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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萬綠萍被凌哥哥幸福的攬在懷裡,芳心有著說不出的甜蜜和快慰!

    她緊緊倚著凌壯志的肩頭,靜靜的望著那本尚未打開的棕色皮書,在喜悅甜蜜中,希望看看“真經”上的奧秘,如何才能得道成仙。

    她時常羨慕那些修為有素,駐顏在術的前輩女俠,雖然已是有兒女的中年婦人,但看起來她們仍若二十七八歲。

    同時她也一直幻想著,假設真的能夠得道成仙,不但青春永駐,且可長生不老,千年萬世都和凌哥哥生活在一起,那該多好!

    但是,他依在凌哥哥的懷裡,久久未見將“真經”翻開,同時她突然感到凌哥哥攬在她纖腰上的右臂,逐漸有力起來。

    萬綠萍心中不解,急忙抬頭,蹙眉一看,不由驚得芳心狂跳,嬌靨發燒,兩片鮮紅醉人的玲巧櫻唇,不自覺的張開了。

    她發現凌壯志劍眉微蹙,玉面緋紅,朱唇輕展微笑,星目含情凝視,正注視著她微微張開有些嬌喘的豔麗紅唇。

    這神情令她感到新鮮,同時也令她感到震駭,因為凌壯志從來沒有用這種渴望火熱的目光望著她過。

    她似乎預感到將有什麼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因而情不由已的惶聲問:

    “凌哥哥你你要作什麼?”

    凌壯志沒有回答,而那張令她痴愛神迷的英俊臉龐,卻正向她的嬌靨上迎來。萬綠萍一陣神迷意亂,心中一慌,撐臂就要坐起來。但,凌哥哥攬在她纖腰上的右臂,宛如一道鋼架,令她絲毫不能移開。一陣令她戰慄的快慰熱流,疾如電閃的通過了她的心裡,凌壯志那兩片火熱醉人的朱唇,已吻在她微微張開,輕輕喘息的櫻口上。

    她渾身酥軟,再也沒有一絲力量掙扎了。

    她任由凌哥哥吻她的櫻唇,鼻尖,眼睛,香腮

    由頻頻,輕輕,熱烈,以至有力,令她在奇異的快慰顫抖中,感到奇癢難耐

    她的心,狂跳,血,奔騰,周身充滿了火,她情不自禁的伸出玉臂,緊緊的抱住了凌哥哥。

    兩人的身體、逐漸失去了平衡,自然倒下了。

    就在他們神志恍忽,意混情迷,翻身向枕上的同時,綠光一閃,奇涼如冰的“寒碧珠”恰好滑過萬綠萍紅熱如火的香腮上。

    萬綠萍,悚然一驚,不由打了一個冷戰,所有的奇念,頓時全消了。

    心驚之下,急忙握住凌壯志正在摸索的右手,立即附在凌壯志的耳畔,極羞澀的悄聲問:“凌哥哥,你要?”

    凌壯志根本不加思索,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

    萬綠萍心中黯然一嘆,立即將凌壯志的手鬆開了。

    她知道,一陣暴風雨之後,她最喜愛,也最自豪的“奇門遁甲隱形術“就此終止,永遠無法再施展了。

    但是,她一點也不後悔,因為,她更深愛著的是她的凌哥哥。

    她這時,可以拒絕凌哥哥作愛,但是,她怕傷了凌哥哥的自尊,而影響他們今後夫妻間一生的幸福和愉快。

    心念及此,萬綠萍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她要像任何一個賢惠妻子,服侍她最心愛的丈夫一樣,溫順,體貼,給丈夫最大的滿足。

    就在這熱情如火,裙帶未解的一剎那,窗紙上驀然響起一聲輕微的彈指聲。

    凌壯志,萬綠萍同時大吃一驚,倏然撐臂坐了起來。

    兩個轉首一看,一個熟悉的螓首陰影,在月華如練的前窗上出現,那人正是葉小娟。

    立在窗外的葉小娟,想是聽到室內慌張動靜,立聲悄問:“凌哥哥,你們在作什麼?”

    凌壯志驚魂未定,愧悔無地,只覺喉間乾澀,頓時急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萬綠萍雖然也吃了一驚,羞得粉面通紅,但她卻極快的恢復了平靜,這時一聽小娟發問,立即愉快的悄聲說:“姐姐快來,我們正在看‘真經’,小妹去給你開門。”

    說著,緊緊裙帶,飄身躍至外間,急忙將房門打開了。

    葉小娟冰雪聰明,先沒聽到凌哥哥回話,這時又沒見他迎出來,知道他心中定然不快,於是急對開門的萬綠萍,搖搖手說:“我在那邊睡不著,忍不住過來看看,你們睡吧,我不進去了。”

    萬綠萍一聽,頓時慌了,伸手拉住小娟的玉腕急忙說:“姐姐來的正好,凌哥哥正有一個結解不開,小妹也參悟不出來”

    說話之間,硬將小娟拉進房裡來,順手將房門關上。

    葉小娟信疑參半,挽著綠萍走向內間,舉目一看,凌壯志正側首蹙眉,凝神沉思,看來真的有什麼疑結解不開。

    萬綠萍見凌壯志拿著那本棕皮“真經”,煞有介事的坐在那裡想,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因而笑著說:“別鑽牛角尖了,娟姐姐來啦!”

    凌壯志佯裝一定神,立即笑著說:“娟妹來得正好,這句中的含意太深奧了。”

    說著,揮了揮手中的棕皮書,但他的俊面,卻沒來由的紅了。

    葉小娟佯沒有看見,順勢坐在凌壯志的身邊,萬綠萍點足上床,就坐在凌壯志的另一邊,正經的說:“這一句中的含意博大精深,姐姐看應該如何解?”

    葉小娟已看出凌壯志的神情大異往常,極不自然,但她不願惹凌哥哥不快,因而風趣的笑著說:“以凌哥哥七步八斗之才,尚且無法參悟,小妹本質愚蠢,想必更難理解。”

    凌壯志一見一向恬靜寡言的小妹,這時突然風趣起來,以她話中有意,不禁俊面紅了。

    萬綠萍急忙接口說:“乍然在中間讀起,自是不易理解,我們還是重新由第一頁看起吧。”

    凌壯志和小娟,讚許的點了點頭,三人就藉著前窗透進來的潔白月光,凝目細讀,直讀到三更過後。

    三人中,凌壯志的悟性最高,其次是葉小娟和綠萍,但三人慘悟的結果則獲得了一個相同的結論,那就是“真經”上記載的幾篇奧妙口訣,俱是修心,養性,聚氣,凝神的大道理。

    這些妙訣只能令你延年益壽,多活一些年紀,並不能使你萬世長生,永遠不死,雖長至兩百年後,仍脫不了撒手歸西。

    即使這樣,小娟和綠萍已開心的不得了,在以後的未來的神仙生活中,雙雙抱著凌哥哥,和衣而睡,直到天明。

    一陣客人的叫喝聲和店夥的回應聲,將凌壯志三人驚醒。

    睜眼一看,天已亮了。

    第一個感到焦急的是小娟,她深怕母親“黛鳳女俠”醒來發現她不在身邊,而笑她舍下母親,而離不開凌哥哥。

    這時一看天已大亮了,不由慌急的說:“母親恐怕早已起來了!”

    說話之間,飄身下床,理了理有些蓬亂的秀髮,急急奔出房去。

    凌壯志發現這般時候還沒有過去給師母請安,心中也極恐亂,這時發現小娟已走,不由焦急的說:“娟妹等等,我們一起去嘛!”

    說話之間,即和萬綠萍同時躍下床去,但是小娟,早已沒有蹤影。

    凌壯志匆匆束著衣衫,萬綠萍幫著他整理長袍

    驀然,一聲尖銳驚呼,徑由隔壁房間傳來,“凌哥哥——”

    凌壯志一聽,大吃一驚,心知不妙,不由脫口急聲說:“萍妹不好,師母定是出事了。”

    說話之間,挽起格外震驚的萬綠萍,飛身縱出室外。

    兩人倉惶奔進隔壁房間,只見葉小娟,神情悲慼,淚流滿面,顫抖的玉手,正捧著一張素箋。

    凌壯志發現房內不見了“黛鳳女俠”不由惶聲問:“娟妹,師母呢?”

    小娟流著淚,傷心的說:“母親走了!”

    說著,將手中的素箋交給凌壯志,立即坐在椅上哭起來。

    凌壯志一聽師母走了,惶急的心情,頓時放下了大半,驚異的“哦”了一聲,急忙細看素箋上的留言。

    留言大意是說,夜深更靜,想到“飛花女俠”宮絳玫看破紅塵遁身空門,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安和想念,既然無法入夢,不如星夜起程,免卻天明加濃三個小兒女的依依之情。

    最後,她又說,如果能買到一匹快馬,她想先去金陵看看在家等待的宮紫雲,並一再叮囑壯志三人,前去天山“金霞宮”,不可失禮任性,造成不可收拾之局,徒僧老一輩人的困擾和不安。

    萬綠萍安慰了小娟幾句,也立在凌壯志的身邊看,看罷她首先寬聲說:

    “張前輩昨夜啟程,旨在減輕我們晚輩的感情負擔,這是她老人家設想周到,娟姐姐也不要難過了。”

    小娟雖然止住了哭聲,但手捧素箋的凌壯志,卻仍立在那裡發呆。他知道張師母為什麼無法入睡,為什麼要星夜啟程,同時,他也早已斷定張師母必會先去金陵。

    因為,“黛鳳女俠”對養乳了一年的宮紫雲,仍有著極濃厚的感情,她們會面時,少不得要有抱頭痛哭。

    至於“黛鳳女俠”前去凌霄庵,乃是念於當年一已之私,才害得“飛花女俠”宮絳玫遠走恆山,遁入空門,她自覺愧對亡夫,“朱腕銀筆”葉天良,和這位少女時代即已認識的同輩俠女宮絳玫。

    凌壯志想到恩師的輩慘命運,宮師母的滄桑往事,張師母的姜涼遇境,星目中不禁滴下兩滴淚水。

    萬綠萍見小娟不哭了,凌壯志又流淚,不由悄悄碰了他一下,故意催促說:“現在天光已大亮,我們也該上路了。”回到上房,早飯早已擺好。

    三人匆匆吃罷了,緩步走出店來。

    這時烏雅三馬,早由店夥備好拉至店外。

    三馬一日兩夜未見他閃的主人了,這時一見凌壯志和綠萍小娟走出來,俱都搖頭擺尾,連聲低嘶。

    尤其是烏雅,更是歡愉異常,不停的啟唇去咬凌壯志的衣角,同時冷不防的去吻凌壯志的俊面,十分惹人喜愛,三個拉馬的店夥,也都忍不住笑了。

    唯獨綠萍小娟看到烏雅居然膽敢去吻他們常常以香腮擦磨的凌哥哥的俊面,不由同時生氣的瞪了烏雅一眼。

    凌壯志本待親切的撫摸一下烏雅黑亮的長髦,這時看了二女含嗔神色,也縮手不敢。

    於是三人相繼上馬,一撥馬頭,輕抖絲鞍,三馬一聲長嘶,放蹄如飛,沿著大湖山麓,直奔正西。

    晨空如洗,空氣清新,山色一片油綠,樹上結著露珠,人馬經過兩夜休息,精神清爽馬走如風。

    自這天起,凌壯志、萬綠萍、葉小娟,三人三騎,曉行夜宿,沿著西進官道,放馬飛馳,一日數百里。

    凌壯志有兩位如花未婚妻同行,雖然遙遙萬里,亦不覺得旅途寂寞。

    萬綠萍、葉小娟陪同自己心愛的夫婿西進,內心充滿了幸福甜蜜,根本不知風霜之苦。

    隨著三人飛馬西進,天氣逐漸轉冷,人民風俗也逐漸不同。

    三人由贛入黔,經川北,過甘南,橫越廣大地區的青海省,再轉奔甘新界的“玉門關”。

    到達青海,已是冬天,氣溫寒冷,時降大雪。

    當地的人們,大都是雪帽皮衣,長褲氈鞋,尤其是少女們,多穿紅衣大袍,長褲皮靴,個個生得烏眉大眼,貌如春花,飛馬奔馳,遊牧打獵,潑辣嬌麗,不輸身軀修偉的七尺男兒。

    凌壯志和綠萍小娟,三人為了不太惹人注意,每人也訂製了一頂雪帽和一襲綿毛大風衣,愈顯得男似金童,女似玉女。

    烏雅三馬,也各自配好一套暖套,為他們休息時或夜晚抵寒。

    日復一日,飛馬奔馳,這夭中午,凌壯志和綠萍小娟,冒著凜風大雪,如飛馳出了玉門關,三人舉目西看,只見山勢綿延,風雪滿天,一片潔白銀裝,正趕上每年臘月的大風雪。

    凌壯志三人,就在關外大街上的一座大客店前停下馬來。

    店夥見凌壯志三人衣著華麗,均著漢服,腰間俱都繫著長劍,一望而知是由關內來的武林人物,立即跑過來將馬接過。

    凌壯志和綠萍、小娟,三人進入店內,立即選了一間暖房並要了一桌酒菜。

    三人脫掉雪帽,大衣,抖掉上面的雪花,由綠萍在棉罐中倒了三杯紅茶,首先端給凌壯志一杯。

    凌壯志雖然劍眉微蹙,心事重重,但對這位嬌小可人,善體人意的萍妹妹仍沒有忘了說聲“謝謝。”

    賦性恬靜的葉小娟,也不禁有些焦急的說:“根據沿途打聽的結果,恐怕‘瓊瑤子’前輩和那位展姑娘,走的是另一道路線,否則,怎的會沒探出他們的行蹤呢?”

    凌壯志神色凝重的喝了一口熱茶,沒有應聲。

    萬綠萍立即寬聲說:“任何人赴天山金霞宮,都要走千佛洞和玉門關,稍時店夥送飯來,我們可問問他們,只要瓊瑤子尚未過去,事情就比較好辦了。”

    話聲甫落,房門上的棉簾已被高大的店夥掀開了。

    緊接著,魚貫的走進了四個手提飯籃的店夥。

    就在店夥進房的同時,凌壯志和綠萍、小娟的目光不禁倏然一亮。

    只見院中和其他房門前,竟立著不少雪帽皮衣,環眼獅鼻的彪形大漢,俱都目光炯炯的望著房裡面。

    凌壯志正在心煩,不想再多看他們一眼,但綠萍和小娟,卻發覺這些人的懷意俱都不善。

    她倆常聽老一輩的人說:“入疆,進藏,七步一場。”

    意即形容疆藏人民對陌生面孔的外客,常常藉故挑鬥前進不出七步,便有人要向你打鬥,雖然說得有些過份,但也由此足證邊外人民的兇狠好鬥。

    四個店夥默默的擺著熱氣騰騰的酒菜,掀棉簾的高大店夥,依然掀著棉簾,似乎有意讓院中的人向裡看個清楚明白。

    萬綠萍看得有氣,正等出聲怒斥,驀見小娟示了一個手勢,接著向擺菜的四個店夥問:“請問四位,由此地赴‘金霞宮’如何走才最近?”

    “金霞宮”三字一出口,四個店夥,面色同時一變!

    掀著棉簾的高大店夥一聽,倏然放下棉簾,急忙走進房內,面向凌壯志三人,一施禮,恭聲問:“請問姑娘有什麼事情?”

    凌壯志三人看得一怔,心想“金霞宮”與這家客店莫非有什麼牽連不成?”

    葉小娟一定神,立即謙和的說:“我們三人特由中原趕來,前去‘金霞宮’拜見“樂瑤子’和‘瓊瑤子’兩位前輩,不知如何前去路程最近。”

    高大店夥一聽,繼續恭謹的躬身問:“敢問姑娘與上述兩位前輩,關係上是如何稱呼?”

    凌壯志一聽,心中非常不快,覺得這些話由一個店夥問,已經逾越了身份,葉小娟的嬌靨,也因而沉下來。

    萬綠萍卻毫不遲疑的故意說:“跛足道人是我們葉姑娘的師伯,‘黛鳳女俠’是我們相公的師母,貴派五子前輩與我們的關係,也就不用說了。”

    高大店夥見萬綠萍指破她的身份,臉上不但有了笑容,而且態度愈顯得恭謹有禮,同時連連恭聲應是。

    這時,四個店夥已擺好了酒菜,相繼走了出去。

    在四個店夥掀簾之際,萬綠萍覷目一看,發現立在院中的十數兇惡壯漢,俱以詢問的目光,望著店夥,紛紛向前圍去。

    只見最先走出的店夥,舉手指了指陰沉飄雪的天空,接著又伸出五個指頭。

    萬綠萍尚未看完,弟四個店夥已將棉簾合上。

    這時高大店夥已經在說:“每年年前,總有這麼一場大風雪,所有通向金霞宮的山口,在幾天幾夜之間,便封死了,所以小的奉勸三位,如無重要大事,還是明年春天再來吧。”

    葉小娟立即正色的說:“這怎麼可以呢,我們和‘瓊瑤子’前輩在齊雲山大佛寺分手時,約好我們星夜趕來”

    萬綠萍心中一動,未待葉小娟說完,故意似有所悟的面向凌壯志輕聲說:

    “我看我們就在此店等候‘瓊瑤子’前輩和鳳姐姐吧,也許他們還沒有到呢?”

    高大店夥不慮萬綠萍有計,不覺脫口急聲說:“五師祖和展師叔早已過去兩天了。”

    凌壯志和綠萍、小娟一聽,面色同時一變,不由脫口急聲說:“她們怎的會比我們還快?”

    高大店夥立即有些得意的恭聲說:“五師祖和展師叔乘的是本驛站馬,每六十里換一匹,日夜不息,逐站飛馳,急趕一日,行程可逾千里!”

    凌壯志和綠萍、小娟,俱都恍然大悟,天山派的勢力遠及甘青兩地,甚至散佈到綏遠,陝西,難怪她們較他們三人早到。

    心念間,驀聞高大的店夥,恭聲說:“三位果真急於進宮,必須星夜兼程,由此地奔‘沙爾湖’南岸,經亦善,至吐魯番,將馬存於‘達板城’,由嗒拉山口徒步進山,拂曉飛馳,日落前便可到達‘金霞宮’了。”

    凌壯志一聽,毅然應好,同時愉快的說:“承蒙指點路程,在下銘感五內,請轉告養馬的小二哥,上足草料,備馬伺候,在下飯後即刻起程。”

    高大店夥,恭聲應是,也愉快的掀簾走了出去。

    萬綠萍趁著店夥掀簾的一瞬間,覷目一看,發現院中散立的十數彪形大漢,俱都不見了。

    三人就桌吃飯,萬綠萍即將店夥比劃手勢的事,告訴給凌壯志和小娟。

    葉小娟略顯驚異的悄聲說:“的確沒想到,這家大店竟真是由‘天山五子’的門人開設的!”

    凌壯志似有所悟的說:“何止這一家,也許街上的幾家都是呢!”

    萬綠萍有些不解的悄聲說:“瓊瑤子前輩既然有意刁難我們,為何不在經過此地時,交待這些店東幾句?”

    葉小娟黛眉一蹙,說:“也許她只是一時負氣,並無真正傷害我們之心,如押著展姑娘,利用驛站馬趕回天山,也許是怕大雪封山,也許是趕回‘金霞宮’過年,也許沒想到我們會急急追來的這麼快。”

    凌壯志、萬綠萍,俱都贊同的點了點頭。

    三人飯罷,重新計議了一次路線,並肩走出店來。

    寒風凜烈,大雪飄飛,天空灰暗陰沉,凌壯志三人,沿著店夥指給的路線,放馬飛馳,直奔沙爾湖。

    由玉門關往西北,俱是綿延山區,極目遠望,峰嶺起伏,雪白如銀,一望無際,往往飛馳半日不見一個大鎮。

    但,每經過一個鎮店,便看到家家戶戶都在歡歡樂樂的準備迎接新年。

    俗語說,“每逢佳節倍思親”,凌壯志和綠萍,小娟,雖然俱是不拘俗禮,不重年節的武林兒女,這時也不禁有些帳然之感。

    因而,三人對“瓊瑤子”的任性,刁難和大言挑戰,愈加感到不滿。

    到達沙爾湖,已是初更時分,由於氣溫酷寒,實在不能星夜兼程,三人只得依舊晚宿早行。

    愈向西,山勢越險惡,道路愈加崎嶇,加之雪密風大,冰滑,一連走了六日,方始趕到達板城!

    三人在城中規模最大的一家客棧住下來,看情形也是天山派的門下開設的店,店主聽說凌壯志三人是“五子”極有淵源的中原朋友,招待十分周到。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的除夕夜了,街上十分熱鬧,在大雪飄飛中,到處響著鞭炮聲和歡笑聲。

    凌壯志向店夥一打聽,喀拉山口尚未封住,今天絕早有金霞宮的執事和高手們下來辦年貨。

    小娟和綠萍,聽到這個消息,也極高興,否則,要等到明年春天開山,這幾個月的辛苦豈不白費了。

    於是,三人將馬匹寄在店中,在街上悄悄買了一些食物,出了達板城西關,直向喀拉山口馳去。

    進入喀拉山,寒風強勁凜烈,雪片大愈鵝毛,漫旋飛舞著雪霧。

    三人根據店夥說的山勢,路徑的方向,直奔西南,如飛馳去。

    越過數道冰河和雪谷,山勢愈形勢險,一道道橫亙無際的冰壁阻路,壁上奇滑如油。

    凌壯志對葉小娟的輕功頗具信心,但對萬綠萍的輕功更是深信不疑,因而三人飛昇縱躍,盡走捷徑。

    三人由這個雪嶺登上另一個雪峰,由這座冰崖,躍至另一個冰壁。

    漸漸,山勢愈登愈高,凜烈剪的寒風,捲起漫天雪霧冰屑,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厲嘯。

    三人的雪帽,被冰屑吹打的沙沙直響,三人的大衣被寒風吹卷得飛舞飄飄。

    他們不時聽到雪鷹的飢餓怒吼,有時在冰窩內會突然跑出一兩隻兇猛的雪鼠,向他們瘋狂的猛攻。

    但他們無暇和這些猛獸搏鬥,總是幾個起落就把他們擺脫了。

    中午時分,三人已到了一片廣大冰原,根據店夥所說的路線,三人已走了一半。

    凌壯志和綠萍、小娟,在一個雪丘下冰洞內停下來,吃了些食物,飲些雪水,然後閉目調息。

    半個時辰之後,三個精神煥發,體力充足,並肩走出冰洞來。

    凌壯志舉目一看,只見西南,雪霧旋天,群峰隱現,宛如一道插天屏障,橫亙在遙遠的西天邊。

    萬綠萍搖搖頭,感慨的說:“天山五子,稱雄邊疆,聲震中原,但住在這種冰天雪地,窮山孤水的冰洞裡,又有什麼意思!”

    葉小娟也有同感的說:“那位展姑娘在這種地方學好武藝;我真佩服她那分無畏毅力。”

    凌壯志根本無心聽綠萍和小娟說些什麼,他一直在想著如何才能在日落前到達金霞宮附近,找一個冰洞休息。

    三人計議結果——加速前進。

    一陣狂馳,三人已深入群峰之中。

    山勢愈走愈險,寒風愈吹愈厲,氣溫愈來愈冷,天空愈來愈昏暗,整個天山,除了懾人的風嘯,已聽不到任何聲音。

    進入群峰,景象逐漸變遷,深谷中,已有了覆滿白雪的蒼松翠柏,絕峰上,已有了結滿了堅冰的插天古木,在絕險的冰崖上,偶爾也看到一兩株堅逾鋼鐵的稀世珍品一“紫竹”。

    三人再繞過一座崎峰,眼前突然一亮,不禁同時一怔,急忙剎住飛馳的身形。

    呈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座雪峰供圍的約有數千畝的大綠谷。

    谷中蒼松翠竹,挾雜著雪白如棉的梅樹,雖然也在飄著大雪,但大部分已被四面供圍的插天雪峰擋住了,氣溫也驟然回升,令人感到春的氣息。

    就在大綠谷的中央,雄侍著無數座金碧輝煌,氣象萬千,燈火光明如畫的巍峨大宮殿。

    凌壯志三人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金霞宮”,由於天空已經黑暗,宮中燈光,愈顯得耀眼生花。

    細看“金霞宮”內,宮殿櫛比,閣樓連綿,金磚璃瓦,美倫美煥,在明亮的燈光映射下,真是霞光萬道,金芒閃爍。

    這時,三座高大巍峨的宮門上,懸燈結彩,張貼著巨幅春聯,第一座宮殿前,人聲歡呼,炮竹震天,似是正舉行除夕宴。

    三座宮門前,放著六隻高約近丈的巨型石獅,在宮前的廣場上,有一根雙人合抱,聳立半空的大旗杆。

    旗杆的尖頂上,懸著一盞斗大紅燈,燈下飄拂著一面八尺大錦旗,旗的中央繡著三個大字——金霞宮。

    在金霞宮三字四周,繡著五種不同的兵器。

    一柄金光閃閃的劍,兩個鴛鴦子母銅膽,一支漢玉洞蕭,一柄銀絲拂塵,最下面一把描金摺扇。

    凌壯志三人都知道,金劍代表“東瑤子”,銅膽代表“清津子”,玉蕭代表“玄靈子”,拂塵代表“虛幻子”,摺扇代表“瓊瑤子”。

    天山五子,年事不一,兵器各異,但每個人都有一身獨特而驚人的超絕武功。

    凌壯志遊目察看,發現金霞宮四周的高大紅牆上,閣樓間,以及三座巍峨的宮門前,竟靜悄悄的無人把守。

    萬綠萍看了這情形,不禁高興的說:“這真是天賜良機,他們正在‘守歲’大擺除夕宴,我們正好進去救展姑娘。”

    葉小娟急忙正色的說:“萍妹錯了,金霞宮中看似無人防守,實則危機重重。”

    說著,舉手遙指極遠處的最後一座宮殿,和正中央拱形的五座宮殿,繼續說:“萍妹你看,在整個金殿宮近百座金碧輝煌的殿中,唯獨中央的五座殿內漆黑,僅殿外懸著一些宮燈”

    萬綠萍立即恍然大悟的接口說:“姐姐是說,那是金霞宮的機關總樞?”

    葉小娟立即頷首說:“不錯”

    凌壯志未待葉小娟說完,也似有所悟地說:“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天山五子’為了驅兇化吉,迎接天神,也該已將總樞關閉了。”

    葉小娟立即讚許的說:“極有可能,但如何才能證實總樞已經關閉了呢?”

    凌壯志和綠萍一聽,俱都一愣,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除了進入中央五座宮殿察看,便是找一處可能有機關的地方試一試。

    但是,一試之下,機關果然關閉還好,萬一射出飛馬,飛箭,引動警鈴,豈不弄巧成拙?

    心念間,驀聞葉小娟正興奮的壓低聲音說:“小妹想起一個好主意來了。”

    凌壯志和萬綠萍見小娟如此高興,俱都以興奮和期待的目光望著她。

    小娟嬌靨的一笑,有些得意的說:“我們先至宮門外的廣場前,找一株能夠一覽前殿的大樹,偷看殿內的情形,如果展姑娘在場,便證明她沒受處分,就請萍妹一展她的曠世絕學‘隱形術’在他們的大殿上留一張字條,表示凌哥哥已經來過了。”

    凌壯志一聽“隱形木”不自覺得打了一個冷戰,這時,他才想起來,大湖山客棧中,自己一時衝動,險些破了萍妹的奇門絕學隱形術,此刻想來,仍不禁羞慚滿面,額角滲汗。

    想到當時萬綠萍曾經握住他的手問他的心意,那時她已經想到了即將失去的“奇門絕學”,看來萍妹妹的確是一位賢德而體貼丈夫的好妻子。

    心念至此,不由深情的看了一眼萬綠萍。

    而萬綠萍卻正感興趣的望著葉小娼興奮的問:“娟姐姐,我們在上面寫什麼呢?”

    葉小娟明眸一轉,嬌傻的笑著說:“我們就寫‘中原凌壯志特來天山拜年!”

    說著,又以微詢的目光,轉首望著凌壯志。

    凌壯志秀眉一蹙,立即疑聲說:“不好這樣未免有點惡作劇。”

    萬綠萍嬌哼一聲,滿不在乎的說:’什麼惡作劇,這樣正好剎剎他們‘天山五子’的傲氣!”

    葉小娟立即附聲說:“行,我們為的是要他們知難而退。”

    凌壯志見綠萍、小娟都願意,自是不便再反對,但他卻正色的說:“在大佛寺分手時,跛足道人和簡大娘等七位前輩都一再叮囑我們謹慎行事,師母北上留話,也警告我們不可失禮任性,有鑑於此,小兄的意思是,如果你倆堅持要前去留字,可寫‘晚輩凌壯志,特來向五位前輩拜年”

    話未說完,綠萍、小娟,同時頷首,毅然應好。

    於是,三人展開靈巧功夫,輕縱緩飄,藉著蒼松翠竹的掩護,徑向宮門的廣場邊潛去。

    “天山五子”非等閒人物,不但威震邊疆,就是遠至中原,提起“天山五子”,無不敬重三分,雖然凌壯志三人並無懼怕之心,但,能在事情未公然揭開之前,能作些手段,對五子的震赫作用,愈收事半功倍之效。

    三人來至廣場邊沿的一株巨樹前,仰首一扭,高絕八九丈枝葉茂密,伸張如蓋,隱身其上,絕難發現。

    葉小娟心細,首先繞樹走了一圈,接著,又用纖指彈了彈樹身,最後,望著凌壯志,悄聲說:“凌哥哥先上!”

    凌壯志微一頷首,騰空而起,直向樹蓋中隱去。

    綠萍、小娟也分別飛身而上。

    三人隱身枝葉中,俯身一看,只見宮內,當前一座龐然宮殿前,高階廣臺,懸燈結彩,佈置美侖美奐。

    大殿三面分開,殿內燈光如畫,近百桌酒席已經開始只見人影閃閃,杯影晃動,猜拳行令,和舉杯歡笑之聲,直達宮外。

    凌壯志確沒想到,佔地面積數百畝的“金霞宮”,竟然擁有門人弟子,侍女僕婦,總計不下千人。

    在大殿最後的正中,一道金碧輝煌的大綿屏前,橫列五張金漆大椅,椅前一張長約近兩丈的橫桌,桌上已擺滿了酒菜,五張大椅,顯然是“天山五子”的寶座,但是,五張金漆大椅上竟空無一人。

    由於殿中人多,久久才發現飄然若仙的“瓊瑤子”,手裡端著一隻金質大酒杯,神情略顯憂鬱的跟在三個中年儒士和一個道人的身後,正在各桌間敬酒,似是在一年一度的除夕宴上,藉以表示“五子”對部屬一年來的辛勞答謝。

    走在當前的一人,年約四十五歲,方眉人鬢,面如古月,一雙朗目,湛湛有神,五縷長鬚,垂在前胸,頭上束著一方杏黃儒巾,身穿杏黃長袍,神采飄飄,有一種超然風範。

    凌壯志斷定這人就是天山派的掌門人“樂遙子”。

    跟在“樂遙子”右側的是身穿鐵青長袍,面色泛黑,濃濃兩怒長眉,一雙虎目的“清津子”。

    “清津子”年約四十二三歲,身材偉倏,額下短鬚威凌中透著和氣,一望而知是個剛直人物。

    左側是一位身寬月白長衫,面如冠玉的“玄靈子”。

    “玄靈子”三十五六歲,臉上無須,僅蓄有短短的八字鬍,兩道入鬢劍眉,一雙寒明眸,挺直的膽鼻,削薄的朱唇,顯示出就是一個心胸狹小,意氣用事的高傲人物。

    跟在雍容高貴,絕世風華的“瓊瑤子”身旁的,是一身灰色道袍,身後插著一柄拂塵的“虛幻子”。

    “虛幻子三十三四歲,但已蓄有六寸長的鬍鬚,修眉,長目,泛黃的皮膚,肅穆中隱透仙風,是一位修為有素的道人。

    凌壯志無心仔細打量“天山五子”的衣著像貌,他迫不及待的在一些少女中尋找展偉鳳,但是,他失望了。

    根據方才他第一眼看到“瓊瑤子”的憂鬱神色,心中便已感到有些不妙,這時見坐在靠近“五子”大椅近前的三桌少女,輕聲燕語,燕瘦環肥,少女雖有二十幾人,唯獨沒有展偉鳳。

    他斷定展偉鳳已遭禁閉,想到別人都是快快樂樂,興高彩烈的過新年,而唯獨展偉鳳在黑暗的房子裡,冷冷清清,孤孤單單的受處分,心裡不禁升起一陣戚然之感,同時也恨“天山五子”太不通人情。

    他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應該怨誰,這個冰涼的結果,究竟應該由誰負責?

    想至最後,還是怨他凌壯志一人。

    如果他在“臥虎莊”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封刃晚宴上,不當眾展露玉扇,也就不會被天山派的門人發現。

    如果在黃山天都峰,不用玉扇殺人和擊退“貫一道長”,便不會有“花花太歲”等人的興師問罪。

    心念至此,他覺得一切罪過,都應該由他凌壯志一人負責,因而他決心要救展偉鳳解脫,甚至將金霞宮鬧得天翻地覆,也要將展偉鳳救出來。

    葉小娟沒見過展偉鳳,這時見殿上有二十多名少女,不由望柳眉緊蹙,神色氣憤的萬綠萍,悄聲問:“萍妹,那位展姑娘在大殿上嗎?”

    萬綠萍沒有問答,僅黯然搖了搖頭。

    葉小娟一見,毫不遲疑的說:“那一定是被監禁了,我們進去吧?”

    凌壯志原定明天公然拜訪,當面向五子評理,這時一聽,因而不解的問:

    “去哪裡?”

    葉小娟,舉手一指金霞宮的深處,說:“去救展姑娘呀!”

    萬綠萍有些焦急的說:“我們怎知展姑娘姐姐關在何處?”

    葉小娟果斷的說:“我們進去嘛!”

    凌壯志和萬綠萍,同時應好,三人疾瀉而下。

    葉小娟深通易理,熟諳陣法,凌壯志和萬綠萍,經過小娟數個月來的悉心講解,大致也已了其中的生克變化。

    三人下樹,繞至金霞宮的右側,直向宮後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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