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娟本是冰雪聰明之人,一看兩人神色,心中突然一動,道:“蘋妹妹,怎麼回事?”
蘋兒黯然說道:“君姑娘,君姑娘……”
俞小娟目光一轉,只見那宅院中探出一頭來,瞧了一眼,重又縮了回去。立時伸出雙手牽著兩人,退後兩丈,道:“君姑娘怎麼樣?”
蘋兒道:“君姑娘要殺李兄報仇……”
俞小娟神情肅然地接道:“我知道內情,他們結怨的時候我在場,但她如何是他的敵手呢?”
蘋兒道:“李寒秋答應過她,任她宰殺。”
俞小娟眨動了一下圓圓大眼睛,道:“所以,他才存了拚命之心,準備衝入方家宅院中去……”
回顧了廣場一眼,除了白衣魔君還在和馬湘力戰之外.所有的搏鬥,都已停止,當下說道:“敵人還在準備,馬老前輩和白衣魔君之戰,如若不打兩三千招,很難分出生負,咱們借時休息,或是好好地談談也好……”
望了蘋兒一眼,道:“你去請君姑娘來。”
蘋兒應聲而去,片刻之後,跟著君中鳳一起行來。
君中鳳對俞小娟十分恭敬,深深一福,道:“姊姊叫我?”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我想求妹妹一件事,不知你是否答應?”
君中鳳望了李寒秋一眼,道:“可是為李相公的事?”
俞小娟道:“不錯,當年我在府上,對經過之情,最清楚……”
君中鳳接道:“他逼死我的父母,姊姊是親眼所見了。”
俞小娟道:“但令尊已經死去,你就是殺了李寒秋,也無法使他們復生,是麼?”
君中鳳抬起頭來,道:“姊姊的意思是……”
俞小娟道:“我想,你殺了李寒秋於事無補,為何不放過他?”
君中鳳怔了一怔,道:“放過他?江南二俠殺了他的父母他又為什麼不肯放過江南二俠呢?而且,姊姊也不勸勸他?”
俞小娟道:“我只是求你賞臉,並無迫你之意。”
君中鳳道:“如若是姊姊讓我自作決定,小妹已經決定了。”
俞小娟道:“決定如何?”
君中鳳道:“殺了他,替我父母報仇。”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我勸你放了李寒秋,實是一片好心,姑娘不肯聽從,我也不願多說了。”言動,轉眼顧敵,不再多瞧君中鳳一眼。
君中鳳凝目望去,只見李寒秋橫劍站在幾人前面一丈左右處,全神注視著方宅之內的舉動,心中暗道:“看來那俞姑娘和蘋兒,都對他有著甚佳的印象,我如若堅持殺他,必將激怒二人,蘋兒武功,已不在我之下,俞小娟便是勝我十倍,一旦她們翻了臉,我如何能是敵手……”
心中念轉,頓感憂慮重重。
突見李寒秋舉步而行,逼到方宅大門口處,高聲叫道:“韓濤,方秀早已被擒,你也陷入了窮途未路之境,驅使無辜,要他們多送性命,我還別有約會,不能久等,你如願現身一決勝負,在下當使你有著和方秀聯手合搏在下一人的機會……”
但聞宅內傳出一個十分高吭的聲音,道:“這話當真麼?”
李寒秋道:“千真萬確。”
宅內人又道:“如是別人不同意閣下的約言呢?”
李寒秋道:“閣下但請放心,在下答應的話,自有我去擔當,除非在下死去了……”
只聽一陣哈哈大笑,打斷李寒秋未完之言,方宅之內,緩步行出一列身著紅衣的大漢。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些紅衣人,右手提刀,左手卻握著一個二尺長短的金色圓筒,一列魚貫而出,計有八人之多。
蘋兒驟然叫道:“李相公,快退回來。”
李寒秋回顧了蘋兒一眼,道;“什麼事?”
蘋兒道:“水火金筒!”
李寒秋對那金筒有些懷疑,聽蘋兒一嚷,立時躍退八尺。
紅衣大漢也不追趕李寒秋,卻一排站好,並肩而立。
蘋兒道:“水火相濟。”
俞小娟低聲說道:“什麼叫水火金筒?”
蘋兒道:“是韓公子的一種絕毒暗器,那金筒內可以噴出毒火毒水,沾染點滴,立時開始潰爛。”
俞小娟一怔,接道:“那毒水毒火,可以噴射多遠?”
蘋兒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聽那韓公子談過,聽說這水火相濟專以用來對付武功高強的人物,至於筒中毒水、毒火,能夠噴多遠,那韓公子沒有告訴我。”
俞小娟道:“水火無情,如是相濟為害,其害必烈,咱們未曾見到它的威力之前,實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只見那一排橫立的紅衣大漢,突然齊步向前而行,各自舉起了手中的金筒。
俞小娟道:“向後退,找到一個可以掩護的地方,試試這水火相濟的威力再說。”伏身撿起了一把重刀,握在手中。
李寒秋躍退八尺之後,左手抓起一具屍體,右手執劍而立,不再向後退避。
顯然,他準備借一具屍體掩護,以便出手。
這時,俞小娟、君中鳳、蘋兒都已退到了四五丈外,只有李寒秋仍然站在原地未動。
蘋兒低聲說道:“娟姊姊,叫他回來。”
俞小娟抬頭看去,只見那些紅衣大漢,已然逼近李寒秋五六尺處,搖搖頭,道:“現在不能叫他;一叫他,將使他分散心神。”
蘋兒道:“那我助他一臂之力。”縱身而起,向前躍去。
俞小娟動作快速,疾快地向前行了一步,左臂一伸,攔住了蘋兒,道:“不可妄動,咱們用暗器助他。”
君中鳳回頭看了蘋兒一眼,道:“你對李寒秋的安危,愈來愈是關心了。”
蘋兒淡然一笑,道:“可惜的是,我們無法說服姊姊放了他。”
君中鳳道:“咳!如若你是我,你就會知道此中之苦了。”
就在兩人談上一句話的工夫,場中形勢,已經有了變化。
在那八個紅衣大漢之中,突然有一人揚起金筒,一道藍色火,疾嘯而出。
幸是那李寒秋早有準備.左手抓起一具屍體,突然一橫,擋在身前。
那藍色火焰不但力道強大,而且燃燒之力,亦是強大無比。
李寒秋用手上屍體一擋,那屍體立時開始燃燒起來,一眨眼間,大部著火。
事情至此,李寒秋才覺出水火相濟,果然是一種絕毒無比的暗器,但那紅衣大漢已對他形成了包圍之勢,自己絕對難逃過水火相濟的威力圈外。
但見手中的屍體上的火勢,愈來愈大,逐漸的蔓延開後,燒向後背,李寒秋如不放開手中屍體,左手即將被蔓延的火勢燒中。
幸好只有一人打出毒火,如是多有幾人施放,李寒秋早已傷在毒火之下了。
俞小娟高聲喝道:“快衝出來。”
手中單刀平著飛投出手,單刀疾如輪轉,挾著一片呼嘯之聲。
李寒秋左臂一振,把手中著火的屍體,投擲出去,長劍護身,就地一個大翻轉,閃出去一丈多遠。
但聞蓬然一聲,俞小娟出手單刀,進在一個大漢手中的金筒之上。
那金筒受到劇烈的震盪,突然間噴射出十餘道細如絲線的水泉,水泉噴射甚遠,約達近兩丈處。
那金筒受震噴出毒水,執筒人未能把握,待他警覺到關上時,已有兩上紅衣大漢為毒水所傷,一個被毒水噴在臉上,左頰上肌肉立刻開始潰爛,一個被毒水噴中左肩,衣服破裂,可見肌肉。
這等傷勢,一般說來比傷在刀劍更為痛苦,但那些受傷的紅衣人,竟然若無其事一般。
李寒秋心中一動,暗道:“這些人大約亦是被藥物控制,已不知傷疼之苦。”
俞小娟看得心中一動,低聲對蘋兒道:“韓公子設計這水火相深的暗器,果然十分惡毒,只可惜,方秀和韓濤不敢把這等絕毒的暗器,交到神清明之人的手中,致使這暗器的威力,無法發揮,他們的一舉一動,要聽命暗中的指揮。”
蘋兒道:“姊姊可是瞧出了那八人中的首腦麼?”
俞小娟搖搖頭,道:“那人不在八人之中,方秀、韓濤,大約也不敢把這些絕毒暗器交給別人指揮。唉!如若那八人之中,有一個首腦人物,李寒秋早已傷在暗器之下了。”
蘋兒道:“照姊姊這麼推算,這些人,似是由韓濤直接指揮了?”
俞小娟道:“不錯。”
蘋兒道:“但那韓濤不在其中啊!”
俞小娟道:“他隱在宅院之中,不敢現身,才使這些人有如騎在瞎馬之上,無法發揮他的威力。”
蘋兒道:“姊姊這麼說,似是已想出了破去水火相濟的法子了?”
俞小娟道:“不過要你幫忙才成。”
蘋兒道:“但得小妹力能的及,無不全力以赴。”
俞小娟道:“這些人神智大部喪失,但他還保有人的本能,我要先擇一處房舍連綿地方,使他們手中暗器的效用大減,然後下手對付他們……”
蘋兒接道:“可是要小妹同去麼?”
俞小娟道:“你去通知李寒秋,要他守在方家宅院門口,不讓隱在宅院中的韓濤,瞧清楚外面情勢。”
蘋兒道:“還有麼?”
俞小娟道:“還要告訴雷飛,要他把方秀帶入房中,最好用一條絹帕,把他雙目掩起來,不讓他見到景物……”語聲一頓,道:“一旦這些人完全失去了暗中的指揮,只留下人的本能,即使發揮作用,但那是極低的智能,和幼稚的童子一般,他們絕無法分辨誘餌。”
蘋兒道:“你一個人太冒險了。我告訴過李寒秋和雷飛之後,趕去幫你如何?”
俞小娟道:“那倒不用,你去幫助李寒秋吧!韓濤一旦覺出有變時,我想他定然會全力向外衝奔,李寒秋也許需人幫助。”
蘋兒道:“既是如此,小妹就從命了。”轉過身子,奔向李寒秋。
這時,那紅衣人緩緩交叉移動,似是想布成一座陣形。
蘋兒行近李寒秋,轉達了娟姑娘的心意。
李寒秋點點頭,繞向方宅門口行去。
蘋兒轉身奔向雷飛。
俞小娟打量了一下四周,伏身撿起一柄單刀,暗運內力,投擲出手。
單刀疾如迅雷電閃,擊中了一個紅衣大漢。
果然,一切都在那俞小娟預料之中,在韓濤被堵於宅內,方秀雙目被掩之後,已無人在暗中指揮這身受毒物控制的紅衣人。他們全憑著自身的智能,應付變化。
俞小娟單刀出手,傷了一個紅衣人,立時引起八個紅衣人的注意,突然放快腳步奔向俞小娟來。
這些人迅速的行動,倒是大出了俞小娟意料之外,急急加快步,向一側退去。八個紅衣人,認定俞小娟之後,似是不再顧及別人直向俞小娟追了過去。
俞小娟早已心中籌劃好了對付八個紅衣大漢的辦法,閃身避到一邊屋角,蓄勢待敵。
待那追趕的紅衣人,轉地屋角時,俞小娟疾快地橫斬一劍。
當先一個紅衣人.應手而倒,被俞小娟一劍斬作兩段。
俞小娟一劍得手,這時一提真氣,飛身而起,登上屋頂。
但那些紅衣人,並不似俞小娟想象的智能低劣,俞小娟翻身躍上屋面時,一個紅衣人已舉起金筒,打出了一股藍色的火焰。
藍色火焰擊中牆壁之後,立時溶貼於牆壁之上,熊熊燃燒起來。也就不過是數寸之差,未擊中俞小娟。
俞小娟在屋脊之上,一個翻身,又躍落實地,隱入另一處屋角。
用同一方法,片刻工夫,俞小娟已殺了四個紅衣人。
這時,俞小娟正隱在一處室門之後,準備下來。那知情況有了極大的變化,兩個紅衣人突然破窗而人,舉起了手中的金筒,對準了俞小娟。
但聞其中一人冷冷地喝道:“放了寶劍。”
他的聲音雖然聽來有些怪異,但吐字卻聽得清清楚楚。
俞小娟暗自盤算道:“在這近距離之內,不論何等高強的武功,都無法避開那水火同濟的襲擊。”
就在她心中念頭轉動之際,兩個身著紅衣的大漢,一先一後的破門而入。
俞小娟目睹情勢上無反抗餘地,緩緩棄去了手中長劍。
但她卻有著無比的懷疑,覺得這四個人,決不可能在極短時間內,智力大增,學到圍襲包抄之術。
忖思之間,只見一個黑衣武士,緩步行入室內,俞小娟打量那黑衣武士一眼,只覺他面目陌生,素不相識,不禁一皺眉頭。
但聞那黑衣武士緩緩說道:“娟姑娘,你下手未免太辣一些了……”
俞小娟聽到聲音,已知來人身份,冷冷說道:“韓公子。”
黑衣武士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俞小娟道:“你不去逃生,卻重回方家大院作甚?”
韓公子輕輕嘆息一聲,道:“聽姑娘的口氣,對在下的回來似很惋借,似乎是已操必勝之了。”
俞小娟道:“你扮裝黑衣武士,想必已混入此地甚久了?”
韓繼信搖搖頭,道:“我剛剛趕到……”語聲一頓,接道:“雖只是匆匆一瞥,但我已瞧清楚了方家中的形勢,我們沒有敗,暫時受挫,只不過是調配不當。”
俞小娟略一沉吟,忖道:“這話說的不錯,方家大院中,還有著很大的潛力,如若有一個智勇雙全的人,從中指揮調度,這一仗的勝負,當真還難逆料。”
韓繼信不聞俞小娟回答之言,緩緩接口說道:“有一樁事,在下代姑娘惋惜。”
俞小娟奇道:“什麼事?”
薛繼信道:“這水火相濟,珍貴之處,是那八個金筒,並是不人,你殺了四個人,卻不知取去他們手中金筒。”
俞小娟暗道:“不錯啊!我竟這樣胡塗!”
韓繼信微微一笑,接道:“姑娘不用自責……”
俞小娟吃了一驚,道:“我幾時自責了?”
韓繼信道:“你不過沒有說出口罷了,但我從你神色間看得出來。”
俞小娟冷哼一聲,不再多問。
韓繼信接道:“因為這水火相濟太惡毒,家父和我方伯父,都不敢交給未受藥物控制的人施用,但他們忘了今日處境,已經是形同覆巢,必將要置於死地而後生。”
俞小娟突然格格一笑,道:“韓繼信,你很聰明是麼?”
韓繼信道:“不敢當。”
俞小姐道:“但你應該先把那四個遺失的金筒撿起來,再困我於此不遲,如若我猜的不錯,此刻,他們已經取去了你的水火金筒。”
韓繼信搖搖頭,道:“沒有,在下來此之前,已先取得了失落的金筒……”
臉色突轉嚴肅,接道:“而且,我已交給了四個心腹的手下,他們隨我多年,武功不錯,智力健全,我相信他們都能忠貞不二,而且也知道如何使那水火金筒威力發揮到極致,你們的人勢難阻擋。”
俞小娟道:“我不信。”
韓繼信道:“姑娘不信,不妨向外面瞧瞧。”
俞小娟道:“怎麼樣?”探首向外瞧去。
只見四個身著黑衣的武士,手中執著金筒,各據要隘,李寒秋、蘋兒,都被拒擋在數丈之外。
韓繼信道:“姑娘瞧清楚了,確信在下已能控制大局時,咱們再仔細地談談。”
俞小娟道:“談什麼?”
韓繼信道:“如若咱們鬧成僵局,姑娘將是第一個死在水火相濟之下的人。”
俞小娟想到那水火相濟的惡毒,亦不禁為之心寒。
韓繼信道:“放了我方伯父,你們撤出方家大院。”
俞小娟道:“以後呢?”
韓繼信道:“以後麼,雙方各憑神通,再決雌雄。”
俞小娟道:“我同意,不過……”
韓繼信接道:“不用不過,你同意就好辦了,誰不同意我要他試一試水火相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