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慧一笑道:“那麼現在你們在一起了?”
浮雲上人凌奇峰的目中射出一絲光輝道:“是的,雖已生死異途,但至少沒有任何障礙在我們中間了!”
石慧的笑容依舊,但神色間卻帶著無限羨慕道:“你們很幸福,生不同裘,死後卻能魂夢相依!”
凌奇峰很高興地道:“不錯!兩情若是久長時,並不在朝夕相依,浮生如夢,為歡能幾,只有死後的歲月是永久的,等我把依依的遺願完成後,我們很快就能聚首了!”
石慧淡淡地道:“你現在有把握能達成心願了嗎?”
凌奇峰傲然道:“當然了,現在我誰都不怕了,即使劉素客金蒲孤重新出世,我都不再放在心上,駱陳孟三家的人頭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只等我去收取而已!”
石慧一笑道:“那真該恭喜你了!”
凌奇峰興奮地道:“當年在天目山我也承你幫過一點小忙,雖然那一次沒有能成功,你我總算是故人,難得今天又能見面,你又是第一個得知我還俗入世的人,這也是一段緣法,我們好好談談,說不定我還可以給你一點好處!”
石慧一噘道:“當初我幫你暗中傳信,把那三家的人與黃老頭子一起騙到天目山去,你答應幫我殺死金蒲孤的,可是你並未踐約!”
凌奇峰笑道:“那時我能力不足,現在定然不會再使你失望,而且我今後準備從事大舉為依依復仇,還有借重你的地方,你好好地跟著我辦事,我把此身的武功都傳給你如何?”
石慧神色一動道:“真的?”
凌奇峰笑道:“自然是真的,我雖然收過一個徒弟,可是黃鶯那鬼丫頭太使我失望了,你倒是我很理想的傳人!”
石慧沉吟不語,凌奇峰又問道:“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石慧想了半天才道:“這有兩個說法!”
凌奇峰訝然問道:“怎麼會有兩個說法呢?”
石慧道:“第一個說法是我此刻無處可投,青荷山莊雖是我的故居,可是父仇未復,我無顏回到那裡去,只有到這片孤懸海中的小島來容身了!”
凌奇峰道:“天下這麼大,何必一定要到此地來?”
石慧道:“只有這個地方我才能碰上你,我幾次與金蒲孤作對,早已弄得身受天下武林人唾棄,算來只有與你還有點淵源……”
凌奇峰想想道:“這倒是說得過去,可是你怎麼會想到在此地能碰上我呢?”
石慧道:“是劉素客說的!”
凌奇峰一震道:“劉素客!他也來了嗎?”
石慧點點頭道:“是的!我就是跟他來的,剛才那番話也是他教給我的!”
凌奇峰臉色一沉道:“他又有什麼鬼花樣?”
石慧笑笑道:“你別急呀,我還有第二種說法呢!”
凌奇峰忙問道:“第二種是怎麼說?”
石慧道:“我聽說你把劉素客的萬象秘笈都學去了!”
凌奇峰點頭道:“不錯!我雖然只看了一遍,可是憑我過目不忘之能,大概都記住了,也因此我才不把劉素客放在眼中,這與你有什麼關係呢?”
石慧道:“不但與我有關,與你的性命也有關係,我第二個說法也可以說是來救你的性命,幸虧你先表示要傳我武功,否則我就讓你去送死了!”
凌奇峰哈哈一笑道:“這一定是劉素客設下什麼圈套了,他那點鬼門道現在可奈何不了我!”
石慧冷冷地道:“這可很難說,我如不告訴你劉素客在此,管保你難逃一死!”
凌奇峰傲然道:“我不信!”
石慧一笑道:“假如我對你說你這個墓碑不可能立得長久,你會怎麼樣想呢?”
凌奇峰一怔道:“為什麼不會長久呢?”
石慧道:“別人或許不會多管閒事,黃鶯把她父親的遺骨又放了進去,怎會容你如此立碑!”
凌奇峰道:“胡說,黃久新的骸骨早就被我揚散到海中去了,她要到哪兒去找!”
石慧道:“你揚骨之時,可曾包括頭頓在內?”
凌奇峰怔了一怔道:“沒有!黃久新的屍體是他老子埋葬的,根本就沒有腦袋!”
石慧笑笑道:“崇明散人將頭骨留了下來,供在山上的一個秘洞中,每年也按時設祭,藉以表示他心中的歉意,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
凌奇峰愕然造:“沒這事吧!他何必要將頭骨與屍體分開來埋葬呢?”
石慧道:“黃久新生前專好蒐羅奇珍異寶,都藏在那個秘洞中。其中有一個玉盒能將任何東西保存萬年而不朽!”
凌奇峰道:“我知道有這樣東西!”
石慧道:“這就是了,那玉盒的大小隻能容納一個頭顱,崇明散人就將他兒子的腦袋取下放在裡面,這件事你們都不知道,黃鶯前次回來拿取珠寶時,才發現了玉盒中的頭顱,連著玉盒放到墓中歸葬了……”
凌奇峰叫道:“你怎麼曉得的?”
石慧道:“我早就在這裡了,黃鶯來時我在暗中跟蹤她,親眼看見的!”
凌奇峰想想道:“劉素客也是很早就來了嗎?”
石慧搖頭道:“不!我先來,他是前兩天才到的!我在此地是為了等你,想木到先等到了他,反正我的目的只想殺死金蒲孤,你們兩人都可以幫我的忙,因此我就把黃鶯來過的事告訴他,他叫我轉告你……”
凌奇峰憤然道:“劉素客一定是在墓中設下了圈套!”
石慧搖頭道:“沒有!我敢擔保他未曾走近墓地一步!他來到此地後,盡忙著別的事!”
凌奇峰道:“那他叫你告訴我這些幹麼?”
石慧道:“我也不清楚,不過劉素客任何一件事都有特殊的用意,我想了半天,才明白這是他借刀殺人之計!”
凌奇峰一怔道:“借刀殺人?這是怎麼說呢?”
石慧道:“他是想借黃騖的刀來殺死你!”
凌奇峰叫道:“你越說越糊塗!我實在不懂!”
石慧一笑道:“黃鶯將她父母的骸骨並葬,你肯答應嗎?”
凌奇峰瞪著眼吼道:“不行!我連一方墓碑都不能允許他們的名字同列,怎能讓他們的遺骨並葬,我若是知道黃久新的腦袋在墓裡,早就把它給挖出來了!”
石慧道:“黃鶯在墓碑上刻得很明白,你怎麼不知道!”
凌奇峰用手敲敲腦袋道:“我沒想到,黃久新的屍骨是我親手楊散的,怎麼會想到還有一顆頭顱留下!”
石慧一笑道:“你一時想不到,慢慢總會想到的!”
凌奇峰道:“那當然了,我起初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一時亂了方寸,等我冷靜一下,一定會想到墓碑上的毛病!”
石慧道:“黃鶯知道你必會如此,假如她真想讓父母的遺骨合葬,一定會換個地方,不會留在這裡等你再來一次挫骨揚灰!”
凌奇峰道:“那麼她是故意如此的了?”
石慧笑笑道:“劉素客這樣想,我也是這樣想,那小妮子一定在墓裡設下了什麼厲害的埋伏!”
凌奇峰哈哈大笑道:“劉素客尚且不懼,黃鶯那小丫頭又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石慧在容道:“這可很難說,黃鶯敢把她父親唯一的遺骨留此作餌,必然是計出萬全,所以劉素客知道這件事後,也不敢輕易前來一試,就等著你來上當!”
凌奇峰道:“我還是不相信,非得打開看看,而且我本來也準備將依依的遺骨另外換個地方……”
說著將剛立好的墓碑又拔了起來,放在一邊,然後動手將砌墓的石塊一方方地拆下來,沒有多久,已經拆出一個大洞,可以看見裡面了。
穴中是一口大石棺,用蓋子蓋著,此外別無他異,凌奇峰剛想鑽進去,石慧卻拉著他道:“且慢,你不覺得這裡面有點奇怪嗎?”
凌奇峰道:“我看不出有什麼毛病!”
石慧手指地下道:“這石棺砌造得十分嚴密,風雨不透,怎麼地下會有水跡?”
凌奇峰不經意地道:“在密封的地穴中,地底的潮氣上蒸,這也是很尋常的事!”
石慧搖頭道:“不可能,這裡地勢極高,底下又是堅固的石塊,水氣怎能透上來!”
凌奇峰道:“那就是數次開闔時,留在裡面的水氣無法外洩,將地下浸潮了!”
石慧道:“此處正當向陽,日光炙烤,一點水氣也該烤乾了,因此我覺得這潮溼之處頗有疑問!”
凌奇峰也被她說動了,怔了一怔道:“依你的看法這是怎麼回事呢?”
石慧道:“我想這多半是黃鶯弄的玄虛!”
凌奇峰笑笑道:“黃鶯那丫頭鬼聰明是有一點的,但是我不相信她能玩出什麼特別的花樣!”
石慧冷冷地道:“我是為了你好,你愛信不信!”
凌奇峰大笑道:“我並非不信,而且我對這地下的水跡也感到有點不對勁,可是這並不足為俱,充其量她弄點什麼毒藥放在裡面來害我……”
石慧道:“我也是這麼想!”
凌奇峰笑道:“可是我對毒藥並不外行,尤其看過劉素客的萬象秘笈後,對於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藥都有著深切的認識,大概不會上這種當了!”
石慧道:“那你可曾看出這裡用了什麼毒?”
凌奇峰搖頭道:“沒有用毒,我經過鼻嗅膚觸的檢驗後,斷定這些水氣中並未含毒!”
石慧道:“你別太自信了,劉素客博學萬能,結果還是被人用無影之毒整了一次!”
凌奇峰笑道:’‘可是劉素客並沒有被毒死!”
石慧-然道:“隨便你吧!我只是為了借重你的力量報仇,才勸你慎重一點!”
凌奇峰微笑道:“要報仇的話,你不如投靠劉素客還靠得住一點,我想你是為了想學我的武功,才對我如此關心吧!你放心好了,我既然敢公開露面,自然已經具有相當把握,連劉素客與金蒲孤都不放在心上,還在乎一個小丫頭黃鶯嗎?”
石慧想想道:“假如不是用毒,那麼這所墓穴裡一定另有古怪,你還是慎重一點的好!”
凌奇峰點點頭道:“這倒是個好建議,姑且不論它是否有毛病,這所墓穴也沒有再存留的必要了,我乾脆先毀了它吧!”
說完雙掌虛空前推,竟把一座石砌的墓擴震得四下飛散,只剩下一口孤零零的石棺依然無損!
石慧見了不禁脫口讚道:“你的功力真深厚,居然能將劈空掌運用到如此境界!”
凌奇峰得意地大笑道:“這就是我勝過劉素客的地方,他那萬象秘笈中無所不包,可是這些助長功力的秘訣對他全無用處,白白地便宜了我!”
墓穴被拆去之後,仍是沒有什麼變化,凌奇峰又笑道:“你是過於小心了,這不是什麼都沒有嗎?”
石慧呆了一呆道:“也許你是對的,不過我認為我的顧慮絕非多餘!”
凌奇峰一笑道:“小心慎重自然是好的,不過得因人而施,假如劉素客到過此地,我自然就不敢大意了!”
石慧道:“劉素客自己不來,卻巴巴地叫我來告訴你黃鶯曾經移骨合葬的事,必然有他的用意!”
凌奇峰笑道:“劉素客是認為黃駕一定在墓中設了佈置要害我,所以才叫你來通知我,借黃鶯之手能除去我,豈不是省了他不少力!”
石慧道:“那麼你是否相信黃鶯在此地設下佈置呢?”
凌奇峰道:“沒有!她唯一的佈置是在墓碑上玩了一點小花樣!”
石慧道:“她將父親的遺骨移來此地,明知道你一定會破壞,怎會毫不設伏!”
凌奇峰笑道:“這小丫頭的鬼心眼很多,連劉素客都被她騙過了,她的目的是想嚇阻我不去毀墓,所以在墓碑上另刻了一片字跡,明白說出這是她父母的合骨墓葬,我見到了墓碑,便會懷疑到墓中一定有著厲害的佈置,不敢輕易嘗試破墓,她的目的豈非達到了!”
石慧一笑道:“你想得太簡單了,這幾個字連我都嚇不倒,怎會嚇住你呢?”
凌奇峰道:“她還有一個更深的用意,幸而有你在旁邊一激,才使我沒有上她的當!”
石慧道:“還有什麼用意?”
凌奇峰笑道:“她將黃久新的頭骨與依依葬在一起,又弄上那塊墓碑,假如你不在旁邊,我一個人發現了,首先自然是沒想墓中有了佈置,那時我可能不敢輕舉妄動,唯一的方法是徹底毀了這座墓……”
石慧道:“那又能怎麼樣呢?”
凌奇峰道:“那樣一來,黃久新與依依的遺骸混雜在一起,我永遠也無法將他們分開了!”
石慧道:“她如想這樣做,自己也可以動手,何必要等你來呢?”
凌奇峰一笑道:“她如自己這樣做了,我第一個就不會饒她,甚至於會因而變本加厲,成為一個真正的狂人,那豈不是合了劉素客的心意!”
石慧微驚道:“你會嗎?”
凌奇峰道:“劉素客的萬象秘定的確是一部邪書,我參悟的程度不及一半,卻已感到天下雖大,唯我獨尊的狂念不由自主地湧萌心頭,嚇得我不敢再往深處推究……”
石慧道:“沒這麼嚴重吧,劉素客手錄此書,他自然是參悟透了,可是他並沒有狂成那個樣子!”
凌奇峰笑笑道:“劉素客已經差不多了,而且由於他無法練武功,他始終到不了最高的境界,所以他才想找一個會武的人去看他的萬象秘笈,這就是他受了那本書上邪惡的影響…,,
石慧默然片刻才道:“你還是說說黃鶯的安排吧!”
凌奇峰道:“黃鶯在墓中沒有設下任何的安排,可是我如貿然毀墳,將黃久新與依依的遺骨雜在一起,則錯誤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一定會因悔恨而殺了自己!”
石慧笑笑道:“你會嗎?”
凌奇峰道:“假如我毀墓之後,發現墓中毫無佈置,我一定會恨死自己的!”
石慧輕輕一嘆道:“早知如此,我倒是後悔先告訴你了,不如讓你死去的好!”
凌奇峰道:“你不是為了救我才來的嗎?怎麼又希望我死了呢?”
石慧在容道:“我憎恨的對象只是一個金蒲孤,可是我並不想為了達成報復的目的而使得天下人同遭茶毒,假如你與劉素客都是那麼危險的話,我寧願你們都死掉而放棄自己的私怨!”
凌奇峰笑笑道:“你以前為劉素客所用時,怎麼不想到這一點呢?”
石慧道:“以前我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今天我看到黃鶯為了除去你這個惡人時,竟不惜用自己父母的遺骨作為釣餌,而我卻為了一己的私怨,破壞了她的計劃,實在太慚愧了!”
凌奇峰默然片刻才道:“你是個好孩子,黃鶯也是個好孩子,跟你們比起來,我該更慚愧!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是真正不明是非的人,為了依依的遺願,我行事也許會不擇手段,等我完成這樁心願後,我一定自絕於人世,但無論如何,我已明白萬象秘笈邪惡的影響,絕不會把自己變成一個喪心病狂的兇人!”
石慧不作聲了,凌奇峰又是一嘆道:“這些話你也許不相信,但你會有機會知道我說的是真話!”
說著動手掀開石棺的蓋子,卻不禁怔住了,因為石棺中滿滿地盛了一棺清水,水上飄浮著一個玉盒!
石慧道:“黃鶯拿來的就是這個玉匣,怎麼會放在水裡呢?她這是什麼意思?”
凌奇峰卻呆呆地道:“我也不明白,這畜牲把依依的遺骨移到哪裡去了?”
一面說著,一面伸手撈起玉盒,揭開盒蓋,裡面盛著一顆人頭,面目猶生,人頭旁邊卻另有一具枯乾的人頭骨,凌奇峰神色大變,怒聲喝罵道:“該死!該死!混帳的畜牲!她竟敢做出這種事!”
石慧忙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凌奇峰怒叫道:“人頭是黃久新,另一個是依依!”
石慧詫然問道:“她單把兩顆頭骨放在一起幹麼?”。
凌奇峰咬牙切齒地道:“因為我把黃久新的骸骨丟進海里,她一定也把依依的遺骨丟下海中去了!”
石慧道:“你怎麼知道的?”
凌奇峰叫道:“這還用說嗎?石棺裡注滿了海水,就是明白告訴我那兩人的遺骨都在海中!”
石慧點點頭道:“這也不錯!身體與身體在一起,頭與頭在一起,她想得很周到,用一池海水象徵他們的遺體!”
凌奇峰怒吼道:“混帳!我怎麼辦,我一直想把依依的心願完成後,與她併骨在一起……”
石慧笑道:“你也跳進海里不就行了?”
凌奇峰叫道:“放屁!我只要依依,怎能讓黃久新的賤骨跟我們在一起!”
石慧莊容道:“你也太莫明其妙了,人家本來是夫婦,理應合葬在一起!黃鶯就是怕你拆散他們,才想出這個辦法來叫你死心!”
凌奇峰臉色陰沉地道:“她以為我就沒有辦法分開他們了?”
石慧道:“除非你能下海去把孟依依的骸骨撈上來!”
凌奇峰冷冷地道:“我無法分開他們的身體,至少能分開他們的腦袋!”
說著拿起那顆人頭,石慧忙叫道:“你這有什麼用呢?他們的身體已經在一起了……”
叫聲末已,凌奇峰已經將人頭擲在地下,碎成一團!
石慧失聲驚叫道:“你這是幹什麼?”
凌奇峰捧著骷髏獰笑道:“依依在生之日是黃久新的妻子,可是隻交給他一個軀體,讓他們的屍體在海中團圓吧,我只想保有依依的這顆心就夠了!”
石慧道:“這頭骨難道不是軀體的一部分?”
凌奇峰搖頭道:“不是,心靈只是一種不具形質的思想狀態,而這種思想全發生在頭腦中,因此我保有依依的頭骨,就是保有了她的心!”
石慧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話說,凌奇峰卻得意地道:“把身體給黃久新,把頭骨歸我,這是最公平的分法,各人保有自己所得到的,我相信依依的在天之靈,一定也會同意我這做法的!”
石慧剛想開口,忽然身邊響起一個聲音道:“我不同意,奇峰,你做得太過分了!”
那聲音空靈而悠遠,聽起來似乎就在身前,卻又不知發自何方,而且聲音中又含有一種令人震慄的意味,彷彿是幽靈在地府的呻吟!
石慧的臉都嚇白了,顫聲問道:“這是誰在說話?”
凌奇峰也滿臉詫色道:“奇怪!這像是依依的聲音!”
石慧更害怕了,叫道:“孟依依,她不是死了多年了!”
凌奇峰道:“不錯,可是這的確是她的聲音,只有她會叫我奇峰!依依!莫非是你的幽靈來找我了?”
石慧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大聲叫道:“胡說!光天化日之下,幽魂怎會顯靈……”
凌奇峰卻興奮地道:“一定是她!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等了她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
石慧的牙齒嚇得格格直響,顫聲道:“你別活見鬼,鬼魂是在黑夜才出現的!”
凌奇峰卻是萬分激動,捧著手中的頭骨直吻,淚眼婆娑地道:“依依!依依!你終於跟我說話了,依依!你再說話呀…”
空冥中傳出一聲悠長的嘆息,然後低低地道:“感君心比金石堅,身寄清風來相見,可是奇峰,你太使我失望了,仿變得太多了……”
凌奇峰大聲叫道:“不!我沒有變,我還是從前的奇峰,一點都沒有變…”
空中幽幽地道:“不!你變了!從前你是何等的蕭灑,何等的溫柔,如今你整個都變了!”
凌奇峰熱淚盈眶叫道:“那是被相思煎熬的,十幾年的天人常隔,把我折磨成這個樣子的!”
空中輕嘆道:“我不是說你的外表,悠悠歲月,相思兩界,更有何人不老,我是指你的內心!”
凌奇峰叫道:“我的內心更沒有變,十幾年來,我的心一直被你佔據著……”
空中幽然嘆道:“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話,我是說你的思想性情,完全不是以前的奇峰,你的心中充滿了仇恨,變成了一個惡魔,你已經不具一點人性了!”
凌奇峰怔了一怔才道:“依依!我是在遵照你的遺言,是你要我替你報復的……”
空中一嘆道:“那是我臨死前一時的氣話,我並不真的想報復什麼人,你想我來到崇明島上就是為了躲開仇恨,哪裡會去要求報復呢!”
凌奇峰一怔道:“可是你臨終前明明要求我這樣做的,一直等我答應了你才閉上眼睛的!”
空中遲片刻才道:“是嗎?我自己都忘記了,也許我真的要求過你河是這十幾年來地下幽居,我早已把一切都淡忘了,你也把那些仇恨報復的傻事丟開了吧!跟我到地下來,這裡雖然寂寞一點,可是卻充滿了寧靜,我們可以永遠地廝守在一起……”
凌奇峰怔怔地道:“依依!真的是你在說話嗎?”
空中輕叱道:“自然是我,你連我都忘了?”
凌奇峰忙道:“沒有忘,可是我不太敢相信,地下果然是那麼美好嗎?”
空中低聲道:“是的,美極了,沒有晝夜,沒有秋冬,花永遠不凋謝,生命永不消逝,人永遠不老……”
凌奇峰愕然道:“人!地下還有人?”
空中一笑道:“我忘了,地下自然沒有人,都是人死後所化的精靈,我是習慣了說人……”
凌奇峰道:“那黃久新呢?”
空中頓了一頓道:“不知道!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他!”
凌奇峰道:“他的鬼魂沒有來找你嗎歲”
空中笑笑道:“不是每一個人死後都能化作精魂,只有靈性不渴的人,精魂才能永恆!”
凌奇峰想了一下才問道:“依依!這十幾年來,年年我都在你的墳前低訴,為什麼你到今天才回答我?”
空中又遲疑了片刻才道:“以前我的屍首未朽,幽靈被軀殼壓著,無法凝聚成形,最近才整個解脫出來……”
凌奇峰一怔道:“那麼我也要經過很久才能與你的幽靈魂會合了!”
空中笑笑道:“幽冥中的歲月是無限的,那不過是片刻的等待而已!”
凌奇峰叫道:“不行!依依,我已經等夠了,我必須立刻跟你在一起!”
空中停了片刻道:“那你必須立刻毀壞自己的軀殼,毀得很徹底,精魂才能脫飛而出,不過這是很痛苦的事,你受得了嗎?”
凌奇峰大叫道:“受得了,能夠跟你在一起,任何痛苦我都受得了,可是我要如何毀滅自己呢?”
空中似乎略作了一番沉思才道:“我來幫你吧,可是你一定要咬牙忍受著,任何肉體上的痛苦你都不能抗拒,不能開口出聲,接受那徹底的毀滅,否則神氣一散,精魂聚不攏,那就會形神俱滅!你受得了嗎?”
凌奇峰叫道:“受得了!你快出來吧!”
石慧在旁邊聽著這一段曠古未聞的人鬼之間的談話,漸漸已忘記了恐懼,而且好奇地等待著鬼魂的出現,凌奇峰自己也是一樣,緊張地瞪目凝視著。
兩個人緊張萬狀地等待著孟依依幽靈的出現,可是凝立良久,周圍卻沒有一點動靜,他們都不耐煩了,凌奇峰忍不住叫道:“依依!你怎麼還不出來?”
石慧卻指著石棺,臉上現出了無限的恐懼,因為那滿注清水的石棺中竟起了一種駭人的變動!
先是水面微起波瀾,接著從裡面伸出了一隻蒼白的纖手,手下仍是一棺清水,這隻手就無根無憑地冒出了水面!
膽子再大的人,見了這種情景,也不禁要毛骨驚然,凌奇峰與幽靈問答了很久,內心卻在半信半疑之間。
他固然希望孟依依的陰靈果然能具有神通,可以一償相思之苦,但也未曾放鬆過警覺,尤其是得知劉素客也在島上,戒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