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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銀衣飛燕

    趙飛燕既然外號“飛燕子”,輕功當然也就不差。

    甚至在武林上已可屬一屬二,至少她的身法和“偷中之王”司徒三壞一樣的快。

    潘小君可以確定,因為趙飛燕現在就緊迫在他的身後。

    她的輕功身段很獨特,很優雅,如同一隻輕輕低迴飛旋的燕子。

    她的臉,她的手,她的腳,甚至她整個人,彷彿都是偏着一種“東南”的方向——

    她的成名輕功“燕子東南飛”。

    潘小君翻了幾個跟斗,捲起了一身海水湛藍的披風,直往月色黯淡之處奔去。

    他掠過一重屋脊,穿過一叢枝醚濃密的柳梢,竟恰巧的就面對了一輪明月。

    ***

    恰巧的就面對了一輪明月是什麼意思?——

    當眼前空蕩蕩的沒有東西,四周又是一片荒涼,唯一看得見只有明月高懸——

    高懸的明月,並不只有一輪,地上竟然也有一輪。

    月照水,水映月,明月盡在山空水深處。

    潘小君竟然奔到了一湖幽幽的大湖下。

    當潘小君忽然想清楚了這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

    他的腳尖也已點上了柔滑的湖水,眼看着他整個人就要掉進水裏,洗個落水狗。

    只可惜,潘小君如果就這樣的掉進水裏,潘小君就不是潘小君了。

    潘小君看清楚了腳下情勢,他的足下也在同時輕輕一點,如同點在一顆堅硬的石頭上,然後一個施力,他的人退回了柳梢頂端的枝椏間。

    潘小君掛在樹上。

    掛在柳梢的枝椏間,一動也不動,不知道的人真的會以為他已經死了。

    他沒有死。

    他的眼睛竟還張的大大的,發着奇異的光芒,盯着眼前一筆如詩如畫的“水月戀湖”幽幽美景。

    ***

    “你掛夠了沒有?”

    潘小君忽然聽見有人説話。

    “既然是猴子也應該掛得夠久了。”樹下的人又説。

    潘小君並沒有説話。

    “我實在不想像搖猴子一樣,把你從樹上搖下來。”樹下的人説:“因為至少你還是人,不是猴子。”

    潘小君還是不説話。

    “看來我應該把你當人看的。”樹下的人又説:“一把從從屁股底下燒上來的滋味,至少總比像猴子一樣掉下來,來得舒服的多了。”

    潘小君不相信。

    樹下的人也沒有再説話。

    然後潘小君就聽見“嗤”的一聲,一陣微微的小火,竟然真的就在樹梢底下,忽明忽滅的亮了起來。

    潘小君當然不想做個“紅燒猴屁股”。

    所以柳梢頂端的枝椏一晃,他的人,已跳下樹。

    銀色的緊身夜行衣,在月下看來,就如同一串長長髮亮的珍珠。

    趙飛燕身輕如燕,站在樹下,立在月下,她一頭長長的束髮,讓晚風吹得斜斜飄起,彷彿月下仙子。

    只可惜趙飛燕一點也不像“趙飛燕”,她雖然有月下仙子的美貌,卻沒有月下仙子的旖旎多情,更沒有月下仙子的剪水柔波。

    因為她正睜起大眼睛,盯着潘小君。

    誰也想不到這麼樣的一個女孩子,竟然想放火燒潘小君的屁股。

    潘小君也在看着趙飛燕,他已皺起了眉。

    “你難道不懂得愛護生命。”潘小君似乎不得不佩服她:“樹雖然不會動,但也是有生命的,你難道就不會想個比較温柔的法子?”

    這時換趙飛燕不説話了。

    “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樹愈來愈少了。”風吹得潘小君身上的湛藍披風飄飄起舞:“即使你不喜它,也不該放火燒它。”

    趙飛燕無語。

    她的眼神盯着潘小君,彷彿就如盯着一個已帶上了鐵鏈枷鎖的囚犯。

    “你要我下來,難道就是要我站在這裏,欣賞着你不説話的樣子?”潘小君竟然笑了起來:“老實説,你不説話的樣子,的確要比你説話的模樣好看多了,你應該要少説話的。”

    潘小君似乎還不明白他又加罪了一等。

    銀衣飛燕,衣輕如月,趙飛燕聽着潘小君的話並沒有生氣。

    她只是用着一種很冷漠的神情看着潘小君説:“走。”

    “走?”潘小君似乎又想笑:“去哪裏?”

    趙飛燕道:“牢裏。”

    “牢裏?”潘小君張大了眼睛:“你要帶我入牢?帶我入牢做什麼?”

    趙飛燕道:“定罪,砍頭。”

    “你要定我的罪?”潘小君叫了起來:“要砍我的頭?”

    趙飛燕沒有説話。

    “不好,不好,實在是不好極了。”潘小君搖着頭道:“我又沒有犯法,你為什麼要抓我入牢,我雖然喜歡吃不必付賬的飯菜,但可萬萬不想白吃你們官家的飯。”

    “沒有犯法?”趙飛燕似乎想笑。

    “我知道我再怎麼的解釋,你們都不會相信的。”潘小君道:“其實我並不是怕死,但要死,總也要死的光明正大,死的快快樂樂。”

    “光明正大?”趙飛燕似乎第一次聽人家這樣説:“快快樂樂?”

    “陰謀陷害,就會死的不光明。”潘小君道:“含冤莫辯,則死的不快樂。”

    “這種話我聽多了。”趙飛燕似乎不相信潘小君的話:“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潘小君道。

    “你敢拒捕?”趙飛燕盯着他。

    “不敢。”潘小君説。

    “很好,你總算想開了。”趙飛燕點着頭道:“不過,我還是要問你,你為什麼要殺郭嘯天?”

    “我殺郭嘯天?”潘小君叫了起來:“我殺了郭嘯天?”

    “小君一剪,刀上咽喉。”趙飛燕道:“你的武器實在太特殊了,這世上除了你的武器換的身手外,還會有誰?你也不必再演戲裝傻了。”

    潘小君説不出話來了。

    這又是一件陰謀,一件可怕的陰謀。

    “你不説?”趙飛燕道:“沒有關係,你有權利保持沉默,我對待犯人,一向是尊重人權。”

    潘小君似乎沒有聽見她説的話,他抬起頭看着明月,忽然嘆了一口氣。

    “你良心發現?”趙飛燕看着他道:“也好,只要你乖乖的跟我走,我至少可以保證你,少吃很多的苦頭。”

    “至少我會要‘皇甫小娘’真的對你好一點。”趙飛燕又道。

    “我不會跟你去的。”潘小君開口。

    趙飛燕似乎並不驚訝,她似乎也已習以為常的道:“不走?”

    潘小君道:“是的。”

    “我喜歡給人機會。”趙飛燕盯着潘小君:“我再給一次機會。”

    潘小君道:“不必。”

    趙飛燕道:“很好。”

    有些人,説翻臉,就翻臉,他們翻臉如同翻書一樣的快。

    很不幸的,我們的趙大名捕就是這種人。

    趙飛燕話剛説完,她的手忽然往腰帶一抽,“唰”的一聲,竟然抽出了系在腰畔的銀鏈子,一抖,鏈子銀光閃閃,在月下看來競似一串串發亮的珍珠。

    飛燕子的武器竟然就是系在她腰畔上的銀鏈子。

    看來這條銀鏈子不但可以系衣服,同時還是一件極為狠毒的外門兵器。

    趙飛燕一點也不像“趙飛燕”。

    她抽出腰帶的同時,雙手向前一送,軟軟的銀鏈,已筆直的堅如金鋼無堅不摧。

    這是飛燕子的成名武器,她這條銀鏈子,已不知綁了多少的綠林犬盜,打斷了多少江湖要犯的骨頭。

    任誰要是讓銀鏈子纏上,即使不死,恐怕骨頭也要斷它個百來根。

    潘小君看得出來。

    但是當潘小君看清楚了這條銀鏈子,筆直的閃在月光下的時候,這條銀鏈競已飛到了他的眼前,銀鏈如刀,迅雷破空。

    潘小君並沒有躲開,銀鏈子破風如刀的已來到了他的眉心三寸。

    他身上的湛藍披風,這時也忽然飄起,然後他整個人已筆直的往後滑了出去。

    當他滑出去的同時,飛燕子的銀鏈,並沒有因此鬆懈,它還是帶着威猛的破風聲,直逼潘小君的眉睫。

    月光一閃,只見潘小君在這一瞬間,右手腕輕輕的一震,長長初子裏的寬大手掌上,一柄冷紅色的“剪刀”已滑了出來。

    名動天下的“小君一剪”已出手。

    小君一剪,刀上咽喉!

    ***

    沒有人看得清楚潘小君藏在袖子裏的剪刀是怎麼出手的,就如同也沒有人能夠知道它的速度,它的力量。

    這一出手,甚至已超越了人體所能激發的能量的極限。

    他手,户的剪刀,就像他的人,充滿了神秘,充滿了傳奇。

    小君一剪,刀並沒有上咽喉。

    潘小君手中握着剪刀,剪住了飛燕子飛光閃閃的鐵鏈子。

    飛燕子手裏的銀鏈子讓潘小君這一剪,就如同一柄劍刺進了堅硬的石頭裏,刺也刺不進,抽也抽不出。

    月光照在飛燕子的臉上,飛燕子一雙臉已微微的發紅。

    “你實在應該温柔一點的。”潘小君剪着鐵鏈子,搖着頭説:“我敢打賭,你這種脾氣,男人見了,一定爭先看誰溜得快。”

    趙飛燕沒有生氣。

    “我到現在才明白你為什麼能一刀剪斷皇甫一龍和郭嘯天的咽喉。”她緊緊的拉着銀鏈子道:“名動天下的‘小君一剪’果然絕世無雙。”

    潘小君笑了。

    “我也更加的肯定這些事是你乾的。”趙飛燕拉着鐵鏈子,似乎已感到雙手正在發麻:“你這一出手,武林上實在找不出第二人。”

    潘小君在笑。

    飛燕子忽然想要看清楚潘小君手中握着的那柄剪刀,但在闌珊的月色下,似有似無的,只能看得清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紅色的剪刀。

    其他的外觀,構造,形狀,型式,大小,卻如月色一樣的闌珊,一樣的神秘。

    風再吹,樹影一晃。

    “小君一剪”在這一瞬間也已收手。

    ***

    三月晚風,瀟灑寫意的吹在潘小君一身湛藍色的披風上,披風獵獵飄了起來。

    潘小君看着趙飛燕微笑。

    趙飛燕當然也看着他。

    “你為什麼不出手?”趙飛燕道:“你為什麼不像其他死在你刀下的人一樣,一刀剪斷我的咽喉?”

    “不好,不好,鏈子斷了尚可補。”潘小君道:“咽喉斷了怎可再續。”

    “你以為不殺我,我就會放過你?”月光照在趙飛燕臉上,她語氣堅定的説:“我告訴你,那麼你就錯了,我趙飛燕只要活着,只要還有一口氣,像你們這些殺人越貨的盜匪無賴,就休想會有一天好日子過。”

    趙飛燕不領情。

    潘小君聽得皺起了眉。

    但是潘小君不愧是潘小君,因為他忽然問了一句實在不怎麼高明的話:“敢問趙大捕頭結婚了?”

    趙飛燕似乎一怔,她實在也想不到潘小君竟然會問這種事。

    她咬着牙道:“我結不結婚,似乎不干你的事。”

    潘小君道:“有。”

    趙飛燕道:“有?”

    潘小君道:“結了婚的女人,總會乖一點的,總也會温柔些。”

    趙飛燕跺起了腳,真的生氣了。

    “你這個大無賴。”趙飛燕聽的臉上發青:“我趙飛燕今天不把你逮捕到案,我就不是飛燕子。”

    她話未説完,手中剛收回的鐵鏈子,銀光一閃,一道飛虹的又上了潘小君。

    “不好,實在不好,像你這樣的脾氣,我實在不曉得要上哪裏找誰來娶你了。”

    潘小君説話的同時。,人已筆直的滑了出去。

    銀色飛虹般的鐵鏈子,並沒有鬆懈,它筆直的如飛蛇般,欲直取潘小君的腦袋。

    潘小君身體就像是駕着雲,駕着空,往後急速的滑行。

    忽然一片落葉落下,恰巧的就落在潘小君的披風上,潘小君這時也停了下來。

    他回一看,背後竟然碰上了那棵大柳樹。

    眼看着趙飛燕的銀了就要打來,如果真的讓它打在頭上的話,即使不死,腦袋骨頭也會一根不剩的。

    就在這時,潘小君身上披風再一卷,他的人便已隨着風捲上了樹。

    月光黯淡,垂柳寂。

    當潘小君的人影沒入濃密的枝椏間後,高大的垂柳更寂靜了。

    “好,很好,你這隻無賴猴子,喜歡掛在樹上。”趙飛燕踩着腳氣道:“我就讓你掛個夠,讓你永永遠遠的掛在上面。”

    趙飛燕氣得臉都青了。

    她並不想追上去,也不想像潘小君一樣捲上樹,掛在樹上。

    她是女人,女人做事總要優雅些,總不能像潘小君一樣樹上樹下,爬上爬下。

    趙飛燕至少還算優雅,但是她接下的動作,似乎並不怎麼優雅。

    她噘着嘴,喃喃自語的從懷裏摸出了火褶子,準備再次一把火,燒紅潘小君的屁股,讓潘小君火燒猴屁股,永遠的掛在樹梢上——

    女人生氣的時候,是一點也不優雅的。

    “嗤”一聲,火石子剛點亮。

    “燒不得。”

    趙飛燕忽然聽見有人説話。

    她立在月下,銀衣飛燕,衣輕如月。

    她的雙眼也已發亮。

    她看着眼前高大的樹後道:“誰?”

    沒有人回話。

    就在這時,趙飛燕忽然一個旋轉,姿態優雅的如飛燕旋轉着月光,雙手一抽,那腰畔繫着的銀鏈子又已出手。

    銀鏈破空“叮”一聲,打上了樹身,繞了二繞,繞上的竟是樹,不是人。

    趙飛燕手上再一揚,銀鏈子卷幾卷,已輕輕的回到她的身上,繞上了她細如蜂的蛇腰,這條銀鏈子在她的手裏,就像是一條長了眼睛的繩子。

    這一打,竟然打空。

    ***

    月色依然闌珊,垂柳也依然寂靜。

    潘小君人呢?是不是掛在樹梢上,睡着了?

    剛才樹後的聲音,並不是潘小君的聲音,那又是誰?

    趙飛燕臉上,一點害怕的樣子也沒有。

    趙飛燕忽然轉身。

    夜色黯淡,黑如墨。

    一個人直挺挺的站在月下,他身的上衣服也是黑的,如同夜色一樣的黑。

    他腰間的配刀,就連刀柄,刀鞘,也都是黑色的。

    刀很典雅,有古風。

    一把型式奇古的刀。

    一把來自秋天的刀——

    秋無愁。

    秋無愁本來應該站在樹後的,但在這一瞬間,他是怎麼繞到她的身後?

    趙飛燕不知道。

    她也並不害怕。

    趙飛燕盯着他道:“閣下是?”

    “秋無愁。”

    “秋無愁?”趙飛燕似乎有些吃驚了:“你是秋無愁?”

    秋無愁沒有説話。

    她只聽到,樹梢上,一陣“沙”響,一條人影已從樹上跳了下來。

    他當然就是潘小君,他也當然沒有睡着。

    “我就知道你會來。”潘小君竟然笑了起來:“在我有難的時候,我也會常常想起你,畢竟能交上你這樣的朋友,實在不壞。”

    秋無愁看着他,冷淡的臉上,彷彿也有了笑意。

    秋無愁忽然看他很久。

    “我並不想看你像只猴子。”然後他向潘小君説:“樹上樹下,爬上爬下。”

    “我也不想這樣子。”潘小君雙手一攤笑着:“但是這位姑娘,似乎不同意,她非得我像一隻猴子不可。”

    秋無愁如冬天蕭索的臉上,看着趙飛燕道:“銀衣飛燕?”

    “妨礙官差辦案的罪名並不輕,你應該知道的。”趙飛燕説:“你想幫他?”

    秋無愁搖頭。

    潘小君吐了吐舌頭。

    趙飛燕道:“那麼閣下要……”

    秋無愁道:“殺他。”

    趙飛燕道:“殺他?你要殺他?”

    秋無愁點頭。

    趙飛燕顯得有點吃驚了:“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們二個好像是朋友?”

    秋無愁無語。

    趙飛燕道:“既然朋友,你還要殺他?”

    秋無愁點頭。

    潘小君笑不出來了。

    趙飛燕顯然不懂。

    “只要他殺人。”秋無愁一身黑袍飄揚:“我就殺他。”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即使他殺人,也應要讓法網來制裁他。”趙飛燕懂了,她看着秋無愁道:“所以,你並無私自制裁他,也沒有權力決定他的生死,如果你殺了他,你也同樣的犯法。”

    “法網?”秋無愁的眼裏似乎沒有這二個字。

    “以暴止暴,以殺止殺。”秋無愁眼裏更勝秋天的枯黃蕭索:“法網何用?”

    趙飛燕咬起牙道:“你敢藐視王法?”

    “法有情、法有理、法有私、法既為人定,便是私。”秋無愁蕭索的雙眼忽然亮了起來:“法中疏漏,更為王孫富紳掌玩所不取。”

    趙飛燕道:“你懷疑‘法’的公正?”

    秋無愁無語。

    他已用一雙眼神來回答,冷漠、蒼白、蕭索的眼神。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逮捕他歸案。”趙飛燕看着他道:“還有閣下也千萬莫要忘了,你雖然殺的都是該殺之人,但是要奉勸你‘國有法,家有規’,人的生死,並不是你一個人就可以判定。”

    秋無愁看看她,忽然緩緩的推刀向前,刀雖在鞘,但鋒芒已露。

    趙飛燕當然聽説過這柄刀的傳説,也當然聽説過它的鋒芒。

    潘小君看着秋無愁手中握刀,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趙飛燕緊盯着他的刀道:“你要殺他?”

    秋無愁沒有説話。

    趙飛燕咬緊牙道:“他是官府要犯,我奉命逮捕他到案,你要殺他,就得先殺了我。”

    趙飛燕腰帶銀鏈,銀光閃閃,如箭上弦,一觸即發。

    秋無愁握刀推鞘,忽然道:“十天。”

    “十天?”趙飛燕不懂他説什麼。

    “給他十天。”

    “你要我給他十天時間?”趙飛燕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實在不明白十天他還能幹什麼?”趙飛燕瞪着潘小君如同看着牢時的囚犯:“我懂了,我知道他愛喝酒,也喜歡女人。”

    “我一向喜歡給人機會,特別是犯了大案,即將要死的人。”趙飛燕瞪着潘小君,似乎答應的又説:“十天也夠他喝個痛快的。至於女人,我還是勸你少碰為妙,不然我會讓你死的更愉快。”

    秋無愁沒有再説話。

    潘小君卻在咳嗽。

    “你的運氣實在很好,我也不得不佩服你。”趙飛燕瞪着潘小君,如同看個死人:“你能有秋無愁這樣的朋友,你死也該知足了。”

    潘小君咳的更厲害了。

    “十天之後,他若是跑了,或是美人膝下死,或是醉死呢?”趙飛燕看着秋無愁漸漸離去的身影説。

    “十天之後,我保證他還是活的,我交給你的當然是個活人。”闌珊的月光下,傳來秋無愁的聲音。

    “好。”趙飛燕身輕如燕,一身銀衣,已飛進月色:“秋無愁這三個字的名聲,就看閣下怎麼做了。”

    潘小君還在咳嗽。

    他怔怔的望着秋無愁和趙飛燕地人,瀟灑寫意的離去身影,彷彿有些痴了,這樣的風采,這樣的氣度,應該是他平日的作風才對。

    今日怎卻淪為過街鼠、穿屋狼,人人喊打,人人要抓。

    潘小君實在是不喜歡他現在的處境,可以説是不喜歡極了。

    所以他抬起頭望着明月,想要嘆氣。

    但一股氣從嘴巴里剛要嘆出來,卻又吞了回去。

    因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件重要的事——

    蝶舞呢?——

    他偽裝“張家”的奴僕,已讓趙飛燕識破,私藏官方要犯的罪名,任誰也吃不起——

    蝶舞和張少青,會不會因此而吃上官司?

    讓潘小君覺得更重要的是,他這一走,是否便讓司徒三壞那個壞小子有機可乘?

    蝶舞會不會讓他給“偷”走了?

    他當然明白司徒三壞的三壞——

    手壞、腳壞、嘴巴壞。

    他更明白司徒三壞好像不只對東西有興趣,對女人她説好像更有興趣。

    想到這裏,潘小君忽然跳了起來。

    他想要回“郭家莊”找蝶舞,阻止司徒三壞那個壞小子。

    潘小君似乎下定了決心,所以他面對着晚風,邁開了步伐,準備大步前行。

    但是當他跨出第一步後,他的腳卻又縮了回來。

    他忽然想到了秋無愁所説的“十天”的意思——

    秋無愁以他名動武林的“刀神”名聲,替他作保,替他要到十天時間——

    秋無愁給他的十天,並不真的要他去喝酒,去滿樓紅袖招。

    而是給他十天時間,找出嫁禍者,栽贓者。

    幸好潘小君並不笨,總算想起了這件更要緊的事。

    十天?並不算長,也不算短。

    可是若是要喝死,醉死的話,那麼十天的時間可算是足夠多了。

    但是潘小君不想喝死。

    潘小君更不想讓人誤會如此,這樣的死法,對他來説太不光明瞭。

    潘小君總算還是潘小君,他總算想起了這件攸關自己生死的事。

    ***

    月色黯淡,烏雲重重。

    重重烏雲裏,更有疑雲重重。

    潘小君怔怔的看天上神秘詭譎的月色,在這種月色下,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對事件關係重大的人。

    一個比月色更神秘,更詭譎的人。

    一身瀟灑定單的湛藍色披風已隨風揚起。

    一陣晚風,他的人已隨着月光,沒進了神秘而詭譎的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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