已經告訴你很多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嶽秀道:“我記得大哥說過,你和她成婚數年,一直沒有夫婦之實?”
七王爺點點頭,道:“是的!我們只肯有夫婦之名。”
嶽秀道:“是大哥不喜歡那一副面孔呢!還是王嫂夫人、拒不接納。”
七王爺道:“總以身體多病婉拒,而且,經過兩位大夫查看,說她陰經枯萎,難敦夫妻之倫。”
嶽秀道:“什麼大夫看的?”
七王爺道:“都是金陵名醫,常為王府中診病。”
嶽秀點點頭,道:“銀-請的,還是水總管請的?”
七王爺道:“水總管請的,小兄記不得姓什麼了,但水總管知道。”
嶽秀道:“水總管,可是久年追隨王爺嗎?”
七王爺道:“他幼小就隨王爺聽差,一直跟我到江南。”
嶽秀道:“大哥完婚大禮,是在北京還是在金陵故都。”
七王爺道:“我們在朝歌相識,婚事由同當今皇上所賜,當時,小兄已受命江南王,由常將軍親率女兒,到金陵完成花燭。”
嶽秀道:“這實在是一個詭譎莫測的事,小弟也有些糊塗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常將軍,在此留有多久?”
七王爺道:“他軍務匆忙,第三天就上道西行。”
嶽秀道:“常夫人沒有來嗎?”
七王爺道:“沒有。”
嶽秀道:“大哥,這些年來,你留心過王嫂夫人,是否覺得她臉色一直沒有什麼變化?”
七王爺沉吟了一陣,道:“不錯,如是她真是病情所困,豈會永遠不變,那一定是戴著面具了,才能數年如一了。”
嶽秀點點頭,道:“大哥準備如何處置此事?”
七王爺道:“小兄方寸已亂,一切由賢弟作主了。”
嶽秀嘆息一聲,道:“大哥,看來,你得放任小弟一次了。”
七王爺怔了一怔,道:“放任你一次……”
嶽秀笑一笑,接道:“是的!大哥,我想過了,我和王嫂單獨的談一次,必要時,我會迫她施展武功。”
七王爺道:“這算不得放任,兄弟言重了。”
嶽秀道:“小弟在想,王嫂夫人,可能有一個最不幸的遭遇……”
七王爺急急接道:“什麼遭遇?”
嶽秀道:“也許在南下途中,也許在進入王府之後,她可能已換了個人。”
七王爺張大著一雙眼,道:“這個,可能嗎?”
嶽秀道:“如若常小姐,在帥府之中,就混入了江湖人物群中,那就更為不可思議了。”
七王爺道:“好!你覺得應該如何,只管行動就是。”
嶽秀招來了唐嘯和楊玉燕,道:“目下王府,情勢已陷混亂,表面上平靜,暗裡卻急濤洶湧,咱們如有行動,很可能揭去這表面平靜的一層外衣,那可能立刻引起一陣動盪,保護七王爺的責任十分重大。”
兩人齊聲應道:“我們明白。”
嶽秀又吩咐了譚雲幾句,帶領膽叟朱奇,和江湖浪子歐陽俊,直撲後宅。
這兩人都有極為豐富的江湖閱歷,對嶽秀自然有著很大的幫助。
人到內室門口,秀秀、娟娟、突然雙雙出現,攔住了去路。
嶽秀一揮手,道:“勞請兩位姑娘,代我通報一聲,就說在下奉了王爺之命。求見夫人。”
娟娟冷笑一聲,道:“你說的很輕鬆啊!”
嶽秀淡淡一笑,道:“姑娘,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這句話你明白嗎?”
娟娟道:“難道你還敢動手不成?”
嶽秀道:“姑娘猜對了,如是在下無法說服兩位姑娘只有出手一途了。”
突然一伸右手,向娟娟的右腕之上扣去。
這一招快如電光石光,卻不料娟娟一挫腕,竟然躲了開去。
嶽秀冷笑一聲道:“娟娟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突然屈指一彈,一縷指風,正擊中娟娟的右肩“肩進穴”。
頓然間,娟娟一條右臂,軟軟垂下來難再抬動。
嶽秀道:“秀秀,你可以先出手!”
秀秀一語未發,右掌一揮,一掌拍向嶽秀的前胸。
嶽秀一閃身,五手疾出,扣住了秀秀的右腕脈穴。
秀秀頓覺右臂一麻,全身勁力頓失。
兩個女婢似是沒有料到這位中年幕賓,竟然有著如此高明的武功。
秀秀呆一呆,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嶽秀左手一揮,點了秀秀雙臂的穴道,冷冷說道:“姑娘最好安分一些,你們暴露的破綻夠多了。”
歐陽俊一上步,又點了娟娟兩處穴道,道:“兩位姑娘暫請到旁側小室中休息片刻。”
扶兩人行入旁側一間小房之內。
嶽秀回顧了膽叟朱奇一眼,道:“你守住門口。”
原本黑暗如漆的大廳,突然間亮起了火光,點起兩支巨大的火燭。
廳門口處,站著銀-、鐵。
銀-一橫身,兩道目光盯住在嶽秀的臉上,道:“只許你一個人進去,這是王府,你武功再高,大概也不敢隨便殺人。”
嶽秀笑一笑,道:“在下一向不喜殺人,但也不願被人殺,最好的辦法是咱們雙方都退一步想,彼此之間,能保持個和睦相處。”
銀-道:“你該明白,夫人如是不想見你,就是你能飛天遁地,你也是沒有法子……”
嶽秀接道:“這話就有威脅性,在下如若沒有勇氣,也不會到這裡來了。”
銀-道:“我只說一個例子,如是夫人在洗澡。你敢不敢闖到浴室中去。”
嶽秀呆一呆,道:“這個,這個……”
銀-接道:“所以,你還是忍耐些好,你這些朋友,就留廳中待茶,我帶你去見夫人。”
嶽秀回看了歐陽俊一眼,道:“你留這裡吧!”
歐陽俊欠身一禮,道:“也只有如此了。”
銀-帶著嶽秀,穿過大廳,直向內宅行去,鐵-卻留在廳中,監視歐陽俊。
過大廳又穿過兩重庭院,才過了一座雅緻小廳前面。
明亮的燈光,透出門外,隨著燈光後,有一股暖意襲人。
銀-一欠身,道:“請進。”嶽秀笑一笑,舉步而入,銀-沒有跟進去,嶽秀跨進門,門立刻關起來。
嶽秀目光轉動,才發覺是一座精雅暖閣。
四條黃銅管子,分由上下通過小廳,散發出陣陣暖氣。
廳中分放著四張鋪著錦緞墊子的扶手木椅。
朱夫人端坐在一張木椅上,緩緩說道:“請坐。”
嶽秀緩緩在朱夫人對面坐下,目光轉動,只見門後面,站著一個年紀甚輕的女婢,長的十分秀麗。
朱夫人冷笑一聲,道:“她是我心腹女婢,不用避忌她,你有什麼話,只管請說。”
嶽秀頷首微笑,道:“夫人,可知在下來此的用心嗎?”
朱夫人道:“你準備和我談些什麼?”
嶽秀道:“談談夫人。”
朱夫人道:“怎麼一個談法?”
嶽秀道:“這要請教夫人了?”
朱夫人道:“兩種談法,一種大家真真正正的談,可以省了不少時間。好!那就先把你的假鬍子取下來。”
嶽秀道:“夫人呢?是否也要把你戴了幾年的面具取下來呢?”
朱夫人道:“你早知道了?”
嶽秀道:“今夜那一餐晚飯,給了在下一個機會。”
一面說話,雙方都取下了假胡、假面具。
朱夫人轉過臉去,緩緩說道:“你叫嶽秀,是嗎?”
嶽秀道:“不錯,想不到夫人,竟然知曉在下的賤名。”
朱夫人道:“你們假充皇上派來的侍衛、幕賓,當真是膽大的很。”
嶽秀道:“慚愧,慚愧,我們比起你夫人的膽子,那是小巫見大巫了。”
朱夫人道:“你口齒也很伶俐?”
嶽秀道:“誇獎了。”
朱夫人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常年戴一個人皮面具,是因為太美了?還是太醜?”
嶽秀道:“因為,你不是常姑娘,所以,就不得不戴面具。”
轉動了一下靈活的眼睛,緩緩說道:“嶽秀,你是想求名,還是想求利?”
嶽秀道:“求名如何?求利又如何?”
朱夫人道:“要名我給你成名,要利我給你重利,甚至我願意付出更大的犧牲,只要你肯退出這場是非圈中。”
嶽秀心中暗暗忖道:看來,她果然已不是原來的常姑娘了。
心中念轉,淡然一笑,道:“我希望知道詳細的內情,如是在下覺著不應該管時,我自會退出。”
朱夫人嘆口氣,道:“嶽秀,你實在是一個很難纏的人物!”
嶽秀道:“夫人抬愛了。”
朱夫人神情突然一冷,緩緩說道:“嶽秀,別太得意,也別太小視我們,我已替你準備好了一批程儀,那是這王府中半數的財富,你已聽到,這三兩天內,我就要離開王府西下歸寧,你在途中等我。”
事實上,明媚如花的朱夫人,確然是美的震動人心,美的叫人不可逼視,她該屬於叫男人無法抗拒的女人。
但嶽秀的俊朗,也使見過他的女人心生臣伏。
雙目注在朱夫人的臉上,瞧了一陣,嶽秀突然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朱夫人道:“你不能肯定我是不是常姑娘,對嗎?”
嶽秀道:“不論你是誰,但你是屬於絕代尤物,勿怪七王爺未賭廬山真面目,就被你那一般動人氣質、玲瓏的體態所迷惑。”
朱夫人笑一笑,道:“我不願取下來臉上這一套人皮面具,就是因為怕驚世駭俗。”
嶽秀道:“可惜的是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天下男人,也許都會為夫人的美色所奪,但區區卻能視……”
朱夫人冷冷接道:“視若無睹,對嗎?”
嶽秀道:“因為你是朱夫人,不管你是真是假?”
朱夫人道:“如若我不是呢?”
嶽秀道:“你已經是了,自不是狡辯所能掩飾。”
朱夫人道:“嶽秀,不談這些享了,你自己說吧!你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肯退出這場是非?”
嶽秀道:“第一,我要知道詳細內情?第二,我希望在還未造成雙方太大的傷害之前,大家能夠罷手,就一齊罷手……”
朱夫人接道:“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嶽秀嚴肅他說道:“你自然談不到什麼好處,你只有逃避懲罰的份!”
朱夫人道:“你覺著,你已經勝了,但你連我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嶽秀嗯了一聲,道:“夫人,不管你是什麼人?在我嶽秀的眼中都是一樣,就算你是常將軍的女兒吧!但如你參加了竊國和謀害七王爺的陰謀,一樣要斬首示眾。”
朱夫人道:“嶽秀,你好放肆。”
嶽秀道:“物必自腐,而後蟲蛀之,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夫人用不著和我嶽某人意氣相爭,咱們之間,沒有私人恩怨,我要查問的是事實真象。”
朱夫人臉色一變,道:“嶽秀,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再見你的面。”
嶽秀劍眉聳動,俊目放光,冷冷說道:“夫人,是不是惱羞成怒了?”
朱夫人道:“不要你管我的事,你給我走!”
嶽秀哈哈一笑,道:“夫人,也許真有很多人,會被你這番做作、撤潑給嚇跑,但我嶽秀不會。”
朱夫人愣住了,對方這等軟硬不吃的神態,使她頓有不知所措的感受。
沉吟了良久,道:“我要見七王爺。”
嶽秀道:“可以,不過,我要點你兩處穴道。”
朱夫人神情突然一變,臉色嬌媚橫生,舉步向嶽秀行了過去,一面柔聲說道:“嶽秀,我不知道天下是否還有比我更可愛的女人,但我自己對鏡理妝時總感覺到自己,還有一些缺點,不能十全十美。”
嶽秀肅立未動,緩緩說道:“夫人,你尊重些,萬一在下不小心,傷了你花容月貌,那不但大煞風景,而且,也使你失去了本錢。”
語聲一頓,冷厲地接道:“常姑娘現在何處?”
朱夫人道:“我就是常姑娘。”
嶽秀道:“夠了,我已確定你不是常姑娘了。”
朱夫人突然一揚雙腕,寒芒急射,籠罩了嶽秀上半個身子。
這等近距離下,突然發難,十餘枚銀針,一齊射出,很少有避開的機會。
嶽秀臉色一變,一個轉身,沒有閃開,突然倒摔在地上。
朱夫人搖搖頭,嬌媚一笑,道:“嶽秀,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本是人財兩得之局,你卻偏偏要自負武功,鬧得這樣一個結局,那也怨不得我了。”
嶽秀倒臥地上,面上蒼白,有氣無力他說道:“你這針上有毒?”
朱夫人笑一笑,道:“不錯,嶽秀,你感覺到了嗎?”
嶽秀苦笑一下,默不作聲。
朱夫人一揮手,低聲對那守在門後的小婢,道:“去,告訴他們準備,等我令諭行事!”
小婢一欠身,啟門而去,但順手又把門帶上。
朱夫人好整以暇,理一理鬢邊的散發,道:“嶽秀,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武功並不可侍,除了武功之外,還要靠嚴密算計,膽大心細,我混入王府數年,無人對我懷疑,你卻能幾日內揭穿了我的偽裝,這份才的確是高明的很,但你太嫩了,也太低估了我們。”
嶽秀頭上滾下了汗水,緩緩說道:“夫人,這針上之毒,會致命麼?”
朱夫人格格一笑,道:“我還道你是不怕死的英雄,原來你也有些怕死?”
嶽秀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在下是人!”
朱夫人道:“怕死就好商量了……”
一兩道目光,深注在嶽秀的臉上,嘴角間現出柔媚的微笑,道:“嶽秀,有一件事,不知是否知曉?”
嶽秀道:“什麼事?”
朱夫人道:“四鳳告訴我,你是一個很難叫女人抗拒的男人……”
嶽秀接道:“她們言過其實了!”
朱夫人道:“不!她們說的不錯,嶽秀,能讓我動心的,你是我所遇上的第一個男人,那並不是因為你生的很英俊,而是你有一股使女人動心的氣質。”
嶽秀道:“你該是美人中的美人,可惜,你已是朱夫人……”
朱夫人格格一笑,接道:“我不是朱夫人,七王爺沒有碰過我,我們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
嶽秀奇道:“那你究竟是什麼人呢?”
朱夫人道:“不管我是什麼人?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這份容色,是不是為你所愛?”
嶽秀長長吁一口氣,道:“我身上中著毒針,談這些不覺著煞風景嗎?”
朱夫人道:“對你嶽秀,我已有大多瞭解,你是一匹行空天馬,沒有絕對的制服之則,我不會治你的毒傷。……”
嶽秀道:“好吧!你說說看,什麼條件才能解去我身上之毒。”
朱夫人道:“我這針上淬過散功粉,中針的人無法再提足功力,但卻不會有大多的痛苦,你如若感覺到痛苦,那完全是心理作祟。”
嶽秀道:“不管有沒有痛苦,一個人中了毒針,總會覺著不太舒服。”
朱夫人道:“說的也是啊,嶽秀,你這一生中大概還沒有栽過跟頭?”
嶽秀略一沉吟,道:“夫人,還是談談我們的交易吧!在下如能接受立刻答允,如是不能接受,那就請夫人賞我一刀,在下死而無憾。”
朱夫人道:“你先答應我一句話,願不願歸服在我們的組合之中?”
嶽秀道:“太籠統了,你們是一個什麼樣的組合,我還不太瞭解,怎麼能談到歸服?”
朱夫人道:“好倔強,你知道我出手就可以取你之命嗎?”
嶽秀道:“知道,不過有很多事,比死亡更可悲。”
朱夫人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嘆口氣,道:“你說的也許有理,我們組合叫龍鳳會!”
嶽秀道:“名字很俗氣,但口氣很大。”
朱夫人道:“我是鳳字組的……”
嶽秀接道:“首腦人物了。”
朱夫人笑笑,接道:“可惜的是,小妹並不是鳳字組的頭號人物!不過我也不是全為身份。……”
嶽秀接道:“你是……”
朱夫人道:“我是鳳字組的二號人物,怎麼樣?不太辱沒你吧?”
嶽秀道:“龍鳳會似是一個江湖上的組合,但我想不明白,你們為什麼會鬧到七王爺的府中來?”
朱夫人道:“這個你先別問,以後你如進了龍鳳會,自然會了解內情?”
嶽秀笑一笑,道:“如是我不答應加入龍鳳會呢?”
朱夫人道:“那隻好殺了你以絕後患。”
嶽秀道:“唉!姑娘,在下覺著這中間還有一個辦法!”
朱夫人道:“什麼辦法?”
嶽秀道:“姑娘脫離龍鳳會和在下合作,你還未造成大錯。在下相信七王爺可以原諒姑娘,再說以姑娘之美十之八九,仍有當王妃的份,不過……”
朱夫人冷冷接道:“我不會脫離龍鳳會,第一個條件咱們就談不通,用不著‘不過’了……”
嶽秀道:“姑娘稍安勿躁,聽在下把話說完如何?”
朱夫人道:“好吧!你說!”
嶽秀道:“這中間有一個最大的關鍵,那就是常姑娘現在何處?”
朱夫人道:“你怎麼能肯定我不是常姑娘?”
嶽秀笑道:“常姑娘名門千金。怎會加入龍鳳會。”
朱夫人道:“你嶽秀世外高人,怎會捲入這樣的漩渦中呢?”
嶽秀淡淡一笑,道:“姑娘,這樣很難談出個所以然了。”
朱夫人道:“那你準備要怎麼談?”
嶽秀忽然站起身子,道:“姑娘,現在,咱們勢均力敵了。”
朱夫人呆了一呆,道:“你沒有受傷?”
嶽秀隨手甩出一把銀針,笑道:“如若這一把區區銀針能夠傷到我嶽秀,在下也不敢到這裡來了。”
朱夫人向後退了一步,道:“你!”
嶽秀接道:“我要把你生擒去見七王爺。”
朱夫人一探手,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道:“我不會束手就縛。”
嶽秀道:“我知道,所以我要生擒你去見七王爺。”
朱夫人道:“你無法生擒我去見他,就算你擒住我了,那將是一具屍體!”
嶽秀微微一怔,笑道:“姑娘,你這樣年輕輕的,死了豈不是可惜得很嗎?”
朱夫人怒道:“我說的很真實,不信,你就試試看。”
突然,倒轉匕首,抵在右胸前。
這一下,嶽秀愕住了,不敢再向前邁進一步。
朱夫人接道:“你武功很高強,我不願冒險,所以我寧可赴死。”
嶽秀道:“姑娘,這一下你還真是把我給唬住了。”
朱夫人道:“你別想耍任何花招,不論你出手有多麼快?我相信我都可以死得了。”
嶽秀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如是常姑娘,應該顧及令尊的聲譽,你如不是常姑娘,你應該告訴我常姑娘現在何處?”
朱夫人道:“我不會告訴你。”
嶽秀道:“好吧!你執意不講,在下也不多問了,嶽秀告辭。”
轉身向外行去。
朱夫人一揚腕,手中匕首疾如流星,直射嶽秀背心。
嶽秀一回手,抄住了匕首,笑道:“姑娘,好辣的手段。”
推開木門,大步而去。
想一想這件事,確也很難處理,她不能冒險出手,因為萬一朱夫人自絕而死,就算讓她受了傷,自己也是沒有辦法對七王爺說。
情勢迫的她不得不空手而退。
歐陽俊仍然是守在大廳中和銀、鐵二-,相對而坐。
六雙眼睛互相交注,誰也不說一句話。
嶽秀一招手,道:“咱們走!”
轉身向外行去。
朱奇仍然守在大廳門口,一欠身,道:“主人,沒有……”
嶽秀一揮手,接道:“咱們回去談。”
朱奇未再多問,緊隨在嶽秀身後行去。
七王爺還在等待,而且神情很焦急。
一眼看到了嶽秀,立刻迎了上去,道:“兄弟,見著她沒有?”
嶽秀道:“見到了,而且我還見到了她的真面目。”
七王爺呆了一呆,道:“真面目.她真的戴了面具。”
嶽秀道:“是的,很精巧的人皮面具,騙了大哥數年之久。”
七王爺嘆息一聲,道:“想不到,兄弟,她們為什麼這樣對付我?”
嶽秀道:“小弟慚愧,還未把真象查明……”
當下把經過之情,很仔細他說了一遍。
七王爺道:“照兄弟的說法,她根本不是常姑娘。”
嶽秀道:“小弟是這樣的看法,但形勢大詭異,連我也被她鬧糊塗了,所以,我也無法確定她是不是常姑娘……”
七王爺道:“兄弟,世間也有難倒你的事嗎?”
嶽秀道:“也許難不倒,不過她是大哥的夫人,小弟下不了手。”
七王爺道:“你儘管下手,逼問出內情來,她們混入王府的用心何在?”
嶽秀嘆口氣,道:“龍鳳會這個組合,名字起的很古怪,似乎在影射些什麼,所以,她們混入王府中來,可能有很驚人的陰謀,江湖中人,不論多高的武功多大的實力,但她們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儘量避免和官府中作對,混入王府中來,顯然是大背常情,所以,小弟想這中間,可能會牽連很大……”
話沒有說完,但卻突然住口,雙目凝注在七王爺的身上。
七王爺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你的意思可是說這場紛爭牽涉得太廣泛?”
嶽秀道:“小弟正是此意。”
七王爺沉吟了一陣,道:“兄弟,你放開手辦,不論什麼後果都由為兄的擔起來?”
嶽秀道:“有大哥這一句話,小弟才敢放手施為。”
七王爺突然在衣袋中,取出一面黃金鑲邊的玉牌,接道:“你帶著這個,凡見到三品以上大員,她們都該認出此物。”
嶽秀沒有仔細看,也不問玉牌的來歷,伸手接過來。
七王爺微微一笑,道,“你識得那面玉牌嗎?”
嶽秀搖搖頭,道:“不識。”
七王爺嘆道:“兄弟,看起來我是沒有法子用名利把你鎖在官場中了……”
嶽秀一抱拳,接道:“多謝大哥。”
神情突然一整,肅然接道:“我試過王嫂夫人的手段,夠陰狠,也夠毒辣……”
七王爺接道:“難道她的武功還高過你兄弟不成?”
嶽秀道:“她武功算得高明,但如和小弟動手,還不是小弟敵手,不過她不是首腦人物,在她的身後,還有更高明的人物。”
七王爺接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只管放手施為,用不著顧慮太多。”
嶽秀沉吟了一陣,道:“小弟的意思是大哥是否應該把這件事密奏當今……”
話說了一半,又突然住口不言。
七王爺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兄弟,難得你想的這樣周到,但你只管放手辦事,至於是否該先行奏呈聖上,我會自作決定。”
七王爺怔了一怔,接道:“還有什麼後著呢?”
嶽秀道:“江湖伎倆,是防不勝防,小弟擔心,她們可能早有準備,安排了你的替身,一旦功敗垂成,或是大哥不肯受她們控制,她們很可能施下毒手。”
七王爺聽得心頭大為震動,長長吁一口氣,道:“不錯,她們敢混入王府,大約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嶽秀道:“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行動夠快,快的她們措手不及,看起來,我們似是佔了上風,但也激起她們的拼命之心。”
七王爺道:“兄弟,你帶來的這些高手,想必可以保護我了。”
嶽秀道:“如若她派人硬闖進來,這些人足可以攔阻她們,假如是她們要不擇手段,那就很難說了。”
七王爺道:“她們能用什麼方法?”
嶽秀道:“放火……”
突然間金風破空,兩支長劍,穿窗而入。
嶽秀霍然起身,左右手,分接著兩支長箭。
一支長劍上,帶著一條白箋,上面寫滿了字。
果然沒有出嶽秀的預料,那白絹寫明瞭準備火攻,而且在水閣的周圍,埋伏了數十位武林高手,帶著淬毒暗器,除非嶽秀交出七王爺,決無法保護七王爺的安全。
七王爺倒還沉得住氣,看完之後,笑道:“兄弟,我不能落在她們手中……”
嶽秀呼的一聲,吹熄了室中的燈火,道:“她們連番挫敗之後,這一次的行動,突然快了,不過她們還來不及作很完善的佈置。”
七王爺緩緩移動,躲入一個利箭無法射中的角落裡,低聲道:“嶽兄弟,真想不到啊!她們竟敢在王府中對我下手?”
嶽秀道:“她們有了很久時間的準備,整個王府中人都已被她們收買了,收買不了的,也必設法處置了。”
七王爺道:“水總管呢?”
嶽秀道:“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但他已不可信任……”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些事,以後不難查明,眼下急的是先對付她們的攻襲,此閣三面臨水,她們要放火也不太容易……”
這時,整個的水閣中,一片黑暗,連續的步履聲行入書室。
室中雖然幽暗,但嶽秀、譚雲等目力過人,都可夜中見物,只有七王爺無法看得清楚。
唐嘯和楊玉燕首先奔了過來,分站在七王爺的兩側。
嶽秀低聲道:“譚兄,外面有變化嗎?”
譚雲道:“兄弟已到外面瞧過,這座水閣,似乎已被包圍,王召、朱奇二兄守在閣外門口,歐陽兄上了屋頂。”
嶽秀略一沉吟,道:“玉燕、唐嘯你們保護王爺,記著,王爺如有損傷唯你們是問!”
楊玉燕低聲道:“大哥放心,舍了命我們也不會讓七王爺受到傷害。”
嶽秀道:“一旦有人攻襲,你們只管施下毒手對付。”
語聲一頓,接道:“譚兄,咱們出去瞧瞧?”
轉身向外行去。
譚雲緊行一步,追在嶽秀身側,低聲道:“嶽兄,事情好像很嚴重是嗎?”
嶽秀道:“是的,譚兄!咱們要對付的人,不是王府中的家丁護衛,而是江湖道上的高手。咱們先到屋頂上面瞧瞧!”
譚雲點點頭,舉步行去。
只聽墨龍王召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二公子……”
荷花軒外,有一棵高大的白楊和一棵老榆樹,那聲音就從那高大的白楊樹上傳下來的。
譚雲一拍手,道:“王兄……”
王召飄身而下,著落實地。
譚雲低聲道:“王兄,發現了什麼徵候嗎?”
王召道:“三四條人影,似乎已移動到荷軒五丈外那片茶花叢中。”
嶽秀一皺眉頭,道:“王兄沒有瞧錯嗎?”
王召道:“嶽少俠放心,在下不會瞧錯。”
嶽秀道:“那一片茶花過來,再無隱身之處了。”
王召道:“要不要兄弟到茶園去搜查一下。”
嶽秀道:“不用了,告訴朱奇,如果她們有所行動,那就不用顧忌儘管施下毒手,盡一切力量,把她們狙殺在這片空地上。”
王召笑一笑,道:“嶽少俠放心,我瞧到那幾個小子的身手,有十個八個來兄弟也可以應付!”
嶽秀點點頭,道:“偏勞王兄了。”
一提氣突然飛了起來,躍上了屋頂。
譚雲雙臂一伸,緊隨著飛上荷軒頂上。
歐陽俊伏在屋面上,全神貫注,凝望著荷池對面。
那是十丈左右的距離,所以歐陽俊看得很吃力。
嶽秀、譚雲登上了屋頂,歐陽俊似乎仍未發覺。
譚雲輕輕咳了一聲,道:“歐陽兄……”
歐陽俊回頭一笑,低聲道:“是二公子嗎?”
譚雲道:“歐陽兄發覺了什麼?”
歐陽俊道:“荷池對面似乎有很多人在奔行移動。”
嶽秀雙目凝神,運足內力看去,果見十幾條人影,正在移向荷池。
隱隱間,嶽秀髮覺了有幾人穿著水衣水靠。
顯然,對方是已調動了不少的人手,準備全力施為。
皺皺眉頭,嶽秀說道:“譚兄,會不會水中功夫?”
歐陽俊接道:“在下水裡工夫不錯,墨龍王召更是第一流水裡高手,不過目下要保護七王爺的安全,暫不宜分散人手。”
嶽秀笑一笑,道:“歐陽俊說的不錯,看來,咱們也得改變一下計劃了。”
譚雲低聲說道:“嶽兄準備如何改變?”
嶽秀淡淡一笑,道:“她們的人手很多,咱們如若破圍而出,很可能兼顧不周,不如等到明天再作計議。”
譚雲笑一笑,道:“對,咱們要七王爺親自下令,應該如何拒敵。”
歐陽俊順手揭開了屋頂上一些瓦片,笑道:“在下守住屋頂,不過先設法建一條通達之路。”
暗運內力,蓬然一聲,塵土橫飛,把屋頂撞了一個大洞。
那是一尺四五見方的一個大洞,足可容一個人上下出入。
嶽秀暗施傳音之術,道:“唐嘯不可出手,自己人。”
說完話,飄身而下。
人影一閃,唐嘯已到身前,低聲道:“公子,情形怎麼樣?”
擔心強敵施展火攻,唐嘯和楊玉燕已保護著七王爺到了荷軒外廳。
嶽秀低聲道:“四外都被敵人包圍,夜間向外突圍不便,守到天亮再說。”
說話之間,人已舉步行到軒廳一角。
七王爺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楊玉燕緊旁椅側而立。
嶽秀一欠身,道:“大哥,小弟和譚二公予去查看四面形勢,敵人已然全面包圍,而且還派有人準備從水中摸上來……”
七王爺笑一笑,道:“這和造反有何不同。”
嶽秀道:“不過咱們的王召和歐陽俊都是水中高手,我們看顧王兄安全,再盡力保持這荷花軒不為火焚,如是無法兼顧時,再行離此。”
七王爺道:“你們只有六七個人,不覺著人手單薄一些嗎?”
沉吟了一陣,接道:“不要調動一些官兵助戰?”
嶽秀道:“四周強敵包圍,咱們遣人出府時,必受全力攔劫。”
七王爺道:“好吧!聽你的。”
突然問,傳過來一個森冷的聲音,道:“姓岳的你聽著,整個荷花軒已被咱們包圍,數十位武林高手和百位以上的弓箭手,都伺伏四周,你嶽秀就算有飛天遁地之能,也無法帶走七王爺,你不肯放了他那是害他,亂箭無眼只怕會送了他的性命。”
七王爺怒火填胸,起身大聲喝道:“放肆,你們這等作為,形同造反,那是禍連九族的大罪……”
嶽秀想阻止,已自無及,立時橫身擋在七王爺的身前。
他反應奇快,但對方的發動亦快,嶽秀還未及下令唐嘯行動,夜色中金風破空,十幾支強大的長箭,從七王爺停身處射了過來。
嶽秀聽那長箭來勢,不但勁力奇大,而且認位極準,顯然弓箭手都是甚具功力的人。
七王爺也警覺到,對方用心就在誘使自己說話以便施襲,立刻住口。
嶽秀雙手齊出,接下了兩支長箭,唐嘯揮動閻羅判擊落了兩支,玉燕姑娘也揮劍擊落了兩支。
另兩支射在木壁之上,荷花軒木料堅牢,長箭雖然勁力十足,但還無法洞穿,另一支長箭卻掠著七王爺耳際飛過,隱隱間感覺著一陣疼痛。
六王爺感覺到耳根處為箭所傷,但他卻咬著牙沒有說話。
緊接那長箭之後,火光閃動四道藍色光芒,劃空而至。
嶽秀一閃身,躲入軒門後,低聲道:“唐嘯,勁箭力強可以洞穿荷花軒的木壁,你們把軒中桌椅堆集起來,再用毛氈棉被,布成一個可擋勁箭的安全地區,其他的事你們暫時別管。”
唐嘯、楊玉燕應了一聲,立時行動。
這時,屋面上突然疾落下幾片飛瓦,迎著那藍焰擊去。
但聞波波兩聲,兩個藍芒被飛瓦擊中,落在荷軒丈餘左右的地面上,化作了兩尺許方圓的火焰,熊熊燒了起來。
另外兩道藍焰,再接近荷軒時,被嶽秀適時打出兩個茶杯撞落在荷池之中。
嶽秀擊落了兩支陰磷鬼火箭後,一閃身出了荷花軒。
他目光銳利,一出荷軒就瞧到了朱奇王召隱在大樹之後,一長身人如輕絮般,飄落在朱奇等身前。
朱奇回目一顧,道:“公子,前面那片茶花林中,仍是聚集了不少敵人,對荷軒的威脅很大,要不要我去宰了她們幾個消消心頭之氣。”
嶽秀搖搖頭,道:“目下不宜,這荷花軒雖然三面臨水,但她們一樣準備由水中摸來,咱們人手不多不宜分散,而且咱們最重要的一事是保護七王爺,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朱奇冷哼一聲,接道:“就算他們人手再多,我不信他們能真的困得住咱們。”
嶽秀道:“自然困不住咱們,但咱們要保護七王爺那就不同了,他們以數十武林高手,不擇手段的施用暗器,想保護一個人的安全自非易事,而且夜暗之中,對他們更是有利,因此我決定暫時堅守荷花軒,等天亮之後再作道理。”
王召道:“嶽少俠說的對,保護不會武功人的安全,比對十個勁敵更難。”
朱奇道:“幸好三面是水,如若可以從四面攻擊,咱們這幾個人手,還真是不夠分配。”
嶽秀道:“現在也不大夠,咱們要勻出一兩個人來保護七王爺,再對付他們陸上,水中的攻勢,和防不勝防的暗器也夠忙的了,所以兩位要善自保重,不可逞強涉險,咱們受不起損傷。”
王召低聲道:“嶽少俠,可是要在下對付水中的攻勢嗎?”
嶽秀道:“對岸已有幾個人穿上了水靠,似乎準備從水中摸過來。”
王召道:“兄弟沒有注意,這座荷花軒是空的,還是由土石填過實心的。”
嶽秀道:“空的,荷軒高出水面三尺,全靠十六個石柱撐,他們由水中過來,進入荷花軒下,隨時可以打開木板,進入荷軒,但最重要的,怕他們由下面放火,這荷花軒突在水面上的,都是上好的木料作成,時日已久……”
王召點點頭,道:“我雖沒有帶水衣來此,但我還自信可以對付他們,只是這防守荷軒大門的責任,落在朱兄一人身上,那就未免重了一些。”
嶽秀笑道:“這裡自有兄弟和譚兄照應。”
王召一提真氣,悄然移動身軀,行到了荷軒旁側,緩緩下入水中,未發出一點聲息。
嶽秀一個飛躍,人又竄入了荷花軒中,看七王爺已躲進一座桌椅、氈、被搭成帳篷一般的保護之下,唐嘯和楊玉燕也不再緊立七王爺身旁了,兩人分站兩側,相距一丈多遠。
人影一閃,譚雲由屋頂洞口飄然而下。
嶽秀迎了出去,低聲道:“譚兄,有什麼變化嗎?”
譚雲搖搖頭,道:“沒大變化,對方似乎是仍在調兵遣將。”
嶽秀心中一動,暗道:“難道她們真的準備,把我們長困這裡不成!怎的還在佈置人手?”
心中轉動之間,突聞撲地一聲,傳了過來。
聲音起自軒門口外。
嶽秀一閃身,竄了出去。
譚雲也緊隨嶽秀身後,躍出荷軒。
只見膽叟朱奇,借樹身掩護,凝注前面。
嶽秀道:“有動靜?”
朱奇笑一笑,道:“兩個毛賊,似是準備摸過來,被我打出一枚鐵膽放倒了一個,另一個伏下就未再動。”
嶽秀道:“你有幾枚鐵膽?”
朱奇道:“兩枚啊!”
嶽秀道:“留著對付強敵時再用,對付來人用不著鐵膽了。”
朱奇道:“王召撿了不少瓦片石頭,我倒忘記用了。”
飛身撿了一把放入袋中。
這棵樹很粗大,三人側身而立,全部可以掩住身子。
嶽秀道:“那人可倒在距此三丈左右處嗎?”
朱奇道:“就是那地方,大概不錯了。”
嶽秀道:“你們守這裡,我去瞧瞧。”
譚雲道:“那地方距離茶花叢,不過兩丈多些只怕要引起他們亂箭齊發。”
嶽秀道:“所以不用去接應我,情形不對我會及時退回。”
話落口人已從樹後閃出,伏身長腰,貼地直飛,像一支平射出的箭一般,身子距地不過尺許左右。
譚雲暗讚一聲,忖道:“這人當真有難測之能,單是這手飛身法,就足以傲視武林了。”
嶽秀不但身體貼地平飛過去,而且距離也拿捏的恰到好處,身子落著實地,正好是他所要停下的地方。
目光一瞥間,果然發覺兩個人,一個似是腦袋碎裂,早已死去,大約被朱奇奇重的鐵膽,擊中要害,所以,只聽到屍體著地之聲,未聞死前尖聲慘叫。
朱奇的推斷不錯,另一個人在同伴一下子被鐵膽擊斃之後,驚駭之下,既不敢向前躍進,也不敢向後退去,就借那屍體掩護,原地僕下身子。
嶽秀陡然而至,那人大大吃了一驚,急急挺身而起。
嶽秀身軀微抬,右手疾出,已扣住那挺身而起大漢的右腕。
駭然之下,大漢失聲而叫。
茶花叢中,火光一閃,一道鬼火箭,落在嶽秀身側。
接著金鳳破空,十幾支勁箭,集向嶽秀停身之處射來。
這是特別的勁箭,力能穿石破堅,嶽秀只聽那破空的箭風,已知道這勁箭的厲害。
突然間,用力一帶,憑藉著深厚的內力,硬把那大漢給抬了起來。
幾支尖利的長箭,穿透那大漢的身體。
凌厲的長叫,劃破夜空,聽得人毛髮悚立。
嶽秀看那大漢身上中了六支長箭,根根,刺中人體數寸。
暗暗嘆一口氣,忖道:看來,她們是早有準備了,這等特製的強弓硬箭,果然是厲害得很,看來那荷軒的板壁,果有被洞穿之慮。
突聞朱奇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公子,你好嗎?”
雖是一句很簡單的問話,但聲音中卻充滿著淒涼之意。
嶽秀暗暗籲一口氣,忖道:“我如一開口,必將招來對方長箭的集射,我如不開口,朱奇、唐嘯、楊玉燕恐都將捨死忘生的衝過來,看來是非冒險不可了。”
念轉意決,暗運功力,雙手各抓著一具屍體,陡然挺身而起,兩具屍體,先後擲出,投向茶花叢中去。
借那投出屍體掩護,嶽秀迅如雷火的速度,倒躍而退。
但聞箭風破空,寒芒流動,七支勁箭和兩隻銀梭三枚飛刀,集向嶽秀射來。
嶽秀的飛躍太快了,快得和那破空勁箭媲美,人影一閃,已到了大樹之後。
朱奇已然作勢準備衝上茶花叢去拼命,見嶽秀無恙歸來,才籲一口氣,道:“公子沒有傷著嗎?”
嶽秀道:“沒有……”
語聲一頓,接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們,對方強弓勁箭太厲害了,我們沒有辦法抗拒。那勁箭不但穿透力十分強大,而且也較一般的箭勢快速。近一點距離內很不容易對擋開去,你要特別注意千萬不可逞強。”
膽叟朱奇,對嶽秀早已敬服的五體投地,聽嶽秀如此吩咐心中自無懷疑,連連點頭應是。
嶽秀飛身躍入荷軒,楊玉燕和唐嘯立刻迎了上來。
七王爺沉聲說道:“兄弟,情勢怎麼樣?”
嶽秀道:“不壞也不好,距天亮時間不遠了,但這一陣他們可能有一陣猛攻,委屈你坐著別動,該有行動時,唐嘯和玉燕自會招呼你了。”
只聽膽叟朱奇叫道:“小兄弟小心些,兔崽子們要發動攻勢了。”
唐嘯道:“老哥哥,你擋得住嗎?”
朱奇笑道:“你放心,老哥哥,還沒有把幾個人放在心上。”
唐嘯道:“老哥哥加點勁,小弟身負要務,只怕沒法子去幫你忙。”
但聞幾聲厲叱,緊接著是掌力和兵刃的交撞之聲。
朱奇已無暇答話,顯然已和對方交上了手。
同時,荷軒後傳來一陣水聲,似乎是水面上也交上手。
屋面上傳來了歐陽俊的聲音,道:“二公子,招呼水面上,七八條小舟衝了過來!”
一陣呼喝之聲後,荷軒四周突然靜寂下來。
但不是真的靜寂,暗器破空,兵刃相撞的聲音,分由四面八方傳來。
情勢很明顯,敵人在佈署妥當之後,分由四方發動了攻勢。
嶽秀衡量了一下輕重,雙臂一抖,突然飛身而起,由屋頂開的一個圓洞中衝了出去。
幸好江湖浪子歐陽俊,有了先見之明,及時在屋頂開了一個圓洞。
身登屋面,目光轉動,立時發覺了一場凌厲的搏殺。譚雲豪勇異常,已然飛下屋頂,躍登在水面上一條小舟上,揮劍如飛和人搏殺。
四艘小舟,圍在他的四周。
水面上不停的翻動著浪花,本是一池平靜的荷池,此刻卻濺珠飛玉。
原來,墨龍王召,一手拒擋水中強敵,一雙手還替譚雲穩住小舟,才使得譚雲劍如飛虹,獨拒四舟八個人的攻勢。
敵人小舟上,每舟三人,一個穩住船身,兩人聯手攻敵。
星光下,只見荷池中飄浮著三具屍體。
歐陽俊左臂上受了傷,面前放著一堆擊碎的瓦片,不時當作飛蝗石,投出擊敵相助。
嶽秀躍落在歐陽俊身側,道:“歐陽兄,傷的很重嗎?”
歐陽俊淡淡一笑,道:“未料長箭集中射了過來,一時間閃避不及,左臂中了一箭,傷勢不算太重。”
嶽秀低聲道:“血似乎流了不少,歐陽兄請下去包紮一下,這裡由兄弟守望。”
歐陽俊拿出金創藥物,敷在傷處,順手撕下了一塊衣服,迅速的把傷勢包好,道:
“不礙事,只是一些皮毛之傷。”
嶽秀一直守護在歐陽俊的身側,等他傷勢包好,才回頭望去,只見膽叟朱奇,雙掌飛舞,獨戰四個大漢。
再看譚雲劍勢如虹飛電掣,以寡敵眾,仍然佔盡了優勢。
荷池水浪,已經平息,只是荷池中,又多了一具浮屍。
想是由水中摸來的敵人,已被王召殲殺。
水池中的形勢,已然平靜下來,譚雲、王召已然佔盡了優勢。
但朱奇和四個大漢,卻搏殺的凌厲難解。
只聽頑童唐嘯的聲音,道:“老哥哥撐得住嗎?”
朱奇道:“這四個小子的武功不錯,老哥哥分不出手助你了。”
就是這一陣陣功夫,已有人衝過了朱奇的攔截,衝到荷軒門口,而且已和唐嘯接上了手。
嶽秀回目一顧,只見唐嘯在荷軒門口之處,閻羅判縱橫飛舞,獨拒兩個手執鬼頭刀的大漢。
眼看敵人援手又到,嶽秀殺機頓起,冷冷喝道:“你們這等放肆形同造反,其罪當誅了。”
喝聲中,人影一閃,衝向朱奇身側,右手一抬,竟從刀光寒芒的空隙中,抓住了一個大漢的右腕用力一帶,頓時把那大漢手中一口雁翎刀給奪了過來,順手一送迎向一支刺來的練子槍。
那大漢穴脈受制,閃避不及,被那練子槍刺中前胸,對穿而過,傷中要害,立時死亡。
嶽秀出手,就傷了圍攻朱奇四人之一,又奪下一把雁翎刀,刀勢一推一轉,幻起了一片刀影,斬下了那施練子槍大漢的右臂。
朱奇目睹嶽秀一出手連傷兩人,精神大振,大喝一聲,一掌劈死了一個手執七節鞭的大漢。
嶽秀道:“朱奇,還餘一個交給你了。”雁翎刀一橫,攔住了另外衝過來的四個大漢。
這四個人一色的黑色疾服勁裝,手中兵刃也完全一樣,一手執刀,一手執著李公拐。
嶽秀瞧著敵人綿連不絕的攻了過來,心中大是驚愕,動了速戰速決之心,雁翎刀一揮,橫裡刺去。
四個向前衝奔的大漢,忽然一下子收住腳步,兩刀兩拐,並臂而起。
這是一個配合嚴密,攻守兼具的陣勢,嶽秀一時間,竟被刀拐交叉的變化困住,雖然沒有落敗,但也無法勝敵。
這時膽叟朱奇已然擊斃了另一個敵人,站在旁側,見嶽秀竟無法收拾四個敵人,心中暗暗吃驚,以嶽秀武功,竟被四人困住,當下一伸手,從腰中取出難以一用的子母金環,高聲說道:“公子,可要老奴助你一臂之力。”
嶽秀心中也暗暗震駭於四人的武功,刀勢一緊,展開攻擊,一面說道:“不用助我,快助唐嘯收拾另外兩個強敵。”
耳際間傳來了唐嘯的聲音,道:“公子放心,兩個毛賊,已被我收拾了。”
嶽秀道:“好!你們守住門口,不許讓人衝入軒中。”
說話之中,刀法突然一變。
但見刀光閃轉,有如流電飛虹,四個黑衣人,頓時被嶽秀凌厲的刀勢,迫的有守無攻。
膽叟朱奇目睹嶽秀刀法的奇幻心中大是敬佩,但四個黑衣人刀拐交錯,渾如一體,雖落下風,但卻毫不慌亂,錯身而站,交相支援,竟把危局穩住。
嶽秀刀光布成一丈方圓一片刀幕,泰山壓頂一般的罩了去,一連二十招,竟然未把四人逼退。
朱奇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一個人,心頭大大的震撼了一下,道:“公子,這四個似是天山拐仙的門下。”
嶽秀也感覺這四人有著一套很精密的合搏之術,自己刀上的內力雖然很強,但因他們鐵柺傳力,互相支援,竟然無法震飛他們手中兵刃。
但那四個黑衣大漢,吃的苦頭更大,四根鐵柺,結合成一片護身的光幕,只守不攻。
四個人從未料到,竟遇上武功如此高強的人,簡直沒有了還手之力。
嶽秀突然收刀而退,冷冷說道:“你們是天山拐仙門下嗎?”
四人之中,有一個挺身應道:“不錯,咱們來自天山。”
嶽秀道:“你們也是龍鳳會中人了?”
仍由那原來的大漢應道:“咱們是龍鳳請來的助拳之人。”
嶽秀笑一笑,道:“在下不希望和天山拐仙結下不解之仇,四位可以去了。”
四個大漢大約吃了不少苦頭,立刻舉拐護身,緩步向後退去。
退到了一丈開外,才轉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嶽秀一揮手,低聲道:“朱奇,躲入樹後,他們這一次攻勢未成,很可能要另施毒計。”
縱身一躍,飛入軒內。
唐嘯低聲道:“主人,怎麼放了他們四個?”
嶽秀道:“他們不是龍鳳會中的人,而且一時之間,我也無法殺了他們。”
唐嘯奇道:“四個武功很高嗎?”
嶽秀道:“他們有一種合搏的陣勢,結合的十分嚴密……”
目光一掠兩具屍體,道:“都是你殺的嗎?”
唐嘯道:“是玉燕姑娘助了我一臂之力,不知打出一種什麼暗器,輕靈迅快,不聞風聲,兩個都先中了她的暗器,我才得手。”
楊玉燕微微一笑,道:“對付這種人,不可手下留情,大哥不致於責備我心狠手辣吧!”
七王爺突然接口說道:“殺的好,他們都犯的是禍連九族的大罪,殺一人我獎黃金百兩。”
不知何時,七王爺已然行出了那桌椅棉被布成的護身小棚之中。
嶽秀低聲道:“敵勢很強大,有部分武功高出了我們意料之外,目下他們已分由兩面攻來,荷花池上,還在纏戰。”
七王爺笑道:“我瞧到了,剛才以一抵四,搏殺的十分激烈。”
唐嘯道:“天山拐仙四十年前曾擊敗了中原武林道上數十位高手,這個人難纏的很,如是要和我們作對,那可是一樁麻煩事情。”
嶽秀點點頭,道:“如是那四個施用刀拐的大漢,確然是天山拐仙門下,那就說明了天山一脈的武功確有可畏之處……”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佈置在四面的人手,都非一般庸手可比,一時之間決無法調集這樣多的高手,顯見龍鳳會也早已有了準備,一旦動手已不宜和他人纏鬥下去。”
突然一伸雙臂,由屋頂開躍的洞口,躍上屋面。
轉眼向荷池中望去,只見搏殺也已停止,譚雲一手橫劍,站在小舟上。
墨龍王召已從水中躍上小舟,全身仍在不停地滴著水珠。
嶽秀飄身而下,輕如飛絮般落上小舟。
目光到處,只見譚雲左肩上被撕下的一條衣衫包住,鮮血仍然向外滲透。
嶽秀一皺眉頭,低聲說道:“譚兄傷的很重嗎?”
王召接道:“二公子獨拒十餘強敵,殺傷了他們十之四五。”
譚雲道:“一點皮肉之傷,嶽兄不用擔心。”
嶽秀心中暗道:“譚雲、歐陽俊都受了傷,雖不太重但總是有礙,如是再傷了幾人,我嶽秀縱有通天之能,也要顧此失彼。”
抬頭望望天色,只見正東方已然泛現出魚肚白色,天色即將大亮,當下說道:“譚兄,他們退了多久?”
王召道:“不過一刻工夫。”
嶽秀道:“天色即將大亮,他們這一輪攻勢又傷亡很大,用不著再守下去了,咱們退入荷軒。”
譚雲、王召似乎還想爭論,嶽秀已連連催促。兩人剛剛躍上屋頂,一陣急弦勁箭,疾射而至。
嶽秀半蹲在小舟之上,揮刀就打,勁箭紛紛落入水中。
如是譚雲、王召,再晚片刻,小舟上擁擠,這一陣急弦快箭,必將有人被殺。
一陣弓箭過後,嶽秀突然一提氣飛身而起,也登上了屋面。
譚雲有些驚異的說道:“嶽秀可是早知道他們要放箭了?”
嶽秀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地道:“天已放亮,時機對咱們愈來愈有利了,三位請入軒中,咱們從長計議。”
譚雲微微一笑,當先躍落。
在嶽秀揖讓之下,歐陽俊和王召,全都落入荷軒之中。
嶽秀最後躍落入軒,立刻說道:“唐嘯上屋面去,監視敵人的舉動,不論哪一面只要有敵人攻來,立刻傳警訊。”
唐嘯應了一聲,飛上屋面。嶽秀輕輕咳了一聲,道:“譚兄,你失血不少,兄弟這裡有療傷丹一粒,請先服下。”
譚雲道:“不要緊,兄弟這點傷,只是皮肉之傷,用不著浪費嶽兄一顆靈丹。”
嶽秀道:“譚兄,真正的決死之戰,是在天亮以後,譚兄不但要先療好傷勢,而且,要使體能保持到最良好的狀況。”
譚雲接過丹藥,一口吞下。
乖巧的玉燕姑娘,已然急急奔了過來,解開了譚雲左臂上用衣服臨時作成的繃帶,替譚雲敷上了金創藥物,包紮完好。
嶽秀沉吟會後,低聲說道:“荷花軒中,最大的缺憾,就是沒有食用之物,如若咱們到中午時分,還不能進些食用之物,那就可能影響到咱們的體力,所以中午之前,咱們非得和他們一決勝負不可。”
王召點點頭,道:“嶽兄,你是咱們這一戰中的主要力量,所以你也得好好的休息下才好。”
嶽秀道:“多謝關注,在下自會保重。”
天色已亮,一片朝霞,捧出了一輪金陽。
嶽秀凝目望去,只見那茶花叢中,人影幢幢,不停的移動,似是那茶花叢中,聚集了不少的人。
忽然間想到伏身荷軒屋脊上的唐嘯,在四面強敵的環伺之下,一旦被強弓硬箭所圍攻,只怕很難抗拒。
心念轉動,高聲說道:“唐嘯,你下來吧!”
唐嘯應聲躍落,道:“公子,有何吩咐?”
嶽秀道:“青天白日,景物明朗,有朱奇在外面監視,你用不著守在屋頂上了,一夜辛勞,你也該坐息一下。”
唐嘯道:“我還支撐得住。”
這時王召已換過衣服,行了出來,道:“唐小弟,府中情勢如何?”
唐嘯道:“很古怪,整個王府一片死寂,除了荷軒前面的茶花叢中可見人影行動之外,四面都不再見有任何動靜。”
嶽秀道:“看起來,整個王府都被他們控制了。”
王召嗤地一笑,道:“七王爺乃江南七省千萬官民仰慕之徽,那巍峨的府門,執槍佩刀的守門府衛,人表有著無上的權威,可是誰會想到七王爺的府中,竟然被江湖中悍匪盤踞。……”
只聽膽叟朱奇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什麼人,還不給我站住。”
嶽秀凝目向外望去,只見一全身白衣少年,停步在荷軒三丈之外。
楊玉燕手中扣了兩枚蜂翼鏢,低聲道:“我給他兩鏢如何?”
嶽秀搖頭,道:“譚二公子和歐陽兄,都還未坐息過來,咱們儘量拖延時間。”
楊玉燕微微一笑,未再答活。
嶽秀緩步行了出去,走到白衣少年身前五尺左右處,才停了下來。
目光下,只見那白衣少年的臉色,和他的衣服一般的白法,白的不見一點血色。
他長的並不醜,五官端正,輪廓秀麗,只是臉上那分蒼白,看上去有如寒冰一般,加上那緊繃肅冷的神情,似乎他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森寒之氣。
嶽秀暗暗一提真氣,凝神戒備,緩緩說道:“閣下找人?”
白衣人兩道冷厲的目光,一掠嶽秀道:“你是嶽秀?”
嶽秀道:“不錯,閣下怎麼稱呼?”
白衣人道:“冷白。”
嶽秀心中暗道:“名如其人,又冷又白,但名字卻是從未聽過。”
心中風車般轉了一轉,道:“幸會,幸會。”
冷白道:“不用客氣,想你也沒有聽過冷某人的名字。”
嶽秀道:“確未聽過,但何足為奇,我嶽秀這名字江湖上也沒有幾個人知道?”
冷白道:“倒也不錯,冷某人也只是剛剛聽到嶽秀兩個字。”
嶽秀淡淡一笑,道:“冷兄有何見教?”
冷白道:“只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允?”
嶽秀道:“那要看什麼事了?”
冷白道:“帶著你的人,馬上離去。”
嶽秀哦了一聲:“此事大重大,在下得想一想才能決定。”
冷白道:“要想多久時間,才能決定?”
嶽秀道:“午時之前可以答覆閣下。”
冷自道:“不行!給你一頓飯的時間應該夠了。”
說完話,轉身向前行去。
嶽秀望著冷白背影、待到他消失在茶花叢中,才轉身一躍回入荷軒。
七王爺道:“我聽到你們的談話……”
嶽秀接道:“這人很狂,也很怪。”
七王爺突然嘆一口氣,道:“兄弟,如是你發覺了突圍不易,那就答應他們,我相信我就算落在他們的手中,他們也不敢加害於我。”
嶽秀雙目中神芒一閃,嘆口氣,道:“看來大哥對小弟的為人還不瞭解……”
語聲微微一頓,道:“小弟雖然淡泊名利,但卻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對敵搏殺,不能聽憑敵人之命,兵不厭詐,應該選擇對咱們最有利的時機再動,大哥對小弟如此誤會……”
七王爺接道:“兄弟別多心,咱們兄弟一見如故,你就算為我受傷丟命,咱們有這份交情,但這些英雄好漢,未食王祿,怎能要人家為我拼命。”
墨龍王召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啊!貴為王爺的人,還這麼通達事理,行,就憑你這一句話,咱們死而無憾。”
嶽秀微微一笑,道:“大哥!敵勢的強大,確出了我意料之外,不過你放心,聚集在這荷花軒的人雖不多,但都是武林第一流的高手,雖然出身草莽,但都是血性漢子,承他們看得起我,跟我進了王府,我們大家最大的心願,就是要保護你的安全,你耳根為箭所創,小弟我已經很慚愧了,決不能再讓你受一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