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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馮武盤算了一下道:“王爺,暗中我為王爺留下一半,倒不必限定多少,因為這也沒一個準數。”

    忠順王道:“這也行,我手上差不多還有十個人,他們看我失勢下,居然想翻臉不認人了,我也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這個王爺放心好了,事情到了卑職手上,總有他受的,不要他的命,也得脫層皮。”

    忠順王笑道:“這一點我絕對放心,想當年令尊也是狠角色,跟他過不去的人,也沒幾個落了好去。”

    馮武笑道:“家父狠是夠了,圓滑則不足,而且太孤立,得罪的人大多,所以出了事,只有人落井下石,卻沒有一雙有力的手拉一把,卑職有前車之鑑,不會再犯錯了!”

    “好!小馮,你是聰明人,我對你十分欣賞!”

    馮武想了一下道:“王爺!有件事你最好先安排好,我把錢弄到手,該轉入什麼人的帳下。”

    “存在你的帳上,我要用再向你支。”

    “那不行的,寒家早些年的底細,大家都清楚的,已經在靠打秋風過日子了,就是卑職最近落了些好處,也不敢明著入帳,分成好幾處放著呢,廠衛中目前不同往昔,南宮少秋弄了批人進來,一個個都鬼得很,給他們查出卑職的人息增加太多,可不是好事!”

    “上面有老汪替你扛著,你怕什麼!”

    “卑職的人帳不超過他,自然有問題,可是加入王爺的這一筆,勢將超過他很多!這反而會引起他的不滿,連帶使卑職也難以做事情了!”

    “那我找幾個戶頭給你,把帳轉進去好了。”

    “王爺,這不是隨便找個戶頭就行了,京師不過就是幾家大銀號,動輒幾萬兩黃金,折銀都是百萬之數,必須要那些戶頭夠身分才行的。”

    忠順王神色陷入了猶豫,馮武又道:“王爺,卑職知道您的錢不是自己用,都是付給人家的,夠資格接受您津貼的人,必然為是尋常人等,假如您信得過卑職,不如由卑職直接把錢轉過去,這樣子也隱密多了。”

    忠順王又沉思良久道:“小馮,這可是我最後的一批本錢了,你如出賣了我,我就真正地完了。”

    馮武道:“王爺,卑職沒這個膽子,別人以為您失勢了,卑職卻知道您還穩當得很,再者卑職這點本事,也不敢對王爺有二心,王爺隨便派個人,也足可把卑職一家老小宰個乾淨的。”

    忠順王忽又轉為獰笑道:“小馮,我倒真不是怕你反,就算我不派人,我自己也足夠要你的命的。”

    說著把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用手壓住茶碗蓋,慢慢的,那隻景瓷茶盅,竟深陷入梨心木的桌面中去了。

    馮武咋舌變色,肅立道:“王爺神武無人能及。”

    “你不知道我也練過武吧!”

    “王爺乃皇族世胄,練武是必備的功課,本朝自太祖立鼎以來,皇族子弟,莫不精於武事,只是卑職不知道王爺的功力精深如許,放之江湖上,也無人能敵了。”

    忠順王一嘆道:“我自己知道,我這身武功在江湖上可以算為一流高手,卻不敢說天下無敵,在南宮世家中,就有幾個人與我不相上下的,所以上次在新軍中,我不想跟他們力拼,因為我即使能敵過一個人,也敵不了第二個,我這有用之身,犯不著跟江湖人賭狠鬥勇去”

    “這話不錯,王爺又不想在武林中出風頭,跟他們去比什麼英雄,拼命的事,自有手下的江湖人代勞去。”

    忠順王一嘆道:“不過我也不敢太信任江湖人,他們傑傲成性,不知感激,不管對他們多好,一點不如意,就會變瞼抗上,所以我手下的江湖人,從不敢用高過我的,平時倒不覺得,一旦遇上了強勁對手,就吃大虧上次對南宮世家,就是因此而被擊敗的。”

    馮武搖頭道:“這個卑職又不懂了,王爺用些武功高的人,只要駕馭得法,還是委管用的,像卑職手下,幾個二檔頭的武功都高出我很高,一樣很聽話。”

    忠順王一嘆道:“小馮,你我不一樣,因為你的地位心胸都不在天下第一人,你的手下桀傲不馴,你可以告訴汪老兒,由他來設法替你排除,我卻不能依賴人,必須要自己有解決能力,如果我凡事要依賴人,就會被人所左右,無法凡事自主了。”

    馮武搖搖頭道:“看來這天下第一人的滋味並不好受,卑職還是本份些,做個不上不下的中等人就夠了。”

    忠順王大笑道:“小馮,我喜歡你的就是這一點,你有聰明。有才氣,卻沒有野心,好好跟著我,將來有你的好處的。”

    馮武道:“卑職的一切全靠王爺成全的,對王爺的事,敢不盡心。”

    “好,過一兩天我把人名和證據交給你,你盡力去辦,這些事情上,你一定會有好處的,只是別太貪了,把眼光放長遠些。”

    馮武唯唯地答應了,告辭出來。這次他雖已面對了忠順王,卻沒有動他的意思。

    因為野心勃勃的忠順上並不是一個人想做皇帝而已,他背後還有一堆野心勃勃而不安份的人,他們代表著一股勢力,不把這股勢力拔除,天下不會安定,另一個有力者又將代之而起,領導這股勢力作怪的,即使他們中間沒有這樣的人,他們也會去找一個的。

    能被他們看中捧出來的人,自然是個相當有實力的,而且也是個很有份量的人,朝廷中,如此身分者還有好幾個,那是太祖傳下來的惡例,太祖起自江湖,有了天下之後,為了保萬年基業,不肯相信外姓,大削功臣的權限,遍封宗親子弟,使他們都成為很有勢力的人。

    這位老祖宗的算盤打得很如意,大權盡落宗姓子弟手中,不管如何紛爭,江山不會落人別姓,宗廟中他這個老祖宗始終是高在第一位的。

    由朱氏這一家族來看,這個打算的確不錯,只是苦了後來當家的子孫,每一位後繼的皇帝,都無法掌握所有全部的天下,大權一直在被一些有力的宗室親王分享著。

    忠順王只是實力較強的一個而已,因此,要想天下太平,最好還是把那些推波助瀾,光風作浪的傑臣悍將一起拔除掉,使得那些宗室們沒了外援支持,才會變得安份。

    南宮世家一直是這些宗室們爭取寵絡的對象,不過他們一直維持著超然的風格,不參與政權的紛爭,這次南宮少秋是迫於情勢被捲了進來,也受到了官家的請求,務必要根除後患,所以南宮世家才只好繼續幹下去。

    過了一天,忠順王果然開始透過莫紀南,交給馮武一些資料和人名,馮武也很盡心著力去辦,他那一組人幾乎是馬不停蹄,日夜都在為查證而忙碌,但是人人高興,任勞任怨而不發一句牢騷,因為他們的忙碌有代價,有收穫,汪振尤其高興得合不攏嘴,逢人就誇說馮武的能幹。

    這個年輕人得以拔擢,是他一力為之,事先還向南宮少秋懇求了一陣子,那時倒不是為了錢,只是為了他欠神武將軍一個老大的情,藉此還掉而已,他向馮武開口索取的代價,實在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他也一直不知道南宮少秋與馮武私下的交易和磋商,南宮少秋在表面上還故意地刁難挑剔,蘑菇了幾天才答應下來的。

    沒想到這個馮武還的確能辦事,接任下來才三個月,就已經接二連三地辦下了不少的大案子。

    當然也問到他消息的來源,馮武卻笑而不答,或是避重就輕地說有人向他告密的。

    廠衛密探的大檔頭,有一筆經費可以私自動用,那就是建立起一個屬於自己的線民耳目。

    這筆錢雖不多,也不算少,但大部分人都人了私囊,成了變相的津貼收人了。

    只有馮武是充分地利用了那筆錢,而且每次案子上,他也支用了一筆很可觀的告密獎金,這也是份例上特准的,也沒人認為不當,因為那個時候,這筆錢已經算是小錢了,何況是出在明帳上,由繳庫的帳目上開支,也沒有分潤到別人的好處。

    馮武把這筆款子人了自己的私帳,他無須付給誰,資料是忠順王提供的,當然不可能向他討取獎金。

    在忠順王面前,他絕口不提這一筆收人,充分地表現了一個人的貪慾,忠順王當然是知道的,卻對他更為放心了,一個貪婪的人,才是容易駕馭的人,更不可能與南宮少秋有關係,因為南宮少秋管理廠衛,作風大變,嚴禁部屬藉職權而貪索的,小便宜沾了,他可以裝糊塗,撈得太兇,他立刻加以干涉了。

    馮武的私下收入太多,南宮少秋也不只一次地向汪振抗議過,但汪振卻一再地為他辯解,說馮武的確能幹,他的那些開支確屬必要,因為他打聽到許多別人無法打聽的消息,當然不可能平白而得的。

    汪振是為了自己大筆的收入而支持馮武,兩三次之後南宮少秋也不說話了,因為馮武的表現實在特殊,汪振卻更是振振有詞了。

    所以這一陣子,馮武又忙了起來,他不知從那裡弄來的資料,居然一口氣查出了將近十個大貪官,而且是以前忠順王事政宣佈他身死之際,曾經頒佈了一諭旨,傳令天下各督撫兵鎮,叫他們凡是與忠順王有勾結的,即刻自首詳陳,朝廷一概不究,如果隱瞞不報,或是呈報不實,隱下重要情節者,一經查獲,將嚴懲不貸。

    當時雖有一些人自首的,卻都是與忠順王走動得太明顯的,但他們所呈報的情節卻避重就輕,沒有一個肯承認參與謀叛活動的,同時也推說忠順王找到他們頭上,格於情勢,不得不敷衍一下。

    現在,馮武又把這些人給挖了出來,詳詳細細地摭拾了各種證據,包括了各種往來的親筆函等。鐵證如山,使他們無從推託起。

    馮武早已請準了汪振的允許,在查證這些人時,只要掌握了切實證據,可以不經審訊或請旨,先行停職拿人封宅,再連同一干人犯證物,解京鞠訊。

    就這樣子,他一連辦了十名要員,弄得人人見他就怕,唯恐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中。

    只有那些立身正直清白的大員,對他交相稱讚;誇說他的能幹,呈旨一再嘉勉,不但著令他接了父親神武將軍的世爵,而且還加封了太子少保,晉封為神武伯。在廠衛中,他也領了副統領的職銜,地位僅次於南宮少秋,誰都看得出,一旦南宮少秋離去,這個都統領也非他莫屬,伊然成為了帝都新貴。

    官面上的榮耀不說了,馮武私底下的收人也著實可觀,神武將軍舊日的宅第翻修一新,不但恢復了往昔的氣勢,而且更加顯赫了。

    但真正的馮武卻苦不堪言,他知道這一切不是他的本事掙來的,只是南宮少秋的成全,他怕一旦功成,南宮少秋撒手而退,他不知該何以為計,唯一的辦法就是儘量充實自己,南宮少秋利用他的身分出頭辦事時,他就躲於南宮少秋的私邸中學劍、練武,向胡美珍等六合四靈,學習各種用毒技巧及江湖上的種種技能。

    然後南宮少秋回來告訴他一切活動的經過,他必然熟記在心,因為他回到家中後,兩個貼身的美婢都是忠順王派在他身邊的奸作,她們會輾轉打聽他的活動情形,忠順王在外面也有人監視他的一切行動,言詞上不能有一絲錯失的。

    好在他也是絕頂聰明的人,竟然把一切都熬了過來,終於在三個月後的一天晚上,忠順王再度召見他。

    那已經是半夜了,也幸好南宮少秋一直跟他保持了密切的聯繫,沒有脫節,出門上車時,還是他本人,到一個地方轉了一下,換成了南宮少秋。

    會面的地點仍是那家酒樓,晚間沒有營業,更便於談話,忠順王笑嘻嘻地道:“小馮,你現在是功成業就,名利雙收了,這成功的滋味如何?”

    馮武忙道:“這全仗王爺成全,卑職沒齒難忘。”

    忠順王笑道:“你還算有良心的,沒忘記我,那麼我問你,該付給我的錢呢,我曾經幾次找人向你拿,你總是推王阻四的。”

    馮武道:“卑職可不是推阻,而是事關重大,必須向王爺當面交代!”

    “現在你見到我了,又怎麼交代呢?”

    馮武在身邊取出一個盒子道:“卑職已帶在身邊,全在這兒了,總計是白銀一千萬兩,開成一百張銀票。”

    忠順王愕然道:“居然會有這麼多!”

    “卑職對王爺的事,不敢不盡力,在這十件案子上。盡了最大的努力撙節經費,才湊足了一個整數!”

    忠順王接過來,看了幾張道:“怎麼都是你的名字。”

    “王爺,這筆數字太大,卑職不敢假手他人,沒一點身分的人也頂不起來,卑職只好硬著頭皮自己扛了,銀號是萬寶莊,是經手皇銀的,卑職是以公家的身分開具了帳戶,所以才避免了許多麻煩!”

    “可是轉人別人的帳戶,都是要得到你的認可了。”

    “那是一家的,每張面額都是十萬兩,銀號中規定超過一千兩的都必須要戶主認可才肯出帳,否則出現了偽造的,他們負擔不了損失。”

    “我要用掉這些錢地一定要經你認可了!”

    “王爺只要通知卑職一聲就行,一千萬兩銀子好幾百箱,卑職總不能僱上一大批的車子裝了來!”

    忠順王皺眉道:“手續上是夠謹慎了,可是有些錢是要用到外地的,這些銀票卻必須在京師兌現,未免不方便!”

    馮武笑道:“王爺,有錢給人用,不必去擔心麻煩,人家自有辦法的,這筆錢的來源也不是現銀,都是在京師轉進來的帳戶,卑職不知擔了多大的干係,因為汪老頭兒,只有一成的收入,其他的人也只落下半成而已,他們若是知道我落下這麼多,不咬下我兩塊肉才怪!”

    忠順王想想也是實情,只是笑道:“小馮,你在這些案子上自己進了多少?”

    “說來王爺也許不相信,卑職不但一文未落,而且還貼了十幾萬兩出來,打點手下人的使費!”

    “你不賺還要倒貼,這叫人的確難信!”

    “王爺,卑職一共承辦了十件案子,一半入公,一半扣了下來,總數就是兩千萬出頭了,每件案子上,差不多就是兩百來萬了,那些人的身分不過是如此。”

    忠順王笑道:“我忘了有一半要入官了,我倒不是嫌少而是想不到有這麼多,老實說,我最初的估計,能有一半就很好了,你居然能落下有千萬之數,可見那些狗頭們以前靠著我得了多大的好處,現在居然翻臉不認人了,我若是不整他們一下,實在難以嚥下這口氣。”

    “卑職能體會王爺的心意,所以對這十個人,卑職毫不容情,痛加整治,除了能留下一條命,大概只能維持個小康生活了。”

    忠順王大笑道:“整得好!整得好!小馮,經此一來,大概沒有人再敢叛我了。”

    “有卑職在,相信也沒人敢那樣做了,昨天南宮少秋還召見卑職,十分嘉勉,說卑職在清除王爺的黨羽這件事上做得成功,他準備在一個月後就辭職回到江湖去擔任南宮世家的府宗,廠衛的工作,他準備推薦卑職擔任總綱,江老頭兒也同意了。”

    “那倒是要恭喜你了,今後你一肩挑東西兩廠,將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了。”

    馮武道:“王爺,這份差使有點權,卻不是絕對的。而且卑職志不在此,否則也犯不上出死命來巴結王爺了!”

    忠順王大笑道:“我知道,小馮你放心好了,一旦我身登大寶,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弄進樞密院,讓你主理朝政,掌輔天下。”

    馮武也欣然色動地道:“這才是卑職真正能為王爺盡力的地方,卑職在京師多年,政情吏治,各部門都比那些老傢伙們熟得多,相信也比他們稱職得多。”

    忠順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有這一天的,小馮,你放心,一定有這一天的。”

    馮武也肅立致了一禮道:“多謝王爺。”

    忠順王把那疊銀票留下了三十張剩下的又還給了他,馮霸道:“王爺,這是做什麼?”

    忠順王道:“替我辦事沒有要你貼錢的道理,這些錢你留下一百萬,其餘的六百萬由你去經手轉給六個人。”

    馮武怔了一怔道:“卑職的這一份,卑職多謝王爺的賞賜,至於其他那六份,卑職不方便吧。”

    “沒什麼不方便的,我信任你,才把這最後一點機密交給你他們都是一方重鎮,以後由你以廠中的身分,跟他們聯繫接觸也方便些。”

    馮武猶豫未接,忠順王塞在他手中道:“這六個人目前對我尚稱恭順,以後如何那就不敢說。有你這個廠衛副部統領的身分,可以壓著他們一點。”

    馮武道:“卑職跟他們聯繫,怕他們不敢相信!”“這倒是不錯,你目前辦了十大案子,正是名氣大得驚人的時候,輕易是叫人難以相信的,但孤王自己會另外著人去通知他們,讓他們知道一下,孤王並沒有真正垮臺,仍然是有控制兩廠的能力。”

    馮武頓了一頓又道:“還有一件事,卑職想請求王爺的,就是南宮世家!”

    “你怕孤王得了天下之後,會向他們開刀!”

    馮武道:“他們在江湖上的勢力很大,而且極少涉人官家糾紛,這次是王爺的人先對江湖人開了刀,才把他們給牽了進來。”

    忠順王道:“我知道,我是受了計全那老王八旦的煽惑,才捅了那個馬蜂窩,而且我也過於相信他們十三邪神的武功,才由得他們胡鬧,以後只要他們不惹我,我是不會去惹他們的!”

    馮武道:“王爺有了天下之後,他們自然不會來開罪王爺的,除非是王爺逼得他們太兇!”

    忠順王笑道:“孤王這次總算也貪圖到江湖世家的實力不可輕侮了,慕容世家不堪一擊,南宮世家卻真的實力雄厚,孤王們居至尊後犯不著去跟江湖人嘔氣了!”

    馮武笑道:“王爺具此胸襟,才是天下第一人的氣概!”

    忠順王一嘆道:“孤王只是風雲際會,懂得不放過時機而已,卻不敢以天下第一人自尊,但南宮世家,卻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家,門下能人輩出,孤王遺憾的是未能及早跟他們拉上交情,否則今日天下,早已在孤王手中,用不著如此艱苦了!”

    馮武告辭出來後,倒是很盡職,不到一個月,他已經跟六個軍鎮要員都有過接觸,把銀票轉入了他們所提供的名目之下,也取得了相當的聯繫。事情很保密,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忠順王對這一點十分欣慰,這證明了馮武的可靠與能幹。

    而且那六處兵鎮更因為馮武的緣故,對忠順王的態度更加恭敬了,他們也瞭解到,忠順王確實是有能力毀了他們的,這些人對京師的行情是最熟的了,在最近這一陣子來京師最紅的一個人就是馮武,幾乎跟前一陣子的南宮少秋不相上下,何況南宮少秋在許多公開的場下,對馮武讚譽備至,幾乎也公開也承認他將代自己領兩廠都統領的缺了。這樣的一個人,卻是忠順王的支持者,可見忠順王的勢力仍然是存在的。

    但是忠順王的另一方面,情況卻很糟,他從馮武那兒拿去的另外三百萬兩銀子,是給他手下另一些秘密人員使用的,這些人一個個都被刨了出來。幾個重要的聯絡人都被抓了進去。

    莫紀南氣急敗壞地要把消息通知忠順王,卻在自己的家門口被兩個大姑娘堵住了路。

    那是李瑤英和單小紅,莫紀南知道事情不對勁,回頭往家裡跑時,從他的屋子裡又鑽出了兩頭母大蟲,卻是胡美珍和胡風。

    莫紀南心知今天已入重圍,脫身無望,一咬牙道:“該殺的馮武,我早知他靠不住!”

    胡美珍笑道:“你可別冤枉馮武,他對忠順王可忠心得很,只是有一點你沒算計到,馮武這個人突然竄起來是誰造成的。”

    莫紀南倒也光棍,知道事情已無可隱瞞,乾脆承認了:“自然是老夫,若非老夫供應這麼多的消息,他那點本事,憑什麼建此大功。”

    胡風也笑笑道:“他有多少能力我們跟你一樣清楚屈此在他手上破獲十來件案子,都是與忠順王勾結有關,我們也就注意上這個人,故意地縱容他,造成他的不可一世,然後在他身上去挖取那些有關的殘餘人員!”

    莫紀南較為放心了道:“你們只能挖到老夫身上為止,卻挖不到王爺的!”

    胡風道:“我們只是拿到你就行了,並不要拿忠順王,他是個已經公開宣佈被殺掉的人,拿到他又不能再殺他一次,反而使我們自己難堪,他落到我們手中,也只能悄悄地做了他一場!”

    “你們永遠別想找到他。”

    “我們根本不必去找他;這一次再清除掉他的爪牙後,他是真正的完蛋了,活著也跟死人沒兩樣,莫紀南,你知不知道從你第一次出現在呂祖廟中跟馮武見面時開始,我們就盯上你了。”

    “你胡說,那時消息一點沒走漏,老夫也早已脫離廠衛,沒有人會認出老夫的。”

    “可是計全被殺在呂祖廟,那個地方就受嫌,你出現該處,又是忠順王手下從前的紅人,自然也是受注意的對象,只要盯緊你,你也幹過廠衛,該知道廠衛中的眼線盯人的本事有多大,他們全力盯死一個人時,那怕躲到陰曹地府都跑不掉,莫老兒你是漂亮些自己束手就擒吧,還是要麻煩我們動手?”

    莫紀南大吼一聲,奮力往外一衝,李瑤英一劍急刺,莫紀南雖是空手,卻凜然無懼,單掌伸出,貼著劍葉往外一封,分寸一捏得恰到好處。另一隻手也迅速無比的佔向了李瑤英的肋下,出招凌厲。

    大家都是第一次與他接觸交手,這才發現他的武功,竟較當初的十三邪神還要高。

    無怪乎忠順王當初會把他隱藏起來,從事暗中的佈置了,因為這傢伙的確是個人才。

    李瑤英一驚退開,幸好單小紅及時補進一劍,才沒容他突圍出去,胡風和胡美珍本來還在一旁旁觀,不好意思合攻,見他一個人以一隻空手,居然能敵住兩支劍的圍攻,還能從容有餘,這才各挺兵刃參加合攻!

    但是這個傢伙卻還真行,居然能夠從容應付,他的手掌好像戴上了一雙特殊的手套,居然能力劍不傷,手指碰到兵刃,能發出金鐵之聲,因而他的手掌也變成了一樣厲害的兵器。

    可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而這四個女的武功都是一時之選,交手久了,氣力到底不如,何況他心急要突圍出去通知忠順王,告訴說馮武是廠衛中放出的釣餌,必須及早中止聯絡,以免為人連根挖光。

    四個女的似乎知道他的心意,並不作力拼的打算,她們只是站穩了方位,各守住了一個方向,儘量地拖住他,打算慢慢地困死他。

    同時在屋子周圍,也漸漸地出現了三五勁裝漢子穿著廠衛的服裝,卻都是些新面孔,這些都是廠衛的新進人員,裡面已沒有舊日忠順王的心腹,莫紀南知道自己的黨羽也被清除乾淨了,不可能再得到任何援助,今天已陷入了人家精密佈置的算計之中。

    一時憤極,大吼一聲:“南宮少秋,你好厲害!”

    拼著背上挨一劍,雙手運指成劍,猛力衝向了對面的李瑤英,存心作同歸於盡的打算,李瑤英沒想到他會突然拼命的,看他那兇狠的來勢,倒是不敢硬拼,驚呼一聲,閃身退開一邊,但她的身後卻沒有去路,而是一棟三丈來高的高牆,莫紀南是個很狡猾的人,他的樣子在拼命,實際上卻是打著脫身的主意。

    一擊成空,背後雖然捱了單小紅的一劍,雙腿一縱,帶著創傷,縱上了高牆,迅速往下落去。

    那是一家大戶的花園,正有一個女郎提著籃子在花圃中剪花,見牆上突然跳下一個人來,不禁張口驚呼,坐倒在地,莫紀南連話都不及多說,匆匆掠過她的身邊。

    因為這只是一個使女打扮的女郎,他以為是哪家大戶的下人,沒作理會,也沒防備。

    忽而腿彎處一痛,雙腿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屈一跪。

    那是點絳唇席容容,她口中的兩枚棗核釘號稱閻王令,不知有多少好手喪生釘下,莫紀南雙腿各捱上了一顆,頓時失去了行動能力,翻身坐在地上,看見席容容笑吟吟地站起來,心知又著了道兒,這條退路是對方故意留出來的,卻在牆後伏下了一支奇兵。

    這一剎那,他心中只有一股恨意,一心只想拼得一個是一個,所以雙手一撐,整個身子飛了起來,直向席容容撲去,這次是畢生功力之所聚,存心要將席容容斃於掌下了。

    席容容沒有躲,花圃中卻又飛出兩條人景,一左一右,在空中與莫紀南一擦而過,同時各揚手放出一蓬星雨。

    那是白含沙和鄔射影,兩個的含沙射影天星砂不僅含有劇毒,而且勁為奇強,連護身真氣跟厚衣服都擋不住。

    莫紀南的身子在空中受此一阻,沒能到達席容容身前就落了下來,雙手插進了一塊大青石中,可見他這一補之威是何等強勁。

    他那猙獰的臉上被天星砂擊出無數小孔,中上一顆就無救的劇毒,何況密密麻麻的中了一大片。

    莫紀南的身子很快地就被那些劇毒所蝕,皮血化為黑水滴下,身上冒著絲絲的白氣。

    等李瑤英和胡風她們迫過來時,他的頭和手都已成為磣磣的白骨了。

    胡美珍問道:“解決了?”

    席容容道:“捱了我兩顆棗核釘,再加上含沙射影的天星奪魂砂,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李瑤英一嘆道:“這傢伙也夠厲害的,合我們六靈四合七姐妹的力量,才將他收拾下來,真想不到忠順王於下還有這些厲害的人物。”

    胡風道:“殺了他倒不打緊,可是要從他身上追忠順王下落的計劃就落空了。”

    胡美珍笑笑道:“沒關係的,那位少爺已經把握住忠順王的下落,現在也出去找他了。”

    南宮少秋仍是以馮武的樣子去找忠順王的,所不同的是這次真正的馮武也同行了。

    兩個人一模一樣,直撲四海春海樓,在門上只說一聲:“找東家朱二先生,有要事相告!”

    忠順王是這兒的東家,朱二先生是他所用的化名,他的身分極具機密,連店中人都不知道,大小事情都由掌櫃的莫紀南出面處理。

    馮武的身分不同,他又是常為找來二先生的,所以門上的人也沒攔阻。只是奇怪,今天的馮副統領怎麼會變成兩個了,但是這一家酒樓的來客常有許多希奇事兒,他們也習慣了。

    莫紀南曾經交代過,凡是來找朱二先生的,門上就不必多問,把人帶到後面就是。

    馮武一腳來到後面,忠順王也得到了一些消息,見了馮武忙問道:“小馮!怎麼這一兩天我有不少人被廠裡抓去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馮武笑道:“王爺是問那一個,有些事是他知道的,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但我卻原原本本全知道,王爺不如問我好一點!”

    忠順王這才注意到有兩個馮武,不禁失聲道:“馮武怎麼會有兩個的呢?”

    馮武笑道:“馮武只有一個,我們兩個人之間,自然有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

    “那一個是真的?”

    “對王爺而言,我是真的,因為每次見到的馮武都是我,對別人而言,他是真的,因為他們見到的都是他!”

    忠順王想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他是真的馮武,你才是假的,難怪我想不透,馮武若真有這份才學,早就該爬起來,不會潦倒成那個樣子的!”

    “那王爺對馮武也太輕視了,他的確還是有點本事的,否則不會把兩個身分維持得那麼好,王爺還派了兩個女的在他身邊呢!半年多來,言行舉止沒出過一點問題,那是很不容易的事!”

    忠順王哼一聲道:“這不是他掩飾得好,而是你學得太像,我現在只想問一句話,你到底是誰?”

    南宮少秋抹去臉上少許的偽裝,輪廓沒有變多少,卻已經是另外的一個人了。

    忠順王大叫道:“南宮少秋,原來是你!”

    南宮少秋一笑道:“南宮世家在江湖上是一個大門戶,收容了各種奇技異能之士,我這易容喬裝術學得還不錯,不過我也必須找一個跟我有幾分相似的人,才能改變得天衣無縫,跟王爺周旋了半年多!”

    王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半天才道:“南宮少秋,你既然在半年多之前就發現了我,為什麼早不下手!”

    “王爺問得好,你只是禍亂之由,卻不是禍亂根,要消彌禍亂,必須從根本上拔除,所以我跟王爺廝混了半年,總算把那些不安份的人都找了出來!”

    “你以為已經把我的秘密全部挖出來了嗎?”

    “雖然不是全部,但我想已經差不多了,只要把王爺和我所知道的那些不安份者拔除掉,縱然再留下一些,也不足為害了。”

    “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變亂的種子是永遠存在的,我們這個宗室的制度不變,禍亂永遠不止。”

    “這不是我的問題,也沒有王爺的份了,我一個人挑不起百年基業的太平,我這一生所管的事到王爺為止。”

    忠順王厲聲大吼道:“小子,孤王一生鐵打的基業,都毀在你這小子身上,叫孤王好恨。”

    叫著他衝過來,劈面攻出一掌,南宮少秋絲毫不懼,舉掌相迎,砰的一聲,兩個人各退了一步,似乎功力悉放,忠順王大叫道:“好小子,孤王的火候至少多你二十年,你居然能硬接我一掌,實在不錯。”

    南宮少秋道:“江湖技業原來就是比宮廷武學高一點,因為我們成之於苦練,王爺卻是靠著機緣和人為的速成,兩者是不能相較的。”

    忠順王連話都不說了,舉手又是一掌,他已存心拼命,不再作脫身打算,只想把這個年輕人斃於掌下。

    南宮少秋也沒有閃避,每一掌都硬接下來,他也知道,今天若不將這個人收拾下來,以後永遠也找不到他了。南宮世家還要在江湖上繼續下去,不能留下這樣一個隱蔽的敵人,只要忠順王今天又跑掉了,他那君臨天下的美夢已因實力的消失而告吹了,可是他報復的對象將移轉到南宮世家身上來。而這個敵人太可怕了。

    因此,他也只有咬緊牙關挺下去。

    兩個人結結實實地換到第十掌,忠順王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看南宮少秋還是直挺挺地站著,似乎在等待第十一度的接觸。

    忠順王卻已舉手乏力,他只苦笑了一聲,咬破了一顆預藏在口中的毒藥,將頭一垂,身子慢慢軟了下去。

    南宮少秋並沒有比他多支持好久,忠順王才倒下,他也開始步伐踉蹌,口角鮮血滲下。

    十掌硬拼,每一掌都具有霹靂之威,鐵人也禁受不住的,還好,驚心動魄的馮武就在一邊,沒等他倒下就扶助了他,而且,很快地,從門外又擁進了一大群的女人!

    六合四靈中的七個女郎都聞訊趕到了,南宮少秋是她們的丈夫,也是她們今後共同生活的依據,她們自然是十分關心的,而且她們也到的是時候。

    伴著這樣七頭母大蟲共渡一生,別人無法想像的,但南宮少秋有的是辦法,不用別人替他操心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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