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洛陽,超自二千年前,歷東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隋、唐、後梁、後唐九朝佔都,凡六十凸帝王,九百三十四年,興亡故事,史書不絕,血淚斑斑。
洪武九牛,太祖將天下分成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每省置承宣布政使司一名,又稱藩司,管政事:置提刑按察使司一名,又稱臬司,管刑名:置都指揮司一名,又稱都司,管軍事:
三司互不統屬,分掌一省政、刑、軍大權。.洛陽物華天竇,雄州霧列,聚豫省地利人和於一城,自然是河南省府之所在。
一逅口是五月十三,諸事不宜。洛陽城外,佔道之口,河南省三人鉅公;藩司宮正、臬司霍支海、都司蒙平衣,再加洛陽知府力勃身穿官服,恭立道邊。
五月天,熱出煙:烈陽在上,佔道上一片平原荒漠,無遮無擋,更是曬那“崎崎”之聲不絕於耳,卻是大家喘氣的聲音。
他們見到危大人停轎,如獲大赦,心神倒為之一鬆,許多人即時暈倒,同伴連忙摻扶救治,也顧不得發出疑問:危大人的轎子為甚麼要在這綢緞店前停下十.一逼問綢緞店名喚南陽號,在洛陽城開業十年有多,掌櫃是個廣東佬,名叫張平,生意做得殷實,貨色價廉物美,在城中算是略有聲名。
張平乍見大群官差聚集自己店鋪之前,他雖攀不上宮、霍、蒙、方四位大人,然而身在洛陽多年,總算認得他們的面貌,膽子不由得飛出半截:“他們,他們來我鋪頭幹甚麼亍。”總不成南陽號今日如此走運,得蒙四位大人相約一起來光顧吧。
至於店內的七八名夥計,早已瑟縮一角,不敢多言半句。
危大人走到掌櫃身前,問道:“你就是掌櫃張平十。”
張平戰戰兢兢道:“是,是。”他聽見四位大人也要恭恭敬敬地稱呼跟前這位小孩子“危大人”,也知這位危大人來頭甚大,惶恐道:“危大人,不知有甚麼吩咐亍。”
危大人冷冷道:“紫禁大盜盜無影,十年前你盜去人內二十七件寶物,喬裝埋名,匿藏在這裡,今日終於教本神捕逮看了!”
張平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忙道:“人人明鑑,小人不是,不是盜無影,小人是癢東張平,十年前來到此地,小人可以帶您回廣東惠陽,有族譜戶籍可以作證……”
一這危大人不是別人,正是京師七神捕的小神捕危命。他是大受皇帝恩寵的危賈妃的弟弟,自小絕頂聰明,熟讀《包公奇案》,八歲時央看皇帝派他到六扇門幫手查案,皇帝纏他不過,便看天下總捕頭東方無情代為“照顧”。東方無情初時虛與委蛇,乃胡亂塞了一些物證口供給危命“參詳丁誰料危命憑看物證口供的蛛絲馬迦,連破”於不奇案,令得東力無情刮目相看,派給他的任務也就越來越重要,而危命亦不負所托,屢破大案,終於以不足十歲之齡,登上京師七神捕之位。
危命身分尊貴,東方無情自然不敢怠慢。四名轎伕不算,他身邊踉隨的七個人,均是東方無情千挑萬選出來的六扇門精銳好手,各擅專長:有專於驗屍的忤作,有善於用刑的辣手,有長於辨毒的方士,有博於醫術的大夫,有專於律例的師爺,有靈於嗅覺的奇人,有擅於丹青人像的妙手。
一逅兩年來,危命走遍大江南北,無往不利,幾乎到達無案不破的地步。聲名大噪,若非他年紀尚小,只得十二足歲,早已非七神捕之末的小神捕,而是七神捕之苜了。
危命聲名雖大,然而七神捕不過是從四品的官職。宮正、霍支海、蒙平衣三人分屬三司,卻是正二品,連方勃也是正四品的知府,比危命還要高上半級。可是危命是皇帝的小舅子,更御賜尚力寶劍,氣焰之人,一時無兩。一年前他在湖北,即以尚力寶劍斬過一名正三品的左市政使,罪名不過是貪汙五百兩銀子。內裡乾坤,卻是那左市政使自恃宮高,更看不起危命這個tp“毛小子,非但不肯合作協助危命查案,還出言不遜,危命一怒之下,先靳後奏,事後還得到皇帝大大誇獎。
明朝是歷代官俸最少的朝代,做得四品以上的地方官,那一個沒貪汙上一萬幾千兩銀子?危命這御劍一斬,寒透天下大小官吏之心。自此之後,危命所到之處,百宮夾道相迎,竟成定例。反正大官恭迎小官,也是明代慣見。正如司禮太監中的秉筆太監,不過是四品小官,四品在京官而言,不啻芝麻綠豆。然而秉筆太監職在為皇帝代筆擬寫聖旨,其竇即是實行宰相,是以權足傾蓋朝廷,縱是一二品的大官,也得退避三舍。正德年間橫行一時的宦官劉謹,即是秉筆太監。
危命聽見張平矢口否認,淡淡道:“你還在抵賴?用刑!”話一出口,身後中年太監,麈拂揮出,捲住一名夥計的脖子。
一這一下猝不及防,出手更是極快,夥計立時中招,雙手伸出,竭力捉住塵拂,然而咽喉被鎖,無法呼吸,臉色醬得青紫,舌頭突出,雙手不能發力,慢慢鬆軟下來。
中年太監情知再扼下去,夥計便會斷氣而死,拂塵一鬆,伸指封住夥計腋下的大包穴。
蒙平衣心道:“這王川適才拂麈一揮大是了得,倒買是名不虛傳。,”
一逅王川本來是皇帝的親信侍衛太監,武功高強.危貴妃疼惜弟弟,恐防危命外出辦案時遇上強人,於是央求皇帝借出王川,成為危命的貼身保鏢。
王川躬身道:“危大人,欽犯龍一已然拿下。”
危命道:“這廝譚號‘飛天無影’,輕功甚高,為恐他萬一逃脫,先打跛了他的狗腿子才說。”
王川道:“大人高見。”向龍一的左右膝蓋骨各跺一腳,骨裂之聲隨之而起。
龍一本已暈了過去,此刻膝蓋劇痛,竟爾痛得清醒世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蒙平衣心道:“原來這夥計便是半年前在江浙劫去一萬兩抗倭餉銀的龍一。嗯,這龍一號稱天下輕功第五,危命恐防他乘隙逃走,所以故意來個聲東擊西,佯捉掌櫃來做個幌子,然後出其不意,偷襲龍一,一舉拿下。”
不待危命吩咐,專掌用刑的洪老頭拿出一個小小的牛皮袋子,塞入龍一嘴巴,迅速賈滿空氣,將龍一口腔撐得大大,然後從工具箱中拿出一個小鉗子,小心將龍一的牙齒逐根拔除,柔聲道:“忍看痛,拔光了就不痛的了。”
方勃是地方宮,深知用刑之道,曉得洪老頭拔光龍一牙齒,是為防以後嚴刑拷問之時,龍一不甘受刑,嚼舌自盡。當然,用刑輕重,須得根據案情大小而定,有-大明律例-可遵,這等一級手段只是三廠錦衣衛或者京師總H;扇門捉拿欽命要犯時方指使用出來,如若區區一名知府審問時把犯人弄得如此殘缺不全,遇上都察院派來一個不識趣的監察御史,奏他一本,恐怕知府要吃不了兜看走。
大家忽然聞到一陣奇臭,踉看是撲通一聲,卻是張平剛才聽見“拿下”二字,嚇得連屎也撒掉出來,三魂不見了七魄,就此暈倒。
危命皺看眉頭,對方動道:“力大人,綢緞店的人全都要拿下來,逐個審問,是否與龍一一夥同謀,要借用你的衙門一壯。”
方勃見識過這位危大人的手段,嚇得膽戰心驚,忙道:“是,是,是。”
宮正從隨從手上拿過一個禮盒,諂笑道:“危大人,這是下官和霍大人、蒙大人、力大人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危命不理睬他,逕自走向蒙平衣,說道:“蒙總兵,我們找個地方詳談如何十。”
蒙平衣道:“但從危大人吩咐。”
宮正碰了一鼻子灰,果在當場,危命的一名手下過來拿走了他手上的禮盒,他才總算鬆了一口氣:“差點嚇了一跳,危大人總算收下了咱們的禮物。”
官場規矩,吃人的嘴巴軟,危命既然收下了他們的禮物,自然便不會找他們的麻煩了。
當然,如果他們像那位左市政便一般自討苦吃,又當別論。
危命偕看蒙平衣,並肩離開,王川既是危命的貼身保鏢,寸步不離踉看。
其他人則留在現場,拿人返回官府。
宮正、霍支海、方勃心下納悶:“危大人與蒙平衣有甚麼秘密事情要談?難道蒙平衣是皇帝派來監視我們的乍。”
本朝自開國之始,大內密探制度即極之盛行,常有中央派遣人員監察地方官吏,定期密告中央,一旦揭發株連,後果可大可小。
三人有念及此,心中有如十五隻吊桶,七上八落,後悔不迭:“真笨,以往我們分賬時,怎不多分蒙平衣一份.圭9番他懷恨在心,不在危大人面前告我們一狀才怪。”
要知臬司掌管刑名、藩司與知府掌管徵稅、屯妞、水利.民生,俱是油水之位,然而都司掌管軍事,卻與他們甚少相干,油水自然仃不會分給蒙平衣一份。剛才他們送給危命的見面禮,蒙平衣其實並無夾份,宮正說上了他的名字,已然是念在三司同胞之誼,算是十分慷慨大方的了。
蒙平衣帶危命到一間衙門密室,僮僕端過茶來,閉上房門,二人坐下。王川是半個下人,站在危命身後。
危命道:“蒙都司,你的軍隊開到來洛陽城沒有?”
蒙平衣道:“啟稟大人,卑職的四衛精兵經已遵從皇上密旨,分從歸德、開封、鄭州、汝州四路,開到三十里鋪,與洛陽衛會合駐紮,隨時等候尊命。”
衛軍隊,即是五千六百人,設指揮使一人統領。由於兵多食糧,須得就地供應,是以衛所盡眥設在人城附近,方才“養得起兵”。河南是富庶物盛之省,卻非軍事重地,是以只駐紮了五衛士兵。
危命問道:“都是精兵?”
蒙平衣道:“卑職練兵盡心盡力,而且多蒙皇上恩賜精良盔甲兵器,敢說他們都是以一擋十的精兵,尚有兩尊紅衣大炮。”
危命點頭道:“有紅衣大炮,那更好了。”
蒙平衣道:“有的,有的,兩尊大炮都帶了來。”
危命話鋒一轉,說道:“蒙總兵,這十天八天來,有數以萬計的叫化子湧入城中,你可知道此事亍。”
蒙平衣是都司,掌管軍事,負責守護城門的士兵自然亦是他的部下。
他知道危命的問題稍一笞錯,便是殺身之禍,含糊其辭道:“守門的將領也曾對我報告過,這幾天的叫化子確是比平時的多出不少,至於人數多少,則要問過守門官方才知曉。”
危命道:“突然多出這許多叫化子入城,你可知是甚麼緣故十。”
蒙平衣道:“卑職不知。”
危命道:“三日之後,丐幫便在城外的白盱寺開大會,推選幫主!”
蒙平衣恍然道:“哦,原來那些叫化子都是來參加推選幫主大會的。”
危命一字字道:“我今次來到洛陽的目的,便是要殺掉楚十力,把丐幫連根拔除了。”
蒙平衣嚇了一跳。楚十力是武林盟主,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朝廷竟殊一要剷除他們,這該是何等的一件江湖大事?
危命似乎看穿他的心意,說道:“你定是奇怪,楚十力既與皇上結盟,朝廷武林永保太平,為甚麼皇上還要殺他?”
蒙平衣只得道:“大人說得對,卑職的確不明白。”
危命道:“江湖豪士不受羈絆,一直是朝廷心腹之患,皇上與楚十力結盟,不過一時的權宜之計而已。要想永保太平,還得想辦法剷除武林勢力。”
蒙平衣細心聆想,暗自琢磨這番說話。危命道:“如今玉皇大帝已死,鹽幫四分五裂,拜火教又不受楚十力號召,峨嵋派更是銷聲匿迦,幾近退出江湖,武林元氣大傷,正好乘機挑去武林第一大幫丐幫,殺掉楚十力!”
蒙平衣不迭點頭道:“皇上聖明。”
危命道:“此刻我們還要等待東廠的指揮使,一旦會合了張總管,我們便開始調兵遣將,三日之後,領兵殺上白馬寺,將楚十力與丐幫一舉消滅。”
蒙平衣又驚又喜:“張太人也來嗎十。”
東廠的指揮使,便是今科武狀元張三,皇帝身邊的大紅人。月前張三領兵圍攻玉皇頂,其中一營軍隊,便是蒙平衣的豫軍,址由蒙平衣親自帶兵,是以蒙平衣與張三亦是識得。
危命道:“正是。此次出兵,系由張總管當主帥,咱們須得聽他號令行事。照他飛鴿傳書所約,應該明天使到。今晚我們先得商量好如何佈陣進攻白馬寺,免得張總管來到時,給他問得啞口無言。”
蒙平衣道:“正當如此。”
危命道:“此刻我須得先到刑部衙門,審訊龍一,你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離開,我儘快趕回來,踉你詳細商量。”
蒙平衣道:“是,大人。”
危命與王川離開衙門,先在城中走了一個大圈,買了一大包各式各樣的零吃,看王川捧看,一邊吃,一邊踱步走回刑部衙門。他雖是心狠手辣、精明厲害,始終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免不了喜吃糖果零食。
宮正、霍支海、方勃三人等候已久,見危命來到,一起作揖恭迎。
霍文海道:“稟告大人,一眾犯人,經已押在大牢,要不要捉他們出來,審問一番?”
這裡是霍支海的地方,自然該由他開口。
危命道:“不用了,但我有要事與三位商量,可否使開下人乍。”
霍支海忙道:“當然可以。一屏退下人。
這時王川已從同伴手上拿過四人送給危命的禮盒,拆開一開,只見裡頭盛看一串珍珠,約有四五十顆,粒粒顆圓,均有指頭大小,晶瑩生輝。
危命拿起來一看,讚歎道:“好美的珠子,這一串,該要一千五百兩銀子吧?。”
宮正道:“才不,足足要一千六百……”
霍支海扯一扯宮正的衣袖,截口道:“難得大人喜歡,區區一串珠子算得了甚麼十。”
危命笑了一笑,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來。
他說話時面目一直都是淡淡的,沒有甚麼表情,見面以來,三人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竟不自禁同時心中一寒。
危命照紙宣讀:“七月四日,宮大人收了張功保員外八百兩銀子,為他的田契轉名:七月九日,霍大人收了李萬翡翠駿馬一隻,原來霍大人住年曾經釋放了李萬殺人奪妻的兒子李元:同日,宮大人又收了張員外的四百兩銀子:七月十一日,方大人收下了江上風舉人的二百三十兩銀子,原來方大人便是江舉人中試的考官……”
他頓了一頓,問道:“要不要再讀下去?”
三人面如死灰,心頭直是亂跳。大家均知道得清清楚楚,貪贓枉法是凌遲死罪,然而千里為官只為賊,誰官不貪?不貪汙的官,恐怕整個明朝上下,只得海瑞一人而已。
危命道:“三位人人請放心,千里為官只為財,小子午齒雖小,這點道理還是可以諒解的。”
三人這才放下心來,均想:“這位危大人總算通情達理。,”危命道:“千里為官只為財。小子千里而來,還不是也為了一個錢佔子。”
三人心下恍然:哦,原來你是嫌禮物太輕,這個倒易辦得很,改天再補送一份大禮便是了。
危命又再戾了一笑,揚耆手中薄箋道:“這是我遣人查出你們上年七月份的收入,恐怕還是不齊全的。將紅貨也折成銀子,零頭不算,宮大人收了三千一百兩,霍大人收了二千九百八十兩,方大人收了六百五十兩。一年十二個月,.宮大人上任了可有七年了罷亍霍大人也有五年,方大人來到這裡不過兩年,折算下來……”
三人見他滔滔不絕,計算自己的身家財產,情知這筆竹槓非小,不禁面上變色,心下惴然、如同三頭待宰的羔羊,又像三頭臨判刑的死囚。
危命計算了一番,繼續道:“這些年來,宮大人最少收下了十七萬五千兩銀子,折個齊頭,當十五萬兩算了:霍大人算十萬兩,方大人總也有二萬兩罷。”
三人面色慘然,想待開口分辨,自己身家其賣遠遠不到此數,但早在綢緞店見識過這位危大人的手段,那敢多言?
危命道:“錢是三位大人多年辛苦耕耘回來的,小子也不敢多要,只敢要各位歷年所得的三成。”
他此言一出,三人盡皆失色,要知他們貪汙之後,巨宅美妾.僮僕成群,天天縱情聲色吃喝,再加附庸風雅,購買書晝珍玩,歷年貪汙所得,早就花掉泰半,剩下的乜不過得三成四成而已。此刻危命要他們盡數嘔出來,豈不等如剝了他們的皮,要了他們的命?
方勃大耆膽子,囁嚅道:“危人人,卑職沒……沒有這樣多,可否……酌情減一下?”
危命冷冷道:“你們的腦袋要緊,g譬疋錢財要緊,自己想一想吧。”
力勃哭看臉道:“大人,你真的可否酌量通融一下?卑職上任未久,便是挖空蓋鋪,怎也籌不出六千兩銀子來,大人你真的要卑職付出來,卑職只有上吊的份兒。”
危命瞪眼道:“你是想用自殺來威脅我幹.,”
方勃正是這個意思,卻忙道:“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要知逼死一個四品大官,擔當非輕,朝廷清議怪賣下來,皇帝的小舅子也未必擔當得起。
危命冷笑道:“我徹查你貪汙舞弊之事,證據確鑿,你畏罪自殺,怪得誰來。”
力勃啞口無言,心裡簡直恨不得剝去這小煞星的皮,生吃他的肉。
危命悠悠道:“要我不收你們這三成,也不是不可以的……”
宮正喜道:“甚麼..大人你……”
霍支海見宮正魯莽言語,扯一扯他的衣袖,止住他的說話,方抱拳道,“卑職不明,請危大人明示。”
危命道:“我此來洛陽,是為了查一件人案。你們三人,如能協助我偵破此案,我非但不收你們的錢,還可以上奏朝廷,讓你們再升一級。”
三人又驚又喜,頻道:“多謝大人。”“大人深明人義,卑職為大人劾力,萬死不辭。”
危命道:“偵查之事,須得秘密行事,假如有人洩漏了半句出去,我便請出尚力寶劍,先斬掉你們的腦袋!”
宮正忙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心裡暗自擔心:“危大人這樣說,是否意指一人洩漏,便得三人齊斬?如果老霍老力一時多口,老子豈不是死得冤枉?”他似乎忘了,三人之中,“嘴上有毛,說話不牢”的,卻是他自己,倒是霍支海、方勃更應該提防被他拖累才是。
霍文海道:“大人放一百二十萬個心,這是軍事機密,咱們自然曉得守口如瓶。,”
方勃甚至指天發起誓來.一,皇天在上,今日我力勃為危大人辦事,如有半句洩漏,教我五雷轟頂,死無全屍!”
危命十分滿意,說道:“你們可知,丐幫三日之後,便在城外的白馬寺推選武林大會。”
宮正道:“啟稟大人,卑職不知。”
方勃甚是惶恐,說道:“大人,卑職辦事不力,不知城中居然即將發生此等大事,真是該死之至。”
一言驚醒夢中人,宮正這才看急起來,心道.土對呀,怎的我想不到這一點?洛陽是我的轄地,丐幫在此開大會,怎地我竟不知?這實在是大大的失職,大大的槽糕。”忙不迭道:“卑職失職,請大人恕罪。”
霍支海是按察使,主掌刑法,丐幫在此地開大會,卻與他並無關係,卅一然道:“不瞞大人,此事卑職一無所知。”
危命道:“這當兒洛陽城定然多出了數以萬計的叫化子,然而剛才我回來之前,巡城一週,卻居然連一個叫化子也見不到,人家說這是甚麼道理亍。”
霍支海推敲道:“洛陽城人民過百萬,照說叫化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此刻非但不見多了叫化子,反而連本來的叫化子乜都不翼而飛,的確大是奇怪。”
方勃卻甚懂官場應對:“大人有何高見?”輕輕巧巧,把莊家推回給危命。
危命道:“楚十力定是為了避免幫眾鬧事,驚動朝廷,所以索性下令不準丐幫弟子在城中活動。據我推測,他們想是分盱藏匿於百數十處地力,足不出戶。”
力勃即時道:“這個易辦,卑職差人吊看入城的叫化子,總可查出十處八處藏匿之所。”
危命搖頭道:“這法子不好,你一查,便仃草驚蛇了。多了這萬多張嘴巴吃飯,城中稂食定然吃緊,你不妨去查一查那戶人家店鋪突然多購大批米糧。”
方勃佩服道:二大人妙計。”
三人俱自暗暗驚心:“莫非朝廷竟要與丐幫幹起來..一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人數百萬,一旦與朝廷動手開戰,只怕流血非少,可是一等一的大事。然而危命不說,大家也就不敢多間。
危命道:“你去吧。此事甚急,你須得在兩個時辰之內,到蒙都司的衙門回覆於我。”
方勃大吃一驚,心下看急:“兩個時辰,那怎麼夠!”卻不敢多作辯駁,急忙躬身行禮:“卑職告退。”而後出廳。
危命道:“霍人人,我利用貴衙門作為大本營,司叨擾了你。”
霍文海道:“那裡那裡,危大人這樣說,可折煞下官了。”
危命微笑道:“大盜龍一贓款所在,以及其同案黨羽身在何方,其賣我早已查明清楚。
綢緞店的老闆張平,其賣是我賞給你們的見面禮。”
宮正、霍支海大喜,同聲道:“多謝危人人賞賜。”
龍一是劫朝廷餉銀的通緝人盜,此案非同小可。既然張平是他的老闆,非得“牽涉”在內不可。危命適才這樣說,即是暗示張平查竇無辜,他亦不想株連,隨時可以放人。宮正、霍支海也就可以放心大敲張平家人竹槓了。如若收賄之後,放不到人,錢又焉能收得安穩?
張平的南陽號絲綢在洛陽城也算是薄有聲名,身家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總也有一萬八千兩銀子,這番竹槓一記重重的敲下來,三人均分,也算是小小的發了一筆橫財,怎不令霍.宮二人心花怒放..
宮正心想:“危大人說‘你們’,是否意指不用分給老力幹.這真是個難題,總不成開口間危大人一個清楚明白。待會倒要踉老霍商量一下此事……哼,老力是老子下屬,不分給他便不分給他,容他說話麼亍。”想到這裡,面露微笑。
危命道:“霍大人,捉間犯人之事,你交由下屬處理罷。目下你須得踉我辦一件大事。”
霍支海此時早已對這位年紀小小的危大人欽服得五體投地,忙道:“大人有何吩咐,即管差遣下來,小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危命微微一笑,說道.二乜不用你赴湯蹈火。你先到蒙總兵的衙門,等候我過來會合你們。並請你向蒙都司傳達一句口訊,說我正在花廳審問龍一,一旦錄好口供,即刻火速趕到衙門,大夥兒共商大計。”
霍文海道:“卑職遵命。”
危命道:“霍大人,你記看,我的耐性不好,你們半步也不可離開衙門,否則我來時見不到你們任何一人,都會大大的不高興。”
霍文海道:“一定,一定,卑職會帶一根粗大鐵鏈,鎖看我和蒙大人的腳,保險我們寸步也不會離開。”
危命道:“好,你去吧。”
霍支海離開大廳,只剩下危命、王川、宮正三人留在密室之內。
危命上下打量宮正,卻不言語。
宮正竟被看得心下發毛,暗暗驚心:“這小鬼究竟在打甚麼鬼主意?莫不成要拿我來開刀?”危命忽道:“宮大人,你踉開封府的韓參將是很好的朋友吧。”
宮正心頭一跳:“這小鬼好厲害,竟連我踉韓江雪的關係也知道了。”不敢隱瞞,恭恭敬敬道:“是的,大人。”
韓參將便是統領開封衛軍隊的韓江雪。都司、指揮使只是文職的官銜,有統兵權的將軍須得另加總兵、副總兵、參將、遊擊將軍、守備、把總等軍銜。
宮正與蒙平衣道不同不相為謀,一向甚少來往,如非三司協商會議,連話也不多說一句。宮正為看鞏固自己在豫省的勢力,一直設法拉攏五衛駐守將軍。韓江雪性好酒色,向來不為蒙平衣所喜。他亦時常抱怨身在蒙平衣麾下,全無油水,既然宮正主動找上門來結納,正是姣婆遇看脂粉客,一拍即合。
危命道:“好,你帶我去找韓參將。”
宮正驚道:“韓參將身在開封府,便是用快馬來回,也得走上十天八天珂.”
危命道:“韓副使刻下在三十里鋪駐營,我已備了快馬,來回不用半個時辰。”
宮正苦看臉道:“大人,卑職不懂騎馬。”
危命道:“不要緊,我總有法子。”
他領看王川、宮正,走出密室,卻閃到後門,只見後巷早已站看一人三馬,那人正是危命的轎伕之一。
轎伕道:“大人,馬已經預備好了,三匹都是有靈性的上好快馬,脾氣好,服從人,又認得路。”
危命點點頭,由王川扶看上馬,童稚的臉上露出一絲殘酷的笑容:“張三,這局棋你還不給我殺得全軍覆沒?”是的,人生如棋,人命不過是棋子。一宗宗奇案大案,在危命而言,不過是一盤盤千變萬化的鬥智棋局。這盤棋中,張三的步法正給危命一看一看逐步封死。下一步,便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