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大世家:“煙雨樓”張家、“通順錢莊”薛家、“陵南布號”陳家。
張家這代主人張少青,男,三十歲,已婚,妻一人,妾十四人。江南北港溪橋段人氏,承父業,為第三代張家“煙雨樓”樓主。使長劍,傳承張家“粉山煙雨一陣新”劍法,自創一格,終成劍術名家。張家劍法以空靈縹緲,輕巧綿朦見長,張少青十五歲劍術有成,二十成大器,同年破“崆峒”,挑“青城”,連勝大小十九佔,名噪一時。
張少青第一十四妾。東瀛扶桑島國九州人氏,原名“憂木美子”。十八歲入中土,居江南,拜蘇州第一名妓“花夜雨”為師,精玄宮術,素有“萬縷腰帶”之稱,貴胄王孫爭纏頭,良宵一夕擲千金。
***
翠綠小徑,佈滿翠綠花。
長長的碎石子路上,滿是新雨打落的缺花殘葉。花雖缺,葉雖殘,卻也打開了三月春色的窗扉。
幾隻粉蝴蝶膩在色彩新豔的花蕊上,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女枕在情人懷裡。
春,春更濃了。
潘小君跳下了馬車,迎面而來的是一陣陣花草樹葉芳香。
他的雙眼也像採花的春蝶一樣,一樣的閃來閃去。
看著眼前繁花競豔景象,他覺得舒服極了,他甚至想要躺到那一片暖淡淡的綠草止,伸個大懶腰,好好的睡一覺。
就在潘小君滿意的東盼西顧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前方十丈遠的花叢裡,競站著人。
花是杜鵑,人是女人,人比花嬌。
她婷立杜鵑叢裡,臉上帶著比三月春情更戀人的神韻看著潘小君。
潘小君向她招了招手。
她帶著微笑,施施然的走出花圃,身旁的彩蜂豔蝶已驚聲飛起,徘徊留連的圍繞她身止,似乎捨不得讓她走。
潘小君並沒有等她走來,他一向不會讓朋友失望的,尤其是女的朋友。
潘小君雙腳輕輕的一點,已跳到她佇立的杜鵑花叢。
“你都是這麼快的?”她看著眼前的潘小君,吃吃笑了起來:“看來你追女人的速度,若有像現在這樣的勤快的話,我敢保證你女的朋友一定不少。”
她笑得很柔,似水的柔,因為她就是張少青的第十四妾,人稱“十四姨”——
柔柔。
***
“只可惜我太懶。”潘小君拍著藍色披風上的花絮,也笑著說:“太懶的人總是追不上女人的,甚至連個兔子也追不上,有時我也覺得應該要多學學張大公子的。”
柔柔看著他:“哦?”
“他到現在已享盡了齊人之福。”潘小君搖著頭:“而我卻還是個大光棍,冬天來臨時,蓋個三床大棉被甚至還會覺得冷,你說我是不是該佩服他?”
柔柔吃吃的笑得更柔。
“幸好今天你來的正是時候。”柔柔笑著說:“也許過了今天,你冬天睡覺就不會冷了。”
潘小君眨著眼睛說:“哦?”
“你懂蝴蝶嗎?”柔柔忽然指著眼前飛舞的蝴蝶說。
潘小君道:“那要看是哪一種了。”
柔柔溫柔的看著潘小君。
“蝴蝶和人一樣有很多種。”潘小君又說:“有優雅寫意的,有活潑好運的,有色彩清素的,當然也有斑斕豔麗的。”
“而且蝴蝶是一種外在的動物。”潘小君說。
柔柔眼裡閃著柔波:“絕對外在?”
“它們的外表美醜,有非常大的差異。”潘小君說:“往往只有那些色彩新亮的蝴蝶才能吸引人們的目光。”
柔柔點著頭,微笑的表示同意。
“因此豔麗的蝶,最能吸收捕獵者的窺伺。”潘小君說:“當然了,被捕殺的也大都是它們。”
柔柔同意。
“所以我認為只要是能採攫花粉,就算是好的蝴蝶了。”潘小君說。
柔柔看了潘小君很久,才說:“我的看法就和你不太一樣。”
潘小君既然自己說了一大篇,也當然能當個聆聽者。
“色彩斑斕的蝴蝶,雖然易遭捕獵。”柔柔緩緩的說:“但能吸收眾千萬人的目光,總比讓人冷落遺棄一角的好。”
潘小君搖頭。
“就像你說的。”柔柔又說:“它們和人一樣,既然是人,就要活得萬人矚目,活得轟轟烈烈,即使生命的消逝有如曇花一現,也是值得的。”
潘小君沒有反對。
柔柔眨著眼忽然笑說:“蝴蝶飛舞的姿態美不美?”
潘小君了笑了:“那也要看是哪一種了。”
柔柔說:“你應該聽說過‘蝶舞’的。”
“蝶舞?”潘小君說。
柔柔輕輕點頭。
“江南有名蝶,春來舞四方,一曲上天廳,繁花盡失色。”潘小君搖頭嘆氣:“名動江南的蝴蝶夫人‘蝶舞’姑娘,無人不知,有誰不曉,就算沒見過,也是應該都聽說過的。”
柔柔輕輕說:“你見過她。”
潘小君搖頭嘆氣:“沒有。”
“那你想不想見她?”柔柔說。
“能見上一見總是好的。”潘小君嘆得更厲害了:“就算是做夢,也得要做個美夢才行。”
“你不會做夢。”柔柔眨著水靈靈雙眼笑說:“老實說,今天你的美夢就要成真。”
“哦?”潘小君雙手一攤說。
“因為今天‘蝶舞’就要到這裡來。”柔柔笑著:“不但來,而且已經到了。”
“蝶舞要來?”潘小君叫了起來。
柔柔點頭。
“她已經到這裡?”潘小君跳了起來。
柔柔也點頭。
“我絕不再懶了。”潘小君又跳又叫:“更不想蓋三床大棉被睡覺。”
他跳起來的時候,一身海水湛藍的披風,也跟著獵獵作響,就像是和他的人一樣的興奮快樂。
柔柔似水柔的雙眼,半帶著淺淺笑意看著潘小君——
男人希望女人像個普通的採花蝶,卻更夢想能擁有斑斕豔的花色蝴蝶。
柔柔當然明白這一點。
柔柔已不再說話,她輕輕笑著,施施然的走出花叢,步入樓內。
潘小君覺得柔柔今天的笑容實在太美,也最好看。
不但好看,而且就連月宮裡的嫦娥仙子也絕對比不上好。
潘小君肯定。
因為他跟在柔柔的身後,飄動一身湛藍披風,就如同吳剛伐木般的看著他眼裡最美麗的月宮仙子。
潘小君似乎忘了他在逃亡,也似忘了他身旁無時無刻都會出現“秋無愁”。
健忘的人總是較少煩惱,也較別人快樂。
所以潘小君能快樂。
***
若說東南春色冠天下,那麼張家“煙雨樓”就是江南春色的縮影。
江南甚至流傳一句話:
“山青水青天外青。
舟輕輕舟一葉輕。
西陽西下斜西雨。
雨煙煙雨煙雨樓。”
當山間的雨霽了,薄薄的煙嵐便順著翠綠青山,如一幕輕紗般的灑下。
還滴著雨滴的屋簷,迷漫在似霧似水的煙嵐中,彷彿就像神話裡的仙山聖地。
翡翠碧玉般耀眼的荷塘,半開起荷扇,淺淺悠遊水中。
煙雨樓前浣紗少女,也正輕聲響著春情初綻的曼曼歌聲。
多情的浣紗婆婆媽媽,總有著多情的故事——
有個才子名叫謝康樂樂,見了二人浣紗的少女,春衫似水薄,主場似水柔的坐在小溪邊浣紗,不由的吟了幾句輕佻寫意的話:
“我是謝康樂,一箭射雙鶴,多情女,箭從何處落?”
誰想得到二位浣紗女,不僅能洗滌浣紗,小巧櫻嘴也不簡單:
“我是溪中卿,暫出溪頭食,食罷又還潭,箭從可處覓?”——
謝大才子只得望溪興嘆。
***
“煙雨樓?”潘小君記得他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他問張少青:“為什麼要叫煙雨樓?”
張少青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
他不疾不徐的走到一個紅色高大櫃子裡,取出了一卷已泛黃的卷子。
發黃的小卷子裡一張建構圖,上面詳細的記載描繪吳越朝代,大夫“錢元景”在江浙城南“鴛鴦湖”所興建的“煙雨樓”樓圖。
這張建構圖和現在張家興建的“煙雨樓”一模一樣。看了圖裡的雕工、建構、建材,潘小君搖著頭嘆氣:“老實說,我這輩子若要有錢,我一定也建座這樣氣派的閣樓。”
只可惜潘小君沒有錢。
***
狹長的小几是由一塊暗紅色的檜木製成,几上還有一個仿造宋汝洲哥窯“及時雨”的白色花瓶,蒲團上坐著一個人。
蒲團上坐著的人並不一定是和尚,和尚也不一定非得坐在蒲團上。
潘小君就坐在蒲團上。
柔柔進房砌茶,張少青正在沐浴薰香。
潘小君端坐蒲團,眼睛看向窗外的夕陽煙嵐,那種似有若無的山霧水氣,已把整個煙雨樓浸在朦朦煙雨中。
潘小君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還帶著自遠山傳來的木葉清香。
他覺得愉快極了。
“你坐的可還習慣?”柔柔自房門轉了進來說:“讓你久等了。”
柔柔捧毒害一壺風砌好的清茶,倒了一杯給潘小君。
“這蒲團雖薄,但總比硬得要命的船板還來得好。”潘小君愉快笑著說。
柔柔已將一隻玉杯捧在潘小君眼前。
“水清冷冽,淡雅飄香,果然是一壺好茶。”潘小君看著玉杯裡的茶枝說。
“只可惜……”潘小君竟搖頭嘆氣。
柔柔溫柔似水柔。
柔柔水靈靈的雙眼看著潘小君道:“只可惜杯裡要是裝酒的話,就更好了。”
她說的話完全是潘小君的口氣。
潘小君大笑:“柔柔姑娘這樣的善體人意,心細入微,難怪張大公子非得要再招這第十四房不可。”
柔柔抹著嘴角淺淺笑著。
“等少青薰浴完畢。”她說:“我和少青,還有蝶舞姑娘自會陪你喝上幾杯,你可不要著急。”
“不急,不急。”潘小君笑著說:“別的事我不敢說,若是等人喝酒,等美人入席,這些本事我倒還是有的。”
***
張少青洗澡沐浴有三不洗——
水不清不洗,水不溫不洗,同有六個不洗。
他總認為洗澡若是沒有六個女人來替他洗,一定會洗不乾淨——
一個洗頭,二分分洗雙手,雙腳也各有二人伺候,當然身體也需要一個。
他甚至在他那一盆特大號的楠木澡盆裡,放入蘭花芳精的香氣。
他喜歡蘭花,因為蘭花是花中貴族,有王者氣息。
他並不喜歡花中富貴“牡丹”,因為他認為牡丹俗氣。富貴的過份,就是俗氣,超乎的豔麗,就是醜陋,這是他常說的話。
***
張少青即使氣派瑞怎麼大,也當然不會讓名支武林的“小君一剪”等的太久。
當潘小君淺淺啜了一口茶後,張少青就換好衣飾,帶好束髮的走了出來。
張少青一身青色長衫,配著他一頭的整齊束髮,白晰而二次的臉龐,有著說不出的王者貴族氣息。
尤其他的一雙眼睛,遙遠深邃的目光裡,稜稜有威,沉著而穩斂。
見過他的人,從來沒有人會看不出他就是那個十五劍術有成,二十歲已成名家,同年連戰大小十九戰,連戰連勝的張家“煙雨樓”樓主。
潘小君自張少青走進來後,他那一雙發亮的眼睛,就沒有眨過眼。
他看的當然不是張少青,而是女人,走在張少青身後的女人。
這個女人輕輕分卷翠簾,施施的伸進一雙腿,優雅的踩著步伐,任何一個小動作潘小君都沒錯過。
最令潘小君感興趣的是一隻蝶,蝶就刺在她白色輕紗上,蝶是江南“鳳尾蝶”。
她在另一個蒲團上,輕輕坐下,雙眼似有意無意的看了潘小君一眼。
“是你。”她瞟著雙眼說。
“的確是我。”潘小君忽然大笑:“原來姑娘就是‘蝶舞’,恕在下冒昧,若有得罪的地方,還請蝶舞姑娘莫要生氣的好。”
“原來你們認識。”張少青啜了一口茶說。
“我人本來不認識的。”潘小君笑著說:“只不過路上因一點麻煩,而有一面之緣,不過一直到現在,我才相信了一句話。”
“什麼話?”張少青說。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見面不相識。”潘小君說。
“你就是潘小君?”蝶舞依然瞟著雙眼說。
“是的。”潘小君道。
“我早該要想到是你。”蝶舞淺淺笑著:“除了潘小君,這世上恐怕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盯著女人直瞧的眼睛了。”
“你還沒醉?”蝶舞又說:“我還以為你和你的馬一樣,若不醉死,恐怕也有七分了。”
“要他醉死?”張少青搖頭:“那可要比把他丟進河裡淹死,來的困難多了。”
“我雖沒有醉死。”潘小君竟也搖頭:“但若要早知道會是你,恐怕我連一滴酒也不會喝的。”
“不喝?”蝶舞懷疑的說。
“你一定會以為我是個醉鬼。”潘小君說:“不喝是早知道是你,我一定把那罈好酒留下來,待你我二人痛飲一番。”
“要醉你一個人醉就好。”蝶舞對潘小君所說的“不醉”方式,似乎感到頭痛,她說:“但是依我看來,你真不像一個殺人兇手。”
“哦?”潘小君說。
“能做出一個這樣子驚動武林大案的兇嫌,絕對不會是一個愛喝酒的醉鬼。”蝶舞搖著頭說。
“我也不相信是他做的。”張少青說:“我相信他,他的人雖然愛喝酒,喜歡女人,有的時候甚至賭賭錢,但是這種殺人強劫的江湖大盜行徑,他是不會做的。”
潘小君在笑。
“只可惜天底下的人,都已認定是他做的了。”蝶舞說:“這件事甚至已心動了‘安樂府’侯府,聽說小侯爺已到了江南。”
“小侯爺?”潘小君淡淡的問。
“想必你已知道了,他就是‘安樂侯’第二個兒子。”蝶舞說:“也就是讓你一刀剪斷咽喉的總鏢頭‘皇甫一龍’的嫡親弟弟。”
“皇甫二虎?”張少青顯得有點震驚。
“就是他。”蝶舞說。
蝶舞又說:“皇甫二虎為報兄仇,甚至奏請天子,調用了‘京城第一名捕’來江南緝兇。”
“京城名捕?”張少青說:“莫非是‘飛燕子’?”
“正是。”蝶舞看著潘小君說。
“好,很好,想不到我潘小君也會有這一天。”潘小君竟然還笑的出來:“不但江湖黑白二道要抓我到案領賞,想不到也上達了天聽,竟然連天子也下令‘京城第一名捕’來抓我歸案。”
“看來我這個壞人,做是夠徹底了。”潘小君還是笑著說:“止至天子,下至犯夫走卒,都已經認識了我。”
潘小君笑的似乎還很愉快。
蝶舞的一雙眼睛,已看了潘小君很久,她實在想不出這世上會有這種人,到這個時候,竟還笑得出來。
“所以我要說的是,這件事若不是你做的。”蝶舞嘆氣:“你還是趕快查出裁贓嫁禍給你的人才好。”
“事已至此。”張少青目露憂色,憂心的說:“的確要趕快找出裁贓者。”
柔柔見張少青來了之後,就一直依偎在張少青懷裡,深情款款的服伺他,很少再說話,但是聽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也不得不點著頭,認同蝶舞和張少青的話。
“能幹出這樣轟動武林的大案,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張少青說:“至少這個大盜也會使用你的成名武器‘剪刀’。”
張少青看著潘小君說。
“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潘小君道:“可是普天之下除了我以外,似乎還沒有聽說過有第二個人,能使用這種武器。”
他們都是名滿江湖的人,所見所聞當然不比別人少。
張少青搖著頭道:“不錯,的確還沒有聽說有第二個人,能夠以剪刀當武器。”
“這也正是你百口莫辯的原因之一了。”張少青嘆氣。
“你可知今天有一件江湖盛事?”張少青忽然又說。
潘小君道:“郭老爺子的七十大壽宴?”
張少青道:“是的。”
“郭老爺子名震江湖,威名遠播,黑白兩道,來拜壽祝賀的人,當然不會少。”張少青又道:“人多口雜,也許是個機會,也許能查探出一點消息也說不定。”
潘小君同意。
要探聽到鬧市,要找人到官府,這一點潘小君當然明白。
“莫非你要我也去拜拜郭老爺子的壽?”潘小君道。
“是的。”張少青說:“我知道你最頭痛那種應酬客套場面,但是為了你自己,你還是應該走一趟的。”
潘小君只有嘆氣。
“但下總不能這樣大馬金刀,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張少青說。
“我現在是江湖大盜,殺人兇手,這一點我至少還算明白。”潘小君苦笑著說。
“柔柔自己愛化妝打扮”,張少青溫柔的看著柔柔:“替別人妝妝彩扮的功夫也並不差。”
潘小君當然聽得懂意思,“你要我化妝易容混進去?”他說。
張少青道:“是的。”
“當然你不會寂寞的。”張少青笑著:“蝶舞姑娘會陪你一起去。”
“你也知道,我也一向頭痛那樣的場合。”張少青又說:“而且我也知趣,總不能當你和蝶舞姑娘的木石頭。”
潘小君當然同意。
“我來這裡,本來就是要替張樓主到郭老爺的壽宴祝壽的。”蝶舞忽然笑了起來:“不過,我可不敢和個大壞蛋在一起。”
“壞蛋?”潘小君痴痴的看著蝶舞說。
“你不壞。”蝶舞說:“可是我怕天底下最壞的大壞蛋‘司徒三壞’。”
“司徒三壞?”潘小君吃驚的說。
“我本來以為你是司徒三壞的。”蝶舞說:“因為自從你和我的馬車相撞後,窗子裡迎風飄進了一朵花,你也知道的,就是司徒三壞的紅色玫瑰花。”
“你收到了司徒三壞的紅色玫瑰花?”潘小君跳了起來。
任何人都知道,收到司徒三壞紅色玫瑰花的意思。
***
司徒三壞,有三壞——
手壞,腳壞,嘴巴壞。
一個人若是有一壞,就已經很壞了,可是偏偏我們的這位司徒公子就是有三壞。
司徒三壞最壞的不是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壞,而是每一個人都說他壞。
若是世上每個人都認為你壞,那麼你能不壞才是怪事?
***
那麼大家都會以為他應該是個小偷了?
他的確應該算是小偷,只不過他偷的手法和別人很不一樣而已。
他是先知會,先告訴你的偷,而且竟也偷的很優雅。
司徒三壞,有三不偷——
你不知道不偷,東西不好不偷,偷不到不偷。
所以他至少到現在,還沒有失手過。
***
更要命的是,我們的這位司徒公子不只對東西有興趣,對女人好像更有興趣。
所以他對女人也有三不偷——
不是女人不偷,嫁了人的女人不偷,多嘴的女人不偷。
曾經有人問過他:“什麼是‘不是女人’?”
“你也應該知道的。”司徒三壞竟正經八百說:“就是所謂的‘太平公主’。”
這樣的回答你能怎樣!
最要命的他不只偷人,還偷心——
女人的心。
所以你常會聽到女人跺著腳,噘著嘴說:“司徒三壞壞,司徒三壞很壞,司徒三壞壞死了。”
這樣的一個人你能說他不壞嗎?
***
司徒三壞不只壞透了,不連壞的手法也很壞。
他若是看見了他喜歡的東西,一定會先在那樣東西的身旁也留下一樣東西——
花,一枝花,玫瑰花,紅色的玫瑰花。
所以你家的東西,身旁若是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朵玫瑰花,你千萬別高興,也另以為是幸運之神找上了你。
***——
司徒三壞壞,司徒三壞很壞,司徒三壞又開始壞了——
司徒三壞不只對東西有興趣,對女人好像更興趣。
“馬車相碰後才收到的花的?”潘小君跳著腳問。
蝶舞噘著嘴道:“是的。”
“司徒三壞這個壞小子,竟敢在我的面前下手。”潘小君氣得火冒三丈:“讓我逮到這壞小子,非得把他剝一層皮不可。”
“我若沒記錯的話。”張少青微笑著道:“這位司徒公子,還是閣下的朋友。”
“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的朋友。”潘小君叫著:“這個壞小子只會扯我的後腿,碰上他我就一身麻煩,他不是我的朋友。”
***
化妝好的潘小君就像一個打掃的長工。
尤其他一身彎的像老太婆的駝背樣子,簡直就像個千斤重擔在背上。
鬍子也花了,眉毛也白了,甚至連說話的聲音也像刀割死豬般的聲音。
就連潘小君也不得不佩服柔柔的手上功夫。
柔柔滿意的看著她的傑作,張少青也點頭稱許。
蝶舞更是吃吃的笑個不停。
“我怕你改不了喝酒的毛病。”柔柔看著他說:“所以我叫了樓裡最可靠的馬伕來替你們駕車。”
潘小君彎著老太婆的腰,點頭表示讚許同意。
“你應該認識他的,他就是把你從船上,帶來這裡的。”柔柔看著一個大鬍子的大漢說:“他最可靠了,因為樓裡的下人們都知道他的外號叫‘滴酒不沾’。”
馬伕低著頭,沒有抬頭。
潘小君當然認識他,潘小君覺得好奇極了。
潘小君拖著殺豬似的聲音道:“滴酒不沾?”
“是的。”柔柔笑著說:“他是出名的怕老婆,他的老婆最討厭酒臭,所以他至從娶他老婆入門後,恐怕有二十年沒碰過酒了,一直到現在,甚至連聞到酒味,就會嘔吐。”
“嘔吐?”潘小君幾乎要大叫起來。
這個馬伕不是聞酒嘔吐,而沒酒喝會嘔吐,潘小君當然知道。
潘小君也當然忽然想到了這個人是誰,也忽然想到了蝶舞為什麼會收到一朵花——
司徒三壞,司徒三壞很壞,司徒三壞實在是壞死了。
***
“你這個壞小子,把勁恩可真不少啊!”潘小君趁蝶舞還沒上車時,偷偷說道:“你滿腦子想的是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要是你敢打蝶舞姑娘的主意,我一定跟你拼了!”
“別急,別急,嚇跑了蝶舞姑娘,我們二個都要喝西北風了。”司徒三壞跳上馬車,看著蝶舞自花徑走來,也向潘小君眨著眼睛說:“我就知道跟在你身,總會有好的收穫的,等好事成了之後,我一定頭一個謝謝你。”
潘小君氣得幾乎要滑出袖裡的剪刀來,一刀剪了司徒三壞的壞東西。
可是蝶舞卻已步履盈盈的走來。
“這必定是一件極大的陰謀。”潘小君想著張少青向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陷害你的人絕不簡單,這件事也絕不單純,背後隱藏的陰謀,甚至已牽動了整個武林。”
“江南有名蝶,春來舞四方,一曲上天廳,繁花盡失色。”——
潘小君痴痴的望著坐在身旁的蝶舞。
司徒三壞壞,司徒三壞很壞,司徒三壞壞死了——
潘小君更是緊盯著駕車的司徒三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