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兄弟二人功力不弱,連手合擊,其威勢委實驚人。
羅惜素當門而立,不但不能閃讓,而且也不能讓胡氏兄弟的掌風震塌牆壁,因為沈元通行功正值要緊關頭,這些意外驚擾,她不得不有所顧慮。
只見她競輕身閃出門外,咬緊銀牙,以一敵二,回擊一掌。
三股掌力互一接觸,羅惜素退了一步,回到原來的位置,而胡氏雙惡,卻足足退了五尺有餘。
顯而可見的,羅惜素的修為,比胡氏兄弟合力還高出許多。
羅惜素儘管功力深厚,卻因不能離開一步,只好恨恨的看著胡氏雙惡退出屋去。
胡老大退出屋外,氣極怒喝道:“快準備引火之物,看這小娘兒能有多狠!”
羅惜素心中一沉,暗忖道:“我們不能束手待斃!我必須設法擊斃胡家三兇,才能確保元哥哥的安全。”
她心念轉處,就待冒險衝出。
卻忽聽萬人迷胡萊道:“且慢放火,小妹已經發出了求援信號,大哥不可蠻幹!”
羅惜素心中一鬆,只要他們不放火,便可拖一刻,是一刻,再有一個時辰,元哥哥功行一滿,還怕誰來。
於是她又打消了衝出之念。
現在她希望的,就是時間快快的過去,沈元通快抉的醒來。
偏偏外面又連續來了好幾個高手,他們是怕夜長夢多,採取了激烈的行動,一批一批地向房中進擊。
羅惜素拚死負隅抵抗,總算遏阻了每一次的攻擊,可是她本人也已到了精疲力盡的時候,萬難再行支持下去了。
幸好對方限於地形,只能輪番進襲,無法形成大股合擊之勢,人數雖多,卻也無法發揮太大的威力來。
羅惜素當真發揮了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最大威能。
這時外面忽然沉寂了片刻,羅惜素就利用這個時間,恢復了不少功力,正在慶幸之際,忽然一股濃煙卷送進來,衝得羅惜素淚水交流,呼吸窒阻。
她只好使用龜息大法,停止呼吸,潛伏不動。
外面等了甚久,仍不見羅惜素出現,甚至心急,不願久延不決,當時繞屋分立,準備震倒這座房屋,將沈元通和羅惜素活活壓死。
這一著至為毒辣,房屋一倒,羅惜素縱能保得沈元通不被房屋壓死,但也敵不住這多高手的圍攻。
他們決心要置沈元通和羅惜素於死地,卻不用火攻之法,這是因為被火燒死後的屍體,面目難辯,不能據以報功請賞,所以不得不放棄這最簡單便有效的方法。
這時屋外高手,均已取好方位,蓄勁待發。
只聽一聲厲喝,從一個青袍老者口中發出,喝聲一落,分站各方的高手,同時向那座房屋擊出一掌。
這座房屋,原就不十分堅固,那受得住四方掌力的重壓,一陣震撼之後,立時牆根散潰,屋樑折斷,整個屋頂,坐壓下來。
屋中的羅惜素,連忙運起全身功勁,於周圍布起一道鋼壁,口中大喝一聲,雙掌向上猛託,激起一道驚天動地的掌風,硬把迎頭壓下的屋頂,衝開一個方圓盈丈的缺口。
他們倆人正好被罩在這缺口之中,沒有受倒絲毫損傷。
羅惜素和沈元通雖然沒有受到倒屋災害,但是此刻敵我針逢相對,再也沒有依恃和掩蔽了。
羅惜素以一人之力,終難當得眾人群攻。
她看了瞑目靜坐運功的沈元通一眼,鳳目之中,流下兩行情淚,她覺得這次之敗,實在有些冤枉,太不值得了。
她抱定必死的決心,站在盤膝而坐的沈元通背後,夜風輕輕揚起她淺紫色的衣袂,昂著頭,正氣凜然。
現在真已到了“千鈞一髮”的最後關頭了,對方的包圍圈,步步縮小,不想就在這時,忽然從大洪山方面衝來二條人影,快疾已極,只閃得兩閃,便已落入場中。
羅惜素鳳目瞥處,心中大喜,張口發出一聲清嘯。
玉蕭仙子和慈航玉女嬌軀再起,落到沈元通身邊,沈元通的毫髮無傷,使她們兩人私心大慰。
玉蕭仙子殺心陡起,身子一彈一轉,朝微感失神之眾敵猛撲過去。
她心狠手辣,下手毫不留情,只見她掌擊指點,當者披靡,嚎叫連聲,當時便有三個人受傷倒地。
其他之人一見情形不對,立即急急向著沈元通坐處猛撲過來。
沈元通居中而坐,前有慈航玉女,後有羅惜素,各守一方,分向迎敵。
敵人來勢雖猛,一時之間,那能達到傷人目的。
在外圍的玉蕭仙子形同瘋狂,奮不顧身,出手便是殺著,不過片刻時間,形勢陡轉,主動已經操在玉蕭仙子和慈航玉女等人手中了。
終於,眾賊遠揚退去,地上遺了七八個受傷之人。
羅惜素苦戰脫力,昏倒在慈航玉女懷中。
慈航玉女卜秀蘭一面為羅惜素渡力驅疲,一面看著沈元通面上神色的變化,心頭不由自主的興起一種悽楚的感覺。
玉蕭仙子站在已塌的屋頂,舉目四射,兀自怒氣難平。
遠處偶而傳來幾聲餓狠的厲聲,劃過寂靜的長空,月影已漸漸西斜。
朝陽照射在大洪山懸鉤峰頂一座草廬門前。
這裡,便是玉簫仙子隱形之地。
時間是第二天的早晨。
沈元通所中的“千日醉”之毒已經自療痊癒,正在草堂上,詳述他第二次下山後的一切經過,說到萬洋山莊就是應成倫一節,連玉簫仙子這種通達之人,也不免一再思量,幾番仔細盤詰之後,才確信無疑。
如此情形,更使沈元通深切地體會到,要揭發應成倫是危害武林的大惡一事,委實不易進行。事實上也是如此,以號稱“萬家生佛”的應成倫今日在武林中的聲望,豈是輕易容人詆譭的?
沈元通憂心熾熾的長嘆道:“當務之急,是及早三簫合壁,練成‘天籟之音’,救出‘武陵別府’中被幽禁的各色人物,此舉倘若成功,不但可由受害者指證應成倫為惡的罪行,而且可擺脫應成倫以龍虎異丐等人的生命所加諸的威脅。
可惜如今英妹被袁老前輩帶去,何時歸來,渺不可期。而但應成倫為惡的勢力,日益擴大,只怕因循數月之後,將更無從著手了。”
玉簫仙子道:“袁老前輩行事雖然怪異,但以他過去習性,絕不會久羈英兒,我相信不出十日之期,他必會將英兒遣返。
三簫分璧,習練‘天籟之音’既為當前急務,你們不妨就在此等她半月,再定行止,較為妥切。
元兒和素兒,亦可趁這半月之中,各自用功,先行習練‘天籟之音’,待英兒一同,以你們先學的經驗,定可助她事半功倍,節省不少時間。”
慈航玉女卜秀蘭無條件的同意玉簫仙子的意見。
沈元通一時也沒有更好的主張,只好遵從長輩的心意,耐心地留在懸鉤峰,與羅惜素開始練習“天籟之昔”的合奏之曲。
這首“天籟之昔”樂曲,沈元通原曾信口吟唱,覺得甚易上口,但是真用碧玉洞簫吹奏起來,卻覺得其難無比,尤其以氣御音,束音成勁,另有奧妙,較之碧玉洞簫本命樂曲未可等量齊觀。
好在沈元通和羅惜素均是人中龍鳳,領悟極快,不幾日也就透解大半。
這一天,沈元通和羅惜素做完功課,陪著玉簫仙子和慈航玉女二人,坐在草堂上,談論有關“萬家生佛”應成倫的心性行為。
忽然間,沈元通站起身來道:“山道上有人來了!”
玉簫仙子凝神細聽,竟未發出絲毫音響,怡然一笑道:“元兒功力深厚,老身千萬不及,快出去看看,來的是誰!”
沈元通躍出草堂,向下山之路疾馳而下。
行未百步,迎面上來一人,步履蹣跚,披頭散髮,氣喘吁吁,顯然受了重傷。
沈元通一見來人,心情激動的叫道:“黃伯母!”
同時身形加快,上前扶住陰煞黃彩霞搖搖欲倒的身子。
陰煞黃彩霞張口結舌,發不出聲音,用手朝後一指,沈無通俊目瞥去,只見來路上,正有五個勁裝大漢,氣勢洶洶的追來。
沈元通不由怒從心起,輕輕放下黃彩霞,大喝一聲,就要追上懲治。
誰知那五個大漢竟機警至極,似是深知沈元通的厲害,不待沈元通追到,便轉身逃之夭夭而去。
陰煞黃彩霞傷勢甚重,被人用重手點了啞穴,要想從她口中問出受傷的經過,已屬無望。
沈元通黯然一嘆,托起陰煞黃彩霞,大步走回草屋。
慈航玉女卜秀蘭見沈元通託著陰煞黃彩霞回來,大驚問道:“是誰打傷了黃大嫂的?”
慈航玉女卜秀蘭和陰煞黃彩霞,名雖主僕,實則情同手足,睹狀之下,能不著急。
沈元通放下陰煞黃彩霞,一面取出救世金針,為陰煞黃彩霞止痛療傷,一面搖頭答道:“來人似乎熟知孩兒面容,見孩兒追去即已遠離,以孩兒猜想,極可能又是應老魔的手下所為。”
說起應成倫,大家心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之感,慈航玉女嘆道:“黃大嫂說話的能力可使恢復麼?”
沈元通又檢視了一番答道:“下手之人,心毒手辣,孩兒只怕無能為力!”
慈航玉女流下兩行情淚,道:“黃大嫂為了我們沈家之事,落得如此下場,叫我們怎樣有臉和李大哥相見。”
玉簫仙子豪笑著安慰慈航玉女道:“士為知己者死,人家陰陽雙煞的心情,只怕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你不見……”
她說到這裡,眼光落向陰煞黃彩霞面上,從陰煞的眼神里,她看出了一絲不可想像的陰霾之氣,隱隱含在黃彩霞神光不定的雙睛之中,不由心神一凜,立時把要說的話,半途嚥了回去。
陰煞黃彩霞將頭別了開去,似乎不敢和玉簫仙子正目相視。
玉簫仙子何等人物,暗中冷笑一聲,外表卻是神色如常的改口道:“只要元兒好好用心治癒彩霞的傷勢,你們便可問心無愧了,這些仇恨,統統都應記在應成倫身上,將來總有向他要回公道的一天。”
這時羅惜素從後面送來一盆面水,捧了一條手巾,要替陰煞黃彩霞揩去臉上的血跡泥汙。
陰煞黃彩霞翻身坐了起來,自己接過手巾,在臉上印了一印,卻不讓羅惜素動手。
沈元通輕輕的道:“黃伯母,你的傷勢好些了麼?”
陰煞黃彩霞點了點頭,隨即做了一個手式,要羅惜素給她準備一個清靜的休息之所,她這種舉動,顯然與她往昔的態度大不相同。
慈航玉女和沈元通關心陰熬黃彩霞過甚,倒忽略了這些細微末節。
玉簫仙子和羅惜素對陰煞黃彩霞原不熟悉,自然不知道她的習性如何,不過玉簫仙子因從陰煞黃彩霞不正的眼神之中,已起了猜疑之心,故覺得她以下人的身份,如此態度似乎有欠禮貌。
當時她並未作聲,等羅惜素將陰煞黃彩霞送進內房之後,才提出心中的疑慮道:“我看黃彩霞神情木吶,眸子不正,莫非是受了人家蠱惑而來麼?”
慈航玉女卜秀蘭道:“黃大嫂投身寒舍三十餘年,為人最重義氣,決不會對我沈家有何危害之心?”
沈元通也道:“黃伯母從小把我帶大,她的心性為人,晚輩知道得最清楚。”
玉簫仙子見沈家母子異口同聲,稱讚陰煞黃彩霞的老誠可靠,遂不再言,只淡淡的一笑而罷。
這時,正好羅惜素從房中出來,玉簫仙子便叫羅惜素陪她出外散步。
沈氏母子,即進房看顧陰煞黃彩霞。
玉簫仙子帶著羅惜素,盡向峰巔高處走去,羅惜素性情溫順,並不出言發問,只是默默的跟在後面。
她們走了一程,玉簫仙子猛然停下腳步,問羅惜素道:“你深知陰煞黃彩霞的為人麼?”
羅惜素被問得莫明其妙,一時答不上話來,但她乃是聰明絕頂之人,看出玉簫仙子神情凝重,此話必定有因,於是定了一定神道:“晚輩在廬山曾與黃老前輩相處一段時日,她平日為人熱情義氣,最重感情。”
她頓了一頓,又道:“老前輩莫非對她起了疑心麼?”
玉簫仙子臉色一正道:“陰煞黃彩霞眸子不正,顯然心中存有不可告人之事,老身旁觀者清,覺得她的行動甚是可疑。”
羅惜素一經提醒,也微有所感地道:“應成倫以絕毒的手法,驅人作倀,如果陰煞落到了他的手中,陰煞受其利用,前來圖謀元哥哥等人,卻是極為可能之事,老前輩一語驚醒夢中人,晚輩也覺得可疑起來了。”
玉簫仙子蹙眉嘆道:“江湖鬼域,原來就不是一個光明朗朗的世界,而自應成倫再次出山,其用心之險,手段之辣,由元兒口中之言,更可概見一斑。像這樣演變下去,不出一年,必定親不可親,友不可友了。”
玉簫仙子洞察無微,這正是她被人認為難纏難惹的主因。
羅惜素想了一想,低聲問道:“晚輩應否先行知會元哥哥一聲?”
玉簫仙子搖頭道:“她們母子倆,當局者迷,我們多說無益。如果引起了黃彩霞的疑心,反為不妙,不如靜中觀變,隨時防範,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麼鬼蜮技倆,可以在我懸鉤峰施展出來。”
羅惜素秀眉一鎖,看出了玉簫仙子已存下偏激性的念頭,當時自己也盤算了一番,立定了一個主意。
陰煞黃彩霞在沈元通醫療之下,很快就恢復了體力。
她因為口不能言,又加識字不多,不能將所經歷之事表達出來,所以,她之何以適時趕到大洪山來以及如何被人制得口不能言等的內情,均皆無法讓慈航玉女等人知悉。
最使慈航玉女等所深切體會到的,便是陰煞黃彩霞變得過分沉靜,和永遠掛在臉上的那份不安的神情,她似乎變了一個人。
她做事的勤快,卻是一如往昔,並未因為口啞之故,而有所改變。
羅惜素經過不斷的靜中觀察,對這個陰煞黃彩霞的一舉一動,也發現了許多的令人不能釋然之處。
由於這些微小的疑點,使羅惜素對玉簫仙子僅憑一眸之下便能洞察隱情的才智,佩服無已。
她忍不住想說出心中業已形成的概念,於是藉故把沈元通叫到屋外,預備和他細細談。
沈元通這二天來,由於羅惜素的另有用心,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實不太多,心中也蘊藏著無限情意,極欲藉機傾訴。
他們兩人循著一條曲折的山道,緩步而行,呢喃細語。
沈元通心情—暢,腳下便越走越快,不一刻,便離開草廬甚遠了。
羅惜素突然停住腳步,一改談情說愛的語氣道:“元哥哥,我有一事,要和你詳為研討。”
沈元通先是一怔,繼而輕笑道:“素妹妹神色凝重,有什麼重大之事,但請明白說來。”
羅惜素微微一嘆道:“我覺得陰煞黃老前輩的出現,頗是耐人尋味,不知你有什麼感覺?”
沈元通偏頭凝思有傾道:“你是說黃伯母的舉止行為大異往惜麼?”
羅惜素鳳目生輝,只道沈元通也同樣的發現了陰煞黃彩霞有可疑之處,於是臻首微點,表示正與沈元通的意思相同。
不想沈元通卻接著道:“黃伯母的態度異於往昔,依小兄之見,乃是非常自然之事。”
羅惜秦訝道:“願聽高見。”語氣之中,顯然有些失望。
沈元通毫無所覺的道:“黃伯母突遭失聲之痛,在心情上自是悲憤已極,在行為上也就不免顯得消沉失常了。”
羅惜素眤了沈元通一眼,搖頭道:“小妹的看法,完全不同。”她稍微一頓,偷窺了一下沉元通面上的神色,緩綏接著又道:“我覺得黃老前輩內心之中沒有悲憤,而是恐懼,她的行為不是消沉,而是不安,她為什麼會有恐怯與不安的心情?元哥哥,你可曾想到這點?”
沈元通並不同意羅惜素的說法,笑道:“你自己的失常,倒有些令小兄擔心呢!”
羅惜素苦笑道:“我有幾處難明之點,元哥哥不妨逐項指教!”
沈元通道:“你今天怎麼啦!說起話來總是吞吞吐吐的?”
羅惜素自顧說道:“第一點,黃伯母一直到今天為什麼不將散發束起?
第二點,人家為什麼要點殘她的啞穴?
第三點,她為什麼儘量避免與人接觸?甚至連沈伯母和你亦不例外。”
沈元通仍持己見道:“受傷之人別有苦衷,我們豈可因此而生出疑念。”
羅惜素情急直言道:“元哥哥,你錯了,她對我們根本就沒有安著好心啊!”
沈元通俊目一眨,心中沒有一絲相信的念頭,信口道:“素妹妹對人處事向有獨見,今天似當別論。”
羅惜素堅持道:“信不信在你,我總得將我心中所想的說出!”
沈元通無可奈何,笑道:“我要不聽你的話,只怕違命之罪難受,依你這麼說,小兄洗耳恭聽!”
羅惜素瞟了沈元通一眼,嬌靨微紅,羞態稍現,瞬即恢復了莊重之色,有條不紊地道:“她長髮披肩,目的在掩飾化裝上的缺點,遮住了人皮面具和肌膚相接處的微小痕跡。”
沈元通笑道:“素妹的想像力,確令小兄佩服!”
羅惜素不理沈元通如何說笑,繼續道:“她的啞穴被重手法點殘,大約可以分為二方面來說:其一,是以小犧牲換取大收穫的苦肉之計。其二,則是用以彌補不易模仿的言談語音,同時一朝事敗,誰也莫想從她口中問出一句話來。”
沈元通聽到此處,嬉笑之態微斂,劍眉互揚,接口道:“你的第三點,是不是說,她不敢和我們接近,也是怕我們從她習慣上察出她的真正身份?”
羅惜素點頭道:“小妹確是這樣想法!”微微一停,忽然又道:“大凡欺人之事,欺人之人,時久必然敗露,我想不透,她來此數天,何以竟無不軌舉動,卻是令人莫測高深,難道她不怕我們發現她的偽裝麼?”
沈元通凝思有頃道:“據你這樣說,頗有一些可信之處,只是黃伯母與我家數十年深交,如果沒有確切的把握,倒是不宜隨便鬧出笑話來!”
羅惜素細語道:“我有一計,先揭去她的假面具,便不怕不知道她的用心了。”
沈元通猶有顧慮地道:“此事千萬不可魯莽!”
羅惜素柔聲道:“怕什麼!她如果真的是黃老前輩,至多共搏一笑而巳。”
沈元通尷尬地笑道:“這種兒童戲譴之事,豈是我們能夠做的!”
羅惜素道:“你真是大人了麼!”
話畢,一聲嬌脆的笑聲起處,身形陡起,衣抉飄飄,縱向來路。
沈元通哈哈一笑,飛身緊跟而上。
草堂之中,玉簫仙子和慈航玉女正自默默無言對座運功調息。
沈元通和羅惜素閃身進來,玉簫仙子秀目倏張,兩道照人肺腑的精芒,射到沈元通身上,一閃而過。
沈元通心頭一震,神情不定的叫了一聲:“素妹妹!”
羅惜素回首嫣然一笑,去勢不變,直入內室,半拉半推的把陰煞黃彩霞請到草堂。
沈元通橫了羅惜案一眼,真不知如何開口說話才好,他在玉簫仙子和慈航玉女二位尊長之前,受了禮教的拘束,腦中變成了一片空白,無法自主行事。
但是,他仍然朝陰煞黃彩霞身前走去。
他尷尬的臉色,和默不發言的舉動,在草堂之中,造成了一種特殊的氣氛,這氣氛,卻不是羅惜素原先所希冀的。
因為這是一種充滿了肅嚴的氣氛,完全失去了玩笑的意味。
陰煞黃彩霞原是驚弓之鳥,這種特殊的氣氛,正好造成了她心理的威脅,激起了她自衛的心理。
只見她左臂一揮,震開了心不在焉的羅惜素,一個箭步衝到草堂入口之處,身形閃動之際,右手中已多了一件長約五寸黑黝黝的鐵管。
她眼中暴射著冷酷的兇光,臉上佈滿了狠辣的煞氣,口中因為啞穴被殘,卻發出一種公鴨似的“呷!呷!”之聲。
一副惡人的醜像,完全暴露了出來。
真是意想不到的發展,陰煞黃彩霞竟然沉不住氣,使羅惜素和沈元通省去了不少的心機,但卻獲得到了預期的效果。
玉簫仙子看了陰煞黃彩霞手中的黑色鐵管,微微一驚,警告大家道:“七絕黃蜂針!”
慈航玉女卜秀蘭秀眉一蹙,先瞪了沈元通一眼,起身朝著陰煞黃彩霞走去,口中叫道:“黃大嫂!你怎樣了!”
她毫無防敵之念,只道沈元通等惹惱了她,感於陰煞黃彩霞對沈家的一片耿耿忠心,只想取下她手中的“七絕黃蜂針”,竟未想到“七絕黃蜂針”為什麼會出現在陰煞黃彩霞的手中。
像這類霸道無倫,專破內家罡起的陰狠暗器,是沈家門中,不宵使用的東西。
沈元通惶急的喊道:“媽!她根本就不是黃伯母!”
慈航玉女卜秀蘭身形一頓,臉上泛起了薄怒,責道:“胡說!”依然迎著陰煞黃彩霞走去、沈元通心急慈母安危,就要晃身擋住慈航玉女,但當他心念剛動,身形欲起之際,陰煞黃彩霞兇心已發,安下了拚死撈本的念頭,她知道這次要圖謀沈元通已是不可能之事,只好退而求其次,殺了慈航玉女再說。
她姆指一按,手中“七絕黃蜂針”鐵筒,噴出一篷藍焰閃閃的絲布,迎著慈航玉女罩射而來。
廳中立時激起了一陣亂舞的人影,和驚叱喝聲。
待得一切歸於平靜之後,慈航玉女卜秀蘭已經倒在沈元通的臂彎中,陰煞黃彩霞卻被玉簫仙子出手制住了穴道。
羅惜素滿臉惶急之色地站在沈元通的身旁。
這位陰煞黃彩霞狠毒之極,也機靈之極,當機立斷,終於下了毒手。
“七絕黃蜂針”乃是暗器中最毒最霸道的一種,莫說慈航玉女卜秀蘭心無敵視之念,疎於防範,縱使她運足全身功勁,在這極近距離之內,也無法逃得過其中專為突破內家罡氣而設的寒鐵淬毒鐵針。
總算沈元通起念在先,幌身過來,以極快的身法,帶開了慈航玉女,就是這樣,慈航玉女左手玉臂之上,仍然中了一根毒針。
陰煞黃彩霞“七絕黃蜂針”出手,身形倒轉,意圖奪門而出,座上玉簫仙子輕喝一聲,身似電閃,飄身擋住了她的去路,同時使出蘭花指,一招之下,就點住了陰煞黃彩霞的“志堂”穴,把陰煞黃彩霞甩到一邊,走到沈元通身前,看著他他臂彎中的慈航玉女卜秀蘭道:“傷得不重麼?”
慈航玉女卜秀蘭強自站了起來,道:“左臂中了她一針!”
沈元通因為關心則亂,雖然拉開了慈母,卻在驚魂初定之下,忘了慈母的傷勢。
他深知“七絕黃蜂針”的歹毒,忙自懷中,掏出一粒解毒丹,給慈航玉女服下,然後單指一劃,慈航玉女左臂衣袖迎指而裂,露出一條粉藕似的玉臂來。
雪白的玉臂之上,露出一點黑黑的針尾,針尾四圍,肌膚色澤正常,不紅不黑,毫無異狀。
慈航玉女卜秀蘭因為在場之人,唯一的男子,就是她的愛兒,是以毫不避嫌,任由大家觀看,玉簫仙子見傷勢並不嚴重,心中甚慰笑道:“妹子,想不到這歹惡暗器,竟是無毒之物!”
沈元通的心情,並不如玉簫仙子般的輕鬆,相反的,在眉峰之間,隱隱的現有極深的憂急之色。
玉簫仙子深知沈元通醫道高明,睹狀之下,立被感染得心情一沉,道:“有什麼不妥當麼?”
沈元通心志專一的無暇答話,只微一點頭,伸出右掌:覆按在慈航玉女傷處,掌心發出吸引之力,吸出那隻黑中帶藍的寒鐵牛毛小針。
小針尖端形如球狀,並不尖銳鋒利。
玉簫仙子和慈航玉女都是老江湖,一睹此針形狀,臉上同時現出了驚駭之色。
玉簫仙子失聲驚叫道:“針尖圓球內含有劇毒!”
慈航玉女也道:“老前輩,這就是所謂‘奇毒珠針’麼?”
玉簫仙子憂神於色,頷首一嘆。
沈元通拔出“奇毒珠針”,在她們說話之時,取出“六如神珠”,納入慈航玉女口中,扶她舒適的坐好,道:“媽,你先含住此珠,待孩兒驗出毒性後,再行對症下藥。”
沈元通請羅惜素取來半碗清水,將那珠尖毒針放入水中,過了片刻,將碗中之水,倒了一些在門外草地之上。
青草著水,了無異狀,既未冒出青煙,也未枯黃萎縮。
玉簫仙子看了不耐道:“這是什麼毒藥?何以……”
一語未畢異事已經發生,這怪異之事,直驚得玉簫仙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來,正在她說話之時,恰有一陣山風吹來,風吹草動,那株沾毒之草,竟在微風輕拂之下,化作一陣飛灰,隨風消逝。
沈元通一臉沮喪憂傷之色,眼中也失去了原有的精光,顯然對這劇毒之物,也沒有治療的把握和方法。
他自言自語地嘆道:“無影之毒!無影之毒!我到那裡去求取解藥哩!”
玉簫仙子柳眉一皺,閃身回到內,想從陰煞黃彩霞身上追取解毒之藥。
羅惜素憂形於色道:“難道此毒無藥可解麼?”
沈元通搖首道:“不!天下並無不可解之毒,只是此藥很難找到,家母所中的‘無影之毒’,乃是毒中之王,治毒之藥雖非珍貴之物,偏偏無處覓得。”
羅惜素被沈元通巔三倒四的話,說得雲裡霧裡,微嗔道:“即非珍貫之物,那有無處尋覓之理!到這時候,你還買什麼關子。”
沈元通皺眉道:“化解無形之毒,必須……”
門內傳來一聲淒厲的啞嚎,打斷了沈元通的話頭,他們二人一點腳,疾閃而入。
只見玉簫仙子橫眉怒目,戟指著卷臥地上,痙攣顫慄不止的陰煞黃彩霞,厲聲道:“快交出解藥來!”
陰煞黃彩霞痛苦已極,口中偏又無法表達心意,只是用手在空中亂指亂劃,誰也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
玉簫仙子心腸似鐵,毫不理會,玉指朝陰煞黃彩霞凌空一彈,陰煞黃彩霞應指一跳,離地三尺,口中發出一聲啞嚎。
依然,問不出甚麼來。
玉簫仙子怒火中燒,簡直已近於瘋狂,雙手一舉,十指互曲,就要再下煞手。
羅惜素看了心中實是不忍,她輕輕的碰了沈元通一下,要他出面阻止。
沈元通慈母被傷,心中自也沒有好氣,親情激發了他的怒氣,對於羅惜素的示意,本想不理,及至想到陰煞黃彩霞的往日情份,惻隱之心又油然而起,善念復生,忍不住還是出手一推,擊斜了玉簫仙子的指風。
玉簫仙子指風被沈元通推斜,先是一怔,繼則哈哈大笑道:“我真是狗抓耗子,多管閒事了,老身看你的!”
顯然已經生了沈元通的氣。
沈元通惶急地道:“黃彩霞口啞難言,老前輩似應設法給她表達的機會!”
玉簫仙子想了一想,怡然笑道:“我一時情急,竟忘了她有口難言。”接著語音轉厲,對陰煞黃彩霞道:“快把你的心意在地上寫出來!”
沈元通接口道:“黃彩霞識字無多!”
羅惜素道:“你忘了她並不是真的黃彩霞嗎?”
沈元通猛然想起道:“素妹妹,你把她的人皮面具取下來,看看她到底是誰?”
羅惜素俯身朝著陰煞黃彩霞驗上抹去,觸手之下,陰煞黃彩霞又是一聲啞嚎,原來她被玉簫仙子施了錯骨分筋的手法,全身肌膚,碰不得絲毫外物。
隨著陰煞黃彩霞的呼叫,羅惜素口中也發出了失望的驚呼道:“她是真的陰煞黃彩霞!”
沈元通簡直不敢相信羅惜素的話,失神地道:“她不會是黃彩霞,要是她,她絕不會傷害我媽的!”
羅惜素站起身來,迷惑地道:“她面上並來帶有人皮面具!”
沈元通又自己檢視了一下,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她,是真的黃彩霞!
沈元通大吼,竟失去了理智,腦中所有的全是無邊的忿怒和對人類的悲哀,不可自制地,抬足向陰煞黃彩霞踏去。
玉簫仙子還想從陰煞黃彩霞身上追取解藥,不願讓她就此死在沈元通的腳下,當時身形一挫,把沈元通橫推出去,沈元通一腳踏空,重心傾側,向前連跨二步,才站住身形。
玉簫仙子一掌之功,不但留下了陰煞黃彩霞一命,同時也使沈元通恢復了神智。
沈元通神智一清之後,臉上泛起了不自然的輕紅,退向一邊,不再開口。
玉簫仙子也懶得和陰煞黃彩霞說話,她知道自己的脾氣,三句話不對頭,就會惱怒,於是,要羅惜素代她盤問。
羅惜素請示了玉簫仙之後,先錯開陰煞的牙腮骨,以防她嚼舌自殺,又點了他的軟麻穴,這才解開“分筋錯骨”之刑。
羅惜素讓陰煞休息了片刻,才和緩的對她道:“我問你的話時,只要你搖頭或點頭答覆我,你願不願意與我合作,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陰煞黃彩霞自知逃生無望,求死不能,心中雖然立定主意,不說真心之話,但這點頭搖頭的方式,正好達到含糊應付的目的,是以便點頭表示同意。
羅惜素問道:“無影之毒的解藥,你身上有麼?”
陰煞黃彩霞連連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解藥。
羅惜素又問道:“何處可以取得解藥?”
陰煞黃彩霞又是一陣搖頭,表示不知道。
羅惜素嘆了一口氣,改變話題道:“你為什麼要暗算沈伯母,你難道沒有三十餘年的故主之情麼?”
這一句話,充滿了感情的成份,羅惜素的本意,是想激起她的良知良能,使她生出悔恨之意,說出心底的話來。
可是陰煞黃彩霞,似是無動於衷,眼色和神情,只有被迫的苦惱,而沒有絲毫懊悔的自責。
羅惜素從地眼色中已經獲得了答覆,於是又問道:“你既然要害人,為什麼早不下手?是不忍麼?”
陰煞黃彩霞搖了搖頭。
“是時機未到麼?”
她點了一點頭。
“你的目標是全體四人?”
她搖了搖頭。
“元哥哥是主要對象?”
她點了一點頭。
羅惜素向站立一邊的沈元通瞟了一眼道:“一切都是為了你!”
沈元通道:“不須問了,我知道這都是‘萬洋山主’應成倫對付我的手段,我只是不解,他怎樣利用上了陰煞黃彩霞?”
沈元通說到這裡,忽然道:“外面又有人來了。”
大家凝功戒備,屏息以待。
不過片刻時間,門口人影一閃,走進一個人來,對沈元通歡呼道:“你們果然都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