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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向心毒露狹路逢仇

    拘魄索宋天鐸見谷寒香快要跌倒,不由悚然一驚,情不自禁地閃身向前,伸手扶去,但見谷寒香雙肩一晃,倏地橫飄數尺,立定身形,冷冷問道:“巴天義人在何處?”

    拘魄索宋天鐸暗感到背脊一寒,垂首道:“他被陰手一魔的手下弄進洞內來了。”

    谷寒香突然玉容一沉,陰森森一陣冷笑,道:“這‘向心露’不知有無效應,我想命你首先服用,你的意下如何?”

    拘魄索宋天鐸渾身一震,躬身道:“在下乃是胡盟主的屬下,決不敢對夫人稍存異心。”

    谷寒香嘿嘿地冷笑道:“你也知道念舊?巴天義與你是生死之交,你怎能見危不救?”

    拘魄索宋天鐸暗暗直冒冷汗,俯首道:“自今以後,屬下再不敢貪生惜命。”

    谷寒香暗暗一嘆,忖道:“仰仗這種奴才坯子,怎能報大哥的血海冤仇?”思忖之際,不禁悲從中來,兩滴熱淚,奪眶而下。

    拘魄索宋天鐸俯首無言,心中卻在思念她方才突然栽倒的事,原來谷寒香日間飲下那杯藥酒後,雖然先聲奪人,鎮住了陰手一魔,得以安然離去,但那劇毒浸入臟腑,並未能全部煉化,她久戰之餘,心神一弛,竟為毒力所乘。

    忽聽谷寒香冷聲說道:“這洞內燈籠甚多,你快去點亮,小心在意,不要觸動了機關。”

    拘魄索宋天鐸應喏一聲,舉步往內洞奔去,谷寒香微一沉吟,接著走到鍾一豪臥倒之處,蹲下身子解開他被點住的穴道。

    只見鍾一豪吐出一口悠悠長氣,雙目緩緩張開,軟弱無力的朝谷寒香望去,目光之內,流露出一片感激之色。

    谷寒香輕嘆一聲,道:“你已服下‘萬花宮’的保命神丹,性命可保無虞,‘陰風掌’須以純陽內功治療,我無法相助於你,你自行運功,五六日後,想來即可痊癒。”

    鍾一豪口齒一動,欲言又止,接著微微將頭一點,手撐地面,意欲坐起。

    谷寒香暗暗忖道:“他痴迷不悟,我不可過於關注,引起他的誤解。”

    心念一轉,任他自行掙扎,提起地上的張敬安,飄身進入裡間的石室之內。

    麥小明依然仰面朝天,臥倒在地上,谷寒香看他臉上奼紅未退,心知若無解藥,勢難將其救醒,於是扔下了張敬安,轉身往內洞走去。

    內洞中各處門戶大開,壁上的燈籠多已被宋天鐸點亮,谷寒香打量形勢,暗忖道:“這洞中門戶如此複雜,加上重重機關,今夜若非那老叟將陰手一魔制住,自己勢必要陷身此處。”

    忽聽宋天鐸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夫人快來。”

    谷寒香聽他語聲急迫,不知有何事故發生,連忙嬌軀疾射,電閃雲飄,循聲趕去。竄入左面一座門內,縱目一掃,但見男男女女,倒了一地,縱橫交錯,幾乎無落足之處。

    宋天鐸立在室中,手指地面道:“巴老大倒在此地,霍大哥卻下落不明。”

    谷寒香暗自驚道:“那老叟當真厲害,全洞之人,竟被他一人制住。”思忖中,躍到搜魂手巴天義身旁,翻過他的身子看,原來他的背上,捱了陰手一魔一掌,這一掌似乎手下留情,雖然依舊不輕,卻非“陰風掌”力,僅是平常的重手法而已。

    拘魄索宋天鐸立在一旁,道:“陰手一魔的點穴手法自成一家,屬下試了幾處,無法解開。”

    谷寒香聲色不動,一掌拍在巴天義的“神封”穴上,但見巴天義咯出一口濃痰,兩眼張了開來。

    在一叟二奇中,巴天義的性子較為暴躁,鬼心眼卻是較少,谷寒香想起宋天鐸自稱是胡柏齡的舊屬的話,心腸一軟,遂由懷中取出一個硃紅葫蘆,傾出一粒藥丸,纖指一彈,投入了巴天義的口內。

    搜魂手巴天義臉色大變,張口便往外吐,宋天鐸突然反手一揮,拂在他的下顎之上,道:

    “夫人賜的靈丹,趕快吞下去。”

    谷寒香任他做作,視若未睹,飄身躍到一名綠衣少女身畔,檢視她被點住的穴道。

    那無名老叟的點穴手法極為怪異,谷寒香試了一盞熱茶的時光,才將綠衣少女的穴道解開。

    這綠衣少女正是日間奉茶敬客那個,穴道一解,本能地挺身而起,一看室中情勢,駭得花容失色,疾步往門外奔去。

    谷寒香冷哼一聲,道:“你最好站住,出了門外,我便取你的性命。”

    那綠衣女聞言一呆,停下腳步,在門邊立著。

    只見谷寒香玉掌連揮,一掌一個,轉眼之間,解開了另外三個綠衣少女,和四個青衣少年的穴道。

    四個青衣少年人一醒轉,立時在地上尋找兵刃,綠衣少女等一見,也紛紛檢取自己的兵器,轉瞬間,四男四女,分別並肩而立,橫劍當胸,一副凝神待敵的樣子。

    谷寒香面露薄哂,冷冷地望著他們,待得眾人站定之後,始才問道:“你們是陰手一魔的弟子,抑或僅是下人?”

    她眉宇之間,閃動著一股煞氣,語言之內,流露出一種威儀,連一叟二奇這等人物,對她尚且愈來愈為怯怕,這幾名少年男女,眼看陰手一魔久不現身,恐懼之情,更是油然大熾。

    四個青衣少年相互望了一眼,為首一人答道:“我等俱是下人身份,並非洞主的弟子。”

    谷寒香一瞥地面,其中並無起眼之人,不禁秀眉一剔,冷聲道:“據我所知,陰手一魔尚有兩名弟子,如今人在何處?”

    為首的青衣少年頓了一頓,道:“兩位姑娘原在洞內,如今到了何處,在下等卻不知情。”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幾個少年男女武功根基不錯,若能收為己用,再加訓練之後,就可予以重任,只是陰手一魔尚在,他們定然不敢變節。”

    心念一轉,目射神光,在眾人臉上橫掃一眼,說道:“陰手一魔素行不義,我不信他是個待下有恩的人,你們如其永遠呆在這種暗無天日的洞內,何不隨我轉回‘迷蹤谷’去?”

    八個少年男女似是大出意料,彼此面面相覷,俱都不敢事先答話。

    谷寒香雙目炯炯註定為首那個青衣少年,道:“陰手一魔終難逃出我的掌握,你們放膽跟隨著我,諒他也無可奈何。”

    想見鍾一豪大步由門外走了進來,厲聲道:“棄暗投明,千載良機,誰敢執迷不悟,便以綠林第四戒律治罪!”

    他已將黑紗蒙在臉上,昂首闊步,看來豪邁如雄,但是講話時聲音乾澀,中氣短促,一聽之下,即知他身負極重的內傷。

    為首的那個青衣少年曾與鍾一豪交手,眼見他捱了一記“陰風掌”倒於地上,不料他非但未死,而且恁快就行動自如,且還大聲講話,不覺怔在當地。

    但見一個綠衣少女朝谷寒香斂衽一禮,道:“婢子等也曾聽人說過,綠林四大戒律的第四條是‘逆不受命’,不過婢子等份屬下人,不知洞主是否身在綠林,該否受‘迷蹤谷’的節制,未得洞主面允,實不敢貿然相從。”

    谷寒香看那答話的少女,正是日間捧茶敬客的那個,不怒反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齒,姓什麼?叫什麼?”

    那少女答道:“婢子沒有姓,賤名叫作綠雲。”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名字倒也不俗,咱們有一人中了迷藥,現在外面躺著,你去將他救醒,領來此處。”

    那名叫綠雲的少女聞言之後,轉面朝另外幾人望去,似乎要徵求眾人的同意。

    拘魄索宋天鐸大聲喝道:“還不快去,當真找死不成。”

    那綠雲向谷寒香望了一眼,見她嘴角掛住一絲冷笑,雙目之內威嚴閃閃,不覺心中一餒,轉身向門外快步走去。

    鍾一豪恐她暗中弄鬼,舉步跟著走去,谷寒香將手一擺,道:“勿須。”接著向那綠雲揚聲道:“陰手一魔早已逃之夭夭,誰敢節外生枝,可別怨我以‘五陰搜魂’的手法治人。”

    那綠雲轉身道:“婢子不敢。”

    谷寒香冷冷一笑,揮手道:“速去速回,見著了你們那兩位姑娘,帶她們前來見我。”

    綠雲低諾一聲,轉身走出門去,谷寒香轉向為首的青衣少年道:“咱們尚有一人下落不明,你速去將他找來。”

    那青衣少年為谷寒香的威儀所懾,不敢抗命,只得疾步往室外奔去。

    這一間石室頗為寬大,谷寒香卓立室中,彷彿一座高聳入雲,翠綠欲滴的山峰,秀逸絕倫之中,令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覺。

    搜魂手巴天義盤膝坐在地上,正在運氣行功,以助藥力,鍾一豪和宋天鐸二人,一邊一個,侍立在谷寒香身後。

    十餘名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橫七豎八,臥倒在地面,三個青衣少年和三個綠衣少女,則屏息而立,每人臉上都有點陰晴不定。

    驀地,門外傳來麥小明的呼喝之聲,和兵刃相擊所發的金鐵交鳴之聲。

    谷寒香黛眉一蹙,回頭望宋天鐸一眼道:“你去瞧……”

    話未了,只見綠雲披頭散髮,左臂右腿之上,鮮血淋淋,手執一柄長不盈尺的金色斷劍,狼奔豕突地竄入了房內,麥小明手揮寶劍,流星趕月一般,銜尾追進來。

    但見麥小明朗聲喝道:“看劍!”驚虹電掣直往綠雲脊樑上刺去。

    谷寒香突然雙肩一晃,閃電般的到了麥小明身旁,玉手一探,倏地奪下了他的寶劍!

    但聽一陣“叮叮”之聲,谷寒香寶劍連震,連點六個少年男女的劍尖,將六人震得同時大退了一步。

    室中鴉雀無聲,沉寂如死,每個人都為谷寒香的奇奧手法,和神妙劍術所怔住。

    麥小明瞠目結舌,愣了半晌,訥訥地道:“師嫂這兩手,我都未曾學過。”

    谷寒香冷冷地望他一眼,轉對綠雲道:“你快將創口包紮起來,能進到此地,你的武功也算不錯。”

    要知麥小明的武功,系由獨眼怪人佟公常親授,與谷寒香是同一師承,正因為藝出同源,麥小明所能的,谷寒香都會,谷寒香所會的,麥小明卻有未學,故而谷寒香才能輕易的將他的寶劍奪下。

    谷寒香見一個綠衣少女,已在替綠雲敷藥裹傷,於是將寶劍朝麥小明扔了過去。

    麥小明接住寶劍,突然一指地上的張敬安,訝聲道:“師嫂,張敬安怎的也在這裡?”

    谷寒香答非所問地道:“他算不算你的師兄?”

    麥小明嘻嘻一笑,道:“我在酆秋那裡吃過幾天飯,酆秋要收我做徒弟,我是無可無不可,他要我喚他做師父,我看反正不行拜師之禮,師父就師父吧。”

    谷寒香冷冷一哼,道:“有奶就是娘,虧你講得出口。”

    麥小明嘀咕道:“本來是麼,難道說沒奶的倒是娘。”

    谷寒香沉聲道:“我就要整治張敬安了,如果你有故人之情,最好是迴避一下,不要看入眼中。”

    說話中,門外傳來一陣步履之聲,跟著便見羅浮一叟霍元伽一手提著一人,大步走了進來。

    谷寒香移目望去,但見霍元伽束髮金箍已失,鬚髮蓬亂,渾身為汗水浸溼,左手提一個紫衣豔婦,右手提著一個黃衫女子,兩個婦人都長的十分豔麗,此時軟綿綿的昏睡未醒,似是被人閉住了穴道。

    霍元伽進門之後,雙目一閃,環掃眾人一眼,接著扔下兩個女子,朝谷寒香躬身一禮道:

    “屬下無能,差點折了夫人的名,特此請罪。”

    谷寒香目光銳利,向兩個少婦模樣的女子掠了一眼,看出二人是被無名老叟的點穴手法所制,心中暗暗想道:他含糊其詞,明是有意遮羞,瞧他狼狽之狀,想必也歷經一番艱苦了。

    心念一轉,突然一反常態,溫言道:“霍兄定已久戰身疲,先請一旁歇息,我尚有一樁小事處理。”

    羅浮一叟抱拳一禮,移步退到一側,谷寒香突然玉面一沉,注視幾個綠衣美婢道:“你們久隨陰手一魔,諒必知道‘向心露’的用法。”

    四個綠衣美婢相視一眼,頓了半晌,始由綠雲開口道:“洞主為了攜帶方便,將‘向心露’製成了藥丸,用時以酒化開,服後約莫醉死一個時辰,醒來後靈志不清,心中只有施藥之人。”頓了一頓,接道:“洞主向來將藥丸帶在身上,如果夫人想要,婢子等卻難以從命。”

    谷寒香問道:“解藥呢?”

    綠雲說道:“昨日洞主命婢子取‘向心露’時,是大小姐揣測洞主的心意,裝了兩粒解藥,用以搪塞夫人,那藥丸只須吞下,自然有效。”

    她說到大小姐時,目光朝地上的紫衣豔婦瞥了一眼,谷寒香早已料定那兩人是陰手一魔的弟子,當下懶得理會,僅只淡淡的說道:“你們去斟一碗酒來,我有用處。”

    一個綠衣美婢惑然望她一眼,轉身奔出房外,谷寒香走到張敬安身畔,翻過他的身子,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但見張敬安身軀一震,吐了一口濁氣,略一定神,由地面挺身而起。

    谷寒香突然陰沉沉一笑,玉手一揮,一指向他的“神封”穴上戳去。

    這一指其快絕倫,張敬安足未站穩,睹狀之下,急忙猛力一挪身子,可惜為時已晚,谷寒香的纖指業已戳在穴道之上,毫釐不差。

    張敬安的麻穴被點,身子頓時動彈不得,苦笑一聲,道:“師嫂,你制住小弟則甚?”

    谷寒香冷然不語,卻由囊中取出那個緊口玉瓶,拔開瓶塞,傾出一粒黑黑的藥丸。

    張敬安駭得面無人色,顫聲問道:“師嫂這藥丸有何用處,難道是給小弟吃的?”

    麥小明立在一旁,口齒一動,似欲講話,即又像恐怕觸怒了谷寒香,終於忍了下去,閉口不言。

    張敬安見谷寒香悶不聲響,連忙轉動目光,向麥小明望去,乞憐之色,流露無遺。只見麥小明怔了一怔,期期艾艾地道:“師嫂……”

    谷寒香猛地轉面,殺機騰騰,怒聲道:“叫你滾出去,你是想死,還是想嚐嚐‘向心露’的味道!”

    張敬安一聽“向心露”三字,剎那之間,額上冒出了一層冷汗,雙目之內,露出一片恐懼的光芒。

    只見麥小明怔了一怔,有氣無力地道:“出去也好,眼不看為淨。”說罷轉身,往門外走去。

    張敬安突然急聲道:“麥師弟,你就無同門之誼,也該看在恩師份上,勸一勸師嫂手下留情。”

    麥小明扭頭道:“你別怕,師嫂也不殺你,你偏向她,她不會虧待你的。”語罷疾步走出門外。

    適在此時,那綠衣美婢拿著一隻小巧的玉碗,由門外走了進來,玉碗中盛了大半碗濃醇美酒。

    谷寒香看她目含怨毒,飄了霍元伽一眼,不禁秀眉微蹙,轉而問道:“霍兄是否已將那個少年廢了?”

    羅浮一叟躬身道:“屬下出手不重,想必尚有救。”

    谷寒香道:“霍兄速去瞧瞧,是我命他去傳喚霍兄,傷了他的性命,難免令人恥笑。”

    霍元伽面上一紅,道聲“遵命”,快步走了出去。

    谷寒香接過綠衣美婢手中的玉碗,將那粒黑色藥丸投入酒中,移步向張敬安走近。

    張敬安汗出如漿,急聲道:“師嫂,只要你不嫌小弟魯鈍,做牛做馬,小弟俱都甘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決不敢稍有二心。”

    谷寒香充耳不聞,絲毫不為所動,但隻手掌微晃,使碗中的酒動盪不止,一忽工夫,酒色已變得濃黑如墨。

    張敬安見軟求無效,不禁駭極而怒,狂聲吼道:“谷寒香,‘迷蹤谷’男女老小的性命,都在恩師的手中捏著,你胡作非為,定必後悔莫及!”

    谷寒香冷冷地道:“你最好是閉嘴,惹得我割掉你的舌頭,你才是後悔莫及。”

    張敬安駭得渾身汗下,怎奈身子不能動彈,無可如何。

    谷寒香看那藥酒業已調勻,皓腕一抬,即往張敬安唇邊送去。

    室中的人,誰也不敢出一口大氣,每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碗“向心露”,每個人都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除了鍾一豪之外,每人的心頭都暗自惴惴,似乎都有一重感覺,張敬安之後,下一個吞服“向心露”的即是自己。

    忽聽張敬安淒厲喝吼道:“賤婢……”

    谷寒香左掌疾伸,拇中二指,倏地鉗住了張敬安的下顎,玉碗一傾,大半碗濃黑如墨的藥酒,頓時灌入了張敬安腹中,點滴無餘。

    但見張敬安晤晤連聲,轉眼之間,蒼白的臉頰上泛出一片青紫,眼皮也逐漸垂落下來。

    谷寒香玉掌一揮,解了他的麻穴,厲聲喝道:“小明!”

    麥小明探首朝室內一望,問道:“幹什麼?”

    谷寒香冷冷地道:“將他揹著。”震腕一推,將張敬安的身子送了過去。

    麥小明閃身向前,伸手接住,惑然問道:“咱們這就走嗎?”

    谷寒香目光流盼,一掃鍾一豪和搜魂手巴天義道:“兩位是否能騎馬?”

    鍾一豪尚未開口,搜魂手巴天義由地上一彈而起,搶著道:“多謝夫人慨贈靈丹,屬下業已行動無礙!”

    谷寒香玉面一轉,看了鍾一豪一眼,鍾一豪急忙抱拳道:“屬下已不礙事。”

    羅浮一叟霍元伽大步走進室中,躬身道:“這洞內有一座密室,控制各處的門戶,夫人是否要前去檢視一番,予以拆毀?”

    谷寒香微一沉吟,道:“酆秋已到‘迷蹤谷’內,咱們須得立即動身,趕回去。”接著轉向幾名少年男女道:“掌燈帶路,你們洞主如果回來,要他即日前去見我。”

    幾個少年男女聞得吩咐,唯唯諾諾,誰也不敢多話,轉眼間碧光晃動,手提燈籠,當先朝外走去。

    谷寒香隨後向外走去,霍元伽與鍾一豪等人心意,都怕養虎貽患,希望就此將陰手一魔的手下除去,毀掉他這洞府,但見谷寒香喜怒不測,行事詭異,俱都不敢開口,以防多言招禍。

    出到黑風峽外,一看天色,已是近午時光,一個綠衣少女牽了谷寒香的馬匹,送了攏來。

    谷寒香飄身上馬,接過絲韁,忍不住掃視了幾個少年男女一眼,道:“倘若陰手一魔在一月之內,仍不迴轉,你們最好是自動前來投我,‘迷蹤谷’雖未招賢納士,也不致薄待爾等。”說罷之後,絲韁一帶,馳馬絕塵而去。

    一叟二奇和鍾一豪等人,急忙策馬緊隨在後,麥小明將醉倒的張敬安搭在鞍前,驅馬跟在最末。

    六騎健馬奮蹄疾駐,直投西北而去,谷寒香歸心似箭,馬不停蹄,越馳越快,眾人雖然飢腸轆轆,也不便講出口來。疾馳中,軟綿綿地搭在鞍上的張敬安,陡地大喝一聲,手按馬背,猛地騰身著地。

    麥小明一驚之下,不遑多想,右手一伸,疾往他的足踝抓去,左手駢食中二指,飛襲他的腰際“太乙”穴。

    只見張敬安含胸拔背,猛地一擰身形,雙足翻飛,直踢麥小明面前。

    這一連環飛足,快若迅雷疾電,凌厲如巨斧開山,麥小明被坐騎前衝之勢一帶,直往他雙足上撞去。

    急迫中,但聽麥小明大叫一聲“師嫂”,連翻帶滾,閃落到了地面,張敬安形如巨鳥破空,雙掌猛劃,疾射盈丈,一把抓住了馬鬃。

    谷寒香馳馬在前,一聞張敬安的喝聲,頓時猛勒韁繩,掉頭朝後一望,眼看張敬安拍到馬匹,不禁脫口厲喝道:“張敬安!”

    只見張敬安聞得喝聲,渾身一震,勒住韁繩,轉面望來。

    谷寒香目光如炬,相隔雖遠,卻看出他眼神繚亂,一副茫然若失的神情,當下將手一招,厲喝道:“過來!”

    張敬安耳聞谷寒香招喚,兩眼遙遙盯在她的臉上,恍忽似曾相識之人。

    兩人四目相接,一直僵持了盞茶工夫,張敬安始才雙腿微夾馬腹,策馬向前走來。

    谷寒香目射冷電,盯注張敬安的雙眼一瞬不瞬,口中冷冷地道:“跳下馬來。隨在我的鞍旁行走。”

    張敬安看來似懂非懂,轉臉一望羅浮一叟等人,露出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麥小明但問好惡,不論是非,他帶藝投師,曾與張敬安相處兩年,二人之間,既無情感,亦無嫌隙,這時眼看他痴痴呆呆,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下感到有點過意不去,於是朝著谷寒香道:“師嫂,就讓他騎馬,我跑一段再說。”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藥力雖然厲害,不過似這等麻木不仁的人,帶在身畔,也沒有大用。”

    忖念之下,不由心頭一煩,絲韁一抖,縱馬朝前馳去,張敬安好似惟恐她要將自己撇下,策馬上前,搶過霍元伽與鍾一豪的馬頭,緊傍著她的馬鞍馳去。

    黃昏時分,趕到了忻縣城外,六騎馬首尾相銜,正自往城內衝去,驀地,蹄聲震耳,一匹棗紅健馬風馳電掣,迎面疾衝而來。

    谷寒香神目如電,瞥眼之際,看出馬上人乃是多爪龍李傑,當下一勒絲韁,低喝道:

    “老三?”

    多爪龍李傑聞得呼喝,抬眼一望,急忙猛收韁繩,只聽那棗紅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收住了急衝之勢。

    谷寒香目光一閃,見他衣衫和坐馬俱已為汗水溼透,想是長日趕路,一直未曾歇足之故。

    多爪龍李傑躍下馬背,忽見張敬安隨在谷寒香一旁,不覺面色一變,口齒微動,欲言又止。

    谷寒香道:“你有話但講無妨,這般馬不停蹄,可是谷中生了變故?”

    多爪龍李傑躬身一禮,瞥眼向張敬安臉上一掃,看他神情木訥,大異尋常,不由訝聲道:

    “酆秋已至寨內,除了派人遠下嶺南,柬邀鬼老和人魔等人外,並且擅傳夫人的號令,召集天下綠林同道,限於四月初八日,前來‘迷蹤谷’聽令。”

    說道此處,用手一指張敬安道:“這廝腳程好快,我一路換馬,兩日夜未曾駐足,不料仍然被他趕到了前面。”

    谷寒香沉吟少頃,問道:“酆秋擅傳我的號令,是口頭之令,或是書面之令,傳令之人是否都是谷中的弟子?”

    多爪龍李傑喘了一口大氣,說道:“餘先生剛剛將三色令符制好,不知怎的,竟被酆秋得知,他逼著餘先生交出了四面‘威風金符’,派了他自己帶來四個手下,持符傳令。”

    谷寒香將手一揮,道:“落店之後再講。”絲韁一抖,縱馬往城內衝去。

    七匹健馬首尾相銜,剛剛衝入城內,谷寒香倏地猛勒絲韁,扭頭喝道:“宋天鐸,贅住前面兩個老道,快!”

    拘魄索宋天鐸聞得吩咐,縱目朝前一望,只見長街盡頭,依稀有兩個道袍背劍的身影,當下不敢怠慢,騰身下馬,施展輕功身法,全力向前追去。

    冬日晝短,轉眼之間,夜幕四合,滿街燈光閃動,谷寒香策馬在前,沿街徐徐行去,找著了一家客店,率領眾人投入店中。

    眾人俱是整日未進飲食,落店之後,立即開始飲酒用飯,那張敬安痴痴呆呆,守著谷寒香寸步不離,一起一坐,俱都隨著她行動。

    谷寒香秀目流盼,一顧霍元伽道:“近來的江湖情勢,霍兄料必清楚,綠林之中,是否有後起之秀?”

    黑風峽一戰,使她威儀倍增,羅浮一叟聽她詢問自己,不由自主的放下酒杯,抱拳答道:

    “自從盟主身死後,少林、武當兩派,氣焰更甚往昔,加以綠林道中領導乏人,是以只要小有名氣的人,全都斂跡養晦,以避株連,新起的人物尚未聽說有過。”

    鍾一豪忽然接口道:“嶗山三雄,對胡盟主崇敬有加,他們得了夫人的號令,定然不待四月初八,即會趕到迷蹤谷內,還有屬下的一些舊部,也必是聞令動身,兼程趕來。”

    谷寒香轉眼望著麥小明,問道:“酆秋共有幾個弟子?”

    麥小明笑道:“三個半。”

    只見谷寒香玉面一沉,雙目之內,迸出一股煞氣,麥小明急忙接聲道:“本來就是,我算半個。”一指張敬安道:“他還有兩位老兄……”

    谷寒香突然冷冷一哼,截口道:“酆秋是罪魁禍首,本來我打算料理了陰手一魔之後,就去找他算帳,不想他自投羅網,竟會送上門來。”

    麥小明問道:“師嫂想要殺他嗎?”

    谷寒香冷冷一笑,尚未講出話來,甬道之外,突地傳來一陣疾步之聲。

    眾人轉面望去,只見拘魄索宋天鐸舉步若飛,匆匆奔了進來。

    谷寒香雙眉微聳,問道:“那兩個老道,可是武當派的?”

    拘魄索宋天鐸行了一禮,道:“正是武當四陽之二,青陽白陽二人。”

    谷寒香悚然一驚,暗暗忖道:“在武當派中,這兩人輩分崇高,聯袂北上,定然是有重大事故。”思忖之際,一股騰騰殺機,陡地自眉心露出。

    拘魄索宋天鐸話未講完,睹狀之下,心神不禁一凜,不覺的住口不言。

    谷寒香沉聲問道:“兩人如今到了哪裡?你是否洩露了行藏?”

    拘魄索宋天鐸忙道:“二人並未發覺屬下,他們才到城北一家客店門外,店中立即有個中年男子迎出,三人未曾交談幾句,同時往城外奔去,行色匆匆,好似有什麼急事,屬下跟出城外,發覺三人所去的方向並非恆山,故而回來請示。”

    谷寒香忖道:“武當派人多勢眾,‘五行劍陣’非同小可,想殺武當四陽,談何容易,現下這兩人落單,再不下手,更待何時?”

    心意一決,頓時推杯而起,目光一掃鍾一豪和巴天義兩人,道:“你二人內傷未愈,就留在店中歇息吧。”說罷當先往房外走去。

    張敬安一見,立時跟在她的身後,霍元伽與麥小明也都離座而起,隨同向外走去。

    忽聽鍾一豪大聲道:“屬下也願同往。”

    谷寒香似是無心理會二人,隨口“嗯”了一聲,疾步往店外走去。

    她出了店門,宋天鐸立時上前帶路,一行八人,順著長街疾行,直往城北奔去。

    她出城外之後,谷寒香問明所行的方向,立即吩咐眾人隨後跟上,自己展開輕功腳程,全力朝前疾追。

    曠野之上,夜風呼嘯,遍地積雪,泛出一片皚皚的白光。

    她這一全力疾奔,霎時撇下了眾人,但那張敬安卻如流星趕月一般,雖然終是越掉越遠,卻逐漸超在霍元伽等人的前面,麥小明好勝之心大起,竭盡全力,緊追在張敬安之後。

    疾奔了半個時辰,突見一座小小的岡巒橫在前面,隱約的金刃劈風之聲,隨風送到了耳畔。

    谷寒香深吸一口長氣,颼颼颼接連激射,剎那之間,搶進了數十丈距離。

    突地劍光耀眼,強勁的掌風,呼呼作嘯。

    谷寒香一躍七八丈,嬌軀尚未著地,忽見人影晃動,喝叱之聲大起,眨眼之間,四個手執兵刃的男子,一字排在眼前。

    但聽一個粗重的口音大喝道:“來者何人,火速報出名號!”

    谷寒香目射冷焰,向身前四人橫掃一眼,蓮步輕移,直往打鬥場中走去。

    這平岡之上,三個人激鬥正烈,一個是五短身材,瘦骨嶙峋,雙臂特長,鳩形鵠面的人,另外兩個,則是一般打扮,發挽道髻,身著藏青道袍,花白長髯,飄拂胸際。

    忽聽先前那個粗重的口音厲喝道:“回去!”

    原來四個攔阻谷寒香的大漢,被她懾人心神的目光一掃,俱各為之一怔,待得神志清醒,谷寒香業已走到近處,玉掌一揮,直向居中二人橫劈過來。

    那出聲發話之人立在最右,此人手持一柄寬達五寸的厚背鋸齒刀,一見谷寒香恃強硬闖,不覺惱羞成怒,聲出刀出,反手一招“猛虎當道”,一刀斜劈過去,霍霍刀風,震得人耳膜生痛!

    但聽居中二人齊聲一哼,身形後仰,被彈出一丈開外。

    谷寒香隨手一掌,既無劈空嘯風,亦無暗勁潛力,兩個手橫兵刃的彪形大漢穴道已被震閉,倒地不起,說時遲,當時快,未見她變招換式,纖指倏合,已將那柄勢如瘋虎的鋸齒刀握住。

    那人一刀劈出,驀感手腕一震,刀身紋風不動,駭極之下,雙腿一坐馬步,暴喝一聲,竭盡全力,猛地將刀往懷中一奪。

    同時間,左面那名大漢大喝一聲,一根粗如鵝卵的七節鋼鞭,朝谷寒香攔腰擊到。

    谷寒香一雙冷芒逼射的美目,依然盯注打鬥中的二道一俗身上,但聽她冷森森一哼,纖腰微擺,形如柳絮隨風,倏地橫飄三尺,藉著移形換位之勢,皓腕陡地一折。

    忽聽一個清朗的口音縱聲道:“姑娘手下留情。”

    話聲中,一條人影如雷奔電射,由十餘丈外一閃而至。

    此人輕功奇高,來勢如電,谷寒香心頭微微一驚,功貫五指,力透刀身,霍地沉腕一擰。

    但聽“嗆”的一聲脆響,那柄寬達五寸背厚寸許的鋸齒刀,竟被她春蔥似的纖指硬生生捏斷。

    似她這等嬌美如花,柔弱如水的女子,手握刀鋒,力斷利刃,怎不令人駭然,兩個大漢駭極而痴,目瞪口呆地立在當地,彷彿泥塑木雕似的。

    那電閃而至的人影突然沉聲道:“爾等還不退開,莫非當真要找死!”俯身揮掌,頓時解了地上兩人的穴道。

    兩個大漢聞言一驚,齊聲一喏,疾步退了開去。

    谷寒香凝目望去,只見來人年約二十五六,一身銀色勁裝,劍眉星目,猿臂蜂腰,背插寶劍,英氣迫人。

    忽聽劍氣掌風之中,響起一個蒼勁的口音道:“時寅,貧道等以多勝少,情非得已,你再不束手就縛……”

    只聽那鳩形鵠面,瘦骨嶙峋之人截口道:“少放屁!勝得了大爺時,大爺將項上的人頭給你。”

    語聲中,雙掌翻飛,忽擊忽掃,疾變如電,招招不離兩個老道的要害。

    谷寒香暗暗忖道:“此人骨頭好硬。”移目望去,只見那人臉色鐵青,雙掌烏黑,手肘以下,條條血管僨張,將手掌脹得又粗又大。

    她目光如炬,三人雖然動作快速,往來如電,但在雪光反映之下,她卻看得纖微盡呈,鉅細不遺。

    那猿臂蜂腰的男子見她望了自己一眼後,重又凝神觀戰,移步往場邊走去,不禁俊面微紅,抱拳道:“姑娘尊姓芳名?此人使的是‘黑煞掌力’,奇毒無比,姑娘若非……”

    他本想說“若非他的同道,最好不要攏去。”話到唇邊,忽然想到如此秀美高雅的女子,決不可能是那時寅的黨羽,莞爾出言,只恐唐突佳人。

    要知谷寒香也不過二十許人,她天生絕色,雖然飽經憂患,心若槁木死灰,但是外表看來,依然是個豔光照人的少婦。

    谷寒香一聽那以一敵二,掌對雙劍之人姓時,使的又是“黑煞掌力”,頓時芳心一動,飄身向場邊閃去。

    那猿臂蜂腰的男子,見她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不覺一呆,接著雙肩一晃,隨著躍了過去。

    驀地,一陣疾風貼地掠到,但見張敬安舉掌一揮,不聲不響,陡然朝那猿臂蜂腰之人背心擊去。

    這一掌來勢奇詭,力道驚人,掌挾腥風,凌厲之極。

    那猿臂蜂腰之人,身手居然極高,耳聞掌風襲到,蜂腰一扭,霍地轉過身來,健腕一掄,猛地一掌迎去。

    忽聽他驚聲道:“血手印!”

    “砰”地一聲巨響,兩掌一接,激風旋迴震盪。

    他功力原本較遜,又是倉促反身發掌,以短敵長,竟被震得右臂麻木,內腑齊動,眼花耳鳴,身軀彈出一丈之外。

    張敬安一掌拍出,身形絲毫不停,瞬眼之間,靜立在谷寒香身側。

    突地,麥小明疾掠而至,敞聲笑道:“範玉昆,吃我一掌!”揚掌一揮,猛向那猿臂蜂腰之人天靈蓋上擊下。

    但聽喝聲大起,六七條人影齊向麥小明撲至,寒芒電掣,刀劍鞭鉤俱有。

    原來這猿臂蜂腰之人,正是已死的神劍範銅山之子,北嶽“落雁谷”之戰,曾與麥小明狠拼百餘合,未曾分出勝負。

    名家之後,果然非同凡響,範玉昆被張敬安的“血手印”震出丈外,身形依然未倒,此時眼看麥小明一掌壓下,欲待還擊,無奈右臂無法舉起,只得恨聲一哼,猛力往一側竄開。

    麥小明嘻嘻一笑,道:“饒你不死!”騰身而起,倏地飛過迎面撲來之人的頭頂,瀉落於谷寒香身旁。

    激戰中的兩個老道,顯然是知道谷寒香是敵非友,兩人一般心意,都想速戰速決,儘快將那名叫時寅的人毀在劍下。

    兩個老道功力之深,堪稱武林一流高手,兩人所使的劍法,更是大異尋常,但見此劍未消,彼劍即長,此劍倏出而收,彼劍未動而至,交織來去,如穿梭織錦,相生相應,綿密極頂,重重劍幕,將那時寅緊緊地裹在其中。

    麥小明看了半晌,心中大感不服,脫口道:“師嫂,兩個牛鼻子太不要臉,我去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好嗎?”

    他至今尚著道裝,見著道人,仍然叫牛鼻子。

    谷寒香面如玄冰,眼神隨著三人的劍掌幻動不已,口中冷冷地道:“留神瞧著,休得多話。”

    麥小明嘀咕道:“武當派的‘兩儀劍法’,有什麼好瞧的,‘五行劍陣’,我也殺得進去,殺……”他要說殺得出來,忽然住口不言。

    倏地,風聲嗖嗖,一叟二奇和鍾一豪、李傑等人,先後躍到場邊,簇擁在谷寒香兩側。

    這面的人越來越多,範玉昆和激戰中的兩個老道,俱都覺出情勢嚴重,霎時間,人影晃動,原是環列一圈的人,這時雁行排列,與谷寒香等人遙遙相對,兩個老道也劍勢緊迫,招招制敵要害。

    那時寅殊為沉著,劍幕愈縮愈小,兩柄寒光耀眼的劍尖,在他周身大穴上點來劃去,他卻絲毫不見忙亂,雙掌交揮,護住周身要害,乘隙還攻,氣勢如虹。

    他這黑煞掌力,乃黑道中極負盛譽的絕技,除了掌勢雄厚渾猛之外,還夾有異常強烈的毒氣,一被擊中,縱然不被震死,亦將為掌毒所傷,難逃一命。

    拘魄索宋天鐸站了一會,見那“兩儀劍法”循環相生,如江河下瀉,越來越見威猛,時寅隨時有喪生的危險,他雖不知時寅的來歷,卻知必是黑道中人,敵愾同仇,不免關心,因而移近谷寒香身側,低聲道:“啟稟夫人,這兩個雜毛,即是青陽白陽。”

    谷寒香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激鬥中,危機迭起,那時寅想是知道難逃一死,因而潑出了性命,招式一變,盡是以命換命的打法,冀圖拼個兩敗俱傷,與敵偕亡。

    驀地,谷寒香冷冰冰一哼,人影乍閃,投入了劍氣掌飈之中。

    場外之人,俱都早已躍躍欲動,谷寒香哼聲才出,麥小明即已翻腕拔劍,縱身往場內撲去。張敬安神志不清,反應較為遲鈍,但他功力精湛,身法快捷,谷寒香嬌軀一動,他也隨同動作,縱身撲向場中。

    豈料谷寒香的動作太快,麥小明和張敬安才至半途,其餘的人剛剛轉過念來,場中業已冷笑、怒喝、悶哼之聲,同時響起,四條盤旋交錯的人影,快若火花飛濺,突地分散開來。

    凝神看去,只見谷寒香滿面冷笑,卓立在原地,兩個老道手橫長劍,並肩立在兩丈開外,鬚髮倏張,臉色氣得鐵青。

    那時寅站在兩者之間,氣息喘喘,汗水如漿,胸前一道長几盈尺的劍創,血湧如泉,轉眼之間,溼透了胸前的衣衫。

    谷寒香突然陰沉沉一笑,朝著青陽白陽兩個道人道:“你二人休要不忿,如果你們的本領,僅止於這套劍法,今夜就別想活命。”

    青陽道長未及開口,白陽已搶先怒喝道:“你的口氣好大,莫非與‘迷蹤谷’有何關連?”說著向一叟二奇等人瞥了一眼。

    谷寒香冷冷地道:“我姓谷,天下綠林,俱都歸我統轄,你是青陽,還是白陽?”

    她適才投身劍叢之中,出手救人,雖只一招半式,卻令青陽白陽震駭不已,是以她雖自稱統轄天下綠林,兩人卻無法不信。

    白陽道長驚詫未已,站在一邊的時寅突然身形一僕,張口一噴,吐出一口紫血。

    谷寒香雙眸凝光,在他面上一轉,惑然道:“我瞧你血中瘀塊,莫非內腑已被重手法震傷?”

    只見時寅雙眼一翻,打量了谷寒香一眼,道:“哼!我若未曾受傷,憑這幾個鼠輩,豈是我的對手?”冷傲之性,溢於言表。

    宋天鐸突然道:“你的口氣也不小,咱們夫人救了你的性命,你怎麼慢不為禮,道謝之言,也沒有一句!”

    谷寒香看那時寅濃眉一豎,似欲發作,頓時玉手一擺,道:“屬下直言,你不必放在心上。”說著探手囊中,取出一隻羊脂玉瓶,攤開左掌,由瓶中傾出了兩粒龍眼大小,色作金黃的藥丸。這藥丸功能起死回生,鍾一豪與搜魂手巴天義俱曾服過,眾人見她玉瓶一傾,知道藥丸僅剩二粒,不覺全都睜著雙目,看她如何發落。

    只見她將一粒藥丸重又裝入瓶中,蓋好瓶塞,放回囊中,接著兩指一彈,將另一顆藥丸朝時寅投了過去。時寅接住藥丸,發覺她身旁之人,大都面帶惋惜之色,怔了一怔,忽將藥丸擲了回來,道:“我今日受你援手之德,將來一定設法補報,這丸藥看來極為貴重,我不再領情了。”

    谷寒香淡淡一笑,將那藥丸重又扔去,道:“武當派慣於群打合毆,你武功雖高,內傷未愈,逃得過今夜,逃不過明天,我救人救徹底,而且尚還有事相求於你,你快將藥丸吞下,我有話要講。”

    青陽道長靜立一旁,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出黑道之中,何人配有谷寒香這等武功和貌美勝似天仙的妻室,忽向谷寒香稽首一禮,道:“貧道青陽,敢問女施主的尊夫,是哪一位成名的英雄?”

    谷寒香突地目射寒光,陰沉沉一笑,反問道:“三年前北嶽之戰,你是否曾經到場?”

    青陽道長似是未曾料到她有此一問,怔了一怔,始才緩緩地道:“那一次‘落雁谷’大戰,驚天動地,青陽恭逢其會,至今歷歷如在目前,不知女施主何以有此一問?”

    但見谷寒香雙眉之間,陡地現出一道紫紋,殺機盈面,厲聲道:“你是否識得‘冷麵閻羅’胡柏齡其人?”

    這一句話,恍若晴天霹靂,但見白陽、青陽與範玉昆三人,身子同時一震。

    胡柏齡死時,身上留著一道劍傷,自後背直貫前胸,刺穿內腑,當時赴會之人,以少林武當兩派為主,少林派無人使劍,其他雖有用劍之人,僅只神劍範銅山的名譽最隆,但是範銅山和天禪、紫陽等為首三人,一上來便中了酆秋的三絕神針、七毒消魂散,三人同受重創。

    當日之戰,谷寒香身畔的人,僅只麥小明在場,但當胡柏齡重創身死之際,他卻業已退下,因而谷寒香等推究情勢,判斷胡柏齡是死在武當派的“五行劍陣”,或是白陽青陽等武當高手的圍攻之下。

    此時,谷寒香眼看青陽白陽二人一聞胡柏齡之名,頓時面色大變,身軀震動,越發證實了自己平時的判斷,霎時之間,只感到心頭一陣劇痛,雙手顫抖不休。

    驀地,只見她仰面望天,亢聲一陣長笑!

    淒厲的笑聲,劃破長空,直衝霄漢,迴音搖曳,久久不絕!

    但聽她愈笑愈見激越,直笑得敵我兩方的人,俱都心搖神駭,目眩身顫,恍忽天搖地動一般。

    陡地,笑聲戛然而止,谷寒香皓腕一抬,抽出了肩後的長劍,一步一頓,直對青陽白陽兩人身前走去。

    張敬安早已被她淒厲陰惻的笑聲,駭得六神無主,手足不住的戰懍,這時見她亮劍上前,頓時探手腰際一摸,取出一個金光燦燦的黃圈,躡足跟了上去。

    谷寒香陡地扭頭怒喝道:“滾回去!”

    只見張敬安手足一顫,舉步躊躇,一副彷徨無主的樣子。

    鍾一豪和谷寒香相處迄今,雖然也曾遇她動怒之時,卻從未見過如此之甚,情知她夫仇當前,心中傷痛已極,故而雖有滿腹關注之情,卻不敢吐露半句,僅只默然而立,憂愁地望著她的背影。至於一叟二奇等人,更是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麥小明看張敬安呆了一呆,又要跟著上前之勢,急忙飄身過去,拉著他的手臂,將他拖了回來。

    谷寒香突然陰惻惻一笑,目注青陽白陽二人道:“你們若不出手,我可不等了。”她那副冷漠的神色,和懾人的煞氣,確實使對方不寒而粟,對她望而生畏。

    青陽道長單掌當胸,問道:“女施主莫非是已故江湖奇俠胡柏齡的夫人?”

    谷寒香秀眉猛剔,嘿嘿一笑道:“江湖奇俠!好怪的諡號!”微微一頓,厲喝道:“谷寒香為夫報仇,你們準備了!”長劍一震,疾刺而出,突然襲向青陽的胸口。

    只見青陽白陽二人同時飄身,暴退五尺,青陽道長縱聲道:“夫人暫請住手,貧道等尚有下情奉告!”

    谷寒香劍勢一收,冷然說道:“事到如今,昭然若揭,你們還有什麼話講?”

    青陽白陽二人,突然相視一眼,同時將長劍插回了鞘中。

    谷寒香秀眉一顰,淡淡地道:“武當四陽,久負盛名,你二人聯劍拒敵,未必不能自保,如此畏首畏尾,豈不令人齒冷。”

    白陽道長性情原極驕躁,聞言好似忍無可忍,面色一變,開口似欲講話。

    青陽道長突地轉面喝道:“師弟難道忘了掌門師兄的告誡?”

    只見白陽道長將頭一垂,低聲道:“白陽不敢。”

    谷寒香看二人對答之間,神色自然,不似故意做作,不禁心下大奇,詫然道:“武當派自視甚高,縱橫江湖,素來是鋒芒畢露,但不知紫陽有何告誠,竟使你們忍辱含垢,如此的一再相讓?”

    青陽道長雖然聽出她語含譏誚,依然不動怒氣,浩嘆一聲,肅容道:“非僅敝派,連少林寺亦是一樣……”

    谷寒香聲色俱厲道:“怎麼樣?”

    青陽道長正色道:“武當、少林兩派,追念胡大俠的恩澤,敬仰他的俠骨仁心,兩派掌門俱已嚴命門下,任何情況之下,不許與大俠的遺孀動手。”

    這幾句話,大出眾人意料,谷寒香也不禁悚然動容,滿腹殺機,消泯不少。

    忽見時寅將那粒藥丸投入口中,朝著谷寒香微一抱拳道:“胡夫人厚賜,時某業已敬領,夫人有何差遣,只管示下。”

    谷寒香轉眼朝他一望,突然冷冷道:“所服的那粒藥丸毒絕天下,若無我的獨門解藥,百日之後,腹破腸穿而死。”

    時寅一聽那粒藥丸竟如此陰毒,剎那之間,臉色變得難看無比,目射兇光,躍然欲動。

    谷寒香知他正在暗中凝聚功力,欲待猝起發難,不禁冷冷一笑,道:“你內傷未愈,久戰身疲,此時與我動手,不啻自找死路。”

    時寅怒哼一聲,道:“你解鈴繫鈴,出爾反爾,究竟是何用心?”

    谷寒香淡淡地道:“我要殺盡武當、少林兩派為首一輩的人,無奈眾寡懸殊,難以如願……”

    時寅恍然大悟,截口道:“你的意思,是想我與這批人一樣,隨在你身側聽令?”說話之間,伸手向一叟二奇等人一指。

    谷寒香冷聲道:“這批人原也各霸一方,武功威望,俱不在你時寅之下,你若願意入夥,也未見得受了委屈。”

    只見時寅濃眉連聳,沉吟不語,雙目炯炯,緊盯在谷寒香臉上,神色之間,獰惡無比。

    谷寒香泰然一笑,道:“你仔細考慮一番,待我殺了這兩個道人,再與你從長計議。”

    時寅突地牙根一咬,厲聲道:“要說殺盡武當、少林兩派的人,我時寅倒是自願效力,但卻不願受你羈絆,與這批人為伍。”

    說著將手一伸,二度向一叟二奇指去。

    羅浮一叟突然雙目一翻,冷哼道:“你是什麼東西,黑白雙魔不可一世,結果依然被武當派聯合崑崙峨眉兩派的高手,圍攻得重傷而遁,終於無聲無息而死,你父仇未報,還臭美什麼!”

    時寅怒火如焚,右臂一舉,即待一掌劈去。

    谷寒香玉手一擺,道:“時寅,他雖然出語唐突,但是所講的都是實情,你惱羞成怒,豈不令人見笑。”

    時寅強壓怒火,狠狠地看了霍元伽一眼,陡地轉朝谷寒香道:“念你解圍之德,今日之事,恩怨兩抵,你報夫仇,我報父仇,我們各行其事,互不相涉。”

    谷寒香看他似欲離去,頓時玉面一沉,道:“且慢!恩是恩,怨是怨,哪有兩抵之事!”

    時寅怒發如狂,厲聲說道:“依你如何?”

    群雄見她講出這重大違常情的話,俱皆為之一怔,一雙雙精芒逼射的眼睛,全都集中在她的面上,要看她到底是何居心。

    谷寒香突然淡淡一笑,緩緩說道:“十餘年前,開封城發生過一樁震駭武林的血案,十四個武林高手,被殺在黃河渡口。”

    這一樁慘案,曾經哄動一時,一叟二奇等俱是久走江湖之人,對於此事,全都耳熟能詳,知之甚稔,這時聽她突然提起,頓時傾耳靜聽,看她尚有什麼下文。

    只見那白陽道長口齒一動,似欲插言,青陽道長向他一施眼色,白陽道長立即緘口不語。

    谷寒香微微一頓,忽然神情一整,肅然道:“時寅,你據實答我兩句話,我今晚救你的事,從此一筆勾銷,百日之內,只要你勝得了我的雙掌,我定然解你腹中之毒。”

    時寅濃眉一軒,宏聲道:“此話當真?”

    谷寒香面龐一寒,說道:“我說話算數,問你的也甚簡單,你願答則答,否則作罷。”

    時寅不假思索,接口道:“時某知無不言,你問吧。”

    谷寒香笑道:“開封血案,你是否在場?”

    那白陽道長似是忍耐不住,手指時寅,憤然道:“那慘死的十四人中,五個是本派門下,四個是少林僧侶,其他崑崙門下兩人,和三個中原武林中的名鏢頭,十四人中,六個人死於黑煞掌力……”

    谷寒香秀目一轉,哂然道:“黑煞掌力又怎麼樣?”

    白陽道長聲色俱厲道:“姓時的業已親口供出,那次慘案,乃是他所策劃……”

    時寅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道:“正是時大爺主謀,依你應該怎樣?”

    白陽道長厲喝道:“血債血還,你今夜就別想走了!”

    谷寒香突然縱聲一笑,鄙夷不耐地掃他一眼。

    白陽道長勃然色變,敞聲道:“谷寒香,貧道等恪守掌門師兄的令諭,你可不能欺人太甚!”

    只聽青陽道長沉聲喝道:“師弟!你若不知進退,為兄便權代掌門師兄,以家法治你!”

    白陽道長聞言一怔,頓了一頓,轉眼望著他處。

    谷寒香冷然微曬,眼望時寅道:“這樣說來,當時是有你在場了?”

    時寅將頭一昂道:“時某親手擊斃六人,豈有不在場之理,難道這也算得一問?”

    谷寒香蜂首微點,笑道:“不錯,我所要問的第二件事,即是神鞭飛梭萬曉光,是否也參與了其事?”

    青陽白陽二人,此時恍然大悟,明白了谷寒香問話的目的,同時間,二人臉上露出了不安之色。

    原來昔日在“萬月峽”外,武當派的掌門人紫陽道長,見萬曉光身負絕毒的黑煞掌功,因而錯疑開封懸案,系萬曉光所為,乃以綿掌將萬曉光震傷,致令萬曉光掌毒反侵,自碎天靈,血崩氣絕而死。

    只見時寅微微一愣道:“萬曉光今在何處,時某正在尋他。”

    谷寒香厲聲道:“你尋他則甚,莫非那次血案,也有他一份?”

    時寅見她殺機盈面,大有一言不合,即要猝然出手之勢,不禁暗忖道:“這女子喜怒無常,心意難測,不正不邪,委實令人費解。”

    但聽谷寒香追問道:“你既然知無不言,怎不回答我所問的話?”

    時寅雙眉一軒,道:“萬曉光對先父有救命之恩,也是當今世上,第二個練有黑煞掌功的人,我既然重在江湖上走動,自然想與他見上一面,至於開封殺人之事,卻是我與另外兩個同道所為,與萬曉光無涉。”

    谷寒香暗暗忖道:“以三人之力,同時擊殺十四名武林高手,另外那兩人的武功,想來定不在這時寅之下。”思忖之際,不由隨口問道:“另外那兩人是誰,你與萬……”

    說話中,突然記起自己講過,僅問他兩個問題,急忙住口不言,玉手一揮,道:“我話已問完,你去吧,百日之內,隨時可至‘迷蹤谷’見我。”

    時寅略一沉思,道:“我與萬曉光素未謀面,你若道出他的居處,我也將另外兩人的姓名出身,說與你聽。”

    谷寒香漠然說道:“萬曉光已被武當紫陽道人逼死,他的兩個後人,如今隨我住在‘迷蹤谷’內,至於和你同謀殺人的是誰,你不說也罷。”

    時寅目射精芒,注視谷寒香半晌,忽然道:“另外兩人,一個名叫龍行風,一個名叫朱五辰,同是白魔門下。”說罷將手略略一拱,轉身昂然而去。

    白陽道長忽然揚聲道:“時寅,你今日幸逃一命,若不立即洗心革面……”

    時寅不待他將話說完,轉身道:“但願你二人今夜不死,時某若不將你二人碎屍萬斷,誓不為人。”說完之後,反身揚長而去,對於自己身中劇毒之事,彷彿業已忘懷了似的。

    忽見那青陽道長稽首一禮,道:“胡夫人得承先夫遺志,重整綠林,為生民造福,青陽等感佩無已,如今暫且告退,他日有幸,再向夫人請教。”

    谷寒香見他們要走,心中轉念道:我以清白之軀,忍辱含垢,側身綠林,目的為了什麼?

    轉念之下,冷麵閻羅胡柏齡神威凜凜的面龐,與溘然長逝時的遺容,同時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她本是極端善良,博愛眾生的人,自從胡柏齡身遭慘死之後,她的生性突然大變,芳心深處,隱隱覺得天下武林人物,不分邪正,俱是殺害胡柏齡的兇手,俱是她報仇洩忿的對象。

    一股狂烈無比的仇火,剎那之間燃遍了她的全身,只見她雙眼血紅,陰森森笑道:“生死有定,你們最好死得硬朗一點。”

    青陽道長見她作勢欲撲,急忙喝道:“夫人且慢。”

    谷寒香秀眉雙剔,怒聲道:“事到如今,已不是口舌之爭,你們抵抗也好,不抵抗也好,我是一定要取你二人的性命。”

    青陽道長道:“貧道並不如夫人想象的那樣怕死,不過夫人對貧道等如此仇深恨重,貧道卻百思不解,因而既不敢有違掌門師兄的令諭又不甘束手就戮,死的不明不白。”

    但聽谷寒香嘿嘿一笑,厲聲問道:“我大哥因何而死?”

    青陽道長浩嘆一聲,道:“胡盟主之死,乃是武林千古未有的慘事,雖然陰錯陽差,事出誤會,但是武當、少林,以及酆秋水寒等人,俱都難辭其咎。”

    谷寒香哼了一聲,冷笑問道:“神鞭飛梭萬曉光又是因何而死?”

    青陽道長無詞以對,嘆了一口氣,默然不響。

    白陽道長原是剛愎之性,眼看谷寒香咄咄逼人,自己的師兄一再容讓,心中有氣,忍不住鼻中一哼,轉朝著悄然立在一旁的範玉昆道:“範公子,此地留之無益,我看還以離去為是。”

    谷寒香仇火未熄,怒火倏熾,冷嗤一聲道:“萬曉光之死,便是因你而起,我今夜若不殺你,實無顏面見他的後人!”

    話聲甫落,驀地身形似箭,一射而上,精鋼劍電閃星漩,帶起漫天精芒,朝白陽道長亂點而下。

    這一劍千頭萬緒,凌厲懾人,白陽道長也是使劍名家,眼看青芒刺目,驚風撲面,萬點銀星簇擁而至,竟然瞧不出刺向自己的何處。

    急怒之下,猛地往一側疾閃。

    陡見谷寒香纖腰微擰,倏地欺近了身前,長劍一掄,忽然襲到。

    白陽道長來不及伸手拔劍,雙足一頓,激射而起,百忙中右臂一揮,一掌劈空擊去。

    但聽“嗤”的一聲輕響,寒芒一閃一片青色衣袂應手而落。

    青陽道長滿面憂色,目注谷寒香的身形,暗暗忖道:“想不到此女的武功,強到如此的境界,無怪她放著手下這許多高手不用,反要獨鬥自己師兄弟的兩儀劍法。”

    白陽道長刺空躍起,反手急拔肩後的長劍,耳中忽然聞得驚“哦”之聲。

    垂首一顧,不禁心頭大駭,只見一片耀眼精芒,輪轉如電,緊附著自己的雙足,騰空而上。

    一陣羞憤,泛起心頭,竭盡平生之力,雙掌猛地下劈,借那掌勢帶起的風力,身軀旋空折轉,斜往七八尺外飛去。

    谷寒香追蹤躍起,一招“羅掘俱窮”,猛襲白陽雙足,驀感到劍勢一頓,似為一道無形的堅壁所阻,殺機大盛之下,猛地一提丹田真氣,嬌軀一折,震腕一劍刺出。

    但見她目光陰冷如電,頭下足上,劍尖直指白陽後心,這一劍如果刺上,勢必要貫胸而過。

    白陽身軀尚未落地,突然感到身後疾風震動,一股銳利無倫的劍勢,刺得自己的“脊心”

    穴火辣生痛,危急中,身子盤空一轉,陡然騰開四尺開外,疾瀉而下。谷寒香出手三劍將白陽逼得險象環生,詎料三劍連發,依然未能將他傷著,芳心之內,不禁燃起一般熊熊的怒火。

    白陽單足點地,霍地翻過身來,“嗆啷”一聲龍吟,已將一柄百鍊精鋼長劍掣於掌中。

    谷寒香似是惱怒至極,但見她沉聲一哼,身未著地,陡地纖腕一抖,長劍猛然向白陽一曬。

    只聽“鏗”地一聲脆響,一柄長劍,突然寸寸而斷,殘劍紛飛,狂風驟雨般朝白陽頭面處飛去。

    白陽道長見她自行將長劍震斷,不知她用意何在,凜然之下,回劍一揮,一招“雲連秦嶺”,護住了周身上下。

    谷寒香蓮足沾地,纖腕霍地一震,手中劍柄疾若流矢,猛然往白陽臉上射去。

    白陽道長雖然驕氣凌人,此時為谷寒香的威勢所懾,也不由感到氣餒,眼看劍柄飛來,不敢以劍去撩,僅只雙足一滑,橫飄尺餘,將劍柄避開。

    果然,谷寒香快逾電閃,隨身欺上,玉掌一揮,直對白陽胸口擊去,對他掌中的長劍,視如無物一般。

    白陽道長雖知眼前這個女子,是自己生平所遇武功最強的敵手,無奈盛怒之下,欺她年事尚輕,左掌一揮,砸接了谷寒香一掌。

    劍為短兵之帥,最是難學難精,谷寒香的劍法,乃是依照獨眼怪人佟公常所遺的秘籍自行修練,一則無師自通,事倍功半,再則時日尚淺,功力火候太差,是以三招殺手,仍然無法將白陽傷在劍下。

    此時,她改以徒手對敵,情勢又自不同,她的“三元九靈玄功”,及“摘星步”法,都是佟公常所親授,“生死玄關”也系佟公常親手所打通,因而其內功掌法,殊非劍法所能比擬。

    谷寒香這一掌雖然只用六七成功力,勁道之強,已足驚人,白陽道長求勝心切,一時誤算,竟然出掌相接,雙掌一觸之下,白陽道長當場被震退三步。

    白陽道長驚怒交集,飛快地提起一口氣,在胸腹間略一流轉,發覺內腑尚無大礙,頓時長嘯一聲,欺身探臂,劍光電閃,暴出滿天劍花,直向谷寒香刺去。

    但見谷寒香冷森森一笑,劈手一掌,直對劍身拍去。

    白陽道長悚然一驚,看那掌勢,飄忽詭異,虛實莫測,自己手中的長劍,卻陡地嗡嗡一響,不禁閃電般地思念道:“這女人的武功,當真邪門的很。”

    同時,長劍劃了半環,一招“風捲長草”,反削她的手掌。

    谷寒香雖然劍未練成,眼光卻是銳利無比,一見白陽劍式,暗含粘、卷、拿、引之力,剛柔併兼,氣勢非凡,情知他已用出武當太極劍法,心中冷冷一笑,滑步旋身,倏地往他身後轉去,快如飄風,霎眼已至他的背後,玉掌一揮,疾拍而去。

    白陽道長眼見她身法之快,為自己前所未睹,不禁戒心大起,旋身揮劍,連使“杏花春雨”,“雲麾蔽日”,“斗柄南指”三招,脫出了她的掌勢之外。

    二人乍分又合,眨眼之間,打得慘烈異常,只見掌影縱橫,劍光閃閃,攻拒之勢,危機迭出。

    鍾一豪立在場外觀戰,突然向麥小明附耳道:“夫人自昨日起,一直未曾歇息,如今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打來不免有點心浮氣躁……”

    麥小明左手正抓著張敬安的臂膀,以防他突然上前插手,聞言笑道:“這老牛鼻子雖然有劍在手,三百招內,仍然要死在師嫂的掌下。”

    鍾一豪暗暗一蹙眉頭,低聲道:“世事難料,我身上有傷,你留神在意,隨時準備接應。”

    麥小明微微一笑,滿不在乎的將頭點了一點。

    片刻之間,雙方已力搏百餘回合。

    另外一邊,範玉昆忽然移步走到青陽道長身側,愁眉苦臉的道:“道長快點設法,將兩位拆開,再打下去,必有一方傷亡。”

    青陽道長慘然一笑,道:“胡夫人對敝派成見已深,貧道的話,她半句也聽不進去。”

    微微一頓,接道:“如果白陽師弟喪了性命,貧道也無臉回山,就煩範公子走一趟武當,將神鞭飛梭萬曉光與開封命案無涉的事,代為稟報敝派掌門人得知,至於青陽等喪命之事,務請委婉陳詞,以免加深了兩方的仇隙。”

    他說話之際,雙目神光炯炯,緊隨著白陽道長劍訣閃動。

    原來他見識淵博,目光極為犀利,一看谷寒香所帶眾人的身法步伍,即知這批人個個均是一流高手,每人的武功,都與他在伯仲之間,單打獨鬥,他就未必全能勝過,混戰起來,他這一方更遠非敵手,因而打定主意,即使眼看白陽道長不敵,他也不加援手,反之,萬一谷寒香失手,他卻有救援之意。

    激戰中,忽然谷寒香嬌軀電閃,飛快地在劍影之下盤旋遊走,形如鬼魅,飄忽之極,白陽道長招招連綿,如抽絲剝繭,劍劍如擦身而過,看得敵我兩方的人,俱都目眩神馳,震駭不已。此時場中劍氣彌空,掌飈奔騰,劍掌呼嘯之聲,如雷電交作,頃刻後,二人惡戰已近三百合。

    武當派以劍術名世,尤其太極劍,虛實相生,剛柔互濟,為內家劍法之翹楚,其精妙之處,在一招出後,不論對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順勢而出,不需收回再發,圓通混暢,如太極圖。

    白陽道長劍上的功力,已至爐火純青之境,意在劍先,念動劍至,如珠走玉盤,了無空隙。

    谷寒香使“三元九靈玄功”與“摘星步”,掌法身法之奇奧,無與倫比,劍來掌去,奇招迭出,直使敵我兩方的人目不暇接,眩惑不已。

    驀地谷寒香玉掌翻飛,妙著連發,瞬眼之間連攻二十餘掌。

    這二十餘掌變化玄詭,迅捷無匹,掌掌間不容髮,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下,逼得白陽道長回劍自守,退讓不迭。

    激戰中,忽聞一聲冷哼、暴喝,兩條交錯盤旋,疾轉如輪的人影,倏然分了開來。

    在場之人,都為之心頭一震,定神看去,只見兩人對面而立,中間相距約四五步,各自微閉雙目而立。

    兩面觀戰的人,俱都心頭狂跳,凝神朝自己一方的人看著,除了鍾一豪黑紗蒙面,麥小明滿臉笑意之外,所有的人都面容肅然,顯露出緊張惶恐之狀。

    青陽道長跟看白陽左手劍訣向天,右手劍尖微翹,擺出了太極劍中最後一招“紫府雲封”

    的架式,情不自禁地,脫口浩嘆了一聲。

    陡地,谷寒香蓮步輕移,斜走兩步,右掌一揮,遙遙對白陽道長拂出一掌。

    這一掌擊出的勢道,十分緩慢,毫無破空的風聲,但是白陽道長卻似大難臨頭一般,瞪目一喝,猛將長劍一舞,一片耀眼寒芒隨劍而起,佈滿身前。

    只見谷寒香拂出一掌後,嬌軀突然如風擺楊柳,前後一陣搖晃,白陽道長則雙足拖動,連退兩步,嘴角沁出了兩道紫血。

    此等變化,大出群豪意料之外,不禁瞧的一呆。

    驀地,只見谷寒香左足橫移半步,走“無妄”,進“訟”位,轉西北“歸妹”,緩緩一掌,對著白陽道長推去。

    在場之人,多是武學行家,且見她足踏伏羲六十四卦,出掌如推山填海一般沉凝,都知這一掌是她全身功力所聚,白陽道長如果功力不敵,勢必非死即傷,無法再戰,但若功力勝得過這生死一擊,則谷寒香勢必為自己的掌力所反震,當場殞命。

    但見白陽道長鬚發蝟立,雙目暴張,長劍震動得嗡嗡作響,顯然也已將畢生修為的功力,凝聚在劍身之上。

    就在這掌劍真力一發,生死存亡即判之際,忽聽範玉昆顫聲道:“姑娘,冷麵閻羅胡柏齡,乃是在下親手所殺!”

    這幾句話,宛如晴空霹霹,谷寒香、鍾一豪、麥小明,以及一叟二奇等人,都不禁身心為之大震!

    要知冷麵閻羅胡柏齡雄霸綠林,劍拐之下,罕逢敵手,其武功造詣,早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這範玉昆雖是名家之後,身手不弱,但要與胡柏齡相較,縱無天壤之別,亦難以相提並論。

    因而,胡柏齡含冤慘死後,谷寒香等猜來猜去,始終未曾想到範玉昆頭上,此時聽他親口供出,怎不令人大出意料,驚詫欲絕。

    谷寒香蓄勢凝功,正待全力一掌,置白陽於死地,為死去的亡夫和萬曉光復仇,聞言之後,只感到腦中轟然一響,嬌軀一晃,搖搖欲墜。

    忽聽白陽道長大喝道:“範公子,走!”

    走字出口,人已快若電掣,閃到範玉昆身側,左手疾探,抓住他的膀臂,掠出數丈之外。

    麥小明手持寶劍,形若長虹經天,飛越二人頭頂,直往兩人的前方射去。

    霍元伽、宋天鐸、多爪龍李傑,俱都身形電射,朝二人身後縱身疾躍,鍾一豪和搜魂手巴天義二人雖然重傷在身,也都急抽兵刃,飛快地撲了過去,眾人一則激於義憤,再者全都本能地感到,今夜如果放走了範玉昆,谷寒香必定遷怒到自己頭上。

    然而,谷寒香卻如泥塑木雕,牢牢地站在原地,只將兩道陰森可怕的目光,冷冷地罩住範玉昆的身形。兩條深探的紫紋,倏地在她雙眉間出現,閃閃跳動,令人看在眼中,不禁膽戰心寒。

    另外那十餘名大漢,俱是範玉昆所率的從人,一見麥小明等人追撲自己的主人,頓時紛紛喝吼,隨後撲上。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白陽道長手抓範玉昆的膀臂,一掠數丈,足點地面,又是一縱。

    只見麥小明快如閃電,半空中身子一折,大喝道:“哪裡走!”一片耀眼精芒,鋪天蓋地而下。他的劍法,奇奧處較谷寒香小有不如,劍上的功力,卻深厚得多,白陽道長眼看漫天精芒,矇頭而下,只得猛施一個“七星步”,斜刺裡暴閃一步。

    但聽多爪龍李傑嘶聲喝道:“該死的小輩,還我大哥的命來!”

    喝聲中,一對虎頭鉤揮舞如電,瘋狂似的向範玉昆襲去。

    白陽道長陡地厲喝道:“範公子,你不殺人,人家可要殺你!”

    一陣金鐵相擊之聲同時響起,多爪龍李傑被震得連退數步,雙臂痠麻,虎頭鉤幾乎把持不定。

    突聽谷寒香冰冷的聲音道:“小明,先將白陽賊道剁掉。”

    這一句,冷得不能再冷,彷彿萬丈冰窖之下,吹來的一陣寒風。

    麥小明哪敢怠慢,寶劍一揮,大叫道:“牛鼻子,別走啦!”劍如驚霆迅雷,朝白陽猛刺而去。

    剎那間,兵刃相擊與喝喊之聲,響成一片。

    多爪龍李傑雙眼漲得血紅,虎鉤狂舞,二度向範玉昆撲去。

    範玉昆先頭一時衝動,自承殺害胡柏齡之事,說話之際,心中原是充滿了愧悔自責之意,這刻見谷寒香尚未動手,她手下的人卻與自己拼命,不由怒心暗生,私忖道:“孰是孰非,本難論定,範某便是該死,也不能死在爾等手中!”

    轉念之下,倏的挫步旋身,避開了李傑的雙鉤,抬臂一掠,將寶劍掣到了手內。

    只聽霍元伽沉聲一哼,潮湧而至,口中冷然道:“小子,你最好橫劍自絕。”話聲中,慘嚎之聲,此起彼落,三個持刀大漢,被鍾一豪和嶺南二奇在一招之間,結果了性命。

    轉眼間,人影交錯,寒光耀眼,一場慘不忍睹的混戰,展露在雪地上。

    谷寒香殺機盈面,冷冷地向青陽道長望了一眼,陡地面龐一轉,朝著躡足趨至身後的張敬安厲聲喝道:“滾下去!”

    只見張敬安駭得身子一顫,退了一步,露出一副惘然若失,手足無措的樣子。

    谷寒香氣得銀牙亂挫,玉掌一揚,便待一掌劈去,霍地心意一變,轉向混戰場中,猛地將手一揮,張敬安愣了一愣,好似明白了這個手勢,一聲不響,直往場中撲去。

    青陽道長滿面惶急之色,稽首一禮,道:“夫人明鑑,這般濫造殺劫……”

    谷寒香截住話頭,冷然道:“你悲天憫人,何不揮劍上前,解救彼等之厄?”

    話聲中,慘哼之聲,接連不斷的傳來,只見張敬安雙掌狂揮,盡找範玉昆的那批從人下手,一掌一個,擊得眾人鮮血狂噴,直往場外彈去,幾句話的工夫,剩下的人,業已寥寥無幾。青陽道長突地猛一跺足,沉重地“唉!”了一聲,一拔長劍,飛朝張敬安撲去。

    這一場惡鬥,打得驚天動地,鬼哭神嚎,交手的人俱都捨死忘生,有進無退,猛惡之狀,似是敵對之人,全與自己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

    片刻時間,喝喊之聲已竭,滿地遺屍,散發出撲鼻的血腥氣味,範玉昆所率的十餘名屬下,竟然一個也不剩。

    只見麥小明與白陽道長兩道劍光,翻翻滾滾,交織來去,燭天劍氣,衝起數丈高空。張敬安不知何時,拿出了那個金光燦爛的圓環,與青陽道長的長劍鬥在一起,他那左掌殷紅如血,招招不離青陽道長的要害,獰惡萬狀,睹之駭然。

    另外一邊,一叟二奇、鍾一豪、多爪龍李傑,五個人將範玉昆團團圍住,兵刃如狂風驟雨,大有將他亂刀分屍之勢,範玉昆雖然劍法了得,功力不凡,無奈這五人之內,四個是綠林中雄霸一方的高手,每一個的武功,皆與他在伯仲之間,李傑雖然較弱,但他奮不顧身,較其他四人更為拼命。以一敵五,他哪裡支持得住。

    青陽白陽二人,眼看範玉昆喪命在即,兩人一般心意,都想移身過去,三個人聯手拒敵,詎奈麥小明與張敬安招招緊迫,逼得二人無絲毫緩手的餘地。

    谷寒香見勝券在握,不由一聲冷笑,向鍾一豪等人道:“手足可以卸下,但要留下活口。”語音冷峭,字字冰涼,叫人聽了,不由從心底湧起一陣寒意。

    話聲中,只見霍元伽青龍奪帶起一片烏芒,驀地向範玉昆左臂襲去,一面漠然道:“小子,你就認命算了!”

    範玉昆四面受敵,雖知絕難倖免,卻也不甘束手就戳,百忙中,寶劍揮出千重劍幕,猛地迎面推去。

    詎料霍元伽變招奇速,青龍奪快如奔雷激電,一圈一吐,猛然向上一崩。

    只聽範玉昆慘嚎半聲,左手五指,已被青龍奪砸得粉碎,血肉橫飛,怵目之極!

    拘魄索宋天鐸趁機搏進,大喝一聲,軟索一掄,照著範玉昆的右肩一抽而下!

    只聽白陽道長震天一聲怒喝,厲叱道:“谷寒香!你好毒的心腸!”

    聲甫出,長劍一招“星河搖鬥”,盪開麥小明的寶劍,雙臂一振,霍地往範玉昆頭頂射去。

    他情急救人,奮不顧身,這縱身一躍,原是迅捷無比,叵耐麥小明劍招詭辣,武林罕見,但見他怒吼一聲,寶劍倏然一轉,挽劍進擊,陡地向白陽道長小腹間刺去,聲出劍到,快迅駭人!

    白陽雙足離地不過數尺,忽見一片刺目寒光,飛襲而起,不禁心膽皆寒,寶劍疾沉,施展一招武當絕學“法輪九轉”,猛然望下罩去,左掌拼力一揮,凌空劈下!

    這一劍一掌,為白陽畢生功力所薈萃,麥小明雖然剽悍,亦不敢輕視,大喝一聲,連人帶劍,瞬眼閃出一丈之外,白陽道長雙腿齊腰以下,卻已血肉模糊,藏青道袍被絞得稀爛。

    白陽道長痛得渾身亂顫,人卻依然疾若勁矢,直往範玉昆頭頂撲去,半空中虎吼一聲,一招“法華傳旨”,朝拘魄索宋天鐸猛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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