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嬌小美麗的姑娘著一身紫衣裳,腰間繫著一條墨綠綢絹,圓圓地臉蛋,水汪汪地眼睛,腮上還有一顆綠豆大小的美人痣,但卻目射xx精光,英姿爽然,迎風立於庭心。
滿庭“霸王寨”的徒眾,和石劍鳴等俱皆一驚,看她那自高樓上飄飄下落,和點地之間悄無聲息的優美動作,便知這小姑娘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眾人正自驚疑之間,已見她掣出手中墨光長劍,在地上劃了一枝古梅,跟著纖小的足尖兒輕輕一點,人似旋風一般,撲向酣戰中的鐵蜈蚣江東流背後,疾然出劍,聲似龍吟。
此時的玄雲仙尼正自劍法零亂,內心慌燥,見有援兵,不覺暗喜,退至一旁。
見那紫衣少女長劍招展,輕凌神奇,團團劍光圍繞之下,分辨不出劍尖劍身,令人眼光昏花,不知從何處迎擋挑撥。
鐵蜈蚣江東流甫一接手,即大驚異,弄不清楚這小姑娘的劍路、劍訣,只見招招凌厲擊來,他面色驚惶,手中百足鞭拚盡全力揮舞起一道鞭牆,防避住那墨色劍影,身軀也不住的閃躲退卻。
明月下的滿庭觀者,摒息靜默,空氣凝重,連一片葉子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到,幾十隻眼睛都在注意著那小姑娘神奇莫測,招如潮湧的劍光,及她動人心魄的輕嘯嬌斥。
須知鐵蜈蚣江東流不僅在“霸王寨”徒眾的眼內認為是精武絕倫,威鎮四方的英雄偶像,即連玄雲仙尼、石劍鳴的心目中也是一個了不得的扎手貨。
他以手內喂毒百足鞭和超人的勁力與招術,稱霸蘇皖接壤數百里,東及江寧,西達巢湖,顯少敵手,兼以在黑道上和高郵湖的“水底青蛟”聶廷虎互通聲氣,形成江湖巨大勢力。
此刻,他遇到這一位嬌小玲瓏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見她劍法之快,招術之奇,幾乎有些不敢輕於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等厲害的對手,但事實擺在眼前,被她逼得連連後退,歹毒之念也油然而生。
只見他雙足一提,身影凌空躍出丈高,手心急按鞭柄,一片輕霧霏雨便跟著自鞭身的百隻細索上,激若噴泉一般泌出,往那姑娘罩去。
那嬌小姑娘剛才在樓上暗中已然觀察得出,剛才他對付邵穀人那一套毒計,此刻只聽她怒喝一聲:“歹徒還不給你姑娘授命!”
話尚未落,逐形斜刺飄出近丈,並在她身形騰躍之際,右手纖掌輕輕一揚,眾人看不見有什麼暗器發出的當口,那鐵蜈蚣江東流在空中的大身子,噗通一聲,發出重重地一聲悶響,便已跌在塵埃。
眾人瞧去已見他硬挺挺地躺在地上不能言語了!
原來他的額頭上嵌著一朵玉石古梅。
全院徒眾見自己寨主自空中被擊落地,齊自驚呼一聲,繼見鐵蜈蚣僵硬倒斃,這些人平素作惡多端,多行不義,此刻見頭兒死了,那還不即刻群情大亂,呼喊一聲:“走呀!”爭相奪門而出。
那小姑娘也真是厲害,暴喝一聲,掄開手中長劍,砍瓜切菜,跑得慢的,早已有五六個腦袋瓜兒落地,前面的也只恨爹孃給他少生兩條腿。
玄雲仙尼雖然也是嫉惡如仇,此刻見五六個血淋淋的人頭滾地,卻於心不忍,連著不斷地猛念:“阿彌陀佛!”
剎時之間,一座高樓大廈院落的燈球火把盡失蹤跡,只有一輪發著晶瑩潔清的明媚皓月,懸空照耀,灑落了一地詩情畫意般的清輝。
那姑娘追殺出庭院大門便輕輕回來,見一個慈祥溫婉的中年尼姑和一個白淨英俊少年,正在圍著剛才受毒的那個紅臉少年施救,也急忙跑了過來說:
“仙尼!這位公子此刻尚未甦醒,可能中毒甚劇,我這裡有一種專治傷毒的藥丸,是下山時師父特地送給我的。”
說著見她自袋內取出一個黃綾小包,密密層層包了好幾層,裡面才現出一個包著臘衣的紅藥丸。
玄雲接過藥丸遞與蹲在地上的石劍鳴,含笑說道:“姑娘大恩大德,解危老尼於先,濟難道友于後,請在上受老尼一拜!”說著屈身下拜。
那嬌小姑娘一見這滿臉慈祥愷悌的尼姑,芳心裡就有些歡喜,聽她說要向自己一拜,急忙向前扶住她說道:“前輩何必如此,路見不平,乃晚輩等應為!此刻我們救人要緊!”
玄雲握住了她的纖纖玉掌,無言地審視了她一下,說道:“姑娘之言甚是有禮。”
語未落地,只聽半空中:“嗖!嗖!嗖!”一連看見五隻光彩燦爛的火箭升在空中,分別散發著紅、綠、黃、藍、紫五種顏色,在秋月似銀的夜裡,雖嫌光度不夠耀眼,卻是美麗動人,令人稱奇。
三人不覺同時一驚,玄雲遂即說道:
“這一定是鐵蜈蚣江東流的殘黨,發出的緊急暗號,通知他們的同夥,霸王寨發生了變故,依老尼看來,過一刻我們恐怕還不免要經過一場廝殺呢?……現在,我們快著施救邵公子要緊。”
石劍鳴一旁傻怔怔地,他心裡老是在奇怪:“這位小姑娘的口音聽來,怎麼這麼熟悉呢!我好像在那兒聽到過似的?”
玄雲見他傻傻地樣兒,忙提醒他道:“快把邵公子抬到大廳裡,藉著燈光把這位姑娘的藥丸給他服下,待會我們還有事呢!”
石劍鳴被玄雲這一說,怕人家誤會了他的意思,立刻伸手把躺在懷中的邵穀人抱到燈光通明的大廳,弄了一杯溫水把藥丸給他服下。
那藥丸果真有效,不到一刻功夫,就聽到他腹內咕嚕咕嚕響了一陣,邵穀人的眼睛便跟著漸漸張開來。
只是他那手臉之上,百足鞭毒氣沾著的傷處,卻仍是青一片,紫一片,不過照光景看來,已無大礙,玄雲又自袈裟裡拿出一些藥膏給他塗上。
這時忽而隱約聽見不少野獸的吼嘯之聲自遠方傳來,這吼聲在萬籟寂沉的山野秋夜聽來,令人心膽為之戰慄。
玄雲聞這吼聲,立刻神情緊張,向三人說道:
“早聽江湖傳聞,說蘇皖之間有一個野人自幼在山林與野獸為伍,生食獸肉長大,這人不衣不履,全身生有寸長毛髮,手執一巨棒,不僅能諳獸語,而且善於馴獸,成為百獸之王,這人平時匿跡山林,倒也少問世事,不料他竟然在這西梁山上,與鐵蜈蚣江東流還有勾結。”
那嬌美姑娘聽玄雲如此說,倒也一驚,遂即說道:
“我在山時也曾得師父這般說過,不料世間果有這事,不過這些獸類雖然兇猛,我等倒也不致被它嚇倒,只是那野人兇悍異常,頗值得注意一下。”
她沉思一下又說道:“聽說野獸在夜間最怕火光,我們如能弄些柴火油料之類引火之物,弄起一堆大火,必然可以嚇退那些猛獸。”
玄雲將信將疑,三個人把邵穀人安置好後,遂即至在寨內後灶間弄了一些乾柴,那小姑娘又搬來了兩缸菜油蘸了上去。
這時那些野獸的吼聲越來越近了,直似汪洋大海的滔天驚濤撞擊岩石,山谷應鳴,涼夜聽來,令人不禁有毛髮悚然之感。
玄雲仙尼、石劍鳴還有那個此刻尚不知姓名的小姑娘,挾著邵穀人飛身上得樓來,放眼四顧,只見遠處林木的空隙間,黑影幢幢,疾然向霸王寨馳騁。
不到一刻功夫,已見約有千隻以上的巨大野獸從四面八方圍驟而來,從聲音可以辨得出有獅子、老虎、花豹、豺狼,還有在樹枝蔓藤上跳來躍去的灰猴子。
赫!這等陣勢,直是如潮水一般狂湧而來,配著那吼聲,更加顯得聲勢浩大。
在為首的一隻白額虎背上,坐著一個毛茸茸的巨人,後面卻還跟著一個光頭胖大和尚,也騎一頭大虎背上,威風凜凜向霸王寨靠近著。
四個人在高樓頂,倨高臨下,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彼此都不發話,靜待那巨人來近。
那群野獸來到霸王寨外,經巨人一聲呼喝,便團團圍在寨外十丈之處,只聽那胖和尚在虎背上大聲嚷道:“尼姑呀!想不到你竟然打死了我們的寨主,還不快點前來納命!”
話喊出後,見毫無反應,遂向那巨人打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說:“不曉得人在哪裡!”
石劍鳴見他亂比劃手勢,不覺失口笑出聲來。
這一出聲,立刻被那白額虎背上的巨人發覺,見他巨掌一揮,那些獅虎豹狼和惡作劇的猴子,立刻飛馳近來。
那小姑娘見野獸來得切近,像一隻飛燕子樣落到那堆蘸油的乾柴旁,把一包火種點燃,那蘸上菜油的乾柴被火種一引,立刻火光沖天,熊熊烈火,照澈良夜。
那些野獸正自前來,猛見大火熊熊,以為是什麼更厲害的怪物,狂吼了一聲,掉頭便跑。
坐在虎背上的巨人,見野獸不聽約束,立刻憤然躍下虎背,持著一支巨棒,叉腰立於大火之前,那胖和尚也跟著拿著一隻方便鏟站了過來。巨人張開兩條粗臂揮舞著一支大棒子,呼呼哈哈的憤然作吼,也不知他在喊些什麼,像是挑戰的樣子,那胖和尚也跟著仰頭喊道:“老尼姑,還不快點下來受死!尚待何時?”
語未落地,見他倆忽然齊齊一縮頭,一屈身,像是躲避什麼暗器的樣子,只聽那巨人又是一聲咆哮,急得暴跳如雷,震天怒喝。
一身寸長灰毛,盡形直豎起來,夜風吹過,一陣奇騷氣味直鑽心腑,兩隻賊眼,暴射xx精光,在月下火光前像珠走玉盤一般,滴溜溜轉動,滿口粗大而又參差不齊的黃牙咯咯作響,他這模樣叫平常人看了,怕不早已嚇倒在地。
胖和尚的面貌也照清楚了,可不正是在玄雲入山時,在傍晚那破廟裡看見的胖和尚,身高七尺有餘,濃眉、驚眼、鷹鼻,鼓大似的肚子,一臉粗惡之相。
不過他似乎比較心中有定,不急不燥,靜待一旁,像是天塌下來也有那野人撐住,用不著自己操心。他朗聲又發話說道:
“老尼姑和那兩位小夥子,你們傍晚入山,路過我廟時還曾饒過我一頓素齋,當時沒有把你們放在心上,想不到你們竟然把鐵蜈蚣殺了!告訴你們,我和他唇亡齒寒,今天決以死相拚,斷然不能放過你們,還不快點下來吃我這方便鏟?”
玄雲向那嬌小姑娘低語道:“這火光一旦熄滅,野獸必將捲上重來,我們何不趁此良機,下樓廝殺尚待何時?”
小姑娘點頭稱道:“有理!”
二人說罷,讓石劍鳴稍待,旋以輕絮落葉一般輕靈的身法,恢然自高樓之上飄下,青墨二支長劍也在身形飄落之際,分別往那胖和尚及野人頭頂劈下。
那野人看去雖然粗笨,實際上卻是機警靈活得很,兩隻眼睛正自滴溜溜轉的時候,只見一條嬌小人影向自己飛來,巨大身形竟然一躍近丈,躲過隨人影刺下的長劍。
野人瞪著銅鈴似的二隻大眼,緊緊地盯著那小姑娘一張粉臉,好像也懂那張圓圓地臉蛋,水汪汪地大眼睛受得人看,越看心裡越舒服。
不覺得嘻嘻地怪笑起來,竟然忘記了當面的嬌娃兒是他的敵人,棍棒倏然丟在一邊,張開雙臂,慢慢向前移動,想把她抱在懷裡親個嘴。
食色天性也,不管你在什麼樣的環境里長大,一旦遇到一個美麗或俊偉的異性,那種邪念頭便會跟著油然而生,何況那野人在山林深處日食生肉,體壯如牛,精力充沛呢!是以一看見這小姑娘就動搖了心旌,禁不住想抱過來“那個”一番。
石劍鳴在樓上看得清楚,見巨人張開雙臂想去抱那嬌小姑娘,心裡好生過意不去,幸虧心裡明白那小姑娘亦非弱者,否則真要跳下樓來作她的護花使者呢!
石劍鳴自見這小姑娘以來,不僅覺得口音熟,而且覺得面目也是好生熟悉,只是由於貯著施救邵穀人,未曾得空思索,此刻獨在樓頭,挖空腦子在想,她到底是哪裡的一位小姑娘?
“呀!”他心裡一驚,“她有些像我的妹妹石菱啊!”
想自此處,再一伸頭下望,越是覺得她就是與自己少小分別,而在四年前被高人帶走的石菱,一顆心跳得蹦蹦緊,直想跳下樓去抱住她問個清楚。
那小姑娘此時不知怎的,眼珠兒往那生著灰毛的野人身上上下一打量,不由羞得滿面通紅,嬌叱一聲,長劍疾如風雷,照那野人身上刺去。
原來那一絲不掛的野人,由於看到佳人當前,心旌動搖,大腿根裡那個“壞東西”,早已硬幫幫地挺得有一捺長短,無遮無攔,被一個少女瞧在眼裡,焉有不臉紅耳赤,赧然而怒之理。
野人見小姑娘作嗔使威攻來,心裡不但不怒,反而覺得蠻好玩似的,哈哈一聲狂笑,隨之即刻閃躲。
多虧他那巨人身軀還能跳躍自如,否則不出三招,赤手空拳之下,豈不被她刺斃於長劍之下?
圍在四周遠處的群獸,見生人與那野人展開搏鬥,雖然懾於火光之威,不敢前來助陣,卻也呼吼連聲,山嶽震撼,像是叫嚷著替主人助威一樣。
野人聽得獸語,精神陡振,巨大身形,縱閃騰躍,靈活之極,只是不肯發招進攻,一味閃躲,逗得那小姑娘氣悶得一聲不吭,只顧一招緊似一招,團團墨色劍影,上下四方連連攻來。
那野人也煞是厲害,雖然自己心旌動搖,陽物勃起,猶能前後上下縱躍,雙臂多次逼進小姑娘的身邊,幾乎把她抱住。
那邊的玄雲仙尼和胖和尚也正拚鬥在一起,未分勝負,吭和尚的一支方便鏟,鏟耳上各有鋼圈,舞動起來,叮叮噹噹,鏗鏘有聲,鏟面鏟杆,凌厲劃空,忽忽作響,他的粗嗓子更是不斷吆喝著。
胖和尚雖然輕功不佳,縱跳未能快捷,方便鏟的招術卻是沉著紮實,奇式迭出,迫得玄雲仙尼手中的青光長劍,不住的虛虛實實,不敢硬砸硬擋,身形步法也是繞邊疾趨,俟隙進攻,雙方打得驚險連連,令旁觀的石劍鳴替他的尼姑姥姥喘不過氣來。
男女四人火邊相鬥約有百十來個回合,兀自未分勝負,漸漸都有些發急。
那野人此時由於鬥志漸熾,一顆想吃“天鵝肉”的“春心”慢慢地退下,精神漸漸集中於拚鬥,見他雙臂揮舞,直似兩支巨棒,拳風颼颼,直逼那嬌小姑娘。
小姑娘的劍法雖然奇絕,總是因為內力不足,火候尚差,此時久戰不下,心裡漸漸浮燥,兼之野人的拳法亦屬特異,拳風威猛,腳下步法漸趨凌亂。
石劍鳴在樓頭,不禁替這猜意中的妹妹擔心起來,忙記起下山之後,“金光雲拂”的功力還未曾在江湖上一現身手,何不在此危機當頭之時使將出來。
想至此處,即於懷中摸出一支小小地雪白雲拂,趁著下面四人拚鬥之時,十指輕彈,口角微張,把“金光雲拂”的獨門功夫運起,準備於危機當口使出救人。
樓下一堆大火,由於蘸上了菜油,燃燒迅速,此刻火光已然漸漸熄滅,遠處的獸群也慢慢向四人混戰之處圍集攏來。
如果這些獅虎豹狼兇獸一旦靠近圍攻,即使你有再超人的本領,也難抵禦這些不知生死的群獸,一波一波攻將上來,等到你鬥乏了,拚累了,殺軟了,這些野獸也便即刻把你吞噬下去。
不知什麼時候野人已自地上拾得了那支棍棒,此刻拳風棒影,直似風雷牆頭,排山倒海向那小姑娘逼至,使得香汗涔涔地小姑娘,不住的連連後退。
“劈拍!”一聲,一團墨色劍光頓失,小姑娘手內的墨光長劍已然被野人的棍棒硬生生盪開了去,只聽野人嘻嘻一聲,充滿野性的大笑,右手一揚,棍棒拋棄在地,張開雙臂向小姑娘抱去。
小姑娘的墨光長劍被震落,右臂痠麻,疼痛難忍,已自有些站立不穩,正欲強提精神縱躍開去的時候,野人的雙臂已然抱攏過來,閃躲不及,一隻嬌嫩的玲瓏身軀已然被他抱個滿懷。
野人抱過小姑娘,欣喜忘形,一張生滿鬍鬚的大嘴巴就伸過去親她的鮮紅櫻唇,小姑娘雖然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卻還能鎮定拚力掙扎,她左臂一低,野人的大嘴沒有夠得上去。
只聽一聲風響起自樓頭,野人懷抱嬌娃,尚自不知,已見一圈黃黃金光,中間託著一支小小云拂,疾然照準那野人的後腦飛至。
“哎呀!”野人尚未及喊得出來,腦漿已迸散開來,小姑娘也就掙脫開摟抱。
石劍鳴一不做二不休,心想何不把這“金光白拂”也照那胖和尚打去,心念一決,遂即移動雲拂向那胖和尚打去。
胖和尚聽野人喊出,知必出事,偷眼一瞧,心膽俱裂,急忙賣了一個破綻,跳出圈外,右手一揚,照玄雲打了一支暗器——鐵魚,趁玄雲閃躲之際,一溜煙如飛似的跑了。
玄雲本來想追,繼想群獸圍繞,必遭獸困,同時二人功力相差無幾,即使追得上去,也不一定要他斬殺!
再說愛徒秦宛真,身陷霸王寨,不知被鐵蜈蚣藏在何處,生死未卜,紅臉少年邵穀人又是中毒急待調養,遂把追殺的心放下。
石劍鳴見胖和尚既去,野人已死,一個旋風自樓頭飄下地來,即忙上前扶住那位小姑娘,接過他手內的長劍,慰問她的傷勢如何,玄雲見小姑娘受傷,也忙跑過來,焦急得關懷她的傷勢。
小姑娘一隻右臂有些痠痛,虎口破裂,忙向玄雲說她衣袋裡有些傷藥,系師父所贈,幫著取將出來代為敷上,些微小傷,定不礙事。
石劍鳴在一旁,乘玄雲為她敷傷的時候,不住再三的偷偷審視這位小姑娘,越看越像是自己的妹妹石菱,可是又不敢目然相認,惟恐認錯了,被她恥笑,是以遲疑未決,不過終未放棄此念。
周圍的野獸見火光漸漸滅了,自己的野人王又被殺,本來照理說應該作鳥獸之散,惟此時群獸無人約束,又看到野人淌的一地鮮血,不由得野性奮發,當中一隻獅子猛嗥一聲,一起向玄雲等三人湧來。
獸群奔騰呼號,千軍萬馬,塵上飛揚,直弄昏了一地良佳月色。
三人見獸群來勢洶湧不可抵禦,一齊飛身上樓,那些獅子、老虎、豹子、野狼跑到餘火旁邊,聞得野人鮮血味道,獅子、老虎在他身上聞了聞,不屑一顧,只有那些野狼,竟然你爭我奪,把一個巨大的野人屍體分撕開來。
野狼搶奪食物,不住吠嗥連連,甚而彼此相互擊咬抓起來,弄得野人的一具屍體血肉橫飛,許多野狼的頭上身上都濺滿著鮮血,這也是野獸的本性,無甚足以責備之處。
只是那野人平時騎在野獸的背上,呼喝驅使任聽彼意,此時卻竟然被野狼“分屍”,卻說明了野蠻社會的可怕。
那些獅子、虎、豹不屑吃食死人,卻聞得樓上有活人的氣,紛紛向樓腳之處,狂吼縱躍,咆哮抓撓,企圖攀上樓去吞噬他們,只是由於樓的高度過高,無法攀上,徒肆咆哮而已。
近千隻獸群的咆哮吼聲,在秋夜月下,震撼山野,屋瓦搖動,令人心膽為之戰傈。
這樣維持了約有許久功夫,眾獸吃不到活人,心有未甘,一直不肯離去,三個人在樓上等得有些不耐煩,只見石劍鳴順手揭了一片灰瓦,貫足內力,照準一隻獅子打去,不偏不倚,那獅子狂吼一聲,倒斃地上。
眾獸見同伴被打死,立刻憤然緊緊湧來,聲勢之壯連那戰場上的千軍萬馬都趕不上,石劍鳴在它們憤怒時,伸手又是飛下一隻瓦片,跟著引起一片大海似的咆哮。
那小姑娘見如此快懲野獸倒蠻好玩,也跟著揭起瓦片往群獅打去,二人急雨似的把瓦片打下,一剎時樓下已然橫七豎八躺下了一大片,群獸的氣焰才慢慢減低下來,野狼也已把那野人吃光,這才悻悻地退走。
三人見群獸退走,這才飛身跳下院落,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廳,見邵穀人已然坐在了那兒,敢情傷勢業已好了許多。
那小姑娘既見諸事已畢,婉然向玄雲仙尼說道:
“不瞞相告,小女辭師下山本是尋訪殺父仇家,路過六合,聞得這西梁山有一惡霸,殺人斂財,截鏢越貨,又專事搶奪人家婦女,深為痛絕,才到此山,今惡霸既除,小女這就要向三位告辭了!”說罷就要下山。
石劍鳴聽她說辭師下山系為報仇,不覺動容,再說她就要下山遠去,遂即衝口搶先問道:“敢情動問這位姑娘高名貴姓,以圖日後報答你今晚救助之恩。”
那小姑娘莞爾一笑道:“救危扶傾,行俠仗義,乃生而為人之大本,剛才我也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用不著留甚姓氏吧!”
小姑娘這番話說得傲然而有些不近情理,難道說大家除了替天行道之外,人與人之間便無一點感情道義可言!顯然這是一個涉世未深的晚生之見。
可是,石劍鳴聽她這麼說,一顆想認妹妹的心可就被她蹴住了,但心猶未死,情急說道:“我斗膽問一個人,姑娘可知?”
小姑娘見這白淨後生嘮嘮叨叨,不覺順眼向他瞥了一瞥,這才有些覺得出奇,心中暗忖道:“他怎麼有點像我童年時的鳴哥哥呀!”
遂即緩聲同說道:“你要問誰?只管說來聽聽吧!”
石劍鳴靈機一動說道:“就是彭城的石劍鳴!”
玄雲和邵穀人不明究裡,聽見他向人家問自己的名字,不覺一齊瞧定著石劍鳴,看他用意何在?
小姑娘聞聽之下,驀然一驚說道:“是的,我認識他,你也認識他嗎?”
石劍鳴不覺大喜,心下已對這姑娘猜中了七八分,遂又問道:“他是姑娘的什麼人?可否見告!”
小姑娘見他問得有些出奇,不覺又看了他一眼,心想:
“我哥哥少小跟隨雲中道人西天目山學藝,一別十年,尚未見得,他的模樣是有些像我哥哥,只是他卻跟這尼姑同道,不曉得是些什麼道理?我且說出來給他聽看看,他是否就是我的哥哥。”
遂即說道:“石劍鳴是我的家兄!”
石劍鳴大喜過望,衝口說道:“那你就是我的妹妹石菱了!”
小姑娘聽他這一說,也是驚喜交加,兩個人十年長別,不覺欣喜抱在一起,並且喜極而泣起來!
旁觀的玄雲仙尼和邵穀人確被眼前這幅景象,弄得錯愕住了。
天下竟會有這等奇事,少小分手,長大了聚在一起,還經過這樣一番盤詰,才能認得出自己的兄妹,這也是亂世兒女可悲可喜之處。
玄雲被這幕人間悲喜劇,不覺想起自己的愛徒秦宛真,邵穀人想起了下落不明的老父,各呆一旁,有說不出的悲酸滋味埋藏心頭。
石劍鳴把握著自己的妹妹石菱,見她長得這麼大了,而且亭亭玉立,秋水雙瞳,圓圓地一張逗人喜愛的小臉兒,兼之武功又是如此了得,不覺萬般童年往事齊湧心頭,歡喜得只顧牽著妹妹的手,將此次回家看見母親的情形說了一遍。
石菱這時在哥哥的面前,也完全恢復了童年的天真,大眼不住的翻動著聽哥哥說話。
石劍鳴拉著妹妹的一隻手,分別又向玄雲仙尼和紅臉少年邵穀人重新施禮相見,玄雲見石菱這般可愛,不覺喜形於色。
二人寒喧了一陣,遂聽玄雲說起愛徒秦宛真的事,這才使石劍鳴著起慌來,遂決定二人分頭在霸王寨搜尋。
支雲向前院搜去,石菱向側院搜去,石劍鳴往後院搜去,一座大院子,如今空空落落,由於剛經過一場兇殺狠鬥,院心裡還橫七豎八躺著幾個鮮血滿地的屍體,令人覺得到處鬼影幢幢,陰森可怖。
幸虧三人都有武功兵刃在身,心膽俱壯,還頗能鎮定著神志,往不測高深的各處搜去。前後左右俱無半個人影,到處一片黑暗,石劍鳴遂弄了一支火把,趁著火光向後院走去。
後院裡像是鐵蜈蚣江東流的住處,院中間有一座奇巖怪石的假山,假山旁邊建有一赭紅的亭子,亭子中央有一圓形石桌,周圍三五個石凳圍繞著,像是閒坐品茗之處,假山周圍繞似噴泉,一徑可通紅亭。
過假山噴泉仍是一座大廳,壁上陳列著不少古怪兵器,和練武的拳法要訣圖畫,像是一個練武的地方。
過大廳,再往後去東西是廂房,正屋中一燈如豆,外間几上壺中香茶猶溫,石劍鳴自午間打尖時曾略進茶水外,直至現在尚無點滴進口,遂即上前倒滿了茶杯,一連喝了五六杯方才放手,繼續搜尋,一無所獲,不覺愁悶得很。
再往內間搜索,見有一張大床,上面鋪著錦羅被褥,還散著不少香粉之類的東西,既舒適又香軟,想不到這粗漢還竟佈置瞭如此好的一個臥房。
石劍鳴不覺好奇,往床上打了一個滾,暗歎這鐵蜈蚣有如此好的住處,不料在他打滾的時候,誤觸了一個機關,“軲轆轆!”一聲,那溫軟的大床竟然落了下去。
石劍鳴正自驚惶之間,大床卻已著地,石劍鳴一個翻身,倏然滾下床來,放眼一瞧室內,不覺大為驚異,這石室之中,各處卻有五六個淡綠紗門,裡面各有昏黃燈光溢出,情調至為幽美。
石劍鳴摒息側耳細聽,綠紗門內似有熟睡的均勻呼吸之聲,石劍鳴隨即躡足往一紗門走進,偷偷往裡看去。
這一看,不禁滿面羞得粉紅,原來在這溫暖如春的屋子裡,正躺著一個一絲未掛的美人兒,擁衾而臥。
石劍鳴再往其他各處紗門瞧去,各室情景大同小異,每室俱有一個美人兒,可是俱無秦宛真的影子。
右劍鳴心裡不住的砰砰亂跳,心想如何處置這般情況?
這處秘室原是鐵蜈蚣江東流暗藏春色之處,他在四鄉掠來美女,順從者即挑選來到此室居住,規定任何人不準著衣就寢,以便他獸性大發時,隨時下來,做那好事。
這般婦女懾於淫威,不敢違抗,只得如此過這暗無天日的生活。
石劍鳴心想:“我總要喊醒她們才是!”遂即張口喊道:“起來呀!起來呀!”
各室的美女被他喊醒,一個個急忙忙,赤身露體,齊齊站在自己的門前,睡眼猶未睜開,便作出了各種“少女思春”的種種態勢,弄得石劍鳴連忙掩住眼睛大叫。
“不是呀!停止!停止!”
鐵蜈蚣江東流平時下得這處秘室,猶如皇帝巡幸一般,這些後宮佳麗,便得各自作態,以求博得他的歡心,否則他一不如意,便是腳掌交加,皮破血流。
你想這些嬌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住他這種毒打,是以她們一聞鐵蜈蚣到來,俱各膽顫心驚,屆意奉承,今天來到這藏嬌金屋的卻不料是一個陌生人。
眾女一見不禁大為詫異,睡眼兒被他一喊,也完全睜開了,急急回室披上了一件蔽體衣服,重行出來向石劍鳴拖禮,聽候吩咐。
石劍鳴遂將鐵蜈蚣江東流被自己妹妹石菱斬殺的消息,向眾女說了一遍,眾女聞聽那凶煞鐵蜈蚣竟然死在這樣一位年青公子的妹妹手裡,兀自有些不敢相信。
石劍鳴遂將秦宛真被擄經過肅容向眾女說了一遍,她們這才喜不自勝,齊齊跪在石劍鳴跟前,拜謝他的拯救之恩。
石劍鳴遂即吩咐說道:“各位皆系良家婦女,不幸淪落逆賊手下,希望各自收拾些值錢細軟,打點回家各安生理。”
又問道:“你們可曾知道前幾天被劫來的一個少女的下落?”
只聽其中一個少婦型的女人說道:“啟稟公子得知,我等是七天之前,被挑來此處當班者,那少女綁來情形雖然不知,惟此霸王寨內共有三處掩藏我等婦女之處,其他兩處,一處在寨後一座高牆院落之中,離此約有五百步之遙,內藏婦女想有百十來個,皆系經過威迫利誘後的順從者。
另一處在前面假山下的石室裡,裡面設有各種刑器,是專門拷打那些不肯屈服的婦女而設的,我想你那位女友定然被囚該處。”
她又說道:“我來到霸王寨已有一年以上,初來時也曾進過那室,欲進裡面,只要把那假山紅亭裡的石桌子輕輕向右轉上三轉,洞門便自假山處洞開,公子可拾級而下。”
石劍鳴又囑咐她們道:“莊後婦女同袍等與爾等同病相憐,希望就此通知她們一聲,快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說罷便又回到原來下洞的那張床上,由一名年青女孩子按了一下機關,升上地來,急步前奔,照著那婦女所說,把石桌子向右轉了三轉,假山上果然現出了一個洞口,石劍鳴拿出一支火把匆匆拾級下洞。
一到洞底,不禁大驚失色,偌大的洞內竟然只有一盞昏黃的小小油盞,頂上壁上,溼號轆不住的往下滴水,地上滑泥,舉步艱難,空氣發黴,臭味沖鼻。
昏黃的燈光下,石劍鳴發現在洞底深處有三五個鐵籠子,裡面像是發出痛苦的婦女呻吟之聲,寒夜古洞,側耳聽來,不禁悽然而生側隱之心,石劍鳴更是心痛如絞。
急忙上前,一路上見擺滿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刑具,石劍鳴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想不到人間竟還有如此陰暗地獄。
石劍鳴拿過油盞,向鐵籠子走去,第一個鐵籠子裡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蓬首垢面,衣衫襤褸,手上腳上,條條血絲,像是鞭索抽打過的痕跡,見有人來,十分驚惶,還以為又是來上刑的呢!
第二個卻僅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盤坐籠中,以手掩面,不住的在那兒啜泣,狀甚可憐,不過還像沒有遭到毒打似的。
第三個像是一個少婦,她驚訝的目視來人,眼內發出懍然不可侵犯的光亮,臉兒雖在嚴
肅之中,卻是美麗清雅,高貴大方,石劍鳴見狀,心坎裡不覺油然生出敬佩之心,這少婦竟然能夠臨危不懼,不為威追利誘動心,保持著天地間的浩然之氣。
最後,他看見一個鐵柱特別加粗的籠子,裡面的少女,正襟危坐,雙掌作禪號,口角微微掀動,像是在唸佛一樣,她的秀髮被弄亂了,衣服也破碎了,她對來人似乎沒有覺察一樣,只顧守定方寸間一顆元珠,不為外物所動。
石劍鳴心裡驚喜交集,看模樣她實在有些像秦宛真,可是由於光線太為昏暗,兼之她又低垂秀目,滿臉汙泥,所以還是輕柔地喚了一聲:“是宛真嗎?我來看你了!”
那小姑娘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心神已入定境,竟然未曾聽得這聲呼喚。
大凡一個人,涵養有素,身陷龍潭虎穴,歷遭浩劫滄桑,一旦求生無望,萬念俱灰,方寸之間,物我兩忘,只求解脫之時,對於外界的千擾,便能海波不揚,求心而不動心,所以剛才那籠中少女竟然未曾聽到石劍鳴的呼喚。
石劍鳴見她未曾回答,心下大疑,暗忖道:“瞧她的背影,瞧她的神情,一定是秦宛真呀!為什麼她不答應我呢?”
遂又把油盞向她移近了些,雖然粉面之上不少油汙,但石劍鳴卻歡喜得一顆心砰砰直跳,因為她的確就是秦宛真呀!
“宛真妹妹!劍鳴來了!”他大著嗓子在她耳旁喊叫。
少女雙目驟然一睜,眼內射出歡欣的光芒,她雙手抓住鐵柱,身子靠近欄邊,哀怨地叫了一聲:“鳴哥哥,你真的來啦!”
石劍鳴也蹲跪在鐵籠旁,被她哀怨的一聲呼喚,心頭掠過一片黯然的光影,兩隻手卻握住了她的纖掌,默然良久,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是好。
秦宛真數天苦難折磨,此刻見到了知心人,回首辛酸往事,也不覺盡情的發洩了出來,晶瑩的淚珠兒,滾下了她的雙頰。
最後石劍鳴掣出“孽龍錘”,貫足內力,往那鐵籠鎖上,恨恨地劈了一下,鐵鎖便被砍斷,伸出雙臂,把秦宛真抱了出來。
秦宛真自認識石劍鳴以來,雖然二人相處多日,可從來也未曾握過一次手,更談不上彼此擁抱,此刻她被這位小怨家抱在懷裡,芳心裡噗噗通通地直跳個不停。
她閉上了雙目,羞慚地享受了這一陣摟抱……,她真願天地間從此靜止,永遠在這陰黴的石洞裡,永遠被心愛的情即抱住………。
可是石劍鳴此刻卻把她輕輕地放下了,他附在她的耳朵上說:“妹妹,你等等,我把她們幾個也解救出來,待會兒我還要領你去見一個人呢!”
秦宛真聽他如此說,不覺心頭暗叫一聲慚愧,為了一己的私心,竟然忘記了同室受難的其他姐妹……。
她又被石劍鳴最後的一句話給逗住了,她想道:“他讓我見誰呢?不要再是像‘凌波仙子’杜飛雲那樣的女人吧?”
石劍鳴把鐵蜈蚣江東流被殺的情形,簡單的向被囚的幾位婦女說了一遍,便拿起削金斷玉的“孽龍錘”,把五六隻鐵籠子上的鐵鎖,一一砍斷,救了她們出來。
被囚在鐵籠子裡的幾位婦女,一聽石劍鳴的話,俱皆歡天喜地,從此得見天日,爬在地上連給石劍鳴磕頭,同時對這位少年也生出無限敬慕之心,她們簡直要把他看成了活神仙一般,不住的瞧定著他,感激他。
石劍鳴遂抱起秦宛真走出至洞口,其他不能行動的也是一樣,都把她們暫時安置在大廳裡,在腰中掏出些隨身攜帶的外傷藥物,讓她們彼此幫著敷上,並囑咐儘可能彼此互相幫助趕快脫離此一龍潭虎穴。
秦宛真的傷勢並不太重,因為要去前院大廳會見眾人,所以石劍鳴把她抱至前院,放下地讓她勉強扶著自己的手臂走去。
一進前院大廳,玄雲仙尼和石菱正在那兒等著,可就是不見了邵穀人的影子。
玄雲見到自己的愛徒無恙歸來,欣喜忘形,直把晤著秦宛真問了些關心的話。
石劍鳴也趁機向秦宛真說:“真妹妹,這就是我要給你介紹的人,她是我的妹妹石菱!”
秦宛真一聽是他的妹妹石菱,也是喜歡得不得了,連忙握住她的一雙嫩手,再三審視,親切的喊她:“菱妹,菱妹妹!”像是成了一家子人。
石劍鳴遂問起邵穀人哪裡去了,玄雲仙尼說道:
“我和菱姑娘分自前院側院圍來,便失去了他的蹤跡,這實在值得我們懷疑,他的傷勢還沒有好,恐怕決不會是自己出走的,再說他出走,也沒有什麼道理呀!”
秦宛真一聽到師父說邵穀人出走沒有緣由,不覺想起三天前在駕橋往六合的路上,自己為了引起石劍鳴的酸味所作的挑逗。
邵穀人是否會不樂於見到自己而去呢!以是心裡老是悶著瞎猜,但這回事只有自己心裡明白,又不好說出。
秦宛真心有所思,面有所露,只是未曾為三人注意。
石劍鳴一旁呆呆地,心裡只顧發愁。
忽聽石菱呀了一聲。
三人一驚,隨著她的眼光仰望,也不覺齊齊為之錯愕。
原來那高及二丈的屋樑上,用白粉畫著一隻豹子的圖像,旁邊似乎還有一行密密小字,由於距離過高,兼之大廳裡的燭火明度不夠,所以看不清楚。
只見小石菱倏地攀上屋樑,未見作勢,身形已然平地而起,這功夫不覺使旁觀三人“嘖嘖”稱好。
小石菱只用一隻左臂輕輕勾住那粗大的屋樑,粉頸扭著,看了一眼便飄然落地,身法靈巧,點塵不驚,輕妙之極。
她連呼吸都沒有哼一聲,便向三人說道:
“屋樑上的一行字寫著是:‘裕溪長江無名洲水豹子汪海洋留書。’別無其他的字樣了。”
玄雲仙尼略一沉思說道:“長江由川東下至安徽裕溪有一小灣,灣內有一小洲,一峰挺峭,荒煙蔓草,難道這水豹子汪海洋會在那等地方?
再說水豹子劫奪這邵穀人有些什麼用意呢?真是令人百思莫解?可是此地只有這點跡象,足以讓我們去尋訪,我們也只有走上一趟了!”
※※※
雲夢和尚、雲中道人和姚淇清自高郵與玄雲分手,買舟由高郵轉寶應湖後,水道漸狹,不覺已入三河也。
三河乃高郵湖通往洪澤湖的惟一水道。
是日天清氣爽,金風和暢,舟兒順風,不到半天光景,便已進得洪澤湖,三人腹飢,見右邊有小鎮房舍櫛比,市纏喧囂,遂即舍舟登岸,一問之下,乃是蔣壩。
三人進得酒店,沽酒而飲,雲夢乘機叫過茶房打聽了一些洪澤湖的情況,以求知己知彼,方便對付。
那茶房看了看四周,膽小說道:“這洪澤湖數百年來,一直是水賊出沒之處,惟由於力量分散,只能做些月黑風高,截糧越貨的勾當,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從來不敢明目張膽。
自五年前,蔣壩有一浪蕩子名喚蔣興者,自外歸來,學得一手外門功夫,遂把洪澤湖這些水賊水寇組合起來,由於他武功高強,州府奈何他不得,便越法張狂,明搶明劫,氣焰萬丈。
洪澤湖附近百姓由於天災人禍,收成不佳,無以渡日,遂有不少人隨聲附和,做了蔣興的貓腳爪。”
雲夢又問這夥強賊是否居有定處?是否與外界有所勾結?
那茶房一雙眼睛機靈靈又向周圍橫掃一遍,見此刻似無洪澤湖的人,放心說道:
“蔣興與其夥賊眾,平時都是以舟為家,不過他倒有一處房子,設在老子山腳的湖濱上。”
茶房似乎非常畏懼蔣興的惡勢力,說至此處又望了望酒店門口,忽然瞥見一個漢子,駐足欲留還去的樣子。
茶房一見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打躬作揖,請他店內上坐,那漢子似理不理,向雲夢三人白了一眼,便自顧走了。
茶房間來,面如土色,悽悽哀哀,一臉苦喪之氣,雲夢見狀,疑惑問道:“那漢子是否就是洪澤湖蔣興的合夥人?”
茶房只顧點頭,被嚇破的一顆心膽,還餘悸猶存,是以說不出話來。
雲夢遂說道:“讓我把他抓過來,問個仔細,俟機把他除去,免得給茶房夥計招惹麻煩。”
那茶房聞聽雲夢如此說,眼珠子睜得如泥彈子,一顆頭顱搖得像鞭鼓兒似的,慌忙說道:“佛爺!佛爺!小的求你,萬萬使不得,這樣你就給小的惹禍了!”
雲中也同意茶房的意思,並又問茶房道:“你可知道那蔣興可會與外界有所勾結?”
茶房被剛才那人嚇破了膽,跑出店門外,東張西望了一下,跑回來說道:
“三天前來了一個人物從此處進湖,那蔣興的徒眾,曾令蔣填鎮上的大小店鋪一律關門,行人住戶不得走動,用以靜街歡迎那個大人物的來臨。”
茶房又說道:“據事後蔣興的賊黨們來小店飲酒,才知道那來人乃是海南島的一位了不得人物,聽說叫什麼……叫什麼?……”
茶房皺著眉頭,似早已想不起來了。
雲中三人一聽茶房說是海南島來此的人物,頓然驚喜交集,異口同聲問道:“叫什麼?叫什麼?”
茶房用手掌拍了拍腦袋瓜兒,眉頭一展,說道:“我想起來了,叫什麼……叫‘海天白鯨’………”
雲夢三人不覺同時“呀”了一聲,弄得那茶房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雲夢和尚讓姚淇清賞了他一錠銀子,那錠銀子足足有三兩左右,你想在蔣填這等小鎮上,有幾個當茶房的可曾得過這樣豐厚的賞賜。
所以他兩隻手顫巍巍地接過銀子,連連打躬作揖,喜孜孜的走了。
雲中忽有所得的向雲夢說:“敢情剛才那條漢子是在蔣壩巡風報信的,如果是的話,則‘海天白鯨’這老魔頭可能還在洪澤湖,未曾離去。”
雲夢也表示同意。
半生的深仇大恨,此時敵人就在眼前,雲中道人不覺熱血沸騰,興奮不已,端起面前一隻斟滿白乾的大酒觥,連向二人幹了兩杯。
要知道,洪澤、洞庭、鄱陽和太湖、巢湖同為中國五大湖,海南幫既然有志中原,這三江五湖之地,自然是“海天白鯨”苗光宗特別重視的處所,是以他竟然各處奔波巡視,冀圖發展幫業,擴張勢力。
這蔣興在海南幫本非嫡系,武功在該幫亦非第一流高手,豈所以讓他在三年前,來到洪澤湖主持此一要地的分舵,乃是蔣興佔了地利人和的便宜。
不過這一次,“海天白鯨”苗光宗來到洪澤湖,除了巡視之外,卻另外還有一番用意,乃是他帶來了一位幫中嫡系高手“震海魔-”陰光度,以“洪澤分舵副舵主”的名義,用來輔佐蔣興,擴展霸業,俾將來取而代之。
雲中、雲夢和姚淇清三人在蔣壩以豪氣干雲的姿態飲宴畢,藉了一家客棧,休息調養,各自運了運自己的內力功夫,已不覺夜色蒼茫也。
三人整裝,重資僱了一隻舟子,在夜風蕭蕭之中,入得洪澤。
洪澤大湖,莽莽蕩蕩,岸邊青蘆白葦,風吹車動,蕩起一片鱗鱗波浪。
暮色之中,三五野鴨倦遊歸來投身入葦,其情其景,安祥美麗,誰意此一廣澤大湖之中卻匿藏著千百水賊,鬧得附近黎民百姓,行旅客商精神不安。
舟兒平槳衝開淺淺波濤,悄悄緩行,天空秋雲四合,新月被掩,蒼穹漠漠,夜色已濃重也。
一望無涯的洪澤大湖上,此時出現了三五隱隱約約的燈火,疏疏落落,點綴湖面,給稍嫌寂寞的水上帶來了不少生氣。
在平時,這三五燈火,點綴湖面,應該正是那漁舟喝唱,滿載著活潑潑的鮮魚兒歸來的時候。
而此時,在雲中道人這三位滿腔仇恨,熱血赴敵的心裡看來,卻是瀟瀟易水,倍增激烈壯懷,對它有著無數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