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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賭腳程白依雲失蹤

    這一來,常住雖然看到。但由是事出意料之外,想再躲開,業已無及,就在叫聲不好,猛力向旁邊翻滾的當兒。那柄吳鈎劍已插入他的肋下,連柄一起沒入。

    常住也真算是兇狠的了,雖然身受重傷,卻仍然殺心暴起。存下了個與敵皆亡之心,咬着牙,忍着痛,不顧傷勢,揮刀直上,向軒轅陽生當頭劈下。

    軒轅陽生卻似防着他有這一手,腳下一點,縱身後退八尺,同時用力向後一拉,把吳鈎從常住的肋下拉出。

    這吳鈎上面,是帶有鈎兒的,進去的時候,還可承當,這一拉出,肚腸便隨鈎裂腹而出,常住即就是是個鐵要的金剛,也架受不住了,暴吼一聲,撒手丟刀,蹌踉倒地,鮮血泉湧,眼看是活不成了。

    也就在這時候,廟中暴喝連起,便湧出了一大堆和尚來。

    軒轅陽生則已收拾吳鈎,轉身向悟塵神僧覆命之後,又向白依雲笑了一笑。白依雲也回了他一笑。

    大家這時,目光都集中在廟門裏出來的一堆和尚身上,所以誰也沒注意他們。

    這相視一笑不打緊,軒轅陽生竟因此送掉了性命,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單説從廟裏湧出來的一大堆和尚,為頭的便正是病佛半偈。

    抱一真人見病佛出來,劍眉一挑,殺氣立刻盎然滿面,舉步上前,喝道:“半偈!你還認識山人嗎?”

    病佛半偈用眼一掃來人,蠟黃臉上似乎微微一驚,但馬上又滲出了一陣冰冷的笑意來,説道:“佛爺倒説是誰大膽,敢來金鎖寺逞兇,原來有你們這幾個人頭兒撐着呢?”

    接着便轉臉向抱一真人説道:“茉莉村往事,不過十年,難道你已經好了瘡疤忘了疼了嗎?”

    抱一真人喝道:“當年山人一念仁慈,致為你們暗下毒手所乘,豈是爾等之能,今日山人前來,你且去把三魔喚出,聯手齊上,看看山人的九宮劍下,還有沒有你們的生路?”

    半偈罵道:“敗軍之將,何敢言勇?割雞又焉用牛刀,三摩高卧未起,有我在此已足,還要驚動於他做什?你有什麼本領,不妨一起搬出來吧!”

    抱一真人的脾氣,外柔內剛,那裏還能忍耐得住,一聲長嘯,恍如鶴唳九霄,龍吟過處,青鋒出鞘,腳下輕靈,閃電也似地踏過九宮,然後安然抱劍,閒雲野鶴,立在太乙宮口,對半偈喝道:“口説無用,你發招吧!”

    半偈倒也不敢大意,回手從身後和尚手中,接過了一把原背薄刃,恍如板門也似的戒刀,又輕輕地吩咐了幾句,眼看着那和尚奔進廟去,這才轉身,一振腕。使了個刀花,頓時金鳳四起,立下門户,對抱一真人道了聲:“請!”接着刀橫腰際,橫行而出,向抱一真人左側斜抄而上。

    抱一真人卻仍抱元守一,並未移步,只隨着半偈,在太乙宮位上慢慢旋轉,始終和半偈採取面對面的形勢。

    在別人看來,抱一真人好似心存忌憚也似,在採取守勢。

    但半偈卻已大驚失色,暗道一聲:“不好!我怎的這等大意,一出手便被他搶去了主動的地位,以靜制動,以逸代勞,這便如何是好?”心中雖然這樣想着,但卻無法退身,因為他知道,這時只要一退,抱一真人便會馬上攻擊,那自己就要遭毒手,不死也非重傷不可了。

    所以只好默運全力,仍然橫刀圍着抱一真人,直轉下去,等候抱一真人先行出手,然後可以解除危機。

    可是抱一真人勝算業已在握,那能容半偈再做如意打算,更把抱着的劍勢,慢慢地改成向前斜指,同時腳下稍一頓挫,讓半偈多走了半步,把相對而立的形勢,又變成了劍尖指向半偈肩後的最有利地位,而為在攆逐着半偈的形勢。

    這一來,半偈便逼得只好加緊速度,飛轉不已,尤其是防着抱一真人突然出手,更需要扭腰回頭這苦頭就吃大了。

    所以沒上半盞茶的時分,半偈便已被累得混身汗下如雨,急得厲聲大喝道:“臭牛鼻子,你為什麼還不出手過招?”

    抱一真人淡淡地笑道:“眼前形勢,你也知道,山人又何必去費那種事呢?”

    半偈急得張口惡罵不休,把什麼髒言穢語,都一起罵了出來,想藉此激怒抱一真人。

    可是抱一真人卻連理也不理,只把半偈逼得越轉越快,不使他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這一來,半偈可真的無法可想了。

    可是也就在這時候,金鎖寺大門開處,又是一羣和尚,擁着三個兇僧,走出門外,當中的那個深目廣頷,濃眉海口的,便是妖僧法矩,右首情僧法聰,長得齒白唇紅,肥頭胖腦,右首睡佛三摩,迷糊着一隻眼睛,拱肩縮頸,兩手相籠着,好似仍未醒轉的樣子。

    但三摩才出寺門,看到半偈為抱一真人所困,生死已在俄頃,突然一張睡眼,射出兇光,喝道:“牛鼻子不必逞能,灑家來也。”言畢大袖一張,回手從背上撒下了兩面雨傘也似大的金鈸,飛躍而上,離抱一真人還有丈許左右,便雙鈸一合“當”然金聲響處,一股巨風,向抱一真人衝去。

    半偈見了,認定抱一真人必須閃躲,因此也就忙不迭地腳下一挫,大喝一聲,把門扇般的大戒刀,向抱一真人橫掃而出。

    誰知這招出得卻嫌快了一點,三摩的鈸風,還沒能襲到抱一真人的身上,所以給他抱一真人一個機會。電光石火也似的飛身而起,從半偈的刀面上滑過,寶劍向前一指一劃,緊跟着腳尖在半偈的刀上一點,身形二次再起,越過半偈,飛落丈許開外,讓過了三摩的鈸風。

    這一陣幾個招數,幾嗎同時發動,不只是飛快絕倫,並且拿捏得極準。

    因此這邊的人見了,都不由的暴喝了一聲採。

    而半偈僥是閃,讓得快,左肩上已被削去了碗大的一塊肉,並且傷及筋骨,嗆啷一聲,戒刀落地,左手捧着右肩,慘呼不絕。

    三摩見了,連忙上前,張開雙鈸,護着他向後撤退。

    抱一真人還想上前追擊,可是妖僧法矩,業已緩步上前,讓過了病睡二佛。

    圓通神尼見了,也就叫住抱一真人説道:“道兄少事休息,這個交給老尼吧!”

    抱一真人因為事先業已説好,也就沒有爭執,收劍退過一旁。

    但悟塵神僧卻又對圓通神尼説道:“神尼且慢動手,待貧僧先與他交代幾句。”言畢上前,對法矩作禮説道:“師兄請了。”

    法矩卻儆不為禮,喝道:“你我各門各户,誰是你的師兄?”

    悟塵神僧道:“出家人以佛為師,都屬同門,貧僧並無錯啊!”

    法矩仍然喝道:“別假惺惺了,但説此來何意吧!”

    悟塵神僧道:“我佛慈悲,以普渡眾生為本,而師兄卻累犯戒律,所以貧僧特來相勸。”

    法矩目射兇,大喝一聲,“這樣説來,你是想收拾老僧的了?可是你有沒有過,憑你們這幾塊料,也夠得上資格嗎?”

    悟塵神僧並不動氣,仍然非常之平和的説道:“只要師兄能夠痛改前非,清理門户,從此改行向善。並分啪一塊分風銅,貧僧又何敢苦求。”

    法矩立刻哈哈大笑説道:“我説咱們河水不犯井水,一向兩下相安無事,原來你竟是為着貪分風銅而來,那又何必打着這等言正名順的幌子來唬人呢?”

    接着便又喝道:“不過你們業已動手傷人,那麼我雖然肯答應於你,只怕眾位師弟,也不表答應,你有何本領,不妨自己去取吧!”

    説着又冷笑了一聲,道:“好個信守清規的和尚,敢來責備於我,佛門弟子見塔如佛,分風銅在塔頂之上,部想去取下來,豈非毀佛而何,這便是你這個佛弟子所應該做的了嗎?”

    悟塵神僧合十説道:“阿彌陀佛,貧僧何敢毀塔。卻是知道寶寺之中,仍有當年用剩下來的一塊殘塊在着罷了!”

    法矩聽了,反而一愣,回頭向法聰、三摩等説道:“有這事嗎?怎的連我都不知道呢?”

    法聰、三摩也都愕然搖頭,,表示不知。

    圓通神尼卻已上前,對悟塵神僧説道:“後事猶多,速決為上,不必再和他多説了。”

    言畢便向法矩喝道:“當年你師叔被你逼着跳崖之時,幸遇老尼路過,老尼雖然未能把他救活,但他已向老尼拜託,要老尼代他清理門户,今日老尼前來,你還有什麼可説的呢?”

    圓通神尼在當今武林之中,乃是第一流人物,並且除惡務盡,向來不留情面,法矩當然知道。

    同時法矩當年,逼迫師叔跳崖,只道師叔業已身死,所以還瞞着人,説師叔是失足墜崖跌斃,萬沒想到還留下這一長一節,因此心中一驚,連忙喝道:“少得胡言亂語,這有誰見來?”

    圓通神尼道:“有無別人見到,乃是另一件事,只要你能從老尼手中逃出,老尼便不再管你的事好了!”

    法矩正在猶豫,情僧已上前説道:“師兄乃是一寺之主,豈能國動手,且先嚐嘗我法聰這兩手數上不上鞭法再説吧!”言畢便從腰間撒下了一條軟鞭,拿在手中一幌,立刻挺直。

    在法聰想來,是把這一手傳力氣功亮出,先聲嚇人。

    同時又看到圓通神尼果然皺着眉頭退了兩步,只以為圓通神尼已為所懼,因此格外的耀武揚威起來。

    情丐卻已看出,圓通神尼是不J舀和他動手,因此上前笑道:“老花子也套他們一句話,殺雞焉用牛刀,神尼請回,這東西給老花子吧!”

    圓通神尼也沒再開口,便自退過一旁,由情丐上前説道:“你叫情僧,老花子叫情丐,雖然兩情各有不同,但兩情相逢,必有一傷,咱們便看看到底是誰會傷在誰的手底下好了。”説着便解下腰間那根爛草繩似的“蛟筋索”。

    也幌了一下,將真力傳在其上,和法聰手巾的鋼鞭,競無兩樣。

    法聰見了,心中雖然有點吃驚,但卻沒認為自己便會敗在這老花子的手中,因此仍然氣焰萬丈地對情丐喝道:“莫逞口舌之能,且接我一招試試。”説畢一翻手腕,鋼鞭“烏龍擺尾”,便向情丐掃去。

    情丐久聞金鎖寺三僧二佛之名,剛才又看到二佛和抱一真人動手的情形,知道都非弱手。

    尤其是軒轅陽生和抱一真人已連勝兩陣,就怕自己丟人,因此格外不敢大意。

    看到情僧橫鞭掃來,忙使“蛟筋索”招架。

    但才一接觸,便已試出情僧的功力,不如自己,這才放寬了心,又使出一向滑稽突梯的老脾氣,和情僧邊鬥邊説,盡情取笑,並故作不支之狀,逗着情僧取樂。

    俗語説得好:

    “棋高一着,縛手縛腳”。所以情僧並沒看得出自己已深焰在危機之中,仍自心內高興,運鞭如飛,直向情丐猛攻不已。

    還是妖僧法矩看出不妙,忙對情僧喊道:“今日天色已晚,師弟自先回來,明日再取那老花子的性命吧!”

    黑孩兒聽了,忍不住叫了起來説道:“師父,你可別上他的當,他這是緩兵之計。”

    情丐笑罵道:“小鬼多話,難道我不知道?”

    黑孩兒道:“那麼天是不早了,我的肚子早就餓了,您老人家別再逗着玩兒,早點了結了他,也好下山吃飯了。”

    情丐笑罵道:“真是個天生的花子命,就知道喊餓,也不怕丟人,好吧!你瞧着,他這不就完了嗎?”説着身形一變,立刻疾如閃電也似的動了起來。

    情僧只覺得眼前四周,全都是情丐的影子,這才大吃一驚,但一念未已,已又聽到情丐喝了一聲:“你予我躺下吧!”同時腰眼上一陣劇痛,一聲沒響,人便昏了過去。

    妖僧法矩看到,暴吼一聲,飛身上前,便想搶救。

    情丐笑着用力向前一推,把法聰向法矩拋出,説道:“人你拿去好了,收拾你可不是我花子的市。”説着飄身而退。

    法矩接住法聰一看,業已看氣絕,不由的暴吼如雷,但眼看到圓通神尼又已走上前來,心中一想:“我此刻心浮氣燥,豈能與她動手?”

    想着連忙強作鎮靜,對圓通神尼喝道:“我已經説過,今日為時已晚,你們如不怕死,明日再來好了!”

    言畢轉身,把法聰的屍體交給了三摩,親自斷後,督着僧眾一起退入廟中,將廟門閉起來。

    這邊入見連勝了三陣,全都雄心萬丈地説道:“乘此打進廟去,一鼓踏平他們,不也就完了嗎?”

    悟塵神僧攔住説道:“妖僧退入廟中,必有所恃,還是明天再説吧!”

    圓通神尼也道:“這事不錯,妖僧師叔也曾説過,金鎖寺乃是個顛倒八門金鎖陣,機關密佈,險惡非常,黑夜之間,且去不得呢!”説着便領着帶着大家,撤退下山。

    抱一真人邊走邊問道:“他也説出破陣之法嗎?”

    圓通神尼搖頭道:“他臨死匆匆,並未説出。”

    抱一真人不由的皺緊了眉頭。

    情丐笑説道:“這也沒有什麼,待老花子今夜先進去察看一番,也就是了。”

    軒轅陽生也道:“小子陪老花子爺去走一趟如何?”

    情丐笑道:“你敢去嗎?”

    軒轅陽生道:“家祖精研各種陣圖,小子記得有那麼一個顛倒八門金鎖陣圖樣,但不知和這裏的相同不相同罷了。”

    情丐笑道:“這倒是好,那就這麼説定好了。”

    當夜情丐便帶着軒轅旭生,潛進金鎖寺,細一查看,果然和軒轅楚的圖樣,並無二致,就是各處消息,也都一樣,並查出全陣總眼,便是那座寶塔,不由大喜過望,回到洪山。便與大家説了。

    大家當然也都高興,便聚在一起,商量破陣之事。

    軒轅陽生則已拂紙揮毫,把陣圖避了出來,並加細注給大家看。

    抱一真人笑道:“現在這事就格外的方便了,只要分配一下,明日前去,還不就與甕中提鱉一般,探手可得了嗎?”

    説着大家也就按着圖樣,做了一番研究,做了一番分派,各負各的責任,然後備就各就寢。

    那知到了三更左右,屋面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這響聲最多也不過如風吹落葉而已。

    可是悟塵神僧、圓通神尼和抱一真人,都是當今一流高人,聲才入耳,便已辦出乃是有人來到。

    他們本在殿前打坐,於是立刻開目,互相打了個招呼,分別出户,抬頭一看,果然看到屋面之上有一個滿臉虯鬚,高大異人,空着一雙手的和尚,站在那兒。

    悟塵神僧一眼便認出了來人乃是鐵僧法本,於是開口叫道:“來人莫非是鐵僧法本嗎?此來有何見教,且請下來敍話吧!”

    法本此來,乃是眼看到半偈受傷,法聰身死,又被法矩用話激了幾句,這才憤怒異常地前來尋仇。

    萬沒想到自己才到,行藏便已被人識破,心下一驚,忙想退出廟外,免被圖攻

    是他身形才動,四面屋上,人影連閃,又站起了七長八短幾個人來,把他圍在當中,斷了四面的去路。

    這便是情丐帶着他的幾個徒弟和軒轅陽生。

    情丐笑着説道:“既來之,則安之,還想走做什麼呢?”

    法本大驚,一縱身形,便想突圍。

    迎着他當面的,便正是黑孩兒和軒轅陽生,雙雙大聲喝道:“此路不通,老和尚請你下去敍話,你就乾脆下去不好嗎?”説着同時出手,各運掌風,攔住法本的去路。

    但法本若無其事地,並未停步,眼看掌風近身,連還手都沒還,便穿風而進,到了黑孩兒和軒轅陽生的身邊,大袖一揮,分別向黑孩兒了軒轅陽生拂去。

    這一來,不獨黑孩兒和軒轅陽生大吃一驚,還手無及,雙雙被打落屋面。

    便連神僧、神尼和抱一真人以及情丐等,也都為之大吃一驚,顧不得再去攔阻法本,紛紛上前搶救黑孩兒和軒轅陽生。

    黑孩兒有情丐門的麻袋寶衣護身,所以並未受傷,跳了起來,一伸舌頭説道:“乖乖,這和尚練的是那家的功夫,怎的合我小花子和軒轅公子兩人的掌風打過去,阻不住他,倒也罷了,怎的連他的衣角,都沒能飄動得起來,這不是笑話嗎?”

    抱一真人則已把軒轅陽生救起,一看之下,雖然是肩頭之上,捱了一下,卻是不輕,直痛得咬牙切齒,因此連忙掏出一粒“九宮丹”來,塞進他的嘴內。

    也就在這個時候,法本又在外面叫起陣來,要抱一真人和情丐出去見面。

    情丐應聲便出。

    神僧、神尼放心不下,也接踵跟上。

    同時所有屋裏的人,也都一起驚醒,湧了出來。

    抱一真人把軒轅陽生送下去時,剛好迎面看到白依雲雪姊妹,便把軒轅陽生交給了她們,説道:“她們不敢出手了,且照管着他吧!”言畢也轉身越牆而出。

    白依雲姊妹聽了抱一真人的吩咐,連忙一本正經地把軒轅陽生扶進屋內,並服侍他躺下,又問蕩問水地忙不停。

    這一來,卻把個軒轅陽生給高興死了,為着求近芳澤,便故意地哼聲不絕,直叫肩頭疼痛。

    白鳳仙連忙上前,替他按揉。

    軒轅陽生又説白鳳下手太重,直到換上自衣雲,這才安安靜靜地去欣賞那份絕色容顏,領略那份説不出來的滋味,又不停地逗着白依雲説話兒。

    這一來,正合上了:“酒不醒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古話兒,從此魔障又深一層,終於丟掉了小命,連死都沒死得明白,這是後話,暫且不談。

    單説抱一真人出去之後,便看到悟塵神僧正向法本勸説,説法本是個潔身自好的人,身無惡行,卻有惡名在外。這全都是為法矩等所累,太不值得,今天大家前來,願意助他整理門户,重震金鎖寺過去的清名,要他三思。

    法本聽了,雖為動容,但那肯答應,一定要先與情丐和抱一真人見過高下,報了半偈和法聰的死傷之仇以後,再談其他。

    抱一真人固然不是個好脾氣,情丐又豈是個肯饒人的,因此全都躍躍欲試。

    還是悟塵神僧攔住説道:“師兄何不三思而行呢?”

    圓通神尼心中一動,也插口道:“你和法矩,是一個師父嗎?”

    法本一愕説道:“你問這個幹嘛?”

    圓通神尼道:“老尼曾和道藏見過一一面,但不知你與他如何稱呼?”

    法本格外奇怪,説道:“那是法本恩師,你與他老人家在何處見過?但請説來。”

    圓通神尼聽了,立刻得計,説道:“那麼令師為法矩逼迫跳崖的事,你也知道嗎?”

    法本雙目圓睜,大聲説道:“有這事嗎?我真不信。”

    圓通神尼便把當年自己如何偶過山下,如何看到垂死的這藏,道藏如何告訴於她。跳崖乃是為法矩所逼,又如何託她代為清理門户的事,説了一遍。

    法本這才將信將疑地問道:“果真有此事嗎?”

    圓通神尼道:“我佛在上,老怪不敢妄語。”

    接着又從懷中掏出一串念珠來,交給法本看道:“此乃令師臨終相贈之物,你總該認識於它吧?”

    法本看到了念珠之後,知道圓通神尼所言不虛。不由的淚如雨下,掩面大哭起來,直叫:“對不起恩師。”

    大家全都為之黯然。

    只有情丐卻失聲叫道:“法本當心,老花子來也!”説着人隨身起。

    情丐這一喝一動,來得既突急,又含糊,大家全都不知何故。

    便連悟塵神僧也誤會到是情丐要對法本出手,連忙上前攔阻。

    那知就在這一攔之下,旁邊屋上,便發出一陣驚心動魄的笑聲。

    同時法本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大家這才大驚,圓通神尼和抱一真人想出手時,那笑聲業已隨風遠飄而去。

    情丐悵然對悟塵神僧道:“老花子看到妖僧潛來,被你這一攔阻,可害了法本了。”

    悟塵神僧連忙去看法本,業已面已黃蠟,肩頭上釘着一根三寸來長,藍光閃閃的長釘,伸手便想拔除。

    但法本卻忍痛,攔住説道:“且拔不得,這是他的‘見血封喉毒針’,只要一拔,我便會立刻死去。”

    接着喘了兩聲,才又説道:“現在我全明白了,平日不該貪杯,以致一直被他矇在鼓裏,雖然他們行為不端,卻又礙着同門義氣,不忍手足鬧牆,卻沒想到他竟如此狠毒,事已至此,清理門户之事,便只有拜託各位代勞了。”

    説着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雞蛋大小,黑黝黝的東西來,交給圓通神尼説道:“這是本寺當年鑄造塔頂葫蘆時,所多下來的一塊分風銅,一直上由我這一房藏着,所以在我手巾,那法矩業已練成‘陰風掌’,非此不克破他,神尼帶着吧!”

    大家聽了,這才知道了黑孩兒和軒轅陽生的掌風,其所以不能傷害於他的原故,便是由於有這塊分風鋼在他身上的原故。

    法本把話説完,便告不支。

    圓通神尼連忙默運神功,仲手按上法本的頂門,把神功傳入法本體內,為他逼住毒氣,並護住骨髒,同時掏出一粒靈丹,塞入法本口中,説道:“你不必擔憂,老尼這粒丹藥,有起死回生之效,你且忍着痛,保你無礙就是。”

    説着又命悟法神僧幫着,撕開法本的衣服,取出一柄金刀,就着傷口一剜,連肉帶毒針,剜下了一大塊。

    法本大吼一聲,便自昏了過去。

    圓通神尼也不理他,又要過清水,為他把創口洗滌乾淨,並不斷地把那些受了毒的肉,完全修削乾淨,直到看到流出來的都是鮮紅的好血,這才放手説道:“把他包紮起來,抬進去休息吧!沒有事了。”、

    大家七手八腳地上前幫忙,把法本安頓妥當,果然沒多一會兒,法本便悠然甦醒,並且痛苦全失,立刻便想起身向神尼道謝。

    圓通神尼道:“你現在還動不得,否則創口難合。”

    法本咬牙切齒,恨聲説道:“我真恨不得立刻回去,找他算帳,這才稱心。”

    大家也都義憤填膺,直罵法矩非人。

    不過經過一亂之後,天已大明,因此抱一真人也就開口,主張立刻前往。

    大家當然贊同,於是仍然把白依雲姊妹留下,照應法本和軒轅陽生,其餘諸人,便又向金鎖寺走去。

    來到金鎖寺前一看,但見廟門大開,閒無一人,靜得死一般寂,門前則立着一個木牌,上寫:

    “入廟者死”四個大字,並畫了一個骷髏,和兩根交叉着的白骨,氣氛恐怖異常。

    但大傢俱已胸有成竹,所以看來並不吃驚,只格外增加了一份小心,按着事先做好的分派,各按方位,分做四撥,向廟中衝進去。

    第一撥悟塵神僧,帶着天都寺方丈醉羅漢持戒、笑面佛海月師兄弟,直上寶塔,負責破壞機關總弦。

    第二撥圓通神尼,帶着寶相庵淨心師太,直奔方丈,去對付妖僧法矩。

    第三撥抱一真人,率領陸瑜和所有江湖好漢,掃蕩廟內羣僧。

    第四撥情丐師徒,負責接應,並四面圍堵攔截,以防漏網。

    這一來,金鎖寺雖然寒過銅牆鐵壁,也立刻被衝了五流四散。

    尤其是悟塵神僧直上寶塔,首先破了機關的總弦,等於割斷了中樞神精一般,使整個的金鎖寺癱瘓了下來。

    法矩一見,暴慨如雷,忙想趕奔前去救援。

    可是圓神神尼早已攔住去路,唸了聲:“阿彌陀佛!”

    接着説道:“你師叔臨終拜託老尼,代為清理門户,是識事的,乖乖兒俯首受刑,老尼還你一個痛快就是。”

    法矩眼看圓通神尼瑩內注,寶相外宣,知道不好相與,方在遲疑打算。

    淨心師太已忍不住喝道:“似這等逆倫犯上之徒。和他還有什麼可説的!”話才出口,便已發動,大袖一展,十指猛張,施展開她獨門的“應爪功”,向法知矩抓到。

    法矩見了,怒火愈熾,大喝一聲:“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犯我!”言畢不偏不閃,也一伸雙手,向淨心師太迎了上來。

    圓神尼知道淨心師太絕非法矩對手,連忙喝道:“淨心速退!待老怪來收拾於他。”

    神尼這話出口雖快,可是卻已無及。

    淨心師太和去矩二人的雙手才一接觸,淨心師太便感覺到一陣奇寒之氣,侵襲過來,砭骨生痛,十指僵硬,功力立散,心知不妙,忙想收手後退。

    但法矩那肯就此鬆手,掌力再吐之際,淨心師太立刻慘叫一聲,十指齊折,幸得圓通神尼搶步上前,發出掌風,震退法矩,這才留下了淨心師太性命。

    圓通神尼滿儉生寒,對法矩冷笑説道:“陰風掌果然不凡,老尼來領教兩手吧!”

    法矩在神尼搶救淨心師太時,業已嚐到神尼畢風的厲害,不由心怯,目光四面流走,打算逃走。

    可是圓通神尼卻已看出了他的心意,斷喝一聲:“在老尼的面前,乘早別打逃走的主意了,這是絕對辦不到的。”

    法矩被圓神尼一語道破心事,只好把心一橫,掀衣撒下一把“靈蛇軟刀”,反口喝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且別大言,先接我一招試試好了。”話聲才畢,人已平飛而起,左掌右刀,向圓通神尼撲到。

    圓通神尼喝聲:“來得好!”大袖翻飛,迎住法矩,便鬥了起來。

    俗語説得好:“棋高一着,縛手縛腳”。法矩雖然兇狠,但和圓通神尼相較,到底遜了一籌,所以沒上十招,便被圓通神尼一揮手,衝開了門户,跟着腳踏中宮,直撞進來,單掌一立,平推而出,喝聲:“去吧!”

    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擊在法矩的胸膛之上。

    法矩邊哼都沒哼得出一聲來,便被擊得仰身摔倒,七竅一齊噴出鮮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圓通神尼這才轉身對着寶塔,提起真氣説道:“妖僧業已授首,老尼事了,淨心受傷,老尼要先走一步了。”

    悟塵神僧也就在塔頂之上,回了一句:“神尼請便。”

    圓通神尼立刻的扶起淨心師太,退出金鎖寺,迴轉洪山同破廟,自去為淨心師太療傷去了。

    法矩一死,消息傳開,金鎖寺羣僧便格外的亂了。沒上半天,所有兇僧,動手的,都死在抱一真人和羣雄的手中。想逃的。也沒能逃得過情丐師徒的攔截,剩下的,則都東躲西藏,但求活命。

    抱一真人則仍帶着羣雄,到處搜殺不休。

    還是悟塵神僧在塔頂上看到,一念不忍,連忙飛身而下,攔住抱一真人説道:“大事已定,道兄可以住手了。”

    抱一真人道:“除惡不盡,難免遺患。”

    悟塵神僧道:“貧僧另有道理,還望道兄慈悲。”

    抱一真人這才擦淨劍是血跡,反手歸鞘。

    悟塵神僧也就找來了兩個法本的徒弟,先把法本為法矩所傷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並命他們把所剩下來的僧眾,一起召喚到大殿之上,並派人去把法本接了回來,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清理了門户。對那些性情不良,作惡多端的傢伙,雖沒處死,卻也按往日情節之輕重,分別處罰,一律廢去武功。

    就這要一來,也忙了兩三天工夫,方才清理完畢。

    鐵僧法本當着佛前戒了酒,然後接學了方丈職位,從此金鎖寺氣象一新,恢復了當年清靜道場的命名,這且不表。

    單説悟塵大師等回到洪江時,淨心師太雖然已由圓通神尼替她把體內所受的陰寒毒氣除去,但十指斷折,則已無法復原。

    因此,她那一手獨門“鷹爪功”,無法再睥睨羣雄,只好從此退出江湖,閉關苦修,倒也落了個下半輩子的清靜。

    軒轅陽生則不只是傷勢痊癒,並且已為白依雲的美色所迷,只是他表面上做得非常掩密。叫別人看去,好像他在追求白鳳仙一般,所以並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圓通神尼取出一個寸許大小的釣鈎,交給悟塵神僧説道:“老尼已用那塊分風銅製成一把釣鈎。但不知適用與否?”

    悟塵神僧接過,笑着説道:“於今算來。釣劍應用之物,風毛釣絲、鳳羽浮水、釣餌等等,俱已齊全,風竹竿亦不由公遜夫人允贈,雖然秦公子未來這裏,想必亦已由秦公子取回峨嵋,屈指計日,馬上趕回,定可誤不了端陽釣劍之期了。”

    圓通神尼笑道:“可不是嗎?幾十年提心吊膽之事,眼看大功告成在即,龍劍出井,誅魔之後,你我也可以一卸仔肩,擺脱塵緣,撒手歸去了。”

    大家聽了,也都高興不迭,一則由於為好奇心驅使。二則也防着在釣劍之時,有人前去搗亂,所以除了極少數幾個,因為另有要事而外,其餘之人,均一路同行,當日啓程上路,趕回峨嵋。

    那知才到白家莊,便看到白守德憂急萬分地迎了出來,直喊:“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大家見了都不由的為之大吃一驚。

    悟塵神僧道:“施主別亂,且先説出到底出了什麼事吧!”

    白守德把捏在手中的一封信,交給悟塵神僧説道:“這是剛剛有人送來的。您請看吧!這叫人從何説起呢?”

    悟塵神僧把信接過一看,信封上寫的是:

    “端送白師兄親啓”。

    下署樓夢二字。在信角上還批了“十萬火急”四個小字。

    悟塵神看僧到秦樓夢對白守德的稱呼,已自懷疑,再抽出信紙來,急忙看了下去,只見信上寫着:

    “同門弟樓夢書呈守德師閣下:今接落風坡公孫老先生來信,得悉小兒奉兄命前往盜取鳳竹,不幸為公孫老先生所擒,幾喪性命,幸蒙公孫夫人母女一再哀發懇,始允以鳳竹與我兄交換退婚書,容小兒另婚該孫女,否則定殺不赦,想我兄與弟,誼屬同門,況鳳竹到手,我兄之志跡遂,故希即日如命而行,弟夫妻在青城候駕同行。望念小兒在旦夕,弟夫婦心如刀割,匆匆草此,語無倫次,千祈原宥,是幸。”

    悟塵神僧邊看邊讀,所以看完之後,所有在場之人,齊都大驚不置。

    白依雲則早已急得撲通一聲,昏倒在地。

    因此頃刻之間,全都亂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了。

    還是悟塵神僧比較鎮定,忙命白鳳仙把白依雲扶送回房,然後向大家説道:“這事雖然麻煩,但貧僧看來,總還有辦法可以解決,所以各位且不必亂,還是共同商量一下吧!”説着便問白守德的意見如何?

    白守德兩手一攤,苦着臉説着:“寸心已亂,不知如何是好了?”

    悟塵神僧又去問圓通神尼?

    圓通神尼只低着頭,手捏念珠,並未立刻作覆。

    情丐卻已開口説道:“老怪物恬不知羞,持強謀奪他人婚姻,簡直豈有此理,依老花子意思,乾乾脆脆,上門去指着他的臉上,羞辱他一頓,問他知恥不知恥,再把秦家娃兒打救回來,也就是了。”

    抱一真人搖頭道:“這意見貧道卻不敢同意,因為……”

    暫不表他們在前面商量研究,單説白鳳仙把白依雲送回房中,一陣施救之後,白依雲悠悠醒轉,立刻大哭不休。

    白鳳仙忙加朗慰,但白依雲怎忍得住心中愁苦。

    白鳳仙急得跳腳道:“姊姊哭有何用呢?咱們商量出個辦法來才對啊!”

    白依雲哭道:“現在叫我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司環在旁説道:“神僧、神尼都正在商量,有道是‘一人不敵三人計,三人商量個好主意’,姑娘去聽聽不好嗎?”

    白依雲道:“我不要聽,我聽了心煩。”

    白鳳仙道:“這樣好了,司環,你去聽着,有什麼話趕快來回我。”

    司環應聲便行,旁邊還有幾個丫頭老媽子,為着討好起見,也紛紛自告奮勇,搶着跟隨司環而去,往來傳遞消息,這一來,外面有一句什麼話,便怪上傳進她姊兩個的耳中了。

    只是所有的人,除了情丐主張以武力去對付公孫楚而外。其餘的人,則諸不表同意,或是乾脆不開口,始終得不出一結論。

    白鳳仙脾氣急躁,早就聽得不耐煩起來,問道:“神僧和神尼的意思如何呢?”

    回報的人説道:“他們兩位老人家始終沒表示意見。”

    白鳳仙一揮手道:“你們趕快再去聽聽。”

    又過了一會兒,司環滿臉急亂地跑了回來説道:“事情不好了!”

    白鳳仙道:“這是何説?”

    司環只拿眼看着白依雲,卻不開口。

    白鳳仙生氣喝道:“你倒是説啊!事情本來就不好了,還有什麼不能説的呢?”

    司環這才説道:“剛才神尼表示意見了,説什麼雲姑娘本來以不出閣為佳,既然事已如此,倒莫若干脆依着公孫楚的話,立刻拿退婚書去把鳳竹換回來,趕上端陽之期,釣出龍劍,除去老魔,消彌大劫,實是兩全其美之意,至於雲姑娘的不快,她説願收雲姑娘做徒弟,以為補報,神僧和那位老道爺也都表示同意,正在問老爺怎麼辦呢?”

    白鳳仙不待司環説完,便氣得跳了起來説道:“這是什麼話,簡直豈有此理。”

    白依雲則又哭倒在牀上説道:“我不要活了。”

    白鳳仙義憤填膺地説道:“姊姊不必傷心,待我去與他們理論。”言畢便行。

    那知剛剛走到前廳,便碰上又有人送信前來,湊上前去一看。那信竟是公孫楚派人送來的。上寫:

    “白莊主閣下:兒女婚姻之事,並非老夫主張,且秦家娃兒必得令媛一言,始肯作最後決斷,故老夫予爾限期十日,淨退婚書來換鳳竹,若令媛不同意退婚,十日不見退婚書來到,則老夫亦當網開一面,破例釋放秦家娃兒可也。”

    情丐一見,首先跳了起來説道:“老花子早知秦家娃兒是個多情種子,決不會見異思遷,這不就很明白了嗎?現在這樣好了,且先待老怪物將秦家娃兒放回,然後鳳竹包在老花子的身上就是。”

    圓通神尼卻搖頭説道:“機不可失,今天已是四月廿五,若是等待十日之後,再去取竹,豈不誤了端陽釣劍之期,所以老尼認為,仍以維持原議為是。”

    悟塵神僧和抱一真人也都同意圓通神尼的看法,勸情丐應以消彌大劫為主,萬勿因情而誤大事。

    情丐不服道:“天地本至情而生人,人秉至情而發育成長,斷情絕欲,豈是人所應為?至於釣劍之事。今年不成,還有明年,總不能因此而使一個無辜的女孩兒去犧牲終身幸福吧?老花子絕對不敢苟同此議。”

    可是情丐雖然據理力爭,又那裏敵得過神僧、神尼和抱一真人一致的主張。

    尤其是白守德早就派人取出文房四寶,拂紙揮毫,寫那退婚書,説是:“趕快送去,換回鳳竹,趕上端陽釣劍之期,我白某絕湧因兒女之私,耽誤彌劫大事,那個罪名,實在擔當不起。”

    情丐無可奈何。向白守德投了個輕蔑不屑的眼光,然後對大家笑着説道:“老花子生性怪誕,留此無益,就此告辭。”言畢也不再待別人開口,立刻率領着他的門下弟子,揚長而去。

    白鳳仙這時怒火沸騰,但眼看到情丐都不能改變他們的意見,知道自己縱使力爭,也必無補於事,同時念頭一轉,計上心來,也就沒再説什麼,匆匆回房。遣開丫頭僕婦,然後把事情告訴了白依雲並且説道:“姊姊,趕快收拾吧!秦師兄既未變心,我陪你去走一趟落鳳坡好了,只要我們能夠趕在退婚書之前,到達落風坡,當面告訴公孫老兒,把秦師兄接回,不也就沒事了嗎?”

    白依雲一想也有道理,便忙着收拾了一番。然後和白鳳仙走出,只説是回故園去,但出得莊門之後,立刻加緊了腳程,向北趕路。

    情丐問她們何往?

    白鳳仙也沒瞞他,把自己的計劃,一五一十地都説了。

    情丐聽了,連聲稱善。

    黑孩兒又把驪兒讓給她們説道:“你們騎着驪兒去吧!別叫他們追上才好。”

    白依雲姊妹連忙稱謝,只跳上驪背,疊騎加鞭,飛馳而去。

    這一路在她們去天山的時候,本來走過,所以沿途之上,並無耽擱。

    尤其是驪兒腳程極快,這千里之遙,也不過一日一夜的工夫,便已到達。

    白依雲這時固然是心急如焚,而白鳳仙又是個急脾氣,因此到得落鳳坡,連停也沒停,便直造公孫楚之門,求見公孫楚。

    並且見到公孫楚的時候,開白便報出姓名,説明來意。

    公孫楚哈哈大笑説道:“妙妙,咱們就這麼辦好了。”説着便命人去傳公孫夫人和公孫真娘。

    不一會兒,母女二人便一起來到。

    公孫楚對公孫夫人母女説道:“現在你們可以死了這條心了吧!這可不是我捨不得那根鳳竹了。白姑娘業已親自前來,你們當面問她好了。”

    公孫真娘聽了,立刻臉色慘變,淚瑩瑩地向公孫夫人懷裏一撲,喊了聲:“娘!”

    公孫夫人卻仍若無其事地,笑撫公孫真娘説道:“孩子別急,都有娘呢?”

    接着又向公孫楚説道:“媳婦能把她們帶回房去談一談嗎?”

    公孫楚想了一想,也就慨然説道:“你想勸她答應退婚嗎?恐怕是白費氣力,辦不到的事嗎?你只管帶她們去好了,如果能夠勸得轉她們的時候,便叫她們再到我這兒來取鳳竹,否則的活,便讓秦家娃和跟她們回去,那就不必再來見我了。”

    説着又轉臉對白依雲説道:“女娃兒,你別怕,只管跟她們去好了,反正只要你拿定主意,也就是了。”

    白依雲本想當着公孫楚的面前,便把問題解決,及聽公孫楚這樣一説,同時也還沒見到俏郎君的面,因此也就沒再拒絕,跟着公孫夫人,回到房中。

    並且不待公孫夫人開口,白鳳仙便先發制人,開口説道:“家姊來意,夫人已知,大概不用我們再多説了吧!當然我們也深信夫人絕不至於持強凌人,同時我們既敢不遠千里而來,也就絕不懼任何強暴相加,夫人想也明白。”

    公孫夫則仍然和顏悦色地笑道:“姑娘放心,老婦何敢如此。”

    白鳳仙則仍一絲不讓地道:“那麼夫人也就不必再費口舌相勸家姊了,請夫人立刻釋放秦師兄,我們也好早下山趕路。”

    公孫夫人笑道:“姑娘不愧巾幗英雄,你將來倒是個有福的人,只怕姊不能如你呢?”

    接着又説道:“不過這也難怪,姑娘和令姊,恐怕不是一母所出吧?”

    白鳳仙變色道:“夫人此話,是何用意?是想挑撥我們姊妹之間的情感嗎?”

    公孫夫人連忙笑着解釋道:“姑娘誤會了,只因老婦數十年山居無聊,對星相卦爻之學,略有心得,以致冒昧失言,還望姑娘原諒。”

    白鳳仙還想開口,反是白依雲覺得過意不去,連使眼色攔住。

    公孫夫人便又對白依雲説道:“老婦還有幾句直言,不吐不快,姑娘能容老婦説出嗎?”

    白依雲道:“依雲洗耳恭聽。”

    公孫夫人道:“好,不過老婦有言在先,良藥苦口,忠言逆耳,老婦所言,姑娘聽了也許會不受用,卻勿見怪老婦才好。”

    白依雲道:“言在夫人,聽在依雲,夫人但説何妨?”

    公孫夫人這才説道:“老婦精於卜算,算出秦公子婚姻。應在小女真娘身上,與姑娘雖有夫婦之名,卻不能有夫婦之實,只是一場假鳳虛凰而已,否則便會兩俱不利,並且也絕對無法偕老,適才老婦見到姑娘之後,便看出了姑娘宿孽太重,為姑娘打算,應該身入空門,方可免禍,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白依雲聽了,心下暗暗吃驚。

    可是白鳳仙卻已搶口説道:“卜卦之事,虛妄難憑,夫人不必以危言聳人聽聞了。”

    公孫夫人正容説道:“姑娘不可如此,老婦所言,全為令姊作想,一着失誤,遺恨千秋,姑娘怎能視為兒戲,令姊心中明白,還是由令姊自己做主吧!”

    白依雲想了一想,這才説道:“女子從一而終,夫人原諒。”

    公孫夫人道:“姑娘不後悔嗎?”

    白依雲道:“果有不幸,也是命該如此,依雲還有何説?夫人美意,依雲只有心領了。”

    公孫夫人這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説道:“姑娘既然如此固執,老婦又何敢相強。”

    言畢便起身説道:“姑娘請隨老婦去看秦公子吧!”

    公孫真娘又牽住公孫夫人的手,叫了一聲:“娘。”

    公孫夫人安慰她道:“你容他去,他終久會回來的,這大概是劫運所關,為孃的雖然想幫她的忙,也還無從幫起呢!”説着便帶同白依雲姊妹,走到另外一間房裏。

    俏郎君正在牀上看書,一見白依雲姊妹來到,馬上站了起來,説道:“怎的是你們兩個來了呢?”

    白依雲心中一苦,熱淚幾嗎奪眶而出,那裏還能夠再説得出話來。

    還是白鳳仙開口説道:“秦師兄,我們已向公孫老前輩和夫人把話言明,這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俏郎君應了聲:“啊!是嗎?好。”

    公孫夫人卻又向俏郎君説道:“日來老婦所言,公子不再做一番考慮了嗎?”

    俏郎君移目在公孫真娘和白依雲兩人的臉上,打了一個圈子,又沉吟了一下,這才説道:“夫人能容我與雲妹單獨相晤片刻嗎?”

    公孫夫人説道:“當然可以。”説着便攜同公孫真娘,退出房外。

    俏郎君又向白鳳仙陪笑道:“鳳妹妹且隨夫人去坐一會兒如何?”

    白鳳仙白了俏郎君一眼,也只好怏怏地隨同公孫夫人走出。

    俏郎君掩上房門之後,這才轉身笑對白依雲説道:“妹妹,你真的還要我嗎?”

    白依雲被這一門,一時之間,倒反而不由愕住,不知道説什麼是好了。

    俏郎君卻已接了下去説道:“妹妹,你也知道公孫真娘對我非常之體貼,並且一心嫁給我嗎?”

    白依雲心中一驚,忍不住開口説道:“你……你這樣説法,是什麼意思呢?”話還未畢,珠淚便已拋滾滿襟。

    俏郎君連忙抽出帕子,一面為白依雲擦淚,一面笑着説道:“你為什麼要難過呢?”

    白依雲哭道:“你太不知道女孩子的心了。”

    俏郎君又奸巧地嘆了口氣説道:“你又那裏會知道男孩子的心呢?”

    白依雲道:“你説什麼?你是變了心了嗎?”

    俏郎君道:“我怎能對妹妹變心呢?不過我總覺得妹妹待我,反不若真娘來得體貼,老是敷衍着我,躲避着我,甚至欺騙着我……”

    白依雲連忙戡住,不顧一切地説道:“我沒有,我愛的就是你,我心甲就只有你一個,你為什麼要懷疑我呢?”

    俏郎君道:“這並不是我對你懷疑,而是一個事實,例如,你在烏魯木齊答應過我的話,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嗎?”

    白依雲聽了,立刻紅飛雙頰,低頭不語。

    俏郎君也看着她微微含笑。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收起笑容,又嘆了口氣説道:“這又怎能不叫我傷心呢?若是此次回去,你仍然還是這樣對我的話,那我倒不如……”説到這兒,便又把話截住,沒有再説下去。

    白依雲聽了,當然大吃一驚,也就顧不得羞愧,抬頭拉住俏郎君説道:“好哥哥,你別再這樣説,我以後一切都聽憑於你就是。”

    俏郎君之所以要和白依雲單獨相見,本是有所為而為,現在見白依雲已落入他的圈套之中,不由心中暗喜,乘此抓住機會,緊逼着問道:“妹妹是答應給我了?”

    白依雲心想。這時如不答應於他,恐怕他真的愛上了真娘,那豈不要糟,因此含羞忍愧地點了點頭。

    俏郎君更那肯放鬆,接着又問了一句:“什麼時候?”

    白依雲一算日期,三個月已過,因此低頭説了聲:“隨便於你。”

    俏郎君想了一想,湊上白依雲的耳邊,説了一番話。

    把個白依雲直羞得粉面通紅。

    俏郎君這才笑着擁住白依雲,説道:“好妹妹,我愛的也就只有你一個啊!”言畢深深地吻了白依雲一下,這才攜着白依雲,開門走出,對公孫夫人説道:“晚輩此次蒙夫人保全性命,感激無涯,現在暫且告辭,日後如有機會,再為報答吧!”

    公孫夫人並未挽留,只説了一聲:“如有不如意時,再到老婦這兒來好了。”言畢又看着白依雲嘆了氣,這才把俏郎君和白依雲姊妹,送出莊門。

    俏郎君下得落鳳坡之後,便對白鳳仙説道:

    “鳳妹妹,我們三人,只有一騎,根本無法乘坐,所以不如妹妹先回,既可使家人放心,也好讓他們另行設法,來取鳳竹,趕上端陽釣劍之期,好在前後還有八日,大概總還來得及吧!”

    白鳳仙是個直腸子,聽了一想,並沒想到別處去,反覺非常有理,因此説道:

    “那你先乘驪兒回去一趟不好嗎?”

    俏郎君笑道:

    “我若騎了驪兒回去,使你們步行千里,這如何使得?所以還是妹妹辛苦一趟吧!”

    白鳳仙也就沒再説什麼,只湊上白依雲的耳邊,要白依雲自己當心。

    白依雲含笑點點頭。

    白鳳仙立刻策馬而去。

    這一天晚上,俏郎君和白依雲在喬莊鎮落店住下。

    俏郎君滿心高興地吩咐店家備辦了一桌上等酒席,在房裏擺好,並關好房門,拉着白依雲並肩坐下,鬥了個雙盅,笑向白依雲低聲説道:

    “妹妹,咱們先飲個交杯,以應合之禮吧!”

    白依雲無限嬌羞地低着頭,小鹿兒在腔子裏勃勃亂跳。不過想起在落鳳坡上,被俏郎君,擁吻之後,並未如上次那樣有舌閉唇焦之感,所以也就放下了心,和俏郎君淺酌低飲起來。

    三杯下肚之後,兩個人全都被烘動了春心,那裏還能夠再忍耐得住。

    俏郎君神伸手攬住白依雲的纖腰,便擁入羅帳,解衣寬帶,共尋好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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