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不在乎呢。”
古秋萍微愕然道:“你怎麼不在乎呢?”
聶紅線眼眶紅了一下道:“古大俠,我雖然叫小桃轉告請你來看我一趟,心裡並沒有指望你會來,因為我知道自己,像我這樣賤的人,不配提出這種奢望!”
古秋萍不安地道:“你別這麼說,我不是來了嗎?”
聶紅線眼中滴下了淚珠,硬嚥著道:“是的,你來了,你沒有看不起我下賤而來了,為了你來這一趟,我死了也是值得的,因此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古秋萍連忙道:“那只是一件小事!”
“你說好了,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都給你辦到。”
古秋萍道:“沒這麼嚴重,是關於李大小姐的事!”
聶紅線道:“小桃怎麼樣?”
古秋萍道:“你叫她轉告示警,她提出的條件卻令我很為難。”
聶紅線笑了道:“這小妞是異想天開,居然想跟你去闖江湖,我知道你也不會答應的,不理她算了。”
“她來的時候我沒在,她擺下話就走了!我怕以後還會生出枝節,既然你跟她比較接近些,能否開導她一下。”
聶紅線想想道:“當然可以,只怕沒多大用處,這小妞本來就不是做千金小姐的料子,那晚見到你的身手之後,對你更像是著了魔一般,正因為如此,我才託她轉話,我自己走不開,又沒有別的人好託付。”
“就是你託了她,她以為有惠於我……”
“好在你自己設法使李將軍撤了兵,並沒有見她的情,自然也可以不去理她的要求。”
“話雖然如此說,但就怕她胡鬧,因此你能勸她打消這個念頭最好,否則也請你暗下轉告她的母親一聲!”
聶紅線想想道:“好吧,我本來也想出去一趟,尤其是你來了,我必須對光祖有個交代,就說你是李夫人派來找我去商量事情的,這樣把門上也瞞過去了!”
古秋萍道:“這倒是個好辦法,我來的時候,也是假借李夫人的名義,你走一趟,正好兩下都對了證!”
聶紅線道:“要走就趁早走,在他們沒有回來以前,才不會出毛病,我們是一起走嗎?”
“那不妥,門上的人不認識我,蘇州城一定有李光祖的眼線,看見我們在一起,對你就不太好了。”
“那你就先走吧,以後你大概不會再來看我了。”
“我的目的是除三大天魔,以後可能還有見面的機會,那時候你我又站在對敵的立場了。”
“古大俠,我絕不會再跟你作對了。”
“我知道,但在表面上你還得假裝一下,等三大天魔伏誅以後,我們也許能交個朋友!”
聶紅線的眼中射出了希望的光彩,口氣中卻有點不相信地道:“真的嗎?古大俠,你不討厭我?”
古秋萍笑道:“你別聽信外面的流言,認為我討厭女人,那是錯誤的,像白髮龍婆母女,我不是照樣跟她們交成朋友,只是我也隸名黑籍,交上我這個朋友並不光榮!”
聶紅線道:“不!你不同,你是盜中之俠,俠中之盜!”
古秋萍淡然道:“行俠是武人本分。然而以盜為行俠的手段,到底不是正途,我對自己的評價很低!”
聶紅線想想又道:“那個姓陶的小姑娘也是你的朋友?”
“不!她是我的主人。”
“主人?是怎樣的主人?”
“主人就是主人,還會怎麼樣呢?”
“以大俠的身份,怎麼會有主人呢?”
“事實的確如此,她有權支使我的行動,我不能違抗她的命令,像一般的主傭關係完全一樣。”
聶紅線頗感興趣地道:“她怎麼會成為你的主人呢?”
“這個我可不能說,一個主人已經夠我侍候的了,如果你再來上一下,我這輩子要做牛馬了!”
聶紅線呆了一呆才道:“這個小姑娘可真美,可惜她的眼睛有缺陷,否則是武林中的一朵奇葩!”
古秋萍似乎不願多談陶芙,告辭道:“我要走了,三大天魔的下落都已查明,我要好好策劃一下對付他們的方法,李小桃的事情麻煩你一下,我實在惹不起這位大小姐。”
聶紅線笑道:“其實你自己找李夫人說一下,比我還有效,李光耀老糊塗了,我卻看得出來,她暗中是站在你這邊的,除去李光祖,她比誰都高興呢!”
古秋萍笑一笑道:“這倒怪不得她,任何人處在她的位置,也會有這種想法的,而且也不能說她絕情,實在是你們住在她家裡,給她的痛苦太大了!”
“她嫌我們的江湖習氣太重,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江湖出身,做了一品夫人,就背祖忘本了呢!”
“話不能這樣說,如果李光祖規規矩矩,她還是能容忍的,可是李光祖仍然在作案子,將軍府裡養著江洋大盜,叫她怎麼不緊張呢?他們爬到今天的地位很不容易!”
“我知道!所以她討厭我,你自己為什麼不說呢?”
“我不能,我要給她留點顏面,何況這麼做也太傷李小桃的心了,我不能接受她的好意,也不能傷害她。”
聶紅線笑道:“看起來你還很重感情,不像外界所傳的那麼絕情呀!為什麼你對凌家姐妹就那樣……”
古秋萍沒等她說完,已經開門出了屋子,因為外面還有葉府的下人,聶紅線只得改口道:“請回告夫人,謝謝她的關懷,大老爺今兒可能回不來,我馬上去回拜!”
古秋萍邊走邊應,在她戀戀不捨的目光下,出了葉家的大門,跨上自己的馬,疾馳向蘇州而去!
聶紅線送他走了之後,立刻招呼那個老管家道:“葉忠,吩咐門上備馬,我要上將軍府去。”
老管家葉忠似乎想要阻止,聶紅線沉聲道:“快去呀!我有要緊的事情,耽誤了可就要你負責!”
好容易捱過了初五,古秋萍終於得到了所需要的消息,木櫝鎮的葉善人要慶賀他的六十大壽,從聶紅線的嘴裡,他已知道所謂葉大善人,就是火眼神魔劉光遠的化身,而三大天魔中的另一個大力神魔,也在乾元寺剃髮為僧,改號法明,加上分水天魔李光祖,三大天魔全聚了頭了。
可是他不敢讓陶芙和崔氏母女知道,怕她們一個沉不住氣,白送了性命,因為三大天魔都今非昔比,尤其是三個人湊在一起,絕非她們所能抵敵的。
葉大善人要慶壽的消息在十天前就傳出來了,那自然是正月十五,三個人會商的結果,古秋萍開始研究這一個消息的正確性與它的真正用意,因為葉大善人移居到木櫝鎮後,從沒有做過生日,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哪一天生日。
現在突然要大事慶祝六十大壽,用意頗堪玩味,會不會是一個陷阱,要誘使他們前去自投羅網?
經過一再細索後,古秋萍才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們幾個人的存在固然是三大天魔的心腹之患,但由於陶芙的真正身份尚未表明,李光祖只知道他們是受王大光之託來尋仇的,而且那天動手的時候,李光祖已經瞭解這幾個人的實力,除了無影飛針較具威脅之外,沒有一點是值得他們擔心的。
再者李光祖也知道這幾個人落腳的地方,卻不採取任何行動,證明三大天魔對他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那麼這次慶壽一定有更重大的涵義,那又是什麼呢?在密切的注意下,嚴密的監視下,由各種線索,古秋萍得到了一個結論,一個很正確的結論。
那是從許多小節湊攏起來的,首先是為葉大善人出外經營的一些管事頭目都回到了木櫝鎮,也帶來了許多人。
這些人有的是掛夥計的名義,有的是商務往來的朋友身份,更有的是以江湖戲班,玩把式的身份偽裝而來的。
一些人住進了葉家,一些人住進了木櫝的旅邸,還有一些人更怪,他們是木櫝的居民,多半是葉府的鄰近,也帶了老老少少的人回家了,這些人過年沒有回家,卻趕在元宵前回到家裡,似乎頗堪玩味。
經過古秋萍詳細的查證,在陸續湧到那些人裡面,生面孔固多,熟人也不少,而且都是綠林道中的成名人物,以及一些江湖上聲名狼藉的惡棍。
這意味著一件事,三大天魔準備東山再起,王大光的死訊對他們來說,是一個解脫的喜訊。
不過令古秋萍心涼的是三大天魔的背後勢力之大,由這些前來慶壽的三山五嶽好漢人數之多,分子之雜看來,這些年來,三大天魔並沒有閒著,他們在暗中活動的成就比他們公開的橫行更為可怕。
他們已經把綠林道與一群武林敗類組織了起來,形成一個龐大的整體,一個不可輕視的整體。
這個組織的實力如此雄厚,可見非一日之功,而江湖上卻毫無所聞,不能不佩服他們組織的嚴密,而一旦這個組織準備公開問世之後,足可震驚天下的武林。
古秋萍為他們如何進身至葉府,也作了一個最好的安排,他暗中利用地方官人的協助,策動葉府附近一些真正的居民,他們也是受過葉大善人診療之惠的,共同集資,送了一臺蘇錫文戲與兩個彈詞的男女檔。
然後他又打通了戲班子的班主關節,把他們這一夥兒都包容在內,正月十四,靠著崔氏母女精湛的易容術,替陶芙改了樣子,他自己則扮成一個彈三絃的老漢模樣,一起到了木櫝,旅館早已住滿了,他們跟戲班子一起住在船上,倒是十分隱密,沒什麼人發覺。
十五那一天,又是元宵燈節,本來就夠熱鬧的,現在又添上了葉大善人的耳順大壽,將木櫝鎮更點綴得熱鬧非凡,葉府在空園子裡搭了蘆棚,作為宴客之所,而且開的是流水席,照規矩是客至人席,席散客辭。
可是由於慶壽的節目非常精彩,戲臺上從各地來的戲班雜耍小技等都是頂尖好角,一出出好戲連場,客人來了就捨不得走,葉府也真有那麼大的魄力,來者不拒,有人就招待,因此不僅吸引了鎮上的居民如潮,連那些獻技已畢的戲班藝人,也都留下不離開了。
蘆棚中的酒席越擺越多,到了下午,競足足有兩百桌上下,男男女女,食客不下二千人,將一所大花園擠得滿滿的,面對看戲臺就是壽堂,燃著一對粗逾人臂的大紅燭與一幅猩紅呢氈為底,懸上一個純金葉子打成的丈大壽字,桌上除了壽桃壽糕之外,更有著一對高達半丈的琥珀精雕的壽星,別的不說,光是這對壽星就價值連城。
葉大善人一身華服,坐在壽堂前的桌子上,同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光祖,另一個則是身穿錦繡的光頭者,古秋萍知道那必是曾經剃髮的大力神魔馬光前,此刻又還俗了,三大天魔整個湊齊了。
這場壽宴很奇怪,葉府在大門口就用張大紅紙條寫得很清楚,免了一切俗套禮節,賀客登門即入席,賀拜懇辭,三大天魔的附近,坐滿了三山五嶽好漢,也不讓人接近,所以化身為葉大善人的火眼神魔劉光遠,穩坐席上,避免了一切應酬,與同座的兩人頻頻舉杯談笑,狀至愉快,而古秋萍等人被隔得遠遠的,只得耐心等著機會。
一直到酒席上坐定,古秋萍才把三大天魔的真正身份一一點明給幾個女的知道,陶芙立刻緊張起來了,雖然還能控制聲音,卻掩不住她臉上的肌肉顫動,以責怪的語氣問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古秋萍輕嘆一聲道:“小姐,早告訴你有什麼用,今天根本不是劉光遠的生日,他只是借這個名目,把他們的人手集中起來,進行著一項企圖,前幾天他們的行蹤極為隱密,今天才公開現身,根本沒有接近的機會。”
陶芙緊張地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只好等待,等一個適當的時機再猝然動手,如果現在發作,我們連三魔的身邊都到不了的。”
崔妙妙點點頭道:“陶小姐,這是對的,我看了一下,這兒前前後後,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不下百餘人之多,想不到這三個傢伙的實力會有如此雄厚!”
古秋萍道:“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告訴你們,怕你們一個沉不住氣,闖了來白送掉性命!”
正說著,他們搭班的戲班主人悄悄過來了道:“古大爺!
剛才已經來催場了,還有兩出之後,就是我們的戲碼了,您各位串演的八仙慶壽,到底是上不上?”
陶芙道:“當然上,我們馬上就來。”
古秋萍卻搖頭道:“不上了,你還是找你們的人吧!”
班主雖然受了古秋萍重金的打點,捏著一把汗答應他們跟班,闖江湖的人的眼光何等敏利的,也看出情形有點不對,惟恐亂子惹到自己頭上,因此聽古秋萍說不串了,立刻歡天喜地,回頭就走,三個女的都怔住了。
崔可清道:“怎麼不串了呢,只有戲臺子距他們較為近一點,在臺上由陶姑娘施展無影飛針,成功希望較大。”
古秋萍道:“我曉得,可是現在行不通了,你沒看見嗎?
這三個老傢伙也怕臺上獻技者暗算,時時刻刻都十分注意,下手的機會不多,尤其是小姐的琵琶,沒有別的掩飾辦法,八仙中又沒有拿這玩意兒的,一上臺就被注意了。”
崔妙妙道:“原來的計劃不是叫小姐扮何仙姑嗎,在琵琶外面,套上一朵特製的蓮花,我們都準備好了。”
古秋萍道:“那朵蓮花太大了,不倫不類,反而容易惹人起疑,你們放心好了,我有更好的計劃。”
“什麼計劃呢?”
“我們不串八仙,卻不是不登臺,我打算混在文武場的樂班子裡登臺,這樣小姐的琵琶不需要偽裝了。”
崔妙妙道:“這個辦法倒是不借,但是戲班子是京班,不是南管,文武場里根本用不到琵琶。”
古秋萍笑笑道:“我也想到了,但是小姐可以先不亮出琵琶,用布套蓋住,跟胡琴的樣子差不了多少,等坐定之後,找準方位,一出手就髮針,叫他們防不勝防。”
崔妙妙道:“我們既然上場,卻不亮樂器,豈不是反而會讓人起疑,何況琵琶究竟比胡琴大,即使用布套蓋住,外表上看去也容易分辨。”
古秋萍道:“三大天魔不一定樣樣在行,何況我還有別的方法吸引他們的注意,我打算叫戲班子裡演那個何仙姑的,仍然捧著那朵特製的荷花上場,這樣一來,他們的注意力一定全在那朵荷花上,不會想到文武場上去了。”
崔妙妙沉思片刻才道:“這樣比原來的計劃好,也只有一試了,大俠有沒有跟班子裡說好呢。”
“不必!事先告訴他,他心裡緊張,眼睛一直盯著我們,反而會誤事,到臨時再上去,根本不去理他。”
“話既如此,我們也該準備一下了。”
“沒什麼好準備的,我已經看過了,這家班子文場操琴的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你們上臺也不必再化裝了,一開始,你們都別出手,完全寄望在小姐的無影飛針上,除非飛針失效,我們才打算放手一搏。”
三個女的都很興奮,這時臺上又在換戲了,下面登場的是一個唱道情的少年人,穿著道裝手執道板,長相非常清秀,立刻引起臺下一片竊竊私議。
崔妙妙道:“今大倒是真熱鬧,諸戲雜陳,什麼玩意兒都有,這個小夥子年紀輕輕,長相也不錯,怎麼幹上這一行呢?
做道士已經夠沒出息了,何況是唱道情。”
古秋萍卻笑了一下道:“前輩也是少見多怪了,幾曾有真正道士沿街唱道情的呢,多半是落拓的讀書人,披上一襲道施,編幾句道情,半發牢騷,半為警世而已。”
崔妙妙道:“我曉得,但這個小夥子不像是潦倒的樣子呀,你看他唇紅齒白,俊得像個大姑娘似的。”
古秋萍微笑道:“今天來的人裡面藏龍臥虎,沒幾個真正幹這行業的,只是不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而已。”
那小道士上臺之後,樣子端得十足,先端把椅子當中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抬起簡板,叮叮噹噹地敲了幾下,已令人心頭激震,因為從聲音中聽出,他的簡板是純鋼的。
這一對簡板長約尺半,寬近四寸,厚達兩寸餘,重量已在十幾斤,他一隻手三枚手指夾著一塊,輕輕翻動,利用簡頭穿系孔的牛筋繫著,抖動另一塊,上下對擊,絲毫不費力氣,可見這人的腕勁已是不弱。
但見他敲擊了一陣後,輕咳一聲,以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念道:“板初音,意正長,請君聽我道端詳。”
“人人俱言江湖好,江湖風波險又高,平地無風三尺浪,雙手掀起萬丈濤!”
“說風濤,道風濤,風波浪裡舞群妖,大妖小妖與老妖,男妖女妖皆惡妖,五湖四海妖氣滿,三山五嶽妖霧繞,噴霧吐霧誰為首,四大天魔逞強豪。”
方唱到這兒,臺下已經大譁,有人怒聲罵道:“混賬小子,你是哪兒鑽出來的,跑到這兒來亂放狗屁。”
那小道士裝做聽不見,神態安詳,繼續敲他的簡板,那罵的人正想跳上臺去揪他,卻見在座上的葉大善人一擺手喝止道:“別攔他,讓他唱下去!”
那人悻然而止,那小道士又繼續念道:“四大天魔道行深,橫行江湖帥群妖,無惡不作姦殺搶,笑裡藏針笑裡刀,魔高一丈道一尺,正氣消亡殺氣高,飛天分水無人敵,大力火眼更兇暴,可嘆武林濟濟士,紛將技藝誇英豪,無人敢將魔鋒挫,拼將熱血灑寶刀。”
古秋萍聽罷一笑道:“這傢伙膽子不小,居然敢在這個地方數說四大天魔的罪行,也許是我們的同路人,再往下聽麼,就可以知道他的來龍去脈了。”
小道士歇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茶,才神色一振,繼續往下唱道:“武林中有雙奇士,風塵傲世兩俠豪,鐵板高歌大江東,銅琶聲蓋四海潮,鐵板銅琶俱絕響,欲將乾坤妖氣掃,天涯海角覓魔蹤,一戰再戰未成功,無影飛針穿鐵板,銅琶追仇到南宮,俠氣仁人豈怕死,隻身獨鬥四魔兇。其奈蒼天啞又聾,忽叫峨嵋宛轉死,紅粉命畢烈焰中,噩耗傳出皆嘆息,俠骨埋恨永無窮。”
古秋萍低聲嘆道:“我已經猜出八九分了,這傢伙一定是鐵板先生的傳人,他可能與小姐的師尊林仙子一樣,僥倖未死,教了一個徒弟,來找天魔的黴氣了。”
陶芙緊張地道:“我只聽師父說過她有個師兄叫許君武,其他就不太清楚了!”
崔妙妙道:“許君武不但是林仙子的師兄,也是她的表兄,更是從小指腹為婚的情侶,他們青梅竹馬,兩情款洽,本來可以結成一對俠侶的,誰知造化弄人。”
陶芙忙問道:“是怎麼回事?”
崔妙妙道:“許君武最先投師,拜在鐵板仙馬清真的門下,學成了鐵板絕技,行俠江湖時你師父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根本不會武功,許君武在江湖上行走時,偶而結識了一個武林女俠遊天香,而且還幫了她一次小忙,那個遊俠女就感恩圖報,非許君武不嫁,整天追著他。”
崔妙妙頓了頓又笑道:“感恩圖報是假的,許君武只幫她擊退了幾個小賊,其實遊天香武功出眾,存心跟他們開開玩笑,故意裝做不敵,許君武路過遇見了,信以為真,激於義憤,出手擊退了那幾個人,遊天香是看中了許君武人瀟灑,利用這個藉口,常找上門去以圖親近。”
陶芙問道:“後來怎麼呢?”
崔妙妙道:“遊天香自然不會表現得很露骨,她只是登門叩謝,互相談談武功而已,你師父就住在鄰近,自然也去參加,可是你師父不會武功,根本搭不上腔,而許君武無意之中也冷落了她一點,你師父一氣之下,也投到另一位女俠門下習武,那就是你的師祖,銅琵琶之女邱素貞,她與馬清真也是師兄妹,卻是一雙對頭,她收錄你師父惟一的條件,就是與許君武永絕來往。”
“我師父答應了嗎?”
“人在氣頭是顧不得那麼多,何況你師父以為許君武移情別戀,一口氣答應了,等到她藝成出師,才知道大錯已鑄,許君武對她情深如海,自她離家出走以後,就擺脫了遊天香的糾纏,四下找尋你師父的下落,而遊天香也已經嫁了人,那是鼎鼎大名的凌雲峰。”
陶芙哦了一聲道:“是武林雙花的父親。”
“是的,遊天香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她的一對女兒更美,可是她平空一鬧,鬧散了你師父的大好姻緣。”
“我師父既然知道錯了,難道不可悔改嗎?”
“師命重於一切,所以她不敢,鐵板銅琶技出一門,卻世世為敵,你師父與許君武雖然好一點,但鴛夢難諧,只有怨造化弄人了,許君武多少次想找你師父解釋誤會,你師父都避開了,可是她對許君武還是關切的,聽說許君武為四大天魔所害,她隻身尋去報仇,結果自己也吃了虧。”
這時臺下三魔的手下都有怒意,紛紛取出兵刃,一些怕事的客人都悄悄地溜了,只有那個小道士還神態從容地在臺上喝茶,李光祖擺手止住眾人的喧譁,沉聲問道:“唱道情的朋友,你怎麼不唱下去了?”
那小道士微微一笑道:“我要歇口氣,養養神,因為最後一段唱完了,臺下這群瘋狗很可能會上臺亂咬,我要養足精神準備打架。”
李光祖哈哈一笑道:“朋友,我們早聽出你是衝著我們三個來的,只是沒請教尊姓大名罷了。”
小道士一舉鐵板道:“你認識這玩意兒就夠了。”
劉光遠道:“閣下一亮鐵板,我們就知道你是許君武的傳人,那就報個萬兒吧!”
小道士笑笑道:“我姓羅,草字秋遠,秋天的秋,遠大的遠,鐵板傳人,俠義門徒。”
大力神魔馬光前敞聲大笑道:“你那老鬼師父死了嗎?”
羅秋遠微笑道:“家師在沒送三位歸天前不想死!”
劉光遠大笑道:“他的命真長,但憑他一個瞎子,想找我們黴氣差得太遠,他為什麼不來!”
“家師雙目雖盲,行動卻毫不受影響,說來就來,他老人家說此地群魔集會,叫我先來探探信,如果證實你們三個老魔頭真的還沒歸位,他自然會來的。”
李光祖陰笑道:“現在你已經證實了,他該來了。”
羅秋遠泰然笑道:“不急,不急!你們這三個老魔頭息隱多年,還不知道是否有長進,如果還是像從前那樣沒出息,何必要他老人家親臨,我一個人就夠了。”
劉光遠笑了一下道:“小夥子,好大的口氣,憑你也配向我們叫陣,你那個老鬼師父也不夠我們一個指頭……”
羅秋遠大笑道:“火眼神魔,你別吹大氣,你們四大天魔中,只有王大光還有兩下功夫,你們三個人不過是湊湊數而已,當年如不是王大光的無影飛針射瞎了他老人家的眼睛,你們早就魂遊地府了!”
劉光遠嘿嘿冷笑道:“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也敢在這兒信口狂言,裘必達,揪他下來。”
裘必達是個中年大漢,也是綠林中有名的響馬,外號霹靂火,性子最烈,在同道中以肋刀見雄,使一口大砍刀,跨步上臺,兜頭就是一刀砍去,羅秋遠的身子還是坐在一把椅子上,動都不動,刀到臨頭,才將鐵板朝上一封,將大砍刀架過一邊,另一隻空手撈起桌上的茶壺往前一送道:“你來得正好,給我對沖開水吧……”
茶壺來得很急,直奔門面,裘必達見來不及閃躲,只得也用空著的左手接去,哪知茶壺的勁力大得出奇。
一隻手競然接不住,仍然撞在門面上,將他的身子撞得往後直退,一腳踏空,翻倒在臺下了。
等他站起來時,一身溼淋淋的滿是茶水,鼻子卻被茶壺撞扁了,血流滿面,痛得哇哇大叫大吼。
霹靂火以蠻力見長,卻被對方一茶壺打下臺來,可見那小夥子確是有兩下的,臺下的群眾一陣大亂,紛紛拔出兵刃,準備一擁而上,大力神魔馬光前厲聲喝道:“退下,對一個毛頭小子,還要群毆,你們真夠丟人的。”
群豪被他喝住了,羅秋遠在臺上笑道:“這位不是乾元寺的法明大和尚嗎,今天怎麼還俗了,想必是出家的生活太清苦,大和尚不耐寂寞,所以又回到紅塵中來了。”
馬光前怒喝道:“混賬小輩,少跟我油腔滑調。”
羅秋遠道:“這是真話,我也穿著道袍,同在三教中,知道其中苦況,大師父半路出家,半路又還俗,真是太聰明瞭,成佛作祖,也洗不掉你雙手血腥,倒不如及早回頭,沒讓腦袋光光,今夜做個新郎……”
馬光前厲吼一聲,正想上臺,卻被劉光遠拉住了道:“三哥!跟這小輩動手,太辱沒咱們的身份了。”
馬光前雖然被止住了,卻仍憤然地道:“這小子實在太氣人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難以消得這口氣。”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當然不能便宜放過他,但也不必要咱們動手,勝之不武,稍有閃失,我們的臉可就丟大了,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盼到這個機會,我們可以大大地幹一下,萬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衝動了。”
羅秋遠仍是坐在臺上,對四下鼓譟的群眾視若無睹,笑嘻嘻地朝三魔挑戰道:“三位誰有興趣,上來露兩手呀!飛天神魔一死,你們無所顧忌,就想暢所欲為了,可還得問問別人答不答應呀,你們雖然在暗中部署,卻不該拉攏太多的人,紙裡包不住火,總會有一兩個嘴巴靠不住,將消息洩漏出去。
今天來捧場的固多,找麻煩的也大有人在,我不過是開個頭而已,如果連我都打發不了,你們的壓軸戲可無法登場了,吉時將過,你們怎麼不著急呢。”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小子,想不到你的消息還挺靈的,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少了一點,我們三個人為了籌備今天這一場盛會,已經做了幾年的準備,既然敞開手於了,哪會毫無防備的呢,有人來捧場才顯得熱鬧點,只是沒把你這小腳色計算在內而已,你既然來了,總不會讓你失望,自然會有人料理你的,找我們叫陣你還不夠資格!”
羅秋遠微微一笑道:“小道士今天是第一天開張,原也沒打算能找大主顧,但你們手下的人實在太差,連我這個小腳色都對付不了,你們的大買賣可能做不起來。”
李光祖低聲道:“老四,這小子的口氣雖狂,手底下可真不含糊,當年的許君武也不過如此,第一陣就折了銳氣,往後就更難辦了,我看還是由老三去料理他一下吧。”
劉光遠搖頭道:“我說不必就不必!”
“可是咱們的人鬥得過他的實在沒幾個。”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二哥,你未免把自己的實力估計得太低了。天魔四絕的毒經叫王大光佔去了,你們各取所長,剩下的最難的一部留給我,看起來我似乎吃虧,實際上最佔便宜的是我,要沒有充分的準備,我也不敢攬下這分任務了,這幾年我叫你們專攻本分,不過問籌備的事務,一來是怕你們分心,二來是你們根本管不了。”
李光祖笑道:“老四,四大天魔雖然以王大光為首,實際上你才是我們的靈魂,一切計劃都是你設的,現在王大光已經解決了,我們當然都聽你的,但你得拿成績出來呀!光說是不行的,頭一陣已經失了風,裘必達算是成名的人物了,一上臺就叫人給摔了下來,大家的面子都難看。”
劉光遠笑笑道:“我是故意叫裘必達上去丟人的。”
“哦!那是為什麼呢?”
“我雖然拉攏了不少人,卻並不指望他們成事,真正得力的人全是我的親信班底,而且都沒在江湖上露過面,等外來的那批傢伙都吃過虧,我再亮出實力,豈不是比什麼都有效,靠這批張牙舞爪的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然又不能不用他們,明著折服他們又容易傷和氣,我必須用敵人以樹威,所以才讓他們去碰碰釘子。”
李光祖笑道:“老四,你還真有兩套。”
馬光前卻急道:“四弟,裘必達已經栽了,底下這批飯桶光會嚷,卻沒有人敢上臺,你的人該出去了!”
劉光遠笑道:“還沒到時候,裘必達是北路的頭兒,趁這個機會把南方的人也壓一壓,以後就好辦事了。”
李光祖道:“南邊的是誰?”
劉光遠不回答他,卻抬頭朝一箇中年男子道:“秦老弟!
這小子是鐵板傳人,恐怕要麻煩你銀劍一揮了!”
那漢子大咧咧地坐在席上道:“這種小傢伙,我實在沒興趣,既是劉老的吩咐,我只好抬舉他一下了。”
語畢,懶洋洋地站了起來,一伸手道:“拿劍來!”
他身後有兩名大漢站了起來,每人手捧一柄長劍獻上,他只隨便取了一柄傲然道:“一柄就夠了!”
劉光遠笑道:“老弟還是一起帶著吧!”
那漢子傲然道:“劉老!一柄劍已經算是瞧在你的面子,如果帶雙劍上臺,我秦朝陽就別在江湖混了!”
劉光遠笑道:“話固然不錯,但裘老弟是為一個大意才吃了點小虧,你用一支劍勝了,未免叫裘老弟太難看了。”
秦朝陽傲然道:“我上臺是為了您三位的面子,可沒理由給姓裘的充面子,他要面子可以自己去掙。”
裘必達被摔得昏頭轉向,才剛醒過來,聽了這番話,立刻暴跳如雷,哇哇大叫道:“媽的呀,秦老二,你憑什麼挖苦老子,有種你先跟老子來兩手!”
秦朝陽哈哈一笑道:“可以,等我把這小子揍下臺來,你趁此機會把臉上的血洗乾淨,咱們再玩兒也不遲。”
裘必達一刀就要衝過去,劉光遠伸手攔住道:“裘老弟!
你們北刀南劍齊名,誰也不比誰高,剛才只是一個大意,被人取了巧,那也不算丟人,今天是對外不是對內,等場面安定下來後,你們在排名時再慢慢切磋好了。”
裘必達怒道:“老子要是折在姓秦的手下,劉老爺子也不必排俺們的名了,北邊的兄弟一起退出聯盟。”
劉光遠笑道:“這是幹什麼?裘老弟竟跟我過不去了,咱們可是多年的交情,老弟給我面子吧!”
說完又低聲道:“必達,我們都是北邊的,說什麼也不會向著別人的,本來是露臉的機會,我才先挑你,誰叫你不小心呢,正因為你折了銳氣,為了使你好看,以後站得起來,我才叫他去接第二陣,讓你們扯個直。”
裘必達翻著大眼道:“可是他……”
劉光遠拍拍他的肩膀低聲笑道:“你放心!我看準了,姓羅的小子不簡單,秦朝陽一定會丟個更大的人……”
裘必達這才不響了,秦朝陽哈哈地瞥了裘必達一眼,輕搖著銀劍,縱身上了戲臺,羅秋遠仍坐著笑道:“喝!去了個玩刀的,來了個玩劍的,你們的班底倒真齊全,這位大爺的高姓大名如何稱呼呀?”
秦朝陽傲然一笑道:“你師父沒告訴過你嗎?”
“家師的眼睛瞎了十多年了,對江湖上後起的妖魔小丑一個都不認識,剛才聽大爺自報姓名叫什麼秦朝陽,這個名字挺陌生,在下聽古書上荊軻刺秦王時,帶了個燕國的勇士叫秦舞陽,跟大爺只差一個字,你們想來也差不多。”
秦朝陽出身草莽,哪裡知道這些歷史上的掌故,鼻子裡哼了一聲道:“秦舞陽是什麼人?”
羅秋遠笑道:“本來是個有名的勇士。”
秦朝陽得意地道:“我們姓秦的沒有含糊的。”
羅秋遠微微笑道:“可是他跟荊軻一起到了秦始皇的朝廷上,嚇得全身發抖,尿屎直流,是個十足的孬種。”
秦朝陽怒不可遏,一劍直刺,去勢很急,羅秋遠往後一翻,避過劍鋒,人卻由肚子邊鑽了出來,手中的鐵板在他膝上輕輕一敲道:“你把傢伙全學了再來。”
這一敲用力不大,卻正好敲在麻筋上,秦朝陽覺得又酸又麻,單腿一屈,差點沒跪下來,總算硬挺了起來,眼中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羅秋遠哈哈大笑道:“你真差勁,才輕輕地打了一下,怎麼就哭了呢!”
秦朝陽忍住腿上的痠麻,往臺下一招手道:“劍來!”
侍候他的大漢忙把另一口劍飛擲上臺,他伸手接住,厲聲道:“臭小子,我不把你砍成肉醬,就不姓秦!”
羅秋遠笑道:“你不姓秦就姓孬,秦舞陽臨陣發抖,你上臺就哭,倒是不折不扣的一對孬種。”
秦朝陽雙劍翻飛,拼命搶攻,恨不得將羅秋遠劈成幾片,可是羅秋遠十分滑溜,滾上翻下,左閃右躲,不還一招,逗得秦朝陽團團直轉,連衣角都沒叫他沾上半點。
古秋萍在遠處觀戰,不由得輕嘆道:“這小夥子的武功底子不錯,只可惜大浮了,遇上高手非吃虧不可!”
崔妙妙卻道:“他能把北刀南劍玩弄於股掌之上,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人家都是綠林中的成名人物。”
古秋萍冷笑道:“北刀南劍也只是在黑道中叫叫而已,武林中誰承認了?秦朝陽號稱銀劍無敵,想不到會如此稀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成名的。”
崔可清微笑道:“在你古大俠眼中,自然不值一個大錢了,但他們能有這種成就,已經算高的了,綠林道中本來就沒有幾個高手,何況能被三大天魔拉攏的,自然更是些飯桶,真正的高手誰不想自成一家,哪裡肯依他們呢。”
古秋萍道:“三魔是有計劃在綠林中成一番勢力,但是他們拉攏的這些人卻未見高明,如果單靠這些人,他們未免太草莽了一點,我想可能還有一些好手沒出場。”
崔妙妙道:“那是一定的,三魔為了躲避王大光,自己不敢露面,憑他們的聲望,還不夠號召這些人遠道來歸,一定有幾個高手代他們暗中活動,才有這番成績。”
陶芙卻著急地道:“古大哥,三大大魔都現身了,我們還等什麼呢?趕快去宰他們吧。”
古秋萍嘆道:“小姐,假如事情能這麼簡單,我也不會等了,三魔中只有一個李光祖的底細是我們清楚的,光是這個人已經夠扎手,何況三人齊集呢?我們只靠王大光留下的無影飛針怎行,李光祖吃了虧還敢公然現身,他們必然有所恃了,我們必須特別慎重。”
說著戲臺上的戰局已告終結,羅秋遠不知用了什麼身法,雙手鐵板齊出,恰好擊在秦朝陽的膝蓋上,秦朝陽硬是無法控制,直挺挺地跪了下來,眼中酸淚直流。
羅秋遠還捉弄地笑道:“我不殺你就是了,何必這種可憐相呢?下去吧,往後你得改改號,叫銀劍無膽就更適合,又是下跪,又是流淚,比你那位老祖宗秦舞陽還差。”
臺下有一半群豪是怒,另一半則有幸災樂禍之意,那多半是裘必達的手下兄弟,居然哈哈笑了出來。
劉光遠雖是想殺殺秦朝陽的威風,但見他被人如此戲弄,未免覺得臉上無光,沉聲喝道:“秦老弟!你怎麼了?”
秦朝陽苦著臉道:“這小子點了我的穴道。”
羅秋遠立刻道:“胡說,我才懶得在你身上費事呢!”
秦朝陽道:“那也許是你手法不準,剛好敲在穴道上,否則我的雙腿怎麼一點知覺都沒有了呢。”
羅秋遠笑笑道:“那是你的麻筋上受了打擊,稍微活動一下就會好的,你跪著幹什麼,趁早爬下臺去吧。”
秦朝陽丟掉手中的劍,用雙手撐地,努力想站起來,可是他身子一動,就跌在戲臺上,臉觸著地大叫道:“臭小子,你明明點了穴道,還耍賴。”
他的臉沾滿了灰,雙手撐著地,雙腿雖已離地,仍然維持著下跪彎曲的姿勢,十分狼狽。
羅秋遠奇道:“這倒奇了,我發誓沒點你的穴道,怎麼就不能動了呢,別是你的膝骨太脆了,一下子敲碎了。”
秦朝陽怒叫道:“臭小子,有種你解了我的穴,我們再拼一場,用這種暗算的手段,可算不了英雄。”
羅秋遠上前一步道:“我保證沒有用點穴的手法,但是你的狀況很奇怪,我來研究一下是什麼原因。”
說著走近過去,將他的身子翻成仰天,伸手去摸他的膝蓋,崔妙妙已出聲叫道:“謹防有詐。”
可是她的警告太遲了,秦朝陽的雙手一翻,不知由何處摸出一枝匕首,對準羅秋遠的腰下插去。
羅秋遠似乎沒防到這一手,匕首刺進腰裡,整個沒了進去,只剩一個柄在外面,叫了一聲身子翻滾倒地,秦朝陽卻哈哈一笑,跳了起來,彎腰拾起長劍,指著地下的羅秋遠道:
“臭小子,姓秦的如果叫你治倒,還配在江南地帶混嗎?你終於嚐到銀劍無敵的厲害了。”
羅秋遠臥倒在地上直哼,運功想把腰間的匕首拔出來,崔妙妙忙對古秋萍道:“古大俠,這一撥出來就沒救了,我們去把他給救下吧。”
古秋萍用手一攔道:“別忙,等著看看再說。”
陶芙也覺得於心不忍:“大哥,鐵板師伯雖然跟我師父有上代的芥蒂,究竟是我的同門,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古秋萍仍是沉著地道:“等一下再說。”
“再等下去,人就死了。”
可是古秋萍硬把她按住了,幸好這時大家都注意臺上,沒有人留心他們,秦朝陽得意地笑著道:“臭小子,你竟敢戲弄秦大爺,叫我當眾下跪,現在我趁你沒死之前,也要你嚐嚐矮一截的滋味,我要砍下你的兩條小腿。”
說完走上前,揮劍剁下,羅秋遠猛地一個挺身,手中的鐵板舞成一條直線,橫掃過來,硬將秦朝陽的雙腿齊膝蓋處掃斷,身子撞下臺去,而他本人直立臺上,安然無恙。
眾人見羅秋遠腰間被插進一枝匕首,還能無動於衷,不由都呆了,秦朝陽的手下忙將他扶起,他已痛得昏了過去,羅秋遠一笑道:“本來我只想叫你暫時矮一截,,可是你這個人心腸太壞,我只好叫你永遠矮下去了!”
古秋萍這邊也鬆了一口氣,陶芙低聲道:“他是怎麼弄的,難道一點都沒受傷嗎?”
崔妙妙道:“那枝匕首還插在他的腰上,照理應該受傷很重才是,可是看他的樣子一點都不像。”
古秋萍笑笑道:“你怎麼不看看那匕首是如何插的。”
陶芙忙問道:“我看不見,是怎麼插的?”
古秋萍道:“秦朝陽是直刺而入的,匕首的柄卻是斜向一邊,這分明是他腰裡穿了軟甲,內襯鋼片,匕首刺透了衣服,碰到鋼片,滑到一邊去了,一點都沒傷到肌膚。”
崔妙妙恍然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還是古大俠精明!”
古秋萍笑道:“這小夥子也是鬼靈精,怎麼會上這種當呢,他是看透了姓秦的心思,存心整他一下,小姐不知道還罷了,姥姥是老江湖,怎麼也看不出來呢!”
崔妙妙訕然嘆道:“我們闖蕩江湖時,哪有這些鬼花樣,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聰明瞭。”
古秋萍只是笑了笑,那邊的劉光遠已開口了,他也看出羅秋遠衣中藏甲,冷笑一聲道:
“臺端身手不凡,不愧名家高弟,只是衣中藏甲,未免有失風度!”
羅秋遠大笑道:“我是專程來找你們三個老魔黴氣的,你們以奸險出了名,明攻暗襲,什麼下流的手法都用得出,我不能不防著點,這也算不得有失風度!”
劉光遠陰笑一聲道:“我們如果出手,別說你穿了一件軟甲,就算你全身用鋼罩套上,也怕保護不了你。”
羅秋遠傲然道:“我倒想試試看,你們哪一個先來?”
劉光遠冷哼一聲道:“對付你這小輩,還用我們親自下場,你也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羅秋遠笑道:“你邀來助陣的北刀南劍都已先後倒臺,我看你們也沒什麼人好派的,何苦拖時間呢!遲早總須一搏,別讓不相干的人來送死好嗎?”
劉光遠不理他,回頭道:“葉開甲,上去摔他下來。”
葉開甲就是在葉家的那個老管家,已經有六十多歲了,仍是一身管家裝束,聽見吩咐後,慢騰騰地上了戲臺,羅秋遠笑道:“火眼神魔,你是沒人好派了嗎?”
葉開甲窩著腰,呵呵笑道:“小道士,今天是主人的大壽,你這麼大吵大鬧,是存心給我這老頭子找麻煩,乖乖地下臺跪在地下磕頭求饒,我在主人的面前給你求求情,說不定還能饒你一條小命,再要鬧下去,就是主人大量肯放過你,我老頭子也不能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