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沉吟了一陣,道:“公子,會不會丐幫和排教,都有了他們的耳目?”
楚小楓道:“這就是幫主和教主,肯把貴幫和排教中的精銳,交給我的原因。”
王平道:“公子,這麼說來,咱們還得小心一些,應該……”
楚小楓道:“春秋筆在此時出現,使天下英雄盡集於此,給咱們一個很好的機會,只要咱們能誘使他們現身,很自然的,就把他們的首腦給逼出來了。”
王平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想總有人會認出他們的來歷。”
楚小楓道:“好!由現在開始,咱們暗中監視著那輛馬車,如是他們今夜要下手,現在已經是時間了。”
王平點點頭。
楚小楓目光銳利,忽然發現一條人影,沿著對面牆壁,緩緩向篷車摸去,不禁一皺眉頭,正想喝令王平行動,篷車的周圍也有了動靜。
兩個人,陡然站了起來。
楚小楓看的很滿意,也很高興,這些人,不但耳目靈敏,而且,個個都很負責任,夜色太暗,楚小楓看不清楚那站起的是什麼人?
王平也看到了,低聲道:“公子,咱們要不要出手?”
楚小楓道:“全心戒備,該出手時,我會招呼你。”
王平不再多言。
只聽一冷冷的聲音喝道:“什麼人,三更半夜的,鬼鬼崇崇跑這裡偷東西啊!”
那聲音出自成中嶽的口中,聲音很大,不但楚小楓聽得很清楚,想來白眉大師和胡逢春,也該聽得很清楚了。
成中嶽的聲音在篷車前面七八尺處,但那站起的兩個人,卻在篷車後面。
但見人影閃動,跨院中奔出來兩個人,迅快的到了篷車前面。
一個身軀高大,光頭長髯,約略一眼,已認出是白眉大師,另一個長衫瘦軀,不用問,自然是胡逢春了,
胡逢春高聲說道:“真有這樣大膽的賊人?好叫老夫佩服。”
成中嶽由暗影中迎了出來,道:“驚動大師和胡老英雄,好叫在下不安。”
胡逢春道:“這不也是你們甘願在這座客棧的用心麼?”
成中嶽道:“託福,託福。”
白眉大師道:“賊人在哪裡?”
成中嶽道:“隱在對面廊下暗影中。”
胡逢春望了篷車一眼低聲道:“這篷車裡面是……”
成中嶽道:“女眷,過一天,咱們給胡老英雄引見一下。”
胡逢春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用了。”
白眉大師冷冷喝道:“膽大淫賊,還不給我滾出來。”口中喝叫,兩道目光,卻冷冷的射向對面屋簷之下。
他目力過人,在成中嶽點出了方位之後,已經隱隱約約看到了隱在暗中的人影。
忽然間綠芒一閃,由對面廊簷下飛了出來,直向白眉大師等停身之處射來。
成中嶽已得指點,在白眉大師等面前,儘量收斂鋒芒,自是急急的閃避開去。
胡逢春道:“閃開。”呼的一聲,跳開八尺。
白眉大師正準備用手去接,聞聲停了下來,閃向一邊,綠芒擊在了磚牆上,但聞蓬然一聲,爆裂出一團火花。
白眉大師怒聲道:“陰磷雷火彈,好毒辣的手段。”
但見綠芒閃動,三彈並出,擊向篷車,忽然間,三點寒星飛出,在半途撞上了綠芒,三聲爆響,半空中,飛起三團火花。
是白眉大師,揮手打出三顆檀木佛珠。
兩條人影,由對面廊下暗影中飛了出來,一借腳,騰身而起,飛上屋面。
白眉大師袍袖一拂,人如一頭巨鳥直飛而起,躍向對面屋角。
胡逢春緊隨著飛身而起,追了上去,叫道:“大師留步。”
白眉大師人到屋面之上,那兩條人影,已到三丈開外。
胡逢春隨後而至,低聲道:“大師,他們手中有陰磷雷火彈,不宜苦追,讓他們去吧!”
白眉大師心中對那陰磷雷火彈,也有幾分忌彈,搖搖頭,道:“真想不到啊!在老衲眼皮下面,真的還會鬧賊。”
胡逢春道:“走!咱們先回去歇著,明天咱們要好好了解一下,這篷車中坐的是什麼樣子人物,”
白眉大師揚揚兩道白眉,道:“說的也是,很多人保護那輛篷車,似乎是他們知道會遇襲一樣。”
胡逢春道:“也不像是為了採花而來。”
白眉大師道:“哦!不是採花,他們摸來此地的用心何在?”
胡逢春沉吟了一陣,道:“他們好像是專為殺人而來。”
白眉大師點點頭,道:“嗯!他們要殺的是什麼人?”
胡逢春道:“這就是咱們要查明那車中是誰的原因了。”
白眉大師道:“好!天亮之後,咱們先見見那車中人,再問明內情。”
胡逢春點點頭,兩個人聯袂而下,直回跨院。
楚小楓這番安排,就是有意的把這件事情,和江湖扯上關係,如若能把少林高僧和胡逢春拖入這個漩渦中,就會引起江湖上的注意。
他並不是想藉少林僧侶的武功,保護篷車的安全,只是想引起武林同道的注意。
計劃中,楚小楓把自己置身事外,以便於從旁觀察,控制全局。
自然,如是遇上了太強大的敵人,必須楚小楓親身臨敵時,楚小楓亦必會親自出手。
這一套計劃最大的用心,就是借重幾個江湖上有聲望的人,逐漸發現江湖上的危急,揭穿那一個神秘組合。
所以,楚小楓和王平,一直注意著事態的發展,但卻一直沒有出手干預,兩個人也一直未露出本色。
第二天,天亮之後,胡逢春和白眉大師立刻找到了成中嶽。
巧的是楚小楓和王平,也及時趕到。
胡逢春邀了成中嶽、楚小楓,在一間雅廳內共進早餐,早餐很豐盛,有魚有肉。
白眉大師不食葷腥,獨自叫了一碗素面。
雅廳內只有四個人,楚小楓、成中嶽、胡逢春和白眉大師。
王平沒有跟著進來,他被留在雅廳門外。
胡逢春一直讓幾個進食,等幾個人都吃好了,才笑一笑道:“楚老弟,店裡昨夜鬧賊,你可知道?”
楚小楓道:“聽到呼喝之聲,只是未來得及趕出來。”
胡逢春點點頭,目光轉到成中嶽的身上,道:“成兄,昨夜之事,他們是衝著你們來的?”
成中嶽道:“是。”
胡逢春道:“為什麼?”
成中嶽道:“唉!還不是為了車中之人。”
胡逢春道:“成老弟,車中究竟坐著什麼人?”
成中嶽道:“幾個女眷。”
胡逢春哈哈一笑,道:“幾個女眷,那一定是很有身份的人了?”
成中嶽道:“談不上身份,不過,她們都很年輕,而且,她們還有幾分姿色。”
胡逢春道:“這麼說來,他們是為女色而來?”
成中嶽道:“大概是吧!”
胡逢春笑一笑道:“成兄,你們來自何處?看樣子,你們好像也是一個門戶。”
成中嶽道:“本來咱們也是一個小門派……”
胡逢春接道:“一個小門派?”
成中嶽道:“是,小門派,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
胡逢春道:“小門派,也該有一個名稱吧?”
成中嶽道:“迎月門。”
胡逢春道:“迎月門,怎麼老夫從來沒有聽過有這麼一個門戶?”
成中嶽道:“小門戶嘛!”
胡逢春道:“但迎月二字,卻是大大的有名,無極門,就在迎月山莊之中。”
當時,楚小楓借用迎月山莊,只想到不求忘本,但卻沒有想到,迎月二字,在江湖上的聲名,這兩個字,實在是用的有欠思考。
幸好,胡逢春未再追問下去。
白眉大帥接了口,道:“無極門這一場大變,聽說只有兩三個門下的弟子逃了出來,不知他們逃往何處,什麼人下的毒手。”
成中嶽道:“聽說逃出來的,都被丐幫收容去了,至於下手的人,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查出一個名堂出來。”
白眉大師道:“聽說,那是很神秘的組合,希望春秋筆,能把他公佈出來,昭告天下英雄。”
胡逢春道:“春秋筆,無所不能,也許這一次,就會把那個神秘組合給揭穿了。”
白眉大師道:“但願如此。”
胡逢春目光轉到成中嶽的身上,道:“看來,你們這迎月門中的人手不少?”
成中嶽道:“不多啊!”
胡逢春道:“你們這一行,至少有十幾個人吧?”
成中嶽道:“是的,是有十幾個人,這是我們全門中所有的精銳。”
胡逢春道:“這麼說來,你們是全數出動了。”
成中嶽道:“雖非全數,但已到了十之七八了。”
胡逢春道:“哦!你們這次大部出動,定然有什麼目的了?”
成中嶽道:“咱們是要去找一個安身之地,準備把門戶,遷入泰山深處了。”
胡逢春道:“你們不是來看春秋筆的麼?”
成中嶽道:“我們是小門戶,但卻也希望能有一天,出人頭地,所以,我們這一代練武很勤,自信也都有一點成就、不過,這一次,趕上了春秋筆的事,大夥兒一計議,希望也跟著去看一次熱鬧,長長見識。”
胡逢春點點頭,道:“是這麼回事。”
白眉大師道:“你們的掌門人,在不在此地?”
成中嶽道:“他沒有來。”
白眉大師道:“那你是領隊了?”
成中嶽道:“臨時領隊。”
白眉大師道:“你們為什麼要遷入泰山群峰之中,不在原地住下去?”
成中嶽道:“因為,敝掌門人,看我們這一代還有點出息,準備遷入深山之中,好好下一番工夫,練好武功,準備十年後一鳴驚人。”
胡逢春道:“好志氣。”
白眉大師道:“那些人的來路,你們清楚麼?”
成中嶽道:“我們初履江湖,見識不多,瞧不出他們的來路,不過,咱們也感覺車中的女眷,給我們帶來了麻煩,所以,一路上都很小心。”
胡逢春目光突然轉到楚小楓的臉上,微微一笑,道:“楚老弟,你聽過這位成兄的話了?”
楚小楓道:“聽過了。”
胡逢春道:“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楚小楓道:“在下的看法麼?事情不會如此的單純。”
胡逢春道:“願聞其詳。”
楚小楓道:“在下覺著,昨夜來犯之人,不可能只是為了一個色字。”
胡逢春道:“嗯!小小年紀,見解頗合吾意。”
楚小楓道:“在下想來,不外兩種原因,一是殺人滅口……”
白眉大師呆了一呆,接道:“殺人滅口,為什麼?”
楚小楓道:“為什麼?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胡逢春道:“還有一個可能是……”。
楚小楓道:“他們要搶到或是要毀了一件什麼東西。”
胡逢春道:“嗯!有道理。”目光一掠在成中嶽道:“成兄,說實話,你們帶的什麼東西。”
成中嶽不瞭解楚小楓的用心何在,不禁一皺眉頭,道:“真的沒有帶什麼!”
胡逢春道:“那麼車中的人呢?”
成中嶽道:“是女人。”
胡逢春道:“我知道是女人,是什麼樣子的女人呢?”
成中嶽道:“很年輕的女人。”
胡逢春臉色一變,似要發作,但卻又勉強忍了下去。
楚小楓低聲道:“胡前輩,他也許有難言之隱,要不要晚輩問他幾句?”
胡逢春道:“好,楚老弟,你問吧!”
楚小楓輕輕咳了一聲,道:“這位,你有口不能暢所欲言,必有苦衷,在下可以替你說出來,說的對了,你點點頭,如是說錯了,你可以搖搖頭。”
成中嶽點點頭。
楚小楓道:“你們車中那位女子,是很重要的一個人,你們才動員了那麼多人保護她,對不?”
成中嶽點點頭。
楚小楓道:“這位大師和胡前輩,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俠義人物,你們跟著他們走,是不是有借重他們保護之意?”
成中嶽又點點頭。
楚小楓一面打出暗話,一面問道:“那車中女人可是要到映日崖的?”
成中嶽又點點頭。
胡逢春忍不住,接道:“她去幹什麼?”
成中嶽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楚小楓道:“你不便說,可是因為你對人有了承諾?”
成中嶽又點點頭。
楚小楓道:“其實,你很想告訴我們,只因答應了別人,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所以,心中雖急,卻無法說明。”
成中嶽連連點頭,事實上,成中嶽根本就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楚小楓回顧了胡逢春一眼,道:“胡前輩,這件事,只怕有些麻煩了。”
胡逢春道:“什麼麻煩?”
楚小楓道:“照晚輩的猜想,間了這幾句話,似乎是很對路,再問下去,很可能問出真實情形,咱們不明內情時,可以不理,一旦問明白了,是不是要管下去?”
白眉大師道:“那要看什麼事了。”
楚小楓道:“自然是插手保護那車中人的安全了。”
白眉大師道:“如若她應該保護,咱們自然要保護她。”
胡逢春道:“至少,咱們要先明白,為什麼要保護她?”
楚小楓沉吟了一陣,道:“據在下的想法,咱們目下倒不宜逼問什麼。”
胡逢春道:“這是什麼話,楚老弟,難道咱們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要我們糊糊塗塗的保護她?”
楚小楓道:“胡前輩,這位仁兄,既然不能作主,問他什麼,也是白問。”
胡逢春道:“哦!”
楚小楓道:“他不肯說固是可能,但最可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內情。”
胡逢春點點頭,道:“這倒也有理。”
楚小楓道:“胡前輩,他們敢和你胡大俠和大師走在一起,借重兩位的聲望,以保平安,是原因之一,但他們敢面對兩位,足證明他們內心之中,並無什麼。”
胡逢春道:“楚老弟,照你的意思,那就是說,不用多問他們了?”
楚小楓道:“在下正是此意。”
白眉大師道:“胡兄,這位楚檀越說得很對,就算他們有什麼隱秘,不肯說出來,也是一樣不知道。”
楚小楓道:“問題是,咱們要不要插手管這件事,”
白眉大師道:“自然要插手,咱們總不能眼看著,有人追殺他們,而置之不理。”
胡逢春目光轉到成中嶽的臉上,道:“你運氣不錯,不過,一個人的運氣,不能夠第一次都很好。”
成中嶽道:“至少,在下這一次的運氣還不錯。”
胡逢春道:“運氣不可持久,重要的是要守信、講理。”
成中嶽道:“在下謹記指教。”
胡逢春聽得很高興,這一高興,很多享,都可以馬虎一下,不予追問了。
楚小楓低聲道:“胡前輩,請他先退席,晚輩有下情奉告。”
胡逢春笑一笑,道:“你也該去準備一下,咱們很快就要起程了。”
成中嶽站起身子,一抱拳,退了出去。
胡逢春道:“楚老弟,說說看,你有些什麼下情?”
楚小楓道:“在下覺著,他們可能準備把車中人帶上映日崖。”
胡逢春道:“嗯!可是為什麼呢?”
楚小楓道:“他們會不會是春秋筆找來的證人?”
胡逢春道:“這個,倒是大有可能。”
白眉大師道:“對!一定是春秋筆找來的證人,咱們一定得要好好的保護他們。”
胡逢春道:“大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算篷車中,不是春秋筆找的證人,咱們也該助他們一臂之力。”
白眉大師道:“不錯,他們如真敢在這多武林人物面前殺人,決不會是什麼好人。”
胡逢春回顧了楚小楓一眼,道:“楚老弟,這件事,你既然知道了,到時候也該出來幫個忙了。”
楚小楓笑道:“晚輩雖然也練過幾天武功,但這點身手,只怕是很難幫得上諸位的大忙,”
胡逢春道:“幫不上大忙,幫個小忙也行,至少可以站在一邊,呼喝幾聲。”
楚小楓道:“對!笨鳥先飛,打旗的先上,到時,我一定在現場就是。”
胡逢春哈哈一笑,道:“成!你只要有這樣的想法,說不定十年二十年後,你也能達到老夫這地位。”
楚小楓微微一笑,道:“晚輩如何能和前輩相比,只怕難有這等造化。”
胡逢春臉上泛起了微微笑意,那是一種愉快的微笑。
楚小楓那兩句恭維之詞,使得胡逢春大為開心,內心中對楚小楓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白眉大師道:“好,就這樣決定,幸好老衲這一次,帶了十二羅漢同來,人手上,不虞缺少,老衲倒要看,江湖上有誰能在老衲的保護之下,出手殺人。”
胡逢春道:“也許他們已知大師在此,不會再來了。”
幾句話,說得白眉大師也笑了起來,笑聲中,三個人離開了酒樓。”
原來,胡逢春這個人,也很會替人戴高帽子。
高帽子,似乎是人人喜歡,連白眉大師這等佛門高人,也有些大感受用。
篷車離開了白茅集,大道上,人、馬絡繹不絕。
胡逢春說的不錯,去看春秋筆的人,大部分都是步行,以示敬重,連騎馬的人都不多,坐車的絕無僅有,只有成中嶽等這一輛。
所以,這輛篷車就顯得特別的顯眼,正午時分,白眉大師等一行到了一座小集鎮。
說是集鎮,倒不如說是一座村落,全鎮也不過是十幾戶人家,臨近官道的一家,打開了院牆,開了一座小飯鋪。
大概是這幾天,過往的客人很多,而且,又都是肯花錢的江湖人,這家小飯鋪,又在門前搭了一個草棚,這草棚卻搭得相當大,擺了十六八張桌子。
但現在,仍然坐滿了人,店裡的人手也很多,不少中年婦人在廚下做菜,想來是村中人過來幫忙的。
大饅頭、大鍋菜,煮好的大鍋面,烙好的蔥油餅,吃起來,卻是很快,自然,有時間,也可以叫幾個炒菜,但也是炒蛋、炒肉之類。
白眉大師在江湖上,確然是很有身份,也有不少人認識他。
一進飯棚,立刻有不少人站了起來讓坐。
十二羅漢擠了一桌,和尚不吃葷,簡單得多,叫了一些饅頭,油餅,大吃起來。
白眉大師、胡逢春、楚小楓坐了一張小桌子,後面的人,不停的行人飯棚,見到了空位就擠了上去,但白眉大師這一桌,明明空了一個位置,但卻沒有人過來坐。
顯然,這白眉大師,在江湖上,確有相當的地位。
成中嶽等一行人連位置也沒有。
事實上,就算有位置,他們也不會坐,他們只是派兩個人,進入棚中,要了一些食用之物,然後,就退了出去。
雖然在進食之中,仍然有人分佈在那馬車的四周,對一輛篷車,如此保護,已然引起所有在場人的注意,眼看著把吃喝之物,送入了車中,那是顯然說明了,車中坐的是人。
胡逢春低聲道:“大師,這些人看來,倒是謹慎、稱職得很。”
白眉大師道:“不錯,不錯,只看他們保護這輛篷車的小心謹慎,就叫人十分欣賞了。”
楚小楓道:“人必自助,才得人助,他們這樣的小心謹慎,所以才遇上了大師這樣的人。”
白眉大師笑一笑道:“不錯,不錯。”
說話之間,忽然傳來了一輛馬蹄之聲,四匹快馬,如飛而來。
馬到篷車前面,忽然一揚右手,一點黑芒,直飛過去。
成中嶽等一行人,一直在戒備之中,見那人手一揚。立時霍然而起,他坐在大道旁邊,正在吃著一塊油餅,右手一揚,油餅飛了出去,撞在了那團黑影之上,轟然一聲。
爆出了一團火花。
四個騎馬人,打出了四枚火彈子,但卻都被七虎、四英手中的殘餅、饅頭,飛過來截在空中。
他們擲出的饅頭、油餅,不但很難,而且力道相當的強大,使那四枚磷火彈在突然發難之下,竟然沒有一枚擊中篷車。
成中嶽目光轉動,檢點人數,沒有傷亡,才暗中籲一口氣。
這是很精彩的一場好戲,也表現出了這一群保護篷車,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都有副好身手。
飯棚中的人,大都站了起來,但卻沒有人追出飯棚。
原來,那四匹馬去勢奇快,一眨眼間,人已走得不見了。
似乎是心中都明白,就算追出來,也追不上。
官道上燃燒著幾團碧火。
飯棚內有不少識貨的人,立刻叫道:“陰磷雷火彈。”
很厲害的陰磷雷火彈。
殘餅、饅頭,撞爆了火彈之後,竟然被一團綠火包圍起來,熊熊的燃燒著。
如若這等陰磷火彈,擊中了人身之後,如此燃燒,揮之不去。實在是暗器中最惡毒之物。
白眉大師滿臉怒色的行了出來,道:“可惡匪徒,競敢在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如此肆無忌憚的放手傷人,實在叫人氣忿。”
胡逢春緊隨在白眉大師身後,道:“他們已志在必得,連這等江湖上大忌之事,也不放在心上了。”
楚小楓道:“這麼看來,那篷車中的人,實在很重要。”
白眉大師點點頭,道:“他們兩度施襲,用的都是陰磷雷火彈,大有置那車中人於死地的用心,所以,咱們應該全力保護那輛篷車。”
這老和尚是屬於明快那一類型的人,說幹就幹,立刻召來了十二羅漢,道:“由此刻起,你們分批保護這輛篷車。”
一個灰衣僧人低聲道:“師伯,那篷車中坐的什麼人?”
這一問,倒是把白眉大師給問住了,他實在不知道車中坐的什麼人?當下一皺眉頭,道:“不用管什麼人,反正車中人很重要,你小心保護他就是。”
灰衣和尚應了一聲,道:“師怕,他們一行人數不少,看樣子都是保護篷車的人,要不要先過去和他們說明一下?”
白眉大師道:“這倒很需要,你去和他們的頭兒說明一下。”
這灰衣僧人,似是十二羅漢之首,點點頭轉身行了過去,雙掌合十,道:“那一位施主執事?”
成中嶽抱拳,道:“在下領隊,大師有何吩咐?”
灰衣僧人道:“貧僧志堅,奉命保護篷車,施主意下如何?”
成中嶽道:“在下等十分感激。”
志堅大師道:“感激倒是不用,只要施主不反對就行了。”
成中嶽道:“大師言重了。”
志堅大師微微一笑道:“咱們之間,必須有一個安排之法。施主帶來的屬下不少,如是貧僧派人來,只怕會生出人多擁擠之弊。”
成中嶽道:“不錯,這得好好計劃一番。”
志堅大師既是十二羅漢之首,而且,也是一位很有江湖經驗的人,提出了一個辦法。
成中嶽感覺這辦法,相當適用,立刻採納。
經過了一番風險之後,顯然立刻引起了場中大部分江湖同道的注目。
有些人,故意的慢了下來,走在篷車的前後,希望看到一場熱鬧。
楚小楓對自己設計的篷車,雖然充滿著信心,但亦擔心著情況會有突然轉變。
日落西山的時刻,篷車行到了一條狹長的山路上,兩面都是峭壁。
楚小楓看了形勢一眼心中暗道:“如若他們硬行動手,這倒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但楚小楓並不很擔心對方的攔截。
因為這一行的人數很多,長長一行,不下百名。
在這樣多江湖人面前,再大膽的匪徒,也會有很多的顧忌。
這時,篷車還行在峭壁夾持的山道中間。
在篷車的前面,至少有五十個人。
但白眉大師、胡逢春、楚小楓等都走在篷車的後面。
絕沒有人會想到,在這麼多武林人物前面,會出現截擊篷車的人。
但忽然後面,前面山壁上滾落下兩塊巨大的山石。
重過數千斤的巨石,由兩側峭壁上滾動下來,重量加上速度,變成了一種人力難以抗拒的奇大力量,所有的人,紛紛讓開。
穀道中人數雖然很多,但個個身手靈活,飛騰,躍避,竟是無人受傷。
白眉大師兩道白眉聳動,臉上怒意泛生,冷冷說道:“好大的膽子,他們竟敢對這多江湖同道攻擊,志堅,分出六個人,攀登兩面山壁。”
志堅大師應了一聲,六個少林憎,分向峭壁爬去,每面三人。
楚小楓低聲道:“胡前輩,蛇無頭不行,烏無翅不飛,這麼多人,一片混亂,老前輩何不挺身而出,招呼一聲,使他們合於一處,把力量集中起來。”
胡逢春心生猶豫。他不相信自己,能有這麼大的聲望,使這麼多武林人物,能夠聽命於他。
幸好白眉大師接道:“胡檀越,當仁不讓,你該出面了,老衲絕對支持你。”
白眉大師支持,情勢完全不同,胡逢春突然一提氣,高聲道:“諸位靜靜。”
原來,這時,還有不少人的商討,叫囂,嚷成一片。
胡逢春的喝叫聲,發生了極大的效用,那叫鬧聲,立刻停了下來。
胡逢春對成中嶽一揮手,道:“借用篷車。”
呼的一聲,飛上了車頂接道:“諸位聽著,春秋筆秉至誠大公,寫出武林中這些年的陰暗是非,江湖道上,無不敬仰,想不到竟有人在途中攔截觀賞春秋筆出現的人。
楚小楓示意王平。
王平高聲說道:“胡大俠說的不錯,這是大背江湖規矩的事,便是那兩塊滾落下的巨石,就存心傷咱們。”
陳橫接著說道:“是啊!幸好在場的人,都會兩下子,如是不會武功的人,單是那兩塊大石,至少要使七八個人死亡,傷者就難以數計了。”
王平道:“看這情形,對方決不是單獨數人的行為,必然是一個龐大的組合,才敢這麼膽大妄為,不把咱們放在眼中,所以,咱們最好也能推舉一個人出來,領導咱們,才能和他們對抗。”
這番話,激動群情,立時有數十人附和,說道:“對!咱們要推一個領頭的人,才能號令統一,進退有序。”
人群中有人叫道:“白眉大師聲望最隆,咱們就推他為首吧!”
王平道:“諸位,白眉大師雖然當之無愧,但他是出家人,心中慈悲之念太重,對這等頑強敵人,下不得毒手,在下之意,應該推舉廬州胡大俠,出面領頭才是。”
陳橫又大叫道:“胡大俠和白眉大師,一路同行,友情深重,哪個人都是一樣。”
山道上,立刻爆出一片掌聲,叫嚷聲,道:“對,咱們擁戴胡大俠就是。”
胡逢春哈哈一笑,道:“好!諸位盛情,老朽卻之不恭,不過,我只能答應作臨時領頭,等一到映日崖,我就算退了位。”
楚小楓心中暗道:看來這胡逢春,也是好名之人。
但見胡逢春舉手互擊三掌,山道中突然靜了下來。
胡逢春抱拳行了一個羅圈揖,道:“諸位對老朽的厚愛,逢春十分感激,江湖無老少,達者為尊,我想諸位之中,定然有不少異人、奇士,不喜虛名,老朽既被諸位抬了出來,只好厚顏承擔,還望大家多多捧場。”
語聲一頓,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高聲接道:“春秋筆出現映日崖,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盛事,天下英雄,雲集於此,無非都是想一睹春秋筆的對近年江湖中的善惡批判,但想不到的是,竟然會有人在途中向咱們施襲……”
抬頭望了一下正在向兩面峭壁攀登的少林高僧,接道:“白眉大師帶來了少林寺十二羅漢,再加上諸位之力,不論來的是什麼人物,咱們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這時,突然有一個粗壯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胡大俠,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們敢在這麼多高手之下,出手施襲,想來,如非有很充分的準備,就是有很大的仗恃,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胡逢春縱目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身軀高大,虎背熊腰,一臉短髭,手中執著一棍熟銅棍,看重量決不在少林僧侶的禪仗之下。
點點頭,道:“朋友說得不錯,請教大名。”
那大漢道:“在下革州武承松。”
胡逢春道:“武兄請這邊來,只怕一旦有事,要多偏勞武兄了。”
武承松大步行了過來,一面說道:“只要用到掩武某之處,俺決不推辭。”
這時,另有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胡少俠,如若在下的看法不錯,好像是他們的用心,在對付這一輛篷車。”
此言一出,全場中立刻引起了一片竊竊私議之聲。
楚小楓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乾枯瘦小,剛好和武承松形成鮮明的對比。
胡逢春輕輕籲一口氣,道:“這位兄臺說得不錯,看樣子他們是衝著這輛篷車來的。”
楚小楓心頭震動了一下,忖道:胡逢春竟是這麼一個見風轉舵的人。心中念轉,一面示意王平接口。
王平忽然高聲說道:“胡大俠,這位兄臺的話就不對了。”
胡逢春道:“你閣下的意思是……”
王平道:“咱們把你推舉出來,主持大局,希望你胡大俠,擁有全權,如是你一言,我一語,鬧得意見紛紛,咱們推舉你胡大俠主持其事,豈不是變成了一個傀儡了。”
這幾句話說得很重,也提到了胡逢春的痛處,皺皺眉頭,胡逢春道:“這倒也是。”
這時,那枯瘦之人,突然快步行了過來,道:“胡大俠,到映日崖的人,大都步行,至多騎馬,我不知車中人什麼身份,但他們坐車而行,第一,就表現出了對春秋筆的不敬。”
王平道:“就算是如此,咱們也不能看著他們被人劫殺呀枯瘦人冷笑一聲,道:“你朋友的意思,咱們應該保護他們了。”
王平道:“見義勇為,俠義本色,那有什麼不對。”
枯瘦人笑一笑,道:“這倒也是,不過,至少應該使咱們見見篷車中的人,是個什麼樣子?什麼身份?值不值得大家保護?”
這人明退暗進,幾句話確是擊中了要害。
一時間,全場呼應,道:“對,咱們先看篷車中人。”
車中人,本就有點神秘,這輛篷車又很特別,更引起人的好奇,一經那枯瘦人挑起群豪情緒,立刻形成一股浪潮。
胡逢春久走江湖,一看這場面,心中已明白,決不是幾句話可以壓下去了。
回頭望去,只見楚小楓就站在身側,立時低問道:“楚老弟,你看看,現在的情勢應該如何?”
楚小楓道:“眾怒難犯,最好讓他們見見篷車中人。”
胡逢春道:“老夫也是這麼想。”當下提高了聲音,道:“諸位稍安勿燥,老夫自有仲裁。”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很高,場中之人,大都聽到。
喧鬧之聲,突然停了下來。
胡逢春目光轉到成中嶽的身上,道:“成兄,這情形你看到了。”
成中嶽道:“看到了,胡大俠準備如何處置這件事。”
胡逢春高聲道:“車中坐的是女眷麼。”
成中嶽道:“是。”
胡逢春道:“能不能叫她們露個面,”
成中嶽早已得到楚小楓的暗示,點點頭道:“胡大俠的吩咐,在下自然遵命。”
胡逢春飛躍而下,道:“好,識時務者為俊傑,真金不怕火,你要她們出來吧!”
楚小楓已暗中下令,要成方、華圓,由暗中摸了過去,釘在那枯瘦人的身側。
楚小楓卻行到了胡逢春的身邊,道:“胡大俠,如若女眷現了身,萬一遇上什麼變化,咱們只怕措手不及,最好能準備一下。”
胡逢春道:“我會小心。”
篷車的門開了,綠荷、黃梅齊齊探出了半個身子。
那枯瘦人擠在篷車前面,綠荷、黃梅一露面,立刻一抬右手。
成方就站在他的身側,他右手一抬時,立刻搗出一拳,這一拳,使他的準頭一偏。
一蓬銀芒,疾射而出,準頭取偏,使得一筒毒針,偏向一側,慘叫聲中,立刻有六七個人倒了下去,這些人倒下去之後,立刻臉色發青。
好厲害的毒針,果然是見血封喉,立刻致命。
綠荷、黃梅迅速退入車中,關上了車門。
圍在篷車四周的人,驚叫著向後退去。
成方大聲喝道:“兇手!”一把抓住那枯瘦之人。
成中嶽帶著七虎、四英,分站在篷車四周,黃一虎站在車前,控制著馬匹,以防備馬匹受驚。
成方一撞之勢,使那枯瘦人手中針筒一偏,一排毒針,射向馬頭,成中嶽是最危險的一個,毒針掠面而過。
站在成中嶽身後的幾個人,卻作了替死鬼,驚喝聲中,倒了下去。
胡逢春究竟是老江湖了,也早已對那枯瘦人有了懷疑,所以,一直在注意著他。
看他由袖中取出了針筒,喝令已來不及。
枯瘦人的動作相當快,針筒才現,毒針已經飛射而出。
幸好成方早已戒備,才及時一拳撞斜了針筒。
枯瘦人回手一掌,劈向成方。
成方舉手封架,還了一掌。
胡逢春突然飛身而至,一把抓去,口中厲聲喝道:“好啊!原來你是別有用心。”
站在周圍的人,疾向四周退去,空出一片圓圓的空地。
成方和那枯瘦人對拆了兩招,向後退開。
自然,這是楚小楓的令諭。
他們隱身暗中的人手,已經不多,楚小楓希望儘量能保持身份的隱秘。
所以,成方退開之後,立時一轉身,穿入了人群之中不見。
枯瘦人回手擋開胡逢春一掌,冷冷說道:“胡大俠,你本是江湖上很受人敬重的人,為什麼要淌這渾水?”
胡逢春道:“這種事,叫老夫遇上了,怎能不管,何況,老夫已經被他們推作頭兒了。”
口中說話,雙手的攻勢,並未停息,攻勢反而愈來愈快速了。
那枯瘦人手底並不含糊,胡逢春攻勢雖然猛烈,但他卻應付自如,而且,守中有攻。
眨眼之間,兩個人已經對拆了二十餘招。
胡逢春出手二十餘招,仍然未能制服敵手,心中暗暗震動,忖道:“這小子名不見經傳,竟然是如此的難纏、不知是什麼來路。”
只聽那枯瘦人冷冷說道:“胡逢春,沒有人會真的幫助你,我已經給足了你的面子,你要再不知足,別怪我要下毒手了。”
這幾句話,正是胡逢春心中的疑慮,他心中明白,真正能支持他的,可能只有白眉大師一個,和他帶來的十二羅漢。
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算他想罷手,也有些不方便停下來了。
只好硬著頭皮撐下去,道:“我胡某人,既然被大家推舉了出來,就該有一個交代,不管有沒有人支持我,我該管的事,絕不能放手。”拳法一變,攻勢更見凌厲。
這是他壓箱底的本領,苦練了四十餘年的破山拳。
但聞拳風呼呼,威力強猛異常,枯瘦人掌法一變,施出了一套陰柔的掌法。
只見他雙掌飄忽,竟然把那股強烈的拳勢,完全化解於無形之中。
這時,四周圍觀的人,已經完全靜了下來,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胡逢春的破山拳,固然是威猛凌厲,但那枯瘦人的陰柔掌法,更是令人心頭驚駭。
白眉大師緩緩擠過人群,到了前面。
楚小楓也發覺了那枯瘦人不好對付,胡逢春遇上了棘手的強敵。
那武承鬆手持銅棍,看兩人打得十分激烈,心中雖然想幫忙,但卻不知如何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