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秀一向性子較急,先前久等花得芳不來,本來對他大起反感。
但她為人直爽,此刻和這位昔日風流成性的武林第一美男子走在一起,卻也並不介意。
不過,彼此雖然實際年齡相差一倍以上,看起來卻仍像一對俠侶,反而使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那裡知道,昔日多少武林女子,都以能和他走在一起為榮,甚至只要能跟他見上一面,也認為是畢生難得的機緣。
但面前的花得芳卻表現得十分莊重,連昨天在三義客棧酒後也不曾失態過。
苗秀秀邊走邊問道:“花大俠,待會兒見著圓通,他若問起我是誰,該怎樣告訴他?”
花得芳略一猶豫,道:“苗姑娘別介意,就說是花某的侄女如何?”
苗秀秀想了想,道:“就以花大俠這樣決定吧。”
來到寺門前,知客僧人見兩人男的儀表瀟灑,有如玉樹臨風;女的豆蔻年華,亭亭玉立,而且都身佩兵刃,心知並非平凡人物,連忙近前打個問訊,道:“兩位施主可是進寺找人?”
花得芳道:“在下正是要見貴寺住持圓通師父。”
知客僧人轉了轉眼珠,問道:“施主是從那裡來?可和敝寺方丈是舊識?”
花得芳並不隱瞞:“在下姓花名得芳,你只要告訴他花得芳求見就成了。”
知客僧人頓感一驚,顯然他也為花得芳三字感到震驚,但卻面現為難之色,道:“住持方丈是小僧的師父,家師此刻正在寺內有事,花施主可否在寺外暫等片刻,容小僧通報後再來接駕?”
原來這知客僧人正是圓通心腹弟子智清,上次鶴鳴和沈月紅前來,也是由他盤查後通報的。
花得芳不便逕行進內,只好在寺門外等候。
苗秀秀眼見智清匆匆走去,又見他剛才臉色有異,不由問道:“這和尚鬼鬼崇崇,像是寺內發生了什麼事故?”
花得芳道:“可能圓通正在款待方前輩,所以他才說寺裡有事。”
足足一盞熱茶的工夫過去,才見智清陪著一個身披大紅袈裟滿面紅光的肥大僧人匆匆走了出來。
花得芳料想必是圓通,抱拳一禮,道:“大師敢是圓通方丈?花某這廂有禮了。”
圓通微一端詳,連忙雙手合十,也深施一禮,道:“方才小徒通報花施主大駕光臨,貧僧得瞻丰儀,可謂三生有幸了。”
進入待客禪堂,分賓主落座後,圓通望望苗秀秀,道:“不知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花得芳道:“花某的侄女。”
說著側臉望了苗秀秀一眼,道:“快見過圓通方丈。”
苗秀秀內心雖大不情願,也只好欠見深施一禮。
圓通弄不清花得芳來意,頓了一頓道:“貧僧久聞花施主大名,只恨無緣一見,聽說花施主早已息隱江湖,這次東山復出,想必大有所為了?”
花得芳長長吁口氣,道:“花某確已十幾年不在江湖走動,這次復出,不想武林中已經情勢大變。”
圓通道:“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花施主東山復出之後,如要施展長才,總要看清時勢,才能得心應手。”
花得芳見圓通如此說話,心想:“我正要試探他,他反而引我上路,這倒省事不少。”
便故意一整臉色,道:“花某已經聽說目前武林之中,以天地教聲勢最大,花某早就有心投靠,只是乏人引見,始終找不到門路。”
圓通只聽得內心一動,堆下笑臉,道:“花施主這話未免太客氣,據貧僧所知,天地教目前正廣收賢才,以花施主的武功和盛名,若肯和天地教共襄盛舉,必定如魚得水,相得益彰。”
“花某雖然不才,當年在武林中也曾揚名立萬,若毛遂自薦,總是心有不甘,必須從中有人代為溝通才好。”
圓通四下微一張望,低下聲音道:“花施主就為這事來到敞寺?”
花得芳不動聲色,道:“實不相瞞,花某雖然重出江湖不久,但對武林中消息卻極為靈通,聽說貴方丈和四奇頗有往來,所以才不揣冒昧前來,以求代為引見。”
圓通微笑不語。
他為人何等聰明,所以能對花得芳不存疑心,主要是因為花得芳當年在武林中總歸邪派人物,而且也知道十三年前他和朱南明曾在泰山日觀峰有過生死拼搏,自那決戰敗之後,才在江湖上失去蹤影。
如此推斷,他既和朱南明對立,如今想投靠天地教,自是順理成章之事,是以才對他不存戒心。
花得芳見圓通沉吟不語,便故作起身告辭之狀,道:“如果貴方丈幫不上忙,花某隻有另外再想辦法了。”
圓通連忙陪笑,道:“花施主有此誠意,貧僧怎能不設法成全。”
圓通心意既定,如何肯讓花得芳離去。
他料想若能經他之手把花得芳引進天地教,這一場大功,並不亞於幽禁圓覺大師,更勝於生擒方易清多多。
以花得芳的武功和盛名,加入天地教,當真如虎添翼,即便對武林人心,也必將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花得芳看出圓通已經完全入港,笑道:“不知貴方丈如何為花某引見?”
圓通湊過身來,道:“花施主來得正是時候,天地教二教主和二主娘就在本寺。”
花得芳故作一驚,道:“他們二人怎會來到貴寺?”
圓通笑道:“既然花施主已是自己人,貧僧說來也就無妨,本寺目前已列為天地教分壇之一,又因和總壇離得很近,兩位教主和教主娘已是常來常往,本寺並備有專用廳房,作為他們的下榻之所。”
“他們這次是什麼時候來的?”
“昨日由南明山莊前來。”
“難道南明山莊他們也可常來常往?”
“南明山莊名義上是朱南明的故居,由周海山掌管,實際暗地也早歸天地教所有,聽說前天夜裡有人前去鬧事,可惜讓他們逃脫了。”
花得芳對方易清等四人前天到過南明山莊之事,早已知道,卻故意籲口氣道:“真想不到,天地教已擴展成這大力量,花某決心加入天地教,這條路算是走對了。”
圓通嘿嘿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花施主不愧是當今豪傑了!”
花得芳隨即也低聲道:“貴方丈準備什麼時候為在下引見二教主和二主娘?”
“以貧僧之見,入夜之後,時機較佳,若花施主急於一見,貧僧也可立即通報。”
花得芳卻忽然像想起一件什麼事,皺眉悶道:“花某想問貴方丈一件事?”
“花施主還有什麼疑難之處,只要貧僧知道,無不坦誠相告。”
“聽說朱南明當年的門客方易清剛才也來過貴寺?”
圓通頓感一怔,道:“花施主怎麼知道的?”
“此人最近來到徐州,曾說要到貴寺拜望方丈,莫非也準備歸順天地教?”
圓通搖頭笑道:“姓方的若能和花施主一般明識時務,事情就好辦了,可惜他不知天高地厚,一意和天地教為敵,所以才落得殺身之禍的下場。”
花得芳大吃一驚,急急問道:“怎麼?難道他已經死在貴寺?”
苗秀秀也臉色大變,但卻不便出言相詢。
圓通冷笑道:“他方才的確來過,和貧僧一言不合,連殺本寺四名弟子,逼得貧僧不得不開殺戒。”
花得芳情不自禁,大聲問道:“你把他殺了?………”
圓通卻緩緩說道:“貧僧好不容易把他……”
“把他怎麼樣?”
“生擒活捉了。”
“現在他的人呢?”
“押在西跨院空房。”
花得芳總算暫時鬆下一口氣,心下卻暗自罵道:“這禿驢說話還帶大喘氣,惹得花某差一點要動手殺人,險些壞了大事。”
他搖搖頭,隨即問道:“貴方丈準備怎樣處置?”
“貧僧不敢擅自作主,已經稟報二教主和二主娘。至於他們怎樣發落,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種人留著必是禍根,早些結果掉,也顯得我佛慈悲。”
“貴方丈可否立刻稟報二教主和二主娘,千萬不可殺害於他。”
圓通不由大大一楞,道:“花施主既然誠心與天地教合作,為什麼反而為和天地教作對的人講情?”
花得芳正色道:“方易清雖是朱南明昔日的忠心門客,但卻和花某是生死故交,他對花某一向言聽計從,我可以擔保,必定能說動他也歸順天地教。天地教多了這樣一位高手,對目前仍忠心於朱南明的武林人物,必可產生極大影響,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圓通聽得雖有些心動,卻仍大搖其頭,道:“恐怕不可能,以方易清性情之倔,和他對朱南明的一片愚忠,想說動他,此登天還難!”
花得芳笑道:“那要看說動他的人是誰了,花某既有擔保,貴方丈還有什麼不同意的?”
圓通冷聲道:“貧僧還是不信花施主能說得動他!”
花得芳面現慍色,道:“貴方丈為何如此固執?說不說得動他是花某的事,你只要代為稟報就成。如果貴方丈還是執意不肯,在下也就沒有必要和天地教為伍了,在下若連生死之交的好友性命都救不下,大可一切免談了,”
圓通見花得芳滿面怒容,深恐壞了大事,急急笑呵呵的說:“花施主對朋友義薄雲天,實在教貧僧佩服,貧僧決定代為稟報就是。”
花得芳冷笑道:“貴方丈這就前去,若天地教已經殺害了方易清,花某也決定手刃耿奇陶姍姍,為故人報仇雪恨!”
圓通驚駭失色,慌忙起身道:“花施主和花姑娘請稍待,貧僧這就過去向二教主和二主娘稟報。”說著奔出禪堂。
苗秀秀方才聽花得芳說要投靠天地教,雖知他是故作試探之詞,卻不免仍存戒心。
此刻見他為救方易清幾乎不惜和圓通翻臉,心下大為感動,當即輕聲一嘆道:“花大俠,方伯伯果然落入他們手中,縱然能暫時保住性命,總要及早設法救出他老人家才是。”
“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說一步了,花某一定設法救他出險。”
苗秀秀淚水盈眸,幽幽說道:“方伯伯的性命,全仗花大俠了!”
花得芳道:“你快到寺外松林,通知朱老弟和沈姑娘前來。”
“花大俠想和他們硬拼?”
“合咱們四人之力,預計勉強可以應付他們,但方前輩在他們手中,非必要時不宜以武力相見,以免方前輩先遭不測。”“若朱大哥和沈姐姐到來,天地教方面很可能會對花大俠生出疑心。”
“松林離這裡足有半里以上,現在天色已晚,他們不妨暫時隱身寺前廣場下坡處,這樣接應起來較為方便。”
“晚輩要不要再回來?”
花得芳稍一猶豫,道:“我現在很難決定,由得你見機行事了。”
“花大俠還是吩咐一聲較好。”
“你若回來,可以負責我與朱老弟沈姑娘之間的連絡固然好,但從我行事,反而不便,聽說天地教有不少人曾見過你,一旦識破身分,對我將大大不利。”
“那麼花大俠如何再跟我們連繫?”
“我身邊有兩顆神火珠,必要時將它扔出寺外,可擲十丈以外距離,落地發光,你們在寺外看到,便進寺接應。”
苗秀秀剛要轉身走出禪堂,花得芳再道:“只管大模大樣出去,他們不會生疑,若心存顧忌,反而容易出事。”
苗秀秀走後,花得芳獨坐禪堂等待很久,圓通才又匆匆回來,滿面笑容,低聲道:“恭喜花施主,賀喜花施主,你的大事,出乎貧僧意料之外的順利。”
“他們怎麼說?”
“二教主和二主娘聽說花施主有意加入天地教,都大為驚喜,尤其二主娘,更是急於和花施主一見,他們有意親來禪堂接駕,卻因礙於耳目眾多,不得不委屈花施主前往後院相見。”
“花某問的是方大俠現在的情形如何?”
“方大俠仍押在西跨院空屋。”
“花某希望能單獨和他先見一面。”
圓通面有難色,道:“這個……貧僧無法做主。”
花得芳神色忽顯嚴肅,朗聲道:“貴方丈只管向他們稟報,在下必須先見到方大俠,再去見他們。他們若不肯答應,在下情願不見他們。”
圓通見花得芳忽然變得態度大為強硬,一時之間,楞楞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花得芳冷笑道:“花某加不加入天地教,全由他們准不准我單獨一見方大俠決定,貴方丈只須負代為傳達之責,並無任何為難之處。”
圓通終於乾笑一聲,道:“貧僧替花施主回報就是。”
“花某希望越快得到消息越好。”
圓通出了禪堂,一路拐彎抹角,直往後院而來。
耿奇和陶姍姍下榻之處,在後院一處極為僻靜所在。
本來,佛門禪堂,講究樸素淡雅,但這裡外表雖和一般禪房無異,進內之後,卻別有洞天。
只見檀桌錦墩,綾壁繡牆,藍緞遮頂,紅氈鋪地。靠壁處放著一張雕花木榻,羅幃鉤分,絲被鴛枕,有如一間香閨繡房。
床前另擺著幾張太師椅,椅座和靠背,都罩著織錦團花套墊。
耿奇和陶姍姍,正並排坐在椅上。
只聽耿奇道:“花得芳明明死了,怎麼又出現江湖?”
陶姍姍瞅了他一眼,道:“去你的,誰說他死了,誰就不得好死!”
耿奇裂嘴笑道:“我不是咒他,他能活著,那是最好不過,何況又要加入咱們天地教。”
陶姍姍嬌媚一笑,道:“他加入了本教,你的意思,給他安排個什麼位置較好?”
耿奇歪著腦袋,齜起滿嘴獠牙,道:“這倒難了,總護法已經有了主兒,安排個普通護法可能有點委屈了他。”
陶姍姍哼了一聲,道:“人家在江湖上紅透半邊天的時候,你不過才是個無名小卒,現在人家好心好意來投奔咱們,才給他個普通護法?”
耿奇晃了幾晃腦袋,道:“總不能讓他幹太上皇吧!”
陶姍姍道:“以他的鼎鼎大名,少不得也要增設一位教主,不然,他絕不會答應的。”
耿奇三角眼猛眨,道:“豈有此理,教主只有兩位,加上兩位教主娘,所以才成為山海四奇,若再多一名教主,那不變成五奇了!”
陶姍姍冷聲道:“憑他的身份,肯跟你平起平坐。也算你祖上有德燒了高香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像你那副德性,憑什麼和人家稱兄道弟。”
耿奇素來懼內成性,立刻裂嘴乾笑道:“除了我的長相比不上他,其餘那一點此他差!”
陶姍姍啐了一口道:“人生在世,第一就是長相,除了長相,還有什麼,何況人家論武功也不此你差,論心機,你可就戴著斗笠親嘴差遠了。”
“你當初何苦跟我呢?”
“老孃瞎了眼,只有認命了!”
耿奇還是有點不服氣,一齜滿口黃牙,道:“不管怎麼說,天下是咱們打出來的,他出過什麼力?”
陶姍姍叱道:“別覺著不錯,你有什麼天下?得了武林盟主沒有?統一了黑白兩道沒有?
人家來了,就是幫著打天下的,又搶不走你的老婆,吃的什麼乾醋!”
耿奇涎著臉嘿嘿笑道:“算我說不過你!他來了以後,安插什麼位置,總得四個人慢慢商議,只要你們三人同意,我也沒的話講。”
“你最好永遠閉上那張狗嘴!”
耿奇聳聳肩,又搖搖頭,像在自言自語,道:“人長得難看了,連說話也不好聽,我以後少嘀咕就是了。”
“待會兒他來了,你就少開尊口,若把人家氣走了,老孃唯你是問。”
正說話間,圓通匆匆走了進來。
陶姍姍迫不急待的問:“他怎麼沒來?”
圓通囁嚅著答道:“二主娘,事情不大好辦,他有條件。”
陶姍姍頓感一驚,道:“什麼條件?”
“他要先單獨見過方易清,再來見二主娘和二教主。”
陶姍姍目注耿奇,道:“他對朋友,倒真講義氣。”
耿奇眨著三角眼,道:“奶奶的,本教主從沒聽說他和方易清是生死之交,方易清是和本教作對的,怎能容得他單獨相見。”
圓通顯出一臉諂笑,躬著身子道:“聽他的語氣,確和方易清交情不錯。”
耿奇怒道:“就算他們交情不錯,也是花得芳個人的事,為了私事,妨害公事,怎生使得。他人還沒到,就先提出無理要求,未免欺人太甚。”
圓通低聲下氣的道:“他說過,如果不准他單獨會見方易清,他就不肯加入本教。”
耿奇猛然一拍大腿,道:“他不加入就不加入,還嚇著誰了,天地教沒有他,照樣成得了大事!”
圓通道:“二教主既然不準,貧僧就去回絕他了。”
圓通剛要離去,陶姍姍立刻出聲喝道:“慢著!”
圓通停步回身,道:“二主娘還有什麼吩咐?”
陶姍姍卻側臉冷叱道:“教你少開口,偏要胡說八道,難道不說話別人會把你當啞巴不成?”
耿奇連忙陪笑道:“我又說錯了什麼來?”
“你少給我出主意,是花得芳加入本教重要?還是讓他和方易清見見面重要。他為了朋友,不顧一切,正是他的義氣,你有這份義氣沒有?何況他還答應要說動方易清加入本教,方易清不是個簡單人物,他若肯降,將來必是個得力幫手。”
耿奇搖著腦袋道:“我不相信他能說動方易清。”
“你不相信的事多了,花得芳要加入本教,這事在從前你會相信麼?”
圓通見耿奇不再言語,眼巴巴的望著陶姍姍道:“二主娘,他要貧僧儘早給他消息,準與不準,請二主娘裁奪。”
陶姍姍道:“二教主的顧慮也有道理,但方易清已經落在咱們手中,反正跑不了他,他要單獨相見,也沒什麼大不了,你就通知花大俠,見過方易清後,馬上來見我們。”
圓通奉命唯謹,又快步回到禪堂。
花得芳正坐在那裡等候。
“怎麼樣,答應沒有?”
圓通總算有了交代,道:“為了這件事,貧僧是豬八戒照鏡子,二教主起先不肯,還是二主娘看得開,決定答應花施主的要求。”
花得芳站起身來:“既然如此,現在就走。”
圓通眨了眨眼,問道:“花施主的令侄女花姑娘怎麼不見了?”
“女孩兒家,隨花某行動不便,我讓地到寺外閒逛去了。”
“花施主今晚必定留宿本寺,待會兒怎麼通知她?”
“她自己會回來,如果不回來,也許到山下的一處親戚家去了。”
“花施主就請隨貧僧來吧。”
出了禪堂,經過一條迴廊,向西再穿過兩道半月門,便是西跨院。
來到一間門外有兩個和尚手持戒刀守護著的偏房前,圓通往裡一指,道:“方易清就在裡面。”
這間空房不大,打開門後,一搭眼就看到牆角邊四馬攢蹄捆綁著一人,正是方易清。
可能捆得太緊之故,使他只能似坐非坐,似臥非臥的蜷伏在那裡,連頭都不能抬起。
方易清忽見打開門進來兩人,竟是圓通和花得芳走在一起,難免也吃了一驚,一時之間,幾乎弄不清花得芳是敵是友。
便索性閉上限去,看他怎樣處置。
花得芳乍見方易清如此狼狽形像,大感不忍,回頭一掠圓通,冷然說道:“貴方丈如此對待方大俠,未免太過分了吧?”
圓通尷尬一笑,道:“他武功高強,不這樣捆綁,萬一出了事情,貧僧在二教主和二主娘面前吃罪不起。”
花得芳怒道:“馬上把繩索鬆開一些,跑了人花某負責。”
“只怕花施主也負不了這大責任。”
“貴方丈是想逼花某自己動手?”
圓通不便鬧僵,只好喊來門外兩個和尚,將繩索略略鬆開一些,使方易清已可稍微活動得開。
花得芳回頭道:“花某要求的是和方大俠單獨見面,貴方丈請便吧,門外的兩個和尚,也叫他們走遠些,若敢近前偷覷,請恕花某手下無情。”
圓通見花得芳火氣越來越大,心想若當場動起手來,必定會被二主娘責怪,只得出門而去,並吩咐兩個守門人暫時站遠些,自己則守在跨院門口監視。
花得芳這才低聲叫道:“方前輩,委屈你了。”
方易清一臉茫然,問道:“花兄,究竟怎麼同事?”
花得芳匆匆把方才和圓通假意約定要投奔天地教,以及鶴鳴等三人已等候在寺門外接應之事約略說了一遍。
方易清道:“花兄真要去見耿奇和陶姍姍?”
“花某見了他們之後,至少可以探聽出一些虛實,趁著他們對花某未起疑心之前和耿奇陶姍姍做次正面接觸,機會也算難得,只是太委屈方前輩了。”
“這點罪老朽還受得了。”
“本來,花某現在若和方前輩合力殺出寺去,也許可以脫身,怕的是萬一遭到不測,勢將因小失大。”
方易清自忖腰部受圓通一擊,至今仍隱隱作痛,武功也必然無法施展,若現在殺將出去,必將牽累花得芳,只好嘆口氣,道:“也好,老朽就暫忍一時,最好能會合鶴鳴等三人一起動手。”
“花某已經交代過苗姑娘,他們聽我的招呼行事。”
“花兄在這裡耽誤久了,將使圓通生疑,你就去見他們好了。”
花得芳道了一聲珍重,來到門外。
圓通正站在跨院門口,見花得芳出來,問道:“花施主可講好了?”
花得芳不屑的一笑,道:“不講好了,花某怎會出來!”
“方易清可有意歸順本教?”
“貴方丈問得太多了,寺裡有此貴方丈地位更高的人,花某沒有必要對不相干的人講。”
圓通欲待發作,卻又隱忍下來,暗道:“這小子竟是越來越跋扈,待會兒見了二教主和二主娘,看他敢不敢這樣無禮。”
“現在就請貴方丈帶路去見耿奇和陶姍姍。”
圓通終於忍不住,呵呵笑道:“花施主對二教主和二主娘,總該客氣些才對,他們的名諱,不是可以隨便叫的。”
花得芳笑道:“在下現在尚未加入天地教,算不得他們的屬下,叫叫又待何妨?”
進入後院,耿奇和陶姍姍已離開方才那間佈置得有如香閏繡閣的房間,移至前廳。
他們對花得芳總還有點顧忌,不便在那種房間延見。
花得芳尚未跨進門檻,陶姍姍已迎了出來。
乍見這位武林難得一見的俊美男人,陶姍姍幾乎兩眼發直,連心神也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耿奇卻仍大模大樣的坐在座位上,只微微的欠身為禮。
陶姍姍親切的招呼花得芳在對面坐下,圓通也打橫相陪。
她轉動著一雙水汪汪烏溜溜的眸子,笑盈盈的說道:“聽說花大俠有意和本教合作,真是本教大大的喜訊。”
花得芳笑道:“花某雖有此意,但不知陶姑娘和耿兄肯不肯接納?”
耿奇見花得芳對自己居然不稱二教主,立時怒形於色,只是礙於陶姍姍之面,不便發作。
圓通也震驚於花得芳對教主和教主孃的大不敬,難免替他-一把汗。
其實,花得芳早拿定主意,對付耿奇和陶姍姍,不妨來個硬碰硬,以他的聲名身分,又非真心歸順天地教,豈甘當面低聲下氣。
誰知陶姍姍卻不但不以為忤,反而越發顯得深情款款,嗤的一聲笑道:“花大俠說那裡話來,本教能有像您這樣的人才加入,真是作夢也想不到的事。”
花得芳不動聲色,道:“那是陶姑娘忒謙了,花某隻是一介武夫,縱然投歸貴教,對貴教也未必有多大幫助。”
陶姍姍道:“只要有花大俠人在,就是本教之福了。”
花得芳掠了耿奇一眼,帶點兒玩世不恭的神色,道:“在下縱然能蒙陶姑娘另眼看待,但願耿兄也能提攜一二!”
耿奇臉色蹩得青中帶紫,裂嘴乾笑道:“我是聽姍姍的,既然姍姍對尊駕這樣熱情,我是想冷也冷不起來!”
陶姍姍白了一眼,道:“沒話講就閉上嘴去。”
她說著轉頭對圓通道:“馬上吩咐下去,準備一間淨室,好給花大俠安歇,要佈置得講究一些。再準備一桌上好酒食,待會兒就擺在這裡。”
圓通躬身一禮,匆匆而去。
陶姍姍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瞧向花得芳,道:“花大俠可見過方易清了?”
“見過了。”
“他肯歸順本教?可能不太容易?”
“他已有些意思,憑花某三寸不爛之舌,諒來必定可以說動他。”
“我總有些奇怪,花大俠怎會和他結成生死之交?”
“難道陶姑娘對在下和他的交情還有疑心?”
陶姍姍連忙笑道:“我不過順便問問。”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著。
陶姍姍不時眉目傳情,花得芳卻只作不解。
最受不了的是耿奇,既插不上嘴,又要忍著滿肚子火氣。
好在陶姍姍的眉目傳情,他因並排而坐,難以覺察,否則,誰也保不住會出現什麼場面。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圓通又來稟報,淨室已經整理好,接著酒食也擺了上來。
本來,出家人葷腥不沾,僧侶們只有素食可餐,但金龍寺為了招待四奇,已專門備有葷食廚房,廚子都是由天地教直接派來的。
同時,圓通因常常作陪,也成了酒肉和尚。
否則,他怎會三年下來,由乾癟瘦削,變得現在這般肥頭大耳,滿面紅光。
這一桌酒菜,比平時更要豐盛得多,山珍海味,美不勝收。
圓通親自照料上菜,一邊也跟著唾涎直流,恨不得先抓幾樣嚐嚐。
此刻已是起更時分,花得芳肚子裡早已餓得發慌。
入座之後,並不客氣,在陶姍姍殷勤勸飲之下,也就大吃大喝起來。
陶姍姍對耿奇也表現得親熱異常,耿奇也是一杯接一杯的猛灌。
花得芳卻邊吃邊牽掛著等在寺外的鶴鳴等三人,不知他們是否進餐;更關心方易清在那所空屋忍飢挨凍。
好在陶姍姍善體人意,吩咐圓通為方易清送些飲食。
散席後,花得芳在圓通陪同下,進入了為他整理好的淨堂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