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新輕嘆道:“捨不得也沒辦法,這一對利器已名揚天下,即使落在你手中,也不會改變它們的名稱,這樣器以人聞,人因器聞,後世人談起這一對利器時,連帶就會想到我祖父天龍大俠,不致使他老人家為世人所遺忘。”
強永猛大笑道:“你空手夠我一擊嗎?”
張自新道:“現在絕對不夠,但是你不會等我功力恢復,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只想爭取一個光榮的戰死……”
強永猛道:“好,你究竟勝過我兩次,我也不願你死得太窩囊,但是要你先丟開,我怕你又在搗鬼。”
張自新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但先放開,現在給你都行。”
說著輕輕一擲,插在強永猛腳前,強永猛不放心,用腳尖挑起來,握在手中試試鋒芒,又比較了一下,確定是一對後,才隆重地別在腰間,分開雙手笑道:“小子,你這麼大方,我倒是不忍心再逗弄你了,給你一個痛快的。”
張自新道:“你必須全力出手,我雖然只有一成功力,但是現在可能不止了,我覺得我的體力在恢復中,雖不知能有多少,可是如果你只對我作一成的估計,你又要吃虧了,我的體質與常人不同,你是知道的。”
他說話的神氣的確比先前振作了一點,強永猛倒是有點擔心,欺前一步,單掌急劈,極為快速,張自新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奮力翻掌接下,被震得連退兩步。
強永猛這才點頭笑道:“你這小子倒真沒騙人,我剛才用了三成勁力,你居然能接下來,可見你恢復得很快。”
張自新道:“真的嗎?那你今天殺死我可就難了,我知道我自己恢復了一點體力,但絕不會到三成,最多隻有一成半,如果這就抵得上你三成功力,你可太差勁了。”
強永猛沉聲道:“小子,你是在自己找死了,你這樣一說,我還會讓你慢慢恢復嗎?”
張自新道:“你本來就一心想置我於死地,何必又說得好聽呢?我告訴你實話是給你最後的一個機會,因為我的體力恢復得很迅速,照這個情形看,要不了多久,就可能會超過你了,等我有了六成體力,就輪到你等死了。”
強永猛怒吼一聲,又拍出一掌,張自新伸掌接住,這次被震得更遠,直退了十幾步,才仰天跌倒,可是他很快地翻身爬了起來,仍然不像受傷的樣子。
強永猛第三度出掌,張自新伸掌去接時,倆人秋色平分,居然都不分上下高低,雙方都沒有動了。
眾人都驚呆了,想不到張自新的體力會如此迅速就復原了。
只有強永猛發出一聲冷笑道:“張自新,幸虧我提高了戒心,沒把你的話當真,否則我豈不上你的當。”
張自新瞪著眼道:“你說什麼!”
強永猛冷笑道:“你還要裝,經過第二掌後,我已摸清你的路數,你的體力根本不是靠自己恢復的,而是借我的掌勁去引發你體內潛在的能力,我攻你一掌,你的體力就加強一點,這正是天龍老兒返元歸本的心法。”
張自新木然道:“我倒沒聽過這個名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是覺得你後來的勢力越強,我越容易應付。”
強永猛哼了一聲道:“我不管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但是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你試試這一掌。”
單掌一撩,斜掠而至,張自新伸手去格時,強永猛的另一掌突然上翻,擊中張自新的肩頭打了一個踉蹌,差一點翻身栽倒,勉強拿樁站住,嘴角已滲出血跡。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我料得不錯吧!我用三成勁力,震退你三四步,用四成勁力,震退你十幾步,用五成勁力,你竟能扯平抗衡,分明是仗著我前兩掌的引發而得來的體力,所以我第四掌換個方法,改用阻勁出手,才用兩成勁力,你就吃不消了。
臭小子,我把你當個老實人,規規矩矩地跟你動手,你卻跟我耍花樣,那可怨不得我,現在我要把你那點偷來的體力消耗盡了,再對付你。”
語畢掌出如風,疾如電閃,忽左忽右,招式精奇,落手既準且狠,張自新簡直無法抗拒,一連被擊倒十幾次,最後坐倒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哈回回等人急得又上前圍攻了。
張自新卻叫道:“你們別上來,讓我跟他耗下去,他用陰勁也最耗體力,等他殺死我之後,他自己也差不多了,那時大家再一鼓而上,才有機會除去他,否則我們都死定了。”
哈回回自然是不能同意張自新的說法,倒是燕青把他攔住了。
燕青道:“哈大叔,這是對的,俱死無益,我們必須爭取每一分成功的機會,把生命留作最有價值的一拼。”
哈回回黯然道:“賢侄,你看自新還能拖多久?”
張自新由地上爬了起來道:“我還撐得住。”
強永猛頗感意外地道:“小於,你倒是命長。”
張自新的神情極為疲累,可是說話的聲氣仍然很有力量,朗然發話道:“我的體力是隨著胸中的正氣而生,只要還有一份天理存在,我絕不會死在你的前面。”
強永猛試探著發出一招,張自新這次眼明手快,居然旁閃躲開,回手一拳,擊中在強永猛的胸前,打得他身子微微一晃,忙移動腳步才拿樁站住。
哈回回一驚之後,才欣然色喜道:“自新,你哪兒來的勁兒?”
張自新道:“是從強永猛那兒討回來的。”
哈回回愕然道:“討回來,怎麼個討法?”
張自新道:“他用陽勁攻我時,我用歸元返真心法,引發本身的真力,他改用陰勁攻我時,我將計就計改用剩餘的真氣跟他對耗,以柔克柔,雖然我的勁力不如他,但有一個好處,我把身上所受的麻藥,利用他的柔力逼出體外,只不過人吃點苦,功力恢復得還快一點。”
哈回回驚歎道:“真有這回事嗎?”
張自新道:“是的,我爺爺留下的天龍秘籍是專為對付強永猛而用,也是專為我一人而設的,他老人家知道以我的年齡修為,絕對追不上強永猛,所以專由偏途人手,配合我的體能,使我能用各種方法來維持戰鬥的能力。”
哈回回欽然讚歎道:“天龍大俠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強永猛卻冷笑道:“屁個了不起,這都是鬼話,天龍老鬼去世之時,這小鬼還沒出世,怎麼能根據他的體能狀況而專設一種練功的秘法,難道他還能預知身後之事?”
張自新道:“我爺爺雖不能說有前知之神,但他老人家本身天資過人,也是運用各種偏途以成就不世之藝業,因此他老人家留下這一套遺學,傳給後世有繼承他老人家稟賦的子孫,以他的經驗,作了許多指示,所以我一出世,我姥姥就知道我是能繼承先業的人,才把我秘密帶走,遵照我爺爺的指示培育我成人,雖然我爺爺未及親見,但我的一切成就,確是他老人家預料之中的。”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小鬼,你那個死鬼爺爺,有沒有告訴你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殺死我呢?”
張自新莊然道:“有的,爺爺的遺籍上指示說得道者多助,只要我的行為正直,不以武功來危害世人,事事以仁俠尚義自勵,就可以勝過任何邪惡的力量。”
強永猛陰沉沉地一笑道:“你自以為現在能勝過我了!”
張自新點點頭道:“差不多了,承你最後幾掌陰勁之助,我已把所受的麻藥解除了,剛才一擊能使你中氣浮動,就證明我的功力已在相當的程度,可是我的體力源源不絕,不怕耗損這一點就勝你多多。”
強永猛陰沉沉地一笑,忽又欺步向前,雙掌齊發,一掌被張自新擋開,另一掌卻擊中他的背上,打得平飛出去。
這一掌勁力重,是誰也想像不到的。
張自新撞飛到三四丈外,才跌在地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口鼻耳孔都滲出了鮮血,足見他的內臟受震極巨,傷勢很重。
強永猛這才哈哈大笑道:“天龍老鬼應該教你一點很普通的常識,那就是別輕易聽信別人尤其是對敵方實力的估計,一定要十分謹慎。
我說用了四五成勁力,你打個對摺都嫌太多,到現在為止,只有剛才那一掌,我才用了一半的真力,你已送掉大半條命了,憑你這點成就,還想跟我拼嗎?你真是太幼稚了。”
沙麗像小鳥一般衝出去,解下頭上的紗巾,為他拭去臉上的鮮血,同時又取出一點東西,塞進張自新的口中,等他嚥下後,扶著他慢慢走回來。
走到強永猛身前的丈許處站住,慢慢地推開了沙麗,沉聲道:“強永猛,我對你的估計從沒有算得太輕,就是你剛才一掌,自己說是五成,我也打個折扣,最多隻作三成來衡量。”
強永猛笑道:“你眼光很準,人的功力一般說來只有十成,但拼命之際,可發揮到十二成,我說的五成是保留的講法,因為我想到今天無拼命的必要。”
張自新道:“我卻要作三成的計算,對你作七成的保留,因為我是存心跟你拼命,不讓人再有一絲保留。”
強永猛笑道:“三成你就頂不住了,再加上七成,一掌出去,你就成了團肉餅,你憑什麼跟我拼。”
張自新莊容道:“憑胸中的正氣,你殺我們為了報復,我殺你是為了除害,兩相比較,我可以死而無懼,理直氣壯,你卻沒有這股氣的支持,必敗無疑。”
強永猛怒道:“放屁,我一掌震得你粉身碎骨,看你胸中有沒有正氣為之支持。”
張自新道:“那你必須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或許可以辦得到,但辦到之後,別的人輕而易舉就能殺死你了。”
強永猛氣往上衝,厲聲叫道:“笑話,我就不信你是個鐵的身子,受了那麼重的震傷後,還能跟我拼一下,除非你像我上次一樣,弄點金色百足蟲來吃下去。”
剛說到這裡,他的神色忽然一變道:“小子,你剛才吃了什麼東西?”
張自新笑笑道:“是你自己說的,金色百足蟲。”
強永猛聞言退了一步,隨即道:“不可能,金色百足蟲只產於苗疆天姆洞一處,我上次已經弄得它斷了根。”
張自新道:“你只斷了它表面的根,沒有剷除它地下的根,金色百足蟲的卵是藏在地底的,前五年每年鑽下一丈,後五年才逐年升上一丈,十年之後,飽食地底的靈氣而孕育成蟲,你上次取蟲之後,雖然放了一把火,燒死了洞中的成蟲,還填平了那個洞穴,卻沒有想到留在地下的蟲卵,今年剛好有一批破土而出。”
強永猛駭然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張自新道:“是爺爺遺籍上指示的,他老人家對金色百足蟲研究多年,比你道聽途說的一點知識,自然深人得多,我咬緊牙關,挨你一下重擊,就是想借你的力量,震散我本身的元氣好接受金色百足蟲的異效,你是過來人,應該知道這是必然的程序。”
強永猛一聽張自新說得頭頭是道,不禁張口怔住了。
群俠則個個驚喜若狂,連燕青也怔住了,訝然地道:“張兄弟,這一年來,你沒離開過大漠,上哪兒去找的金色百足蟲,難道你會搬運法從苗疆搬來的?”
張自新道:“我怕消息外洩,給強永猛知道,所以對誰都沒宣佈,這東西是託我童年一個故交去找來的,李大俠該記得這個人,是給我姥姥守墳的孫寡婦的兒子玉桂兒。”
李鐵恨道:“我記得,可是他沒來呀!”
張自新道:“他根本不會武功,也辦不了事,我是叫他帶了峨嵋的掌門信符,到西蜀找到峨嵋的人,帶了我一封私信,說明取材的地點與方法,到手後也秘密託人帶來交給沙麗,那人來得也巧,今天下午才到。”
燕青道:“難怪我們找了半天,不知道你們上哪去了。”
張自新道:“我們接到通知,趕出去拿到了東西,才闖進哈薩克族的營地,引起一場糾紛的!”
哈回回道:“這場糾紛是免不了的,哈薩克族受的煽動,準備好那群猛獸,是存心鬧事的,你們去了,只是給他們找個藉口,即使你們不去,他們也會另找理由。”
沙麗這才笑道:“說巧也巧,說險也險,峨嵋派來接送東西的人,不知怎麼摸進了哈薩克營地,幸虧他們沒被強永猛發現,否則今天就要糟了。”
張自新笑笑道:“如果不是有了金色百足蟲,我也不會逞強去鬥野獸了,明知強敵在後,我怎會拼舍力氣去與畜生鬥狠,正因為金色百足蟲在手,為了配合藥性的需要,我也正好利用那批畜生,損耗本身的體力,完全接受藥力的激發,但是我擔心不足,不敢太過出手,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強永猛在畜生爪上塗了麻藥,使我的勁力消損無疑,完全符合了金色百足蟲藥性的要求。”
沙麗得意地笑道:“強永猛,你用那批猛獸來對付張大哥,原是想容易一點殺死張大哥,哪知冥冥之中,天意早有安排,這批猛獸反而成了你的摧命符了。”
強永猛呆立當場,臉上不知是哪一種表情好。
張自新沉聲道:“現在我的藥力已經行足,正是你斃命的時候了,上次放過你,是給你最後一個懺悔的機會,可是你執迷不悟,至死不休,這次絕不能再放過你了。”
強永猛冷笑一聲道:“張自新,我真佩服你,想不到你外貌忠厚,骨子裡比燕青還要陰險許多。”
張自新正色道:“我本來不是這樣的人,我一直想規規矩矩跟你鬥一場,是你先用了狡計,金色百足蟲是我發覺中了麻藥之後才服下去的,那完全是你先犯陰險的,所以我如此對待你,心中毫無詭詐之感。”
沙麗道:“張大哥,別跟他廢話了,剛才你又服下了金色百足蟲的藥丸,這種制煉過的成藥,性能無法持久。”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小鬼丫頭,你這句話倒是幫了我不少的忙,我就拖到他藥性消失時再說吧!”
張自新沉聲道:“由不得你,現在我主動來找你了。”
縱身欺前,猛然一掌,將強永猛擊得朝外直翻,正想趕上發第二掌時,強永猛一長身,將沙麗捉在手中。
誰也想不到他會來上這一手,等張自新趕過去,他已把沙麗橫在胸前道:“小鬼,你在她身上試試掌力呀!”
張自新舉掌猶豫不決。
沙麗叫道:“張大哥,別管我,你出手好了,寧可把我一起殺了,也不能再放過他!”
張自新運足勁力,卻不知道如何是好,眾人在旁也不能說什麼,因為誰也沒權提出該連沙麗一起犧牲!
只有哈回回沉聲道:“自新,沙麗如果還是我的女兒,我就先殺了她,現在她跟你已有了婚約,是你們張家的人丁,你有權決定一切,我不能給你什麼意見。”
這等於是個暗示,也給張自新更增加了為難,私情、公義,面臨到他做一選擇的時候,叫他如何選擇呢?
沙麗又叫道:“張大哥,藥性就快消失了,縱然你捨不得犧牲,我卻不能為了自己而拖累大家,我先走了!”
她的雙臂被強永猛抓住無法動彈,只有下狠勁去咬自己的舌頭,可是強永猛的動作比她還快,抽出一手來,一捏她的下巴,將她的顎骨卸下來,哈哈大笑道:“小鬼,你要死還得等一下,回頭我替你們一起送終。”
張自新下定決心,衝上去又是一掌急劈,強永猛把沙麗往上舉,哪知張自新急變招,另一手化拳直掏,擊中強永猛心窩上,只聽見“咔”的一聲,強永猛往後跌翻出去,而張自新一手也不能動了。
強永猛胸前受擊,口中鮮血直噴,但他依然站了起來,踉蹌走了幾步,又拿樁站定了,哈哈一笑道:“張自新,你眼下金色百足蟲,也只有這點本事。”
眾人都看看張自新,但見他神色十分痛苦。
燕青忙問道:“兄弟,這是怎麼回事?”
張自新一嘆道:“我優柔寡斷失去了最有效的時機,藥性已經減退了,那一拳連我自己的臂骨都震斷了。”
大家神色一變,張自新又道:“可是那一拳也把強永猛的護身真氣震散了,現在全看各位的了!”
於是哈回回、藥師夫婦、李鐵恨夫婦,以及燕青、李靈風一起圍了上去。
強永猛將沙麗一護身前冷笑道:“強某捱過那一拳,總還有幾年可活,咱們下次再算賬吧!”
他一手捉住沙麗,慢慢向後退去,忽而一縱身,帶了沙麗拔高几丈高,越過人頭,跳落圈外,東門雲娘脫手一把銀針,雖然都擊在他身上,但他如同無知覺,落地一點腳,又縱了起來,飛出十幾丈遠去。
以他這種速度,大家明知追不上,卻也不甘心,依然向前追去,眼看他如星丸起落,正要消失黑暗中時,忽而人影一分,掉在地下,兩團黑影都沒動。
人們趕了過去,但見沙麗坐了起來,雙手握著雌雄兩柄天龍匕,再看看強永猛,卻仍在輕輕顫動著,臉埋在沙裡,極力想躬起身子,但只屈起一條腿,又倒地不動了,身下鮮血直流,將附近沙土都染紅了。
看樣子是死了,但大家仍不敢過於接近,各自凝聚功力,握緊兵器,在四周圍守著。
張自新則趕上前,用那隻完好的手為沙麗託上下顎,然後急聲道:“沙麗,怎麼回事?”
沙麗活動了一下嘴巴,急急道:“別管我,快去看看強永猛死了沒有,最好再補他一下。”
藥師將千毒掌勁凝於一手,用另一手將強永猛翻了過來,看了一下,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道:“大家放心,這傢伙死了,再也不能為惡世人了!”
管翩翩道:“你看看清楚,真死了嗎?”
藥師道:“頸上一刀割斷了喉管,胸前一刀刺透了心臟,如果他還能活,我從此就不再行醫了。”
大家這才深深嘆了口氣,燕青上前取出一個小瓷瓶,抖出一些黃色藥粉,灑在屍體的傷口上面。
藥師道:“你用蝕骨散幹嘛?”
燕青道:“等他化成了水,我才相信他不再復活。”
那藥粉十分有效,強永猛的屍體上冒出一蓬輕霧,首先是身子,繼而是四肢,最後是他的頭顱,慢慢化成了水,滲入沙中消失了,除了一灘溼印,不留一點痕跡。
哈回回大笑道:“好了好了!明天太陽一曬,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強永猛,真想不到,這一代巨魔,竟會死在我女兒手裡,沙麗,你真了不起。”
沙麗道:“爹,您現在才想到我是您女兒?”
哈回回忙道:“沙麗,你別怪我狠心,剛才是沒辦法,誰叫你被他制住了呢?就算我不催促,自新也會做那個決定,因為強永猛絕不會放過我們任何一人……”
沙麗笑道:“爹!我不是怪您狠心,我不是也叫張大哥趕快下手嗎?甚至我還用自殺來逼他下手呢!”
哈回回大笑道:“對,你是怎麼殺死他的?”
沙麗道:“很簡單,兩把天龍匕插在他的腰帶上,我摸在手中,先在他胸前刺了一下,然後又在他頸子上割了一下,就這兩下子把他解決了。”
張自新道:“他雖然捱了我一掌,震散了他的護身真氣,但功力仍在,你是怎麼掙脫他的控制的?”
沙麗笑笑道:“說出來你會罵我,峨嵋送來的金色百足蟲煉的神力丸共三顆,我只給你吃了兩顆,還有一顆我服了,剛好在那時候藥力行開。”
張自新道:“難怪我的功力減退得那麼快,原來藥力根本不夠,沙麗,你可真會淘氣,差點就誤了大事。”
沙麗道:“因為我說過,如果藥力用足,你以後也會成個普通人,再也不能練武了,所以我才藏了一丸。”
張自新道:“以後我還練武幹嗎?”
沙麗道:“張大哥,天下的壞人不止強永猛一千,除去強永猛,只是你英雄歲月的結束,但你除暴安良的工作才剛剛開始,我不能就此放棄了!”
哈回回大笑道:“對,我女兒畢竟不凡。”
沙麗看了他一眼笑道:“爹!您又忘了,已經宣佈過,我不是您的女兒,而是張家的人了。”
沙麗將一對天龍匕遞給張自新道:“張大哥,還給你吧!我用這對天龍匕殺死強永猛,總算盡到天龍後人的責任了!”
張自新卻推還給她道:“不,還是你佩著,你既是張家的人,就有資格佩它們,而且比我更有資格。”
沙麗還猶豫不接。
李鐵恨卻笑道:“沙麗,你接下吧!反正你跟自新名分已定,你也是張家的人了,天龍匕在你手中有什麼兩樣呢?”
沙麗道:“這兩柄匕首是蕩魔除暴的利器,必須要有相當的武功才能發揮它們的效能,我拿在手裡太委屈它們了。”
朱梅道:“沙麗!一代巨惡強永猛是死在你手下的,你的名氣今後將比張老弟更響亮,如果沒有一對寶器,怎麼配得上你的身份呢?天龍與強永猛之爭是武林數百年來最大的一件事,你是最後的勝利者,這一對天龍匕也只有你才能佩用!”
沙麗道:“我不要名,我只要陪著張大哥。”
楊青青笑道:“那你更應該佩著這一對寶刃,張兄弟有他絕世的武功為用,你是他的妻子,也不能太窩囊……”
燕青笑笑道:“這麼多人勸你收下,都沒有說對重點,我的理由提出後,你再也無可推託了,這對匕首你非收下不可……”
沙麗道:“燕大哥!你還沒有說出理由呀!”
燕青正色道:“天龍匕雖是名震武林的寶刃,卻是一對至兇之器,出鞘必見血,遭之者非死即傷,這與張兄弟的仁慈本心不合,所以他不願再佩帶在身上,但這又是天龍傳統的表徵,又不能束之高閣藏起來,所以只好交給你了!”
沙麗沉思片刻才道:“張大哥,假如是為了這個理由,我就收下來了!”
沙麗肅然地捧著一對匕首,向天默禱片刻,才解下一條汗巾,將它們包起來,藏在胸前,道:“我剛才對天祈禱了,請老天爺保佑我永遠用不到它們!”
哈回回道:“沙麗,你忘了自己的信仰,你該向阿拉真神祈求才對呀?”
沙麗凝重地道:“不!這次我不能求真神的保佑,因為我們的教義崇尚勇武,真神絕對不會同意這一對寶劍藏刃斂鋒的!”
哈回回微感惆悵地一嘆道:“沙麗,你說的話很對,但在我的感覺上,我不但嫁出去一個女兒,大漠上也失去一個子民了。”
沙麗嬌笑道:“爹!您也是的,我只是不願再殺人,可沒有不承認是您的女兒呀!我永遠是您的乖女兒!”
哈回回這才高興得大笑起來。
片刻後,朱梅才道:“強永猛雖除,吾人的責任卻並沒有終止,各位似乎該打點一下,準備回中原去了。”
李鐵恨道:“我們還回去幹嗎?”
朱梅道:“塞外雖是世外桃源,但只是避秦之地,落葉歸根,各位總歸要回去的,從強永猛倡齊天教後……”
李鐵恨道:“強敵已除,我相信光是你們五大門派的力量,足可維持武林的安寧了,我們實在無意於江湖!”
朱梅笑道:“李大俠,維護武林安寧人人有責,五大門派固然責無旁貸,各位又何能置身事外呢!”
東門雲娘輕輕一嘆道:“鐵恨,我覺得朱大俠說得很對,我們雖然學了一身武功,卻一直都在私人的恩怨中浮沉,很少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我瞭解你的心情,很想安靜地享受一下人生,但我知道你閒不住的……”
李鐵恨苦笑道:“雲娘,多少年我謝絕扛湖,都閒下來了……”
梁藥師哈哈一笑道:“李兄,你何嘗閒過一天?以前你是為了仇恨,身雖隱而心不閒,所以才練成那一手絕世無雙的無形劍氣,這一年你身居塞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強永猛去而復返,心裡也沒輕鬆過,才覺得日子好過,現在你的確可以安定下來的,心無所事,你自然會感到日子長,難以打發……”
朱梅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此乃人之常情,何況各位還正是壯年,絕不會安於這一池清水般的生活,可是要動的話,機會又實在太少,不如回到中原去,哪怕一無事事,找幾個根骨較佳的少年,將這身武功傳下來,也是件極有意義的事,李兄以為如何?”
李鐵恨還是沉吟未語。
燕青道:“岳父,您要留下,小婿不敢反對,但小婿與靈鳳都不到安享清福的時候,多少還應該回去闖蕩一下。”
李鐵恨道:“那是自然,我並不要你們留下。”
燕青笑道:“你難道捨得把靈鳳一個人隔得那麼遠?”
李鐵恨道:“就是回中原,我也不能老跟著你們,何況我們回到中原又往哪兒棲身呢?
洛陽的基業已捐出去了,總不能要回來……”
楊青青道:“那倒不必,我在汝州的家足可棲身。”
燕青道:“小婿還有個更好的去處,白長庚已死,白少夫與裘世海也死了,他們的長春劍派不少舊部還是齊天教中的人,這批人如果不加以收容,恐怕又會成為禍害,即使不死灰復燃,為大內網羅,仍是江湖之患。”
朱梅道:“燕青兄有意接收長春劍派,那倒是件好事。”
藥師道:“憑你這點本事想接收長春劍派,恐怕還不行!”
燕青笑道:“弟子的管理能力是夠了,武功上能有師父師孃,岳父岳母四位老人家撐腰,相信沒問題。”
管翩翩道:“李大哥,我倒認為這是個好辦法,一來我也捨不得離開雲姐,而云姐絕對捨不得離開小鳳,借這個機會,既可以聚在一起,又可以創番事業,為小輩們立下點基礎,也算是我們上一輩的一點心意。”
燕青道:“我倒不是想自立門戶,中原有五大門派,關外獨少一股有鎮壓性的勢力,遲早必為宵小所乘,我們在關外接下長春劍派後,塞外有哈大叔,藏邊受過教訓後也有了戒心,這樣朝廷對我們江湖人也不敢再有異圖了!”
朱梅鼓掌笑道:“對!還是燕兄考慮周詳,如此一來,四海武林都成一氣,再也不怕任何人來破壞武林安定了!”
李鐵恨終於點頭首肯。
張自新卻道:“燕大哥,你們都有了著落,我幹什麼呢?”
燕青道:“你什麼都不幹,什麼都幹,閒下無事,你可以到處遊歷,我相信你到處都會受歡迎的,無論哪一家有了困難,你義不容辭,有義務幫大家的忙,你還是頂著天龍世家的這塊招牌,在江湖上遨遊吧!”
沙麗高興道:“好極了!張大哥,我一直就想到處走走看看……”
哈回回笑道:“自新你有了一個遊牧女兒,註定安定不下來的,等你倦遊思歸的時候,你還有你的家,再者!我這部族還沒有繼承人!”
張自新不禁面有難色。
哈回回接著道:“你放心,我不是要你來接任族長,但你們至少該替我生個兒子來接接種吧!免得我斷了根!”
張自新和沙麗兩人臉都紅了。
藥師道:“這是應該的,燕青,你也該記著,除了你們燕家外,李楊兩家都是一個女兒,全都嫁給了你,你至少要有三個兒子才夠分配。”
這下子,輪到楊青青和李靈鳳臉紅了。
朱梅道:“燕青兄,接掌長春劍派的事可不能緩,依愚見,你們度了三朝燕夕之後,就應立刻啟程……”
燕青道:“既然要獻身江湖,哪裡還顧得了私情,何況這場婚禮被強永猛一攪,也大煞風景,我看明天就走吧!”
哈回回道:“明天就走,似乎太急了吧?”
藥師笑道:“哈兄,你別捨不得女兒,你也閒不了,得一起走!”
哈回回道:“我去幹什麼?”
藥師道:“你要幫自新的忙,到京師去將張老夫人的靈柩起出,送到泰山丈人峰,與天龍大俠同穴安葬……”
哈回回道:“這倒是要緊事,站在親戚分上,我還是子侄輩,理應效勞,但啟靈的事,最好等長傑兄來主持!”
藥師道:“不能等他,因為他走的時候,並不知吉凶如何,何必去覓他潛隱,他或是去從事另一項安排了,根本找不到他。
因此你必須把事情擔起來,同時還要麻煩朱兄合同各大門派協助,將這事轟轟烈烈的宣揚開來,風聲才能傳到他耳朵裡……”
朱梅道:“天龍大俠對武林貢獻至偉,我們理應盡心,而且天龍大俠的墓園也必須大加整修,以示隆重!”
藥師道:“這是當然的,所以啟靈的事由哈兄協助自新去辦就夠了,朱兄負責修建墓園,以一年為期,我們到關外整頓長春劍派,一年後,選定吉日,為天龍前輩俠侶合塋之日,當邀請天下武林道同來執佛,辦完喪事辦喜事,接著就把自新與沙麗的婚禮舉行一下,哈兄意下如何?”
哈回回大笑道:“我當然贊成了,這是給我增光的事,我還會反對嗎?”
張自新雖然不想使自己的婚禮太轟動,但盛意難卻,何況不這樣也無法與父親聯繫,只得答應了。
於是次日大家整裝出發,這次卻不像來的時候,一行人浩浩蕩蕩,神彩飛揚!
到了京師後,燕青等人告別出關去,哈回回與張自新則留下來,著手啟靈運櫬,除了張老夫人外,尚有張自新三個叔叔的靈柩,也要一併運去,同時把劉廣泰與劉小鶯,以及濁世三神龍中的另兩位骸骨也運去了。
那是哈回回與朱梅合商的結果,同時將墓園也由丈人峰改遷到洛陽齊天教舊址的那片山莊上。
翦除齊天教,殺死強永猛,雖是張家人出力最多,居功最偉,但死於此役的豪傑俠士也很多,這些人的血不能白流,在武林史上,同樣不能抹煞那些人的地位,也該讓他們同享死後的哀榮。
齊天教的舊址毀於一把火,重建得很快,不次於舊日的重重機關,以及莊嚴的殿堂。
八個月,墓園竣工了,由五大門派的掌門人聯名分發武林帖,邀請天下的武林人士前來執佛觀禮。
五大門派中的崆峒已勢微而除名,改由長春劍派遞補,掌門人是燕青,這一派雖是易主新起,準都知道是最具實力的一派。
因為這是武林中一件最大盛舉,自然吸引了成千上萬的武林道前來觀禮,差一點沒擠破了洛陽城。
典禮的第一天,斷臂的張長傑翩然來到,擔任了主祭,墓地早就安葬妥當了,一排排的長方高大石碑。
每塊碑上雖然只有一個名字,可是在墓園前的俠詞中,都供著每個人的靈牌,每塊靈牌後方有一方石銘。
銘刻著每個人的義烈事蹟。
典禮雖然隆重而簡單,在成千上萬素冠白衣的俠義執拂者恭禮下拜時,張長傑揭下俠詞正中蒙著那塊白綢,綢子下面是一塊巨匾,匾上正書四個大宇:“武中之聖!”
張長傑含著眼淚,朗聲向面前千萬觀眾群豪道:“各位,這方匾頭是兄弟題的,雖然寒家有幸,也有幾個人能身葬此園,但匾上的四個字,卻是指每一位葬身此園的俠骨忠魂,他們以凜然的氣節,不畏強梁,才換得我們的安寧,他們的英名將與此園永垂不朽……”
典禮完畢後,群豪都沒走,因為第二天就是張自新和沙麗的婚禮,這是武林中第二大盛事。
誰都想看看手刃強永猛的沙麗,瞻仰一下纖手殲魔的嬌娃丰采,為這一對新人祝福!
新房就設在俠園下面的一幢精舍中,當群豪在一連數里的長棚中歡呼暢飲時,新房中紅燭高照,喜氣洋洋。
燕青見張自新挑開沙麗的蓋紗後,準備替他們掩門而去,笑道:“張兄弟,以後是你們倆的事了!”
雖然是心心相印的愛侶,張自新倒感到忸怩了,忙道:“燕大哥,你等一下!”
燕青笑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張自新想不起來該說什麼,只有搭訕道:“怎麼沒看見管仙子與楊青青二位姐姐呢?”
燕青得意地道:“我師孃有了孕,大概這一兩天就要分娩,所以沒來,青青一舉雙雄,留在關外看家,靈鳳也生了個女兒,都還沒滿月……”
張自新驚喜萬分道:“是真的嗎?那太好了!恭喜恭喜!”
燕青笑道:“我們的問題全解決了,你們卻責任重大,哈大叔吩咐你快點給他生個小王爺呢!”
語畢關上門,帶著一臉笑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