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藥師停下腳步道:“什麼事?”
娟兒道:“你有把握麼?”
譚藥師搖搖頭道:“老夫已經說過了,你爺爺毒傷太重,老夫沒有醫好的把握,生與死是五十對五十的機會。”
娟兒肅容說道:“譚二爺,我一向很敬重你,想不到你這揚名天下的神醫,竟然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人物。”
譚藥師接道:“姑娘言重了,令祖如若不是單獨吞下那百佛圖,怎會有今日之事?”
俞白鳳淡淡一笑,道:“小兄心中明白,我如早交出那百佛圖,只怕小兄屍骨已寒多時。”
譚藥師道:“俞兄心中應該明白,兄弟如真想殺你,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緩緩伸手去,左手托起俞白風的左腕,右手按在俞白風的脈搏之上。”
俞白風笑道:“那是因為你找不著百佛圖之故,生恐殺我之後,那百佛圖亦隨我的死亡,永不再現江湖。”
譚藥師冷笑一聲,道:“不論咱們仇恨多深,但我現在是替你醫傷的大夫,我在把脈之時,最好不要說話。”
俞白風望了譚藥師一眼,果然不再多言。
譚藥師閉了雙目,沉思良久,拿開按在俞白風脈上的右手,道:“可以療治,不過,要大費手腳才成。”
俞白風淡淡一笑,道:“你可是覺著我毒發身死,還不夠疼苦,要我多受點罪,是麼?”
譚藥師道:“你如害怕,那就沒有法子了。”
俞白風冷冷說道:“你說吧,要如何療治我的毒傷?”
譚藥師道:“你奇毒已侵人內腑,不論內功如何先進高強的人,也無法助你帶出奇毒,因此必得內服除毒之藥,外用陳年老醋逼毒。不過,先要兄弟施用金鐘過穴之法,刺你幾處穴道才成。”
娟兒突然接口說道:“你這等舉動,可是很有把握麼?”
譚藥師道:“如是沒有把握,也不敢如此誇口了。”
娟兒緩緩說道:“我爺爺身上之毒,是你親手所下,用的什麼毒你心中瞭如指掌,對症下藥就是,怎的還要如此麻煩?”
譚藥師冷笑一聲,道:“不錯,毒是我親手所下,不過,但相隔時間甚久,縱有對症之藥,也無法除盡他內腑之毒。”
俞白風搖搖手,道:“娟兒,你不要多言,爺爺的事,爺爺自有主意。”
目光轉註到譚藥師的臉上,道:“譚兄弟,你看怎麼療治,悉憑尊便就是。”
譚藥師道:“我先用金針刺你幾處穴道,然後,再讓你服用藥物,不過,你服藥之後,要把那百佛圖拿給我瞧看一下。”
俞白鳳點點頭,道:“好吧,你知道幾時才能治好我的傷勢?”
譚藥師道:“總要兩三天左右,那時,你就和常人無異了。”
俞白風道:“你準備幾時動手?”
譚藥師道:“自然是愈早愈好,多延遲一刻時光,你就多一分危險。”
李寒秋心中暗暗忖道:“那百佛圖,他明明已經燒去,怎的還能給那譚藥師瞧看?”
但聞譚藥師說道:“如此在下就分派他們去準備應用之物了。”
娟兒道:“在我爺爺的傷勢未好之前,你不能離開此室一步。”
譚藥師冷笑一聲,道:“你要限制老夫的行動麼?”
娟兒道:“不錯,你老奸巨猾,不可信任。”
譚藥師道:“老夫下毒之能,能使人無法察覺,留老夫在此,你們不怕麼?”
娟兒道:“只要我們發覺中了毒,我們三人即將合手對你迫攻,而且在我們相處之日中,你最好不要存下毒之心須知我們將處處對你留心,只要發覺到一點可疑,我們都將追根究底,找出原因。”
譚藥師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以藥師之才,本來不會被我們誘入室來,只因你貪念太強,所以,雖然明知進入室中,難免遭困,也竟然情不自禁地走了進來。但你既然來了,那等於上了賊船,娟姑娘已經說過,在這裡,我們不準備和你講武林規矩,一個不對,我們就三個一齊上,除非藥師相信能夠獨力勝得我們三人,最好不要冒險。”
譚藥師神色平靜,淡淡一笑,道:“諸位的話,我都已經聽到了。”
李寒秋冷厲的說道:“很好,希望能夠自行約束。”
譚藥師突然高聲說道:“哪一位在?”
但見一個藥童,行了過來,舉步入室。
李寒秋快速絕倫掃出一劍,寒芒過處,削去了那藥童頭上一片長髮。
那藥童駭然向後退出兩步。
李寒秋目光轉到譚藥師臉上,道:“藥師以後招呼屬下,最好先給他們說明白,不要擅自進入室中,免得作劍下之鬼。”
譚藥師不理李寒秋,卻望著那藥童說道:“你要他們準備一大鐵鍋和二十斤陳年老醋。”
那藥童應了一聲,躬身而退。
譚藥師緩緩把右手探入懷中。
目光轉動,只見那李寒秋、娟兒、雷飛,六道眼神一直盯住在他右手之上,個個動氣戒備,只要自己稍有異樣舉動,三人即將一齊攻上,心中亦是驚駭,暗道:“這三人對我一點也不放鬆,那倒是樁麻煩的事了。”當下輕咳了一聲,道:“老夫取金針。”緩緩拿出右手。
娟兒凝目望去,果見那譚藥師由懷中取出一個皮夾子,上面插著六枚金針。
譚藥師右手從皮夾上拔出一枚金針,道:“俞兄小心了。”
右手一沉,金針落下,迅快異常地刺人了俞白風“天地”穴中。
但見譚藥師雙手連揮,六枚金針連續出手,分別刺入了“成中”、“神藏”、“神封”、“未廊”等六處穴道之中。他認穴奇準,下針快速,分毫不差。
娟兒眼看爺爺身上,連續刺入六枚金針,心中大是難過,忍不住道:“你把六枚金針,刺入我爺爺穴道之中,他不是很痛麼?”
譚藥師道:“如是他有痛苦之感,瞧瞧你爺爺臉上神情。”
娟兒凝目望去,果見她爺爺一片平靜,毫無痛苦之情。
譚藥師輕輕咳了一聲,道:“俞兄,閉上眼休息一下,精神放輕鬆一些。”言罷,自己先閉上雙目。
李寒秋、娟兒和雪飛卻是神情緊張,望著俞白風。
俞白風豪氣干雲,微微一笑,閉上雙目。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譚藥師才睜開雙目,右手伸縮,迅快地拔下俞白風穴道上的金針,插回皮夾上,放入懷中,順手又取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丹藥,道:“俞兄,服下這兩粒丹丸。”
俞白風伸手接過,投入口中。
譚藥師道:“你運氣調息,頓飯工夫之後,就可以講話了。”
俞白風依言運氣調息。
頓飯工夫之後,譚藥師低聲問道:“俞兄有何感覺?”俞白風道:“似乎好了甚多。”
譚藥師道:“那證明兄弟沒有騙你了,現在,可以取出百佛圖給兄弟瞧瞧了。”
娟兒知那百佛圖已為爺爺燒去,譚藥師要看百佛圖,爺爺自然是無法交出,當下說道:“你急什麼?醫好我爺爺的毒傷,再給百佛圖不遲。”
譚藥師道:“老夫有些懷疑,那百佛圖是否真在此地,老夫必要先瞧過之後,才能放心。”
李寒秋心中忖道:“這人果然是老謀深算,難以對付。”
俞白風道:“好吧!”右手伸入懷中,準備取圖。
雷飛暗暗讚道:“俞老前輩果是經驗老到,裝作甚像。”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慢著。”
譚藥師皺眉頭,道:“什麼事?”
雷飛道:“俞老前輩傷勢未好之前,不能讓你看圖。”
譚藥師道:“為什麼?咱們有約在先,你們豈能不守信約。”
雷飛緩緩說道:“藥師再仔細想想看,我們答應了沒有?”
譚藥師道:“答應了。”
雷飛道:“沒有,就在下記憶,藥師提過,但那俞老前輩並沒有答應。”
譚藥師仔細想了想,那俞白風真沒有答應過,不禁一皺眉頭,道:“他雖然沒有正式答應,但語氣之間,卻已有允意。”
雷飛道:“那是藥師的想法,咱們的想法,就不同了。”
譚藥師道:“你們的想法如何?”
雷飛道:“咱們的想法是先完全療治好俞老前輩毒傷之後,再談百佛圖的事情。”
譚藥師道:“你們此刻就可以說了不算,以後如何能叫老夫相信?”
雷飛道:“一諾千金,出口之言,豈有不認之理。但咱們沒答應,你總不能硬要我們承認吧?”
譚藥師沉思了一陣,道:“諸位別忘了,俞白風的毒傷還未全好。”
雷飛道:“藥師也別忘了,你此刻還處在我們四人圍困之中,人在矮簷下,還是低頭一些的好。”
李寒秋道:“藥師已經說出那療傷之法,你縱然撒手不管,咱們還記得很清楚。”
娟兒道:“你在我爺爺身上下了毒,使他受了數年折磨之苦,難道我爺爺這些苦白受了麼?”
譚藥師冷哼一聲,望著俞白風道:“俞兄,你怎麼說?”
俞白風道:“百佛圖現在為兄身上,但我沒有答應你,自然不能交給你了。”
譚藥師略一沉吟,淡然一笑,道:“好吧,現在咱們重新談過,要說得清清楚楚。”
俞白風道:“譚兄弟有何高見?”
譚藥師道:“我把你毒傷醫好之後,你準備如何?”
俞白風道:“你雖無情,我不能無義,醫好我毒傷之後,放你安全離此。”
譚藥師道:“百佛圖呢?”
俞白風道:“送給你。”
譚藥師道:“這次說得很清楚了。”
俞白風點點頭,道:“不過,錯開這次之後,咱們日後再見,那是又當別論了。”
譚藥師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俞兄心中一股不平之氣,必欲傾出而後快。”
俞白風緩緩說道;“如是把咱們處境倒置,不知譚兄弟有何感覺?”
譚藥師沉吟一陣,道:“兄弟相信,如是把你們處境倒置,兄弟巳經屍寒多時了。”
俞白鳳道:“此言何意?”
譚藥師道:“因為俞兄絕不會讓兄弟活得如此之久。”
俞白風道:“這等說來,小兄的氣度,不如兄弟甚多了。”
譚藥師道:“那在看從哪一方面看了,俞兄的鍘直、義烈,縱然情非得已,也未必肯在兄弟身上下手,但一旦下了手,絕不會允許兄弟活過這久時間。”
俞白風道:“這麼說來,譚兄弟對小兄很仁慈了?”
譚藥師道:“如是小弟心中全無兄弟之義,俞兄怎能活到今天?”
雷飛冷冷說道:“在下的看法,只怕藥師為的是那百佛圖,並非是全為了兄弟的情義。”
譚藥師緩緩說道:“我們兄弟相交了數十年,用不著別人來挑撥離間。”
俞白風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雷飛著那俞白風並未出言反駁,也就未再多言。
室中突然間靜寂下來,靜得可聞呼吸之聲。
突然間,一陣步履之聲,劃破了沉寂,一個藥童手捧一個大木盤,行到了室門口處。
李寒秋望著那藥童暗暗忖道:“譚藥師已在這石室中佈下了奇毒,這藥童卻能來在自如,不為毒害。”
原來,他慮謀深遠。已想到一旦那俞白風毒傷療好之後,必得設法離開此地。
只聽那藥童欠身說道:“飯菜已然準備,可要吃飯麼?”
譚藥師道:“你送進來吧!”
那藥童送入飯菜,放下木盤而去。
飯菜擺好,卻是無人食用。
其實雷飛和李寒秋等早已感覺到飢腸轆轆,食慾大動,但想到譚藥師為人的陰險,這飯菜之中,可能有毒時,都不敢輕易食用。
譚藥師目光轉動,掃掠了幾人一眼,道:“諸位可是怕飯菜之中有毒麼?”
雷飛道:“不錯,咱們不像藥師,言不由衷。心中想什麼,就說什麼了。”
譚藥師緩緩說道:“老夫如若說這飯菜之中無毒,只怕諸位也不敢相信了。”
舉起筷子,在每盤菜餚之中,挾了一筷,送入口中。
俞白風道:“我看這些飯菜之中無毒,你們放心食用吧!”
娟兒、雷飛和李寒秋小心翼翼地檢那譚藥師食用的菜餚,吃了一點,吃了一個半飽,就不再食用。
譚藥師道:“諸位如此多疑那隻好餓著肚子了。”自己手不停筷的大口食用。
雷飛道:“咱們上過了一次當,哪能不小心一些。”
譚藥師匆匆食過,招呼藥童,取走餐具,目光轉到俞白風的臉上,道:“咱們可以去了。”
俞白鳳一愕,道:“到哪裡去?”
譚藥師道:“我已要人在另一處石室中,替你準備了陳醋鐵鍋,到那裡去清除身上的餘毒。”
俞白鳳道:“只有我們兩人同去麼?”
譚藥師道:“這石室之外,我已佈下奇毒,如若他們不怕,不妨同行。”
娟兒冷冷說道:“譚藥師,但你在未出石室之前,仍然是受制於我們。”
譚藥師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三位可是覺得一定能夠勝我譚某人麼?”
李寒秋抽出長劍,冷冷說道:“不信你就試試著。”
俞白風輕輕咳了一聲,道:“譚兄弟,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譚藥師道:“你說吧!”
俞白風道:“小兄同意療毒,不過,先得把他們送離此地。”
譚藥師道:“他們三人去後,你不怕我殺害你麼?”
娟兒尖聲叫道:“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陪爺爺。”
俞白風冷冷地看了娟兒一眼道:“你如不聽我的話,以後,就別叫我爺爺。”
娟兒呆了一呆,不敢再言。
俞白風接道:“譚兄弟雖然在外佈下奇毒,他們無法離開石室,他們也不會放你離開,對峙下去,終非了局。”
譚藥師道:“俞兄如果不作拚死一擊,助他們三人一臂,兄弟難道真怕他們三人不成?”
原來,他心中憚忌之人,竟然是身中毒的俞白風。
俞白風道:“我不出手,你也非他們之敵……”目光轉到李寒秋的身上,道:“這位李世兄是七絕魔劍的傳人。再說,小兄已把武功分別傳授他們三人。雖然時間很短,他們未必能夠習得熟練,但他們是身具深厚武功之人,不難施展出手,你能自信勝過他們麼?再說……”突然住口不言。
譚藥師道:“再說什麼?”
俞白風道:“好吧,告訴你娟兒已習過那百佛圖上的武功。”
譚藥師道:“我不信娟兒能看懂。”
俞白風道:“有我在旁邊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