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偉奔下冰漠,來到棄馬之處,他內功深厚,長聲一嘯,聲傳數里,“白蹄馬”在附近尋覓草食,聽到嘯聲,迅快奔來。
阮偉歡喜的拍著馬頸,正擬上馬追尋溫義的蹤跡,忽見那邊追來一條人影,頃刻來到身前,原來是虎僧。
阮偉在空中寫道:“前輩趕來有何事吩咐?”
虎僧摸出一本黃色的本子,細看那本冊子,原是白紙釘成,想是經過年代太久之故,竟全部變成枯黃色。
虎僧蹲下身子,在地上寫道:“此乃克薩納的譯經,他本有意送給一位漢人,你乃最佳人選收下它吧。”
阮偉恭敬接下,他不知道古經有何貴重之處,隨意塞在懷內。
虎僧又寫道:“你不要小視此本古經,切要仔細保留,不可遺失,讓歹人得到,天下必定大亂。”
阮偉寫道:“晚輩必定小心保存!”
虎僧續寫道:“師兄說,此本古經是天竺國寶,不能流傳外邦,我卻不以為然,你得到它,有時間要專心修練,此篇經文十分深奧,你好好體會,不要辜負!”
阮偉點點頭。
虎僧拍拍他的肩膀,叫他離去。
阮偉依依不捨地騎上“白蹄馬”,虎僧平凡的面容,露出深厚的情感,注視著他,看他策馬緩馳。
阮偉頻頻回首,馬雖緩馳,仍能走遠,直到看不見虎僧直立的身影,才快馬飛馳。
轉眼半月過去,阮偉尋遍藏內各地,都不見溫義的影子,李油罐倒讓他在拉薩見到一次,然而僅匆匆一面,便被逃逸,再後問遍他人,都不知有李油罐這個人。
又過半月,已是陽春三月的好時光,阮偉賣掉身上的皮襖,換上一套粗布衣裳,心灰意冷的他,竟連酷愛的白衣服也不願意穿了。
那匹 “白蹄馬”,他也懶得照顧,四蹄上發亮的白色,都快變得跟身上的黑毛,差不多顏色了。
這天他想,在藏內找不到溫義,定然她未曾追到李油罐,返回中原,如今只有到中原去碰碰運氣。
中原地域遼闊,要想在人煙稠密地方去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難上加難。但他抱著無比的希望,暗道:縱然找不到,在八月中秋,至芮城府一行,定可見到她。
因八月中秋正好滿一年之約,溫義曾答應要去芮城府拜見龍掌神乞,完結未了的糾葛。
洛陽位於黃河南岸,人物風華,歷代都是有名的大邑,隋時建宮洛陽,唐朝大詩人杜甫曾經感慨地唱出:“隋氏留宮室,焚燒何太頻。”
想見當年的洛陽是多麼的繁盛,如今當朝雖未建都於此,但其冠蓋之盛,竟不下於京都。
在洛陽因其繁盛而最初興起的行業,便是保鏢,提到保鏢,離不開武林人物,大江南北,黃河兩岸,只要是稍有名望的人物,無不投到洛陽,替鏢行出力,過那刀頭舐血生活。
洛陽的鏢行大大小小算起來共有四十餘家,其中最有聲望的是“無影劍”歐陽治賢主持的南北鏢局。
南北鏢局的聲威,全國皆知,凡是南北鏢局接的鏢,從未聽說失鏢過,縱是當今江湖上有名的一幫一教也不會找該局的麻煩。
凡是名頭大的鏢客部想投到南北鏢局,在那裡不但每年分的花紅多、而且在外面講起來,很受人尊敬。
但要投到南北鏢局也不容易, “無影劍”歐陽治賢選取鏢客的標準很嚴格,手底下沒有幾下真功夫,別想在那裡混口飯吃,就連趕車的趟子手也會幾手硬本領。
阮偉流浪到洛陽,打聽清楚該地的情況,暗道:“不如投身鏢行內,鏢行耳目廣,說不定能找到溫義。”
南北鏢局之稱,就是說能夠走南到北,全國各地,皆可走到,只要是重鏢,不要先說地方,便敢接鏢。
阮偉要借重鏢行的耳目,當然就徑投南北鏢局,因跑的地方多,不論尋仇找人,對他都有莫大的幫助。
這天午後,他牽著好久沒有洗刷的 “白蹄馬”,走到南北鏢局。
僅就那鏢局門口的氣勢,便十分驚人,但見佔地有數十丈之廣,門前兩排石欄上,繫著數十匹坐騎,厚重的黑門兩邊敞開,一人高的巨形橫匾,大書:“南北鏢局。”
數十匹坐騎想見都因鏢客愛馬,養得膘肥毛亮,阮偉的 “白蹄馬”牽到那裡,系在石欄上,和它們一比,差得遠了, “白蹄馬”是既瘦,毛又烏漆巴黑。
那些凡馬見它來到, “嘶啦”大喊大叫,想是不屑與它為伍,旁邊的兩匹,提起後腿向它踢去。
“白蹄馬”豈是等鬧之馬,跳躍而起,躲開攻擊,四蹄未著地,在空中前後飛踢,踢中攻擊它的兩匹馬。
那兩匹凡馬被它踢得長嘶,想是踢得不輕, “白蹄馬”昂首長嘶一聲,其聲竟蓋過那兩匹凡馬的叫聲。
眾馬聽到它的長嘶,嚇得個個低首垂頭。
被踢的兩匹馬更嚇得四蹄飛跳,站立不安。此時門內奔出兩位健僕,大喝道:“誰敢偷馬!”
阮偉上前道:“在下的馬不慎踢到隔壁兩匹。”
健僕大驚道:“可踢傷了嗎?”
阮偉笑道:“不會吧!”
兩位健僕不放心,上前檢視,只見張、王兩位鏢客的坐騎,儘量往兩旁站,剩出一匹又髒又瘦的黑馬昂首站在中央。
健僕分開一看,各見馬腹上瘀紫一片,被踢得不輕,他倆倒未看低阮偉的裝束,聲平氣和道:“請問來此有何貴幹?”
阮偉道:“在下求職。”
一位健僕道:“那正好,等會你向張、王兩位鏢客賠個禮吧!”
阮偉道:“向誰賠禮?但不知張、王兩鏢頭是何人?”
那位健僕道:“我帶你進去。”
走進大門,裡面鏢車羅列,走到後面,才見一棟樓房,正面一廳,廳上亦有一橫匾,上寫:“演武廳。”
廳內不少武生裝束的鏢客,或立或坐,大聲談笑。
健僕向櫃檯上一位老僕低聲幾句,老僕走進,一會走出一位垂眉卷髯的豪客,老僕跟在身後。
健僕快步迎上,躬身道:“丁大爺,就是這位爺來求職。”
廳內眾人停下話聲,齊向丁大爺那邊看去。
丁大爺抱拳笑道:“在下南北鏢局管事丁子光。”
阮偉回禮道:“在下姓阮單名偉。”
眾鏢客一聽是個沒來頭的人,便不去注意,恢復互相談笑的局面,但聲音小得多了,顯是因管事在場的緣故。
丁子光道:“是阮兄,久仰,請問有何技長?”
阮偉笑道:“小弟兩膀子略有點力氣!”
了子光一聽,是個賣力的漢子,毫不在意,笑道:“你到那邊去試試看。”
走到石鎖旁,共見五把石鎖並列,由小而大,最大的要比最小的石鎖大五倍有餘。
丁子光指著最小的石鎖,道:“你舉舉看。”
眾鏢客沒有一個回身來看,因凡是求職者先舉石鎖,力氣再大,頂多做個最小的鏢客,不值他們一顧。
阮偉不呼氣,不蹲身,拿著石鎖柄,毫不費力的將一百八十斤的石鎖舉起。
阮偉豪氣一發,大聲道:“小弟試試第二把石鎖!”
眾鏢客聞言齊驚,不由全都回過身來。
丁子光正色道:“那石鎖共重七百二十斤!”
阮偉笑道:“小弟自信尚可舉得起。”
眾鏢客心中皆都不信,暗道:“他那麼年輕,身體又不十分健壯,要想舉起它,實不可能。”
但見阮偉仍不蹲身,亦不見其吐聲吸氣,雙手握住石柄,一寸一寸慢慢將石鎖高舉過頭,然後輕輕放下。
丁子光神色凝重道:“你可舉得起第三把石鎖嗎?”
眾鏢客們都注視著阮偉,看他如何回答。因這第三把石鎖,南北鏢局也只有幾個名鏢頭舉得起,倘若他能舉得起,便勝過這廳中大半鏢客的力氣。
阮偉不願過於炫耀,搖搖頭,也不說話。
丁子光以為他無法舉起,客氣道:“你拳腳功夫如何?”
阮偉搖搖頭,丁子光又道:“你刀劍上功力如何?”
阮偉仍是搖搖頭。丁子光暗歎道:“可惜這麼好的人才,只有兩膀子力氣!”當下,招呼老僕道:“帶他至第二十號趟子手領班處就職。”
眾鏢客一聽這小子力氣雖大,卻只能做個趟子手領班,比起眾人的職位要低多了,大家頓時恢復高聲談笑,不再把阮偉看在眼內。
阮偉不計較此事,跟在老僕身後,欲要離去。
忽聽兩聲暴喝道:“小子站住!”
眾鏢客中擁出兩位粗眉彪形肥漢,一人低聲道:“這小子怎得罪了張、王?”
姓張的彪形肥漢上前道:“你的馬,可是踢傷了我兄弟兩位的坐騎?”
阮偉聽他喊自己小子,不悅道:“不錯!”
姓王的彪形肥漢大喝道:“不道聲歉,就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