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壯志一聽“極刑”二字,宛如當頭驟遭雷擊,渾身劇烈顫抖,面色淒厲鐵青,雙目中冷電閃爍、眉宇間殺氣盡露。
當他想到“瓊瑤子”方才對他的保證,不由仰面發出一陣淒厲驚心的怒笑,聲如裂帛,嗡嗡震耳,石室壁上的積塵,紛紛墜落。
綠萍、小娟一見,粉面大變,不由驚得惶聲叫道:“凌哥哥,凌哥哥”
急呼聲中,雙雙握住凌壯志的兩臂,不停的搖撼著,繼續惶聲說:“凌哥哥,冷靜冷靜,小妹有話說”
凌壯志神情已近瘋狂,那裡還聽她們說什麼,厲聲笑著說:“想不到名滿天下‘瓊瑤子’居然口出大言,欺騙後生,我就砍下她的人頭,要她實踐保證。”
證字出口,雙肩微幌,掙脫綠萍、小娟,飛身縱出門外,盡展輕功,直向陣外瘋狂飛去。
雖然,綠萍、小娟,在後面惶聲急喊,但他的身形卻絲毫不減。
凌壯志飛出陣外,舉目一看,只見金霞宮前,火光殷紅,直衝半天,把飄旋在空中的雪片,映照宛如桃花。
他雖然看不到宮前廣場上的情形,但他相信至少有近百十火把照明。
那陣沉悶,肅剎的鼓聲,依然沉重而緩慢的擊著,這令凌壯志聽進耳裡,心中如同刀割。
焦急,暴怒,憤恨,痛絕,滿腔的怒火,令他忍不住張口發出一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怒嘯。
嘯聲激昂,愈吭愈高,響徹山野,直上雲霄
凌壯志一面飛馳,一面發嘯,他藉發嘯平抑心中的暴怒,也藉發嘯通知“天山五子”,要他們知道他凌壯志就要到了。
嘯聲甫落,他已飛達金霞宮前,轉首一看,廣場上火把數百,宛如一片火海,近千道驚急的目光,一齊向他望來。
凌壯志繞過宮牆右角,直向廣場上撲去——
飛撲中,只見中門前的廣場上,橫列五張金漆大椅,“天山五子”端坐其上,俱都滿面怒容,隱透憂急的向他望著。
“天山五子”的身後,整齊的排列著近百男女高手,個個勁裝疾服,俱都攜有兵刃,神色驚急中,暗透殺氣。
數百名金霞宮的弟子,每人各舉一隻火把,火勢烈烈,噗噗有聲,照得宮前廣場上,光明如晝,針掉可拾!
舉目遠看,凌壯志的心頭倏起殺機,只見廣場盡頭,聳入半空的高大旗杆下,赫然跪著展偉鳳。
展偉鳳的雪帽已被拿下,黃絨風氅也被取去,一匹三丈多長的雪白銀綾,已套在展偉鳳的玉頸上,在左右一丈五尺之處,分別肅立著四名紅衣拿劍少女,他們雙手,同時握著白綾的兩端,只要“樂瑤子”一聲令下,展偉鳳便立即香消玉殞!
凌壯聲看罷,心痛如割,眼目俱襲,厲喝一聲:“瓊瑤子納命來——?
厲喝聲中,身形如煙,直向神情木然坐在最末位上的瓊瑤子撲去。
金霞宮中的數百弟子一見,俱都大驚失色,揮動手中火把,暴起一聲如雷吶喊。
身穿月白長衫的“玄靈子”,頓時大怒,入髯劍眉一軒,震耳一聲厲喝:
“好個狂妄小輩,膽敢如此無禮!”
厲喝聲中,飛身縱起,翻腕撤出領口玉蕭,直向凌壯志迎去。
“樂瑤子”一見,倏然立起,但他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凌壯志早已恨透了這個平素高傲,自大自狂的玄靈子,若非他從中搬弄是非,怎會突然將展偉鳳處死!
這時見玄靈子飛身迎來,宛如見著切齒仇人,殺機倏起,一聲嘶啞厲喝:
“你先出來,你就先死!”
這時見玄靈子飛身迎來,疾墜身形,寒光電閃,“穹漢劍”已撤出鞘外。
就在他長劍出鞘的同時,玄靈子的玉蕭,挾著一陣嗤嗤勁風,疾如奔電般,已點到了他的“天靈”蓋前。
凌壯志神情如狂,靈智恍忽,一心想殺“玄靈子”洩憤,早已忘了跛足道等人的叮囑。
這時見玄靈子的玉蕭點來,身形一閃,玉蕭擦耳點過,緊接著長劍反臂揮出,疾消玄靈子的腕!
玄靈子大吃一驚,沒想到凌壯志如此大膽,出劍奇快,於是一聲怒喝,撤招逾電,身形一閃,斜退一丈——
寒光閃處,嗤的一聲,凌壯志的劍尖已將玄靈子寬大的衫袖劃破!
玄靈子一聲驚呼,面色立變,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凌壯志殺機已迷心智,豈肯讓玄靈子退走,一聲怒哼,疾演“追魂步”,玄靈子的身形尚未立穩,長劍已經掃到。
“樂瑤子”四人一見,大驚失色,同時厲聲大喝:“住手——”
厲喝聲中,轟的一聲由椅上立起來。
數百弟子一見,脫口一聲驚啊,俱都呆了。
玄靈子萬沒料到凌壯志的身法如此奇快,頓時驚得魂飛天外,大喝一聲,玉蕭急垂,運足功力,振臂封出。
凌壯志怒火高燒,每招功力均已運至七成,這時見玄靈子垂蕭封出,怒哼一聲,振腕疾挺,真力再加二成——
叮——的一聲清響,暴起一聲驚恐喊叫,一道白影挾著一陣銳嘯,直射半空,玄靈子的玉蕭已被擊飛。
凌壯志劍眉一軒星目射電,再度一聲厲喝:“納命來——?
來字出聲,急上一步,右腕一挺,閃電刺出,劍尖直奔玄靈子的小腹—
—
就在在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遠處旗杆下,驀然傳來展偉鳳痛心滴血的嘶啞長喊!
“凌弟弟不要——”
也就在展偉鳳的哀叫響起的同時,凌壯志振劍刺出的右腕,突然被瞑瞑中的一雙玉手拉偏了。
樂瑤子四人,早已驚得魂飛天外,心急之下,救人要緊,顧不得身份地位,怒喝一聲,各揮兵刃,齊向場中撲來,但就在四人飛撲的同時“嗤”的一聲輕響,凌壯志被拉偏的劍鋒,已刺進玄靈子罩在袍外的長衫內,劍光直透身後,險些刺中腹肉,情勢驚險萬分。
玄靈子自忖必死,早已驚得面無人色,再度一聲亡命大叫,飛身暴退三丈。
這時,樂瑤子四人恰巧撲到,虛幻子和清津子,伸手將渾身顫抖,兩腿發軟,額角已滲出冷汗的玄靈子扶住。
樂瑤子四人急忙俯首察看,發覺玄靈子並未受傷,俱都暗叫好險,尚以為凌壯志懼怕天山五子的威名,不敢驟下毒手。
早已驚得張口結舌的數百弟子,這時才透出一口氣來,急烈揮動著火把,暴起一聲如雷吶喊。
凌壯志橫劍卓立,俊面鐵青,眉宇間的殺氣,直衝天庭,他並不是不想追殺玄靈子,而是被瞑瞑中的萬綠萍接偏了,同時悄聲對他提出跛足道等人的警告。
殺人本是暴怒衝動,神志迷糊的剎那,凌壯志經萬綠萍暗中提醒,他的耳鼓裡立即響起跛足道等人的沉痛叮囑,殺機頓時全消了。
但,心中的怒火,依然烈烈高燒,這時見“樂瑤子”四個檢視玄靈子的破衣處,不收軒眉怒聲說:“在下念你與師門有舊,讓你一次,下次再遇到在下,可不要怨在下無禮。”
瓊瑤子覺得自己的徒兒不屑,又由自己引起這場大禍,自覺愧對四師兄,羞慚憤怒中,不由舉手一指凌壯志,厲聲說:“象你這等自大狂妄,不知尊長,不守禮數的狂生,居然也知道念及與你的師門關係”
凌壯志一聽,頓時想起她在懲戒院前提出的保證,這時,見她不但不知食言之羞,尚敢厚顏指責別人,不由勃然大怒,劍眉一軒,厲聲說:“前輩可忘了你提出的保證?人頭!我肩上的人頭!”
說話之間,俊面上再露殺機,手橫長劍,緩步向瓊瑤子逼去。
瓊瑤子見凌壯志神色淒厲,知道他又動了殺機,想到今夜的結局,天山派自此聲威掃地,立即升起戰死的決心。
於是,淒厲的一陣格格厲笑,緩緩取下描金褶扇,刷的一聲張開了,緊緊咬著玉齒,恨聲說:“凌壯志,人頭在我的肩上,有本事你就親自下手取。”
說話之間,嬌靨鐵青,也緩步向凌壯志迎去。
凌壯志誤以為瓊瑤子惱羞成怒,索性蠻不講理,加之自恃,是展偉鳳的師父,因而藉此向他要脅挾持,俞加心生反感,不由劍眉一軒,厲聲說:“你道我不敢嗎?”
話聲甫落,跪在廣場邊沿的展偉鳳,再度淒厲聲呼:“求求你,求求你”
凌壯志聽得心頭一震,頓時停住身形,瓊瑤子看到愛徒隨時可死,悲痛欲絕的神情,也不禁鳳目蘊淚,停立當地。
樂瑤子一見展偉鳳每次悽呼,對凌壯志均有極大的制止作用,因而心中一動,厲聲說:“凌壯志,你如膽敢再放肆無禮,本人將立即下令將展偉鳳處死?”
說話之間,手中金劍,劇烈顫動,作出就要擲出之勢。
凌壯志一聽,剛剛息落的怒火,再度高燒起來,劍眉一軒,仰天一陣厲笑。
就在這厲笑的同時,耳畔又響起萬綠萍的緊張惶急聲音,“樂瑤子如果擲劍,你勢必無法兼顧,四個紅衣少女只要一拉白綾,展姑娘必死無疑,你必須如此如此”
凌壯志驚得倏然大笑,淒厲的轉首看了一眼,已將白綾拉起來的四個少女,面色大變,心中又驚又怒,再度仰天笑了。
笑聲淒厲,沙啞激昂,任何人聽得出,在凌壯志的笑聲裡充滿了憤怒和輕蔑!
“清津子”雙手控膽,瞪眼厲聲問:“凌壯志你可是笑我們不敢處死展偉鳳?”
凌壯志早已有了萬綠萍的警告和暗示,愈加有恃無恐,尤其恨透了天山五子,這時見問,不由厲聲笑首說:“莫說你們不敢處死展偉鳳,就是你們損她頭上一根青絲,我就立刻焚燬金霞宮,殺盡你們天山門人!”
話聲甫落,數百天山弟子同時暴起一聲如雷怒吼!
樂瑤子一聽,只氣得渾身顫抖,面色鐵青,震耳一聲怒喝:“好狂妄的後生,我就看看你如何焚燬金霞宮,如何殺盡本派門人!”
人字出口,金光閃動,叮出一聲清響,手中金劍,奮力擲在雪地上。
就在樂瑤子的金劍觸地的同時,四個手拉白綾的紅衣少女,齊聲嬌叱,倏然轉身,奮力就要拉緊白綾——
凌壯志一見,大吃一驚,勃然大怒,暴怒一聲:“住手——”
暴喝聲中,救人要緊,只得依照萬綠萍的暗示,振臂揚腕,拇指扣緊中指,直向四個紅衣少女,依序猛力彈出——
隨著四聲扣彈指甲的輕輕響聲,正待拉緊白綾的四個紅衣少女,相繼嬌哼,紛紛旋身,依序栽倒在雪地上。
“天山五子”一見,面面大變,金霞宮暴怒吶喊的數百弟子,完全驚呆了。
他們確沒想到,失傳數百年的“黃山老神仙”的震世絕學:“遙空彈指神功”,居然也在身具“四大惡魔”絕學的凌壯志的身上發現了。
就在這時,遠處人影一幌,跪在雪地上的展偉風,由於過度的緊張和悲痛,噗通一聲伏在地上,頓時暈死過去。
正在暗中贊萬綠萍的凌壯志,大吃一驚,飛身撲了過去,他知道,如不及時救醒,展偉鳳勢必活活凍死。
飛身撲至近前,慌得順手脫下自己的雪帽,大氅,立即將展偉鳳扶好披上,並讓她倚坐在旗杆上。
凌壯志不敢做得過分熱情體貼,因為他知道,身邊不但有個隱形的萬綠萍,遠處黑影處尚躲著一個葉小娟。
就在這時,耳畔又響起萬綠萍的聲音,:“你不能只救展姑娘一人,地上的四個少女不出片刻,也會香消玉殞。”
凌壯志一聽,俊面通紅,慌得急忙離開展偉鳳,正等去解四個少女的穴道,又聽萬綠萍笑著說:“既然已經作了假,索性作假到底,你就作勢表演一下至大至剛的‘鐵袖神功’”
凌壯志對這位習有“奇門遁甲隱形術”的愛妻萬綠萍,只得俯首聽從。
於是,肅容走至左邊兩個臥在雪地上的紅衣少女身邊,看也不看,做然拂袖一揮,轉身向另兩個少女身前走去。
金霞宮的數百弟子,個個看得茫然不解!
天山五子早已個個面色大變!
舉目再看,就在凌壯志轉身走至另兩個紅衣少女身前的同時,方才被凌壯志揮袖拂過的兩個少女,相繼一聲驚呼,挺身躍了起來。
金霞宮數百弟子一見,頓時恍然大悟,立即暴起一片驚啊!
天山五子個個面色如紙,俱都神情黯然,不覺同時喪氣的搖了搖頭。
他們原想把凌壯志引出來,以清津子比暗器,玄靈子比內力,虛幻子比輕功,樂瑤子比劍術。
如今,玄靈子幾個照面,便險些喪了性命,清津子的飛膽怎及得上凌壯志的絕世絕學“遙空彈指神功”?
尤其凌壯志的功力已到了揮袖拂穴的神化境地,還談比什麼淺膚的剛柔內力?
五子心念間,凌壯志已將另兩個紅衣少女救醒了。
四個少女一見凌壯志,驚呼一聲,倉惶狂奔,如飛撲向天山五子。
驀見“樂瑤子”修眉一挑,面色淒厲,急步走至金劍處,俯身拾起,接著註定凌壯志,振聲厲喝:“凌壯志,你過來!”
玄靈子四人一見,面色大變,知道“樂瑤子”已起了拼死的決心,不由惶得同時急聲說:“大師兄,使不得,為了天山派的千秋大業,你必須含辱忍耐!”
凌壯志心中高燒怒火,被萬綠萍玩笑似的舉措,鬧得不知不覺已經消失了。
這時看了樂瑤子的淒厲神色,才發現自己完全違背了跛足道人諸前輩和師母“黛鳳女俠”等人的意思,而把事情弄壞了。
就在他愧悔遲疑之際,又聽耳畔的萬綠萍悄聲說:“凌哥哥快去,這時還不能客氣,記住,小妹在此保護展姑娘,你必須隨時向這面注意!”
萬綠萍的話聲甫落,那面又響起了樂瑤子的厲喝:“凌壯志,你過來!”
凌壯志見樂瑤子渾身劇烈顫抖,清津子四人惶急的圍在他的左右,心裡雖然深悔,但卻傲然笑了。
於是,微展劍眉,朱唇哂著冷笑,仗劍緩步,從容的向前走去。
這時,金霞宮前,雖然有數百人眾,但卻靜得毫無聲息,近千道驚急、悲憤、惶恐的目光,一齊射在凌壯志的俊面上。
數百支火把的熱燒,發出“噗噗”的聲音,令人疑是數百人的緊張心跳聲。
凌壯志走至“天山五子”身前一丈處,神色平靜,微一躬身,以不卑不亢的聲音問:“前輩呼喚,可是要與晚輩比劍!”
樂瑤子毅然頷首,厲聲說:“不錯!”
凌壯志淡淡一笑,正等說什麼,驀見一身道裝,手持佛塵的“虛幻子”
微一稽首,朗聲宣了一個“無量壽佛”。
清津子和瓊瑤子,知道虛幻子插話的原因,必是想籍機緩和一下緊張的形勢,讓樂瑤子能夠安靜的想一想,再定取捨。
同時,兩人已看出凌壯志救了展偉鳳後,神情平靜,怒火已消,俊面上已沒有了方才的淒厲殺氣,斷定虛幻子必能以理說服。
虛幻子宣了一個佛號之後,立即平靜的說:“處死本派犯規弟子展偉鳳,早在小施主來天山之前,已經會議決定,是以必須執行!”
凌垃志蹙了蹙秀眉,沒有答聲。
虛幻子繼續說:“至於一再提前執行死刑的原因,貧道不必重述,小施主必然自知”凌壯志想到綠萍、小娟兩人的惡作劇,不覺俊面一紅,略一躬身歉聲說:“那是晚輩幼稚之故!”
虛幻子讚許的點頭繼續說:“掌門師兄已經發令處死展偉鳳,雖然五師妹曾經向小施主提出保證,但為時已晚,掌門師兄已無法收回成命”
凌壯志誠懇會意的頷首應了個是,因而他想到堅持提前執行死刑的玄靈子。
心念間,覷目一看,發現玄靈子望著立身五張大椅後的過百高手中,暗暗作了一個手勢,凌壯志雖然不懂,但已提高了警惕!
再看虛幻子,已經再度稽首,似是把話說完了,他僅聽到“貧道言盡於此,尚望小施主三思。”兩句,前面說些什麼,他一字也沒聽進耳裡。
於是,急忙一定神,只得面向樂瑤子,微一躬身說:“既然前輩誠意指導,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清津子四人聽得面色一變,似乎都感到有些意外,俱都以驚急的目光望著樂瑤子,希望再度慎重。
樂瑤子雖然看到師弟妹們的惶急情形,到了這時也不得不說:“凌壯志,以你小小年紀,便集各種曠古凌今的絕學於一身,將來必是武林的霸主,未來的異人”
凌壯志急忙躬身謙遜的說:“前輩謬講了。”
樂瑤子見凌壯志對他和“虛幻子”的態度,與對“玄靈子”和“瓊瑤子”
的態度截然不同,他斷定這必是因為三師弟的高傲任性,和五師妹信口提出的保證有關,因而對凌壯志的觀念,略具好感。
於是,看了一眼,已經清醒,仍垂首跪在旗杆下的展偉風,略顯沉痛的繼續說:“以展偉鳳所犯的嚴重錯誤,按照本門規律,男子應當斬首,女弟子應當律以絞刑!”
凌壯志再度躬身說:“恭請前輩重新恩典!”
樂瑤子神色肅穆,沉默不語,藉著撫髯之勢,覷目看了一眼,金霞宮的數百弟子和師弟師妹。
雖然他已看出,由於凌壯志的突然改變態度,每個人的面上已沒有了方才的恐懼,但每個人的目光中,卻仍閃爍著憂鬱的光輝。
於是,他緩慢的搖了搖頭,深沉的說:“成命已出,無由更改,不過,聽五師妹說,鳳兒已由她的家兄做主,許配與你為妻”凌壯志聽說無由變更成命,先是一驚,這時一聽口氣轉變,深覺機不可失,急忙躬身說:“不錯,那是今年春天的事!”
樂瑤子微微頷首,放緩聲音說:“鳳兒的婚事,本門不與干預,她既是你的妻子,你當然有權將她帶走”
凌壯志沒想到事情突然急轉直下,心中一喜,急忙扣劍躬身說:“前輩隆情,晚輩沒齒難忘!”
樂瑤子黯然一嘆,但卻毅然的說:“且慢,不過在帶走你妻子前,你必須先勝過我手中的劍!”
話一出口,凌壯志心頭一震,清津子四人面色大變,同時,也黯然低下了頭,其餘金霞宮中數百弟子,也俱都憂形於色!
凌壯志怎能看不出來,清津子四人和數百弟子必是也看出“樂瑤子”毫無取勝把握,因而俱都為樂瑤子的掌門尊嚴而憂急。
於是,心中一動,急忙恭聲說:“前輩威震邊疆,名揚四海,清譽滿中原,一柄金劍無敵天下,晚輩亦用劍,乃是未藝初學,怎敢與前輩對手過招。”
樂瑤子一聽,仰天發出一陣大笑,聲如龍嘯虎吟,但充滿了淒涼的意味!
一聲笑罷,感慨的朗聲說:“以你所懷絕技相比,本人可謂以瑩光之火與盈月急輝,不過聽五妹說,你在榆社城西破廟內,曾以‘身劍合一’追殺‘大河教主’邱銅川”
凌壯志立即謙虛的說:“劍術入門小技,何勞前輩掛齒。”
天山五子聽得面色一變,數百弟子中,不少人脫口一聲輕啊。
因為,他們的掌門人“樂瑤子”於去年悟透“天山秘芨”習成了“身劍合一”後,曾嚴厲誡告所屬門人,絕對不可洩露這項機密。
他們也曾親見“樂瑤子”在宮前廣場施展這種驚人絕學,無不歎為觀止,俱都暗稱天下第一。
但,今天,出自凌壯志的口裡,卻變成了“入門小技”怎不令他們震駭不已?
樂瑤子聽得面色微微一變,立即緩慢的沉聲說:“本人今夜於你較量的,就是劍術入門小技,身劍合一
凌壯志大吃一驚,面色立變,不由震駭的脫口問:“前輩為何出此下策?”
樂瑤子戚然一笑,說:“據本門劍術秘芨上記載,雙方以‘劍身合一’交手,並不一定兩敗俱傷,結果仍是劍術精湛,功力深厚的一方尤勝!”
凌壯志蹙眉沉思,心中不禁暗吃一驚,他卻沒有想到“樂瑤子”練成了“身劍合一”。
心念間,神色凝重的看了了一眼清津四人和金霞中的數百弟子,一看之下,大吃一驚,發現他們個個神色闇然,大多靈敏的眼睛中含著淚光。
因而心中一動,斷定樂瑤子有以死殉道的意思,也許他並不會“身劍合一”於是,劍眉一蹙,平靜的問:“前輩意欲何種方式比試?”
樂瑤子戚然一笑,從容的說:“我兩人各至百步以外,以背向對,由我二弟清津子大喝一聲,我倆同時回身,立即施展‘身劍合一’。”
凌壯志未待樂瑤子說完,故意搖搖了頭說:“這樣不好,以晚輩之意,就在平地上找一物,作為劍擊的目標這樣既無互傷危險,又可達到較技的目的!”
話聲甫落,清津子四人,齊聲贊好,同時玄靈子恭聲要求說:“此法甚是公平,尚望掌門師兄採納。”
樂瑤子修眉緊蹙,沉思不語。
凌壯志也趁機繼續說:“再說,晚輩年幼,功力淺薄萬一前輩失手,傷及晚輩事小,只怕影響前輩清譽事大,此事前輩不可不慮!”
清津四人不管凌壯志劍術果真不如樂瑤子,抑或是有意謙虛,他們都不贊成相對劍擊,因而同聲讚許的說:“此話有理,此話有理。”
說話之間,驀見樂瑤子凝視遠處的目光,突然一亮,面色立變。
凌壯志心中一驚,轉首一看,頓時大怒——
只見一個手提單刀的勁裝大漢,正藉著場外的雲松翠竹掩護,悄悄向跪在旗杆下的展偉鳳潛去。
於是劍眉一軒,震聞一聲厲叫:“鼠輩找死——”
死字出口,舉臂扣指,直向驚惶失措的提刀壯漢彈去——
就在凌壯志舉臂彈指的同時,場外松樹下的驚惶大漢,立即撤手丟刀,翻身栽倒在地。
緊接著,翻滾跳躍,淒厲哀號,殺豬般的痛苦喊叫。
天山五子一見,面以一變,金霞宮的數百弟子,立即掀起一陣騷亂,原本已緩和下來的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眨眼之間,翻滾跳躍的壯漢,已經面色如紙,聲嘶力竭,再過片刻不救,必死無疑。
驀見虛幻子一稽首,朗聲宣了個佛號,焦急的要求說:“小施主胸襟如海,不可與此無恥之輩爭氣,請小施主看在貧道的份上,快去將他的穴道解開吧!”
凌壯志心中雖然暗自好笑,但表面上仍顯得十分氣惱,這時見虛幻子出來要求,只得強自一笑,故意朗聲說:“前輩不必過慮,晚輩自是不會與他一般見識,何況他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去!”
玄靈子一聽,頓時驚得面色如紙!
虛幻子和清津子,忙不迭的齊聲頷首應是,不約而同的也看了一服額角上已經見汗的玄靈子。
凌壯志繼續說:“晚輩雖然以極霸道的‘分筋錯骨’手法點了他的穴道,但晚輩點時,卻極有分寸,他再滾幾滾,便會使穴道自解!”
樂瑤子見多識廣,瓊瑤子聰慧心細,這次他倆清楚的細察凌壯志在彈指時,並未發現有指風破空聲。
但是,悄悄潛去的那個二代弟子,卻竟應指倒地,哀叫不止,實在猜不出這是一種什麼彈指功?
尤其,以“遙空彈指神功”而施以“分筋錯骨”的手法,確屬罕見,的確是間所未聞的事。
心念未畢,場邊翻滾的提刀壯漢,倏然躍起,厲喝一聲,雙手抱頭,直向遠處亡命逃走。眨眼已消失在黑暗中。
樂瑤子和瓊瑤子看在眼裡,雖然覺得有些神乎其技,但擺在面前,而且已是親目所見,也不由的不信。
至於金霞宮的數百門人弟子,早已視凌壯志為天人,俱都希望他們的掌門人樂瑤子能夠見機而退。
凌壯志再怕節外生枝,因而心中一動,立即面向樂瑤子沉聲要求說:“請前輩即時下令,恢復展姐姐的自由,否則,晚輩無心與前輩比劍?”
樂瑤子毅然應好,即對跪在旗杆下的展偉鳳高聲說:“鳳兒,你起來,並准許你在必要時以武力自衛。”
展偉鳳看到剛才的情形,的確大吃一驚,同時他也驚覺到凌弟弟的武功,已達到傳說中的超凡人聖的境地了。
這時聽了樂瑤子的命令,立即伏身叩首,悲切戚然的站起來,樂瑤子深怕再有這種欠光明,有失派譽的事情發生,於是怒目轉身,面向數百門人弟子,怒聲說:“膽敢擅自行動者,殺勿赦!”
話聲甫落,數百弟子立即朗聲應是,只有玄靈子的白淨面龐上,充滿了羞愧神色和不安。
樂瑤子說罷,威凌的看了數百弟子一眼,接著面向凌壯志,沉聲說:“我們至場邊選擇劍擊的目標吧。”
說著,當先向場邊走去。
凌壯志恭聲應是,即和清津子、玄靈子、虛幻子、瓊瑤子四人,緊緊跟在樂瑤子的身後。
金霞宮的數百弟子,高舉著火把,也同時向場邊移去。
展偉鳳對場中的對話,早已聽了個清清楚楚,她孤立的在旗稈下,格外緊張的目注凌壯志和樂瑤子等人。
她這時的心理,尤為矛盾,她既怕凌壯志失敗而不能隨他同去,又怕樂瑤子的技不如人,而失了師門的聲譽。
由於心中的過份憂急,她也不自覺的轉步跟了過去。
這時,寒風凜烈,大雪飛飄,情勢有增無減,綠谷中已覆滿了潔淨白雪。
夜空如墨,大地如銀,在雪光的照耀下,群峰聳立,清晰可見峰上千年巨松,隱隱現出無數斑斑點點,蔚為奇觀。
樂瑤子來至場邊中間,眾人也紛紛停身,數百弟子仍圍成一個半圓形。
展偉鳳戴著凌壯志的雪帽,披著凌壯志的大氅,也悄悄的立在一株花樹後,那雙晶瑩閃光輝的眸子,不時在凌壯志和五子的面容上,閃來閃去,顯示出她內心的惶恐與焦急。
凌壯志手橫“穹漢劍”,運目一看,只見眼前,俱是高僅及人的雪松,間有一兩排青綠翠竹,確是一個施展“身劍合一”的好地方。
打量間,驀聞樂瑤子略顯謙和的說:“凌壯志,你是客,請你先選吧!
說著,舉起手,從容的指了指由場邊起直達遠處雪峰下的虯枝雪松和翠竹。
凌壯志立即扣劍躬身說:“晚輩不敢,還是前輩先選!”
樂瑤子不再謙慮,毅然頷道,沉聲說了個“好”,立即肅容凝目,左手持須,右手橫劍,舉目向遠處看去。
這時,全場一片寂靜,靜得除了火把的“噗噗嗤嗤”燃燒聲,再聞不到其他聲音。
金霞宮的數百門人弟子,個個神色驚急,俱都緊張激動,每個人的閃輝眸子,在燃燒的火把照耀下,顯得如血殷紅。
就在這時,驀見樂瑤子,緩緩舉起左手指著十數丈外的翠竹,有些激動的說:“本人就斬那一株青竹!”
凌壯志平靜的一頷首,恭謹的低頭應是。
樂瑤子,立即去慮凝神,暗聚功力,手中的三尺金劍,光芒逐漸增長,閃爍著耀眼金光。
驀然,樂瑤子哼眉瞪眼,震耳一聲喝,手揮金劍,飛身前撲,身形快如電掣,飛越雲松上端,幻起一道金光匹練,直向那株翠竹撲去。
緊接著,金光過處,傳來一陣喳喳聲音,數十株翠竹,俱被擋腰削斷,竹葉飛濺,竹枝四射——
金霞宮的數百弟子一見,齊揮火把,暴聲喝好,聲震山野,直上雲霄。
清津四人看了這等聲勢,憂鬱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展偉鳳早就聽說大師伯“樂瑤子”已習成了“身劍合一”的絕技,但她卻沒有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威勢。
覷目一看凌弟弟,只見他秀眉微蹙,神色肅穆兩片朱唇緊緊合閉,不知他是忍笑,抑或是愉心憂急。
因而,她頓時感到心中不安,內心十分焦急,不知凌弟弟的“身劍合一”
是否也有如此大的威力?
凌壯志表面神情嚴肅,但心裡卻也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他原以為樂瑤子果真習成了“御氣飛劍”的入門絕學,“身劍合一”,這時看來,卻是運足內力,盡展輕功,揮動著長劍去斬竹子!
所幸方才沒應允與他相對劍擊,否則樂瑤子準死無疑。
不過,以樂瑤子的劍術成就在當今武林中也許確佔第一,他能練到這份境地,也的確難得可貴了。
心念未畢,樂瑤子已仗劍飛身馳回,他嘴角略哂微笑,多少帶有些得意之色。
樂瑤子飛身馳回,揚腕收劍,接著略帶傲態的提高聲音問:“凌壯志,你選的是哪個目標?”
凌壯志神色平靜,首先扣合,微一躬身,接著舉手一指數丈外的一座雪峰巔頂,恭身說:“晚輩所選的是那株插天古木!”
話聲甫落,全場暴起一片驚啊!
天山五子瞪大了眼睛,註定凌壯志神色平靜的俊面,俱都呆了。
展偉鳳一聽,只氣得纖手掩面,再也忍不住絕望的哭了,她斷定心愛的凌弟弟,必是瘋了。
就在全場震駭,驚疑參半的同時,驀見凌壯志,軒眉一蹙朗聲喝:“晚輩就此獻醜了。”
了字出口,疾演太虛九劍中的“龍生九天”長劍幻起一道刺目寒光,身形騰空而上,躍直升九丈——
天山五子一定神,數百弟子齊抬頭,展偉鳳也停止了哭聲,仰首上看!
就在眾人抬頭的同時,半空一片翻滾匹練中,驀然劍光一變,一道寬約八尺的青蒙耀眼匹練,如同閃電般斜飛而下——
青蒙光華,挾著一陣隱隱劍嘯,直射十丈以外的一片覆雪雲松!
緊接著,青光過處,葉飛枝斷,無數雪屑分濺兩邊,青蒙劍光,宛如一道經天而降的撲地驚紅,帶起一道飛濺雪霧,挾著隱隱嘯聲,直向百丈以外的梅林前射去。
就在青蒙劍光達到梅林前沿的同時,驀然響起一陣懾人驚心的風雷聲。
只見八尺青蒙劍光,突然縮小如帶,頓時變得如火殷紅,挾著那陣懾人驚心的風雪聲,突然上升,直向遠處高峰上的黑影射去。
金霞宮的數百弟子,只看得張口瞪眼,震驚得幾乎閉息。
天山五子一見,面色大變,震駭得脫口驚呼:“御氣飛劍!”
就在五人驚呼的同時,那道血紅的劍光,已在峰頂上一繞而逝。
緊接著,全山一片漆黑,每個人的眼睛中,不停的飛旋著金花,每個人的視線都模糊不清了
待等眾人恢復視覺,凌壯志已經寶劍歸鞘,俊面展笑,神色謙和的抱著已經因驚喜而暈厥的展偉鳳,立在眾人面前了。
天山五子首先發覺,正待惶聲說什麼,驀見凌壯志,謙恭的一躬身,有禮的說:“晚輩冒昧登山,騷擾五位前輩過年,失禮之處,尚望五位前輩海涵,展姐姐已經昏厥,晚輩就此抱她下山,一同返回中原。”
瓊瑤子見愛徒就要離去,不由心中一陣難過,頓時流下淚來,因而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戚聲說:“且慢!”
說著,取下襟上的描金摺扇,緩步走至凌壯志的身前,流著淚說:“自今以後,我將終生不下天山,這柄摺扇,就請你代我傳授給鳳兒吧。”
說罷,將扇系在展偉鳳的胸前,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凌壯志也不禁有些難過,因而,恭聲說:“前輩勿悲傷,展姐姐此番離去,最多半年,晚輩中原事畢,必與展姐姐來天山,為五位前輩請安!”
瓊瑤子玉手掩面,感激的點了點頭,揮著一隻玉手,哭聲說:“你們快走吧”
凌壯志黯然看了一眼天山五子,接著躬身說:“五位前輩珍重,晚輩就此告辭。”
說罷,轉身,騰空而起,抱著昏睡中的展偉鳳,直向來時的谷中,踏枝馳去,身法之快,逾流矢,眨眼已經消失在谷口峰角下。
樂瑤子,雙目溼潤,清津子,神情闇然,玄靈子,一臉愧色,虛幻子,莊重肅穆,瓊瑤子,淚流滿腮,金霞宮的數百弟子,依然驚魂未定,如痴如呆。
樂瑤子望著凌壯志消失的谷口,闇然的點了點頭,感慨的贊聲說:“天山派近千弟子中,鳳兒是唯一獨具慧眼的一個孩子!”
凌壯志抱著昏睡中的展偉鳳,急急奔出谷口,幾番回頭,發現身後沒有天山派的門人跟蹤其後,才閃身躲在一個避風處,雙目期待的望著谷口。
片刻過去了,但仍未見小娟綠萍的身影。
他不禁有些焦急了,看看懷中的展偉鳳,黛眉微蹙,鳳目合閉,玉頰泛著紅暈,瓊鼻氣息均平,恰是熟睡中的美人!
因而心中一動,莫非她被綠萍點了“黑憩穴”不成?
有心將她救醒,又怕綠萍小娟兩人不高興,不解開穴道,這樣抱著怎樣馳回達板城。
心念間,探首再看谷口,依然冷清清,不時吹捲起一陣雪霧。
繼而一想,恍然大悟,小娟、綠萍必定早已離谷,正在前面等候。
於是,展開輕功,迎著寒風大雪,沿著來時的冰壁雪嶺,對正達板城的方向,狂馳如飛。
越過兩道冰壁,雪谷,前面已是一片冰源。
舉目前看,一片潔白冰雪,哪裡有半個人影?
回頭再看身後,雪丘起伏,飛旋著濛濛雪霧,依然沒有小娟綠萍。
凌壯志看了這情形,十分氣惱,暗暗焦急,只得抱著展偉鳳,繼續向前飛。
越過冰原,下面即是冰壁,於是飛身而下,就在落腳處不遠,有一座大冰洞。
凌壯志心中一動,決心先救醒展偉鳳,兩人再一同馳回達板城,也許綠萍小娟正在客店中等候。
於是,抱著展偉鳳,飛身縱進冰洞內。
冰洞深約兩丈,裡面十分潔淨,凌壯志深怕綠萍事先隱身在冰洞內,他一面前進一面低聲輕呼:“萍妹!萍妹!”
但,洞內除了嗡嗡的迴音,毫無一絲反映。
他縱鼻一聞,果然有一絲幽香,因而心頭一震,立即凝目細看,那裡有綠萍的人影。
凌壯志俯首一聞懷中的展偉鳳,那絲幽香,正是發自展偉鳳的秀髮上,他不由自己搖搖頭,笑了。
心想,遇到這樣一位妻子,來無聲,去無影,真是令作丈夫的膽戰心驚,萬一遇上一位美如仙子的姑娘,忍不住要談談情,也許正在意混情迷之際,突然被打一巴掌,還不知妻子隱身在什麼地方!
心念間,低頭一看,展偉鳳已睜開了眼睛,正神色茫然,旋動著兩隻明眸,似在竭力回憶錯厥前發生的事情。
凌壯志心中一喜,立即親切的低聲問:“姐姐,你覺得怎樣?”
說著,將展偉鳳放下來。
展偉鳳依著凌壯志的胸前,仍有些神志迷忽的問:“凌弟弟,我們不是在作夢?”
凌壯志愉快的一笑,立即搖了搖頭。
展偉鳳遊目看了一眼冰洞,不解的問:“這是什麼地方?”
凌壯志笑著說:“這是回達板城中途的一個冰洞。”
展偉鳳心中一驚,不由戚聲說:“我師父和我師伯他們呢?”
凌壯志立即笑著說:“他們當然在金霞宮。”
說著,取下展偉鳳胸前的描金摺扇,笑著說:“看,這不是‘瓊瑤子’前輩賜給你的摺扇嗎?”
展偉鳳一見摺扇,頓時一陣心酸,不由抱住凌壯志,悲切的放聲痛哭了。
凌壯志吃了一驚,慌得一面緊緊抱著她,一面焦急的問:“姐姐,你為什麼哭?”
展偉鳳痛心的哭著說:“從現在起,我將終生見不到恩師了。”
凌壯志又是一驚,不由急聲問:“為什麼?”
展偉鳳哭著說:“他們被迫讓我跟你同走,勢必將我逐出門牆,永遠不準回金霞宮了。”
凌壯志一聽,不由哈哈笑了,接著風趣的笑著說:“姐姐現在已有了我這個愛你疼你的好弟弟,還想師父師伯作什麼?難道你忘了‘妻以夫為天’的道理嗎?”
傷心流淚的展偉鳳,何等聰明,一聽凌壯志的話,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得那樣慘。
因而一喜,芳心又羞又甜,不由掛著滿腮清淚,羞紅著一張秀美嬌靨,揮起粉拳,猛在凌弟弟的肩頭上槌了一拳。
同時,深情輕睇,忍笑嗔聲說:“人家難過的要死,你還好意思取笑開心!”
凌壯志哈哈一笑,故意說:“是你自己折磨自己嘛,你想,如果你將逐出天山門牆,‘瓊瑤子’前輩還會把她仗以成名的‘寒玉寶扇’親自系在你的衣襟上嗎?”
展偉鳳一聽,芳心大喜,不由伸臂抱住凌壯志,同時仰起光顏如春般的絕美嬌靨,張開鮮紅欲滴櫻唇,興奮的笑著說:“弟弟,還是你說的有理。”
凌壯志被抱得心神一蕩,那陣迷人的如蘭氣息,撲得他有些意亂神迷,他忍不住要俯首去吻那兩片鮮豔醉人的櫻唇。
驀然,他的心頭一震,頓時驚覺到習有“奇門遁甲隱形術”的萬綠萍,令他本能的回頭看看洞口。
但,洞外大雪飛飄,不時被寒風捲起一陣雪花,一切依然是靜悄悄的。
展偉鳳已看出親愛的凌弟弟要吻她,但這時突然發現凌壯志機警神色,不由也嚇了一跳,吃驚的急聲問:“外面有人?”
說著,也驚異的運足目力看向洞口。
凌壯志頓覺失態立即笑著說:“我們到裡面談談。”
說罷,攬著展偉鳳的細腰,徑自向深處走去,同時尚不停的頻頻回頭。
展偉鳳看得十分不解,不由嗔聲說:“誰在外面嘛!”
凌壯志含糊的說:“外面風雪大很冷”
展偉鳳知道凌弟弟言不由衷,看他神色似是深怕外面有人,繼而一想,恍然大悟,不由笑著問:“你可是聽到有一種極似有人接近的聲音。”
凌壯志急忙笑著說:“是的,總聽到有人好似在向我們接近。”
展偉鳳愉快的“格格”一笑說:“那是風吹雪屑的聲音。”
說話之間,已到了洞底,竟是光滑的花石。
展偉鳳首先依著石壁坐好,立即分開身上披著凌壯志的白絨大氅,深情的笑著說:“弟弟,坐下來。”
說著,嬌不勝羞的拍了拍她的身邊。
凌壯志愉快的一頷首,依勢坐在展偉鳳的身邊,他知道展偉鳳比他大幾歲,自然有一咎對他這位大姐姐產生的依賴心!
同時他也體會到,少女的膽子是隨著年齡俱增的,他覺得展偉鳳就比綠萍小娟兩人來的大方自然。
展偉鳳一俟凌壯志坐好,親切的握著凌壯志的手,感激的笑著說:“弟弟,你為了救我,披星戴月,風塵僕僕,遙遙萬里,來到天山,你不會知道姐姐是多麼的感激你!”
凌壯志立即正色的說:“姐姐怎的謙虛起來,誠如大明兄所說‘丈夫救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是義不容辭的事”
展偉鳳一聽,立即想起凌壯志在“懲戒院”前,面對恩師也如此說的事,不由羞得滿面通紅,立即忍笑嗔聲說:“你怎傻呼呼的和大明哥一樣的亂說。”
凌壯志佯裝一愣,故意惶聲說:“原來姐姐不喜歡我?”
展偉鳳沒有想到凌壯志竟會如此趁機淘氣,不由羞得一頭埋進凌壯志的懷裡,撒嬌似的嗔聲說:“哪個說過喜歡你!”
凌壯志,見這位大姐姐,在害羞撒嬌的時候,一如那些妹妹,同樣的嬌羞不勝,再也忍不住開心的笑了,不由信口吟聲說:“大家碧秀貴千金,天下女兒一般心,撒嬌羞笑郎知否,只緣君是心上人!”
展偉鳳被凌壯志說中癢處,不由又羞又氣,急抬螓首,展唇輕哼,同時嬌笑嗔聲說:“你真是個害死人的聰明書呆子!”
凌壯志知道展偉鳳又想到暮春三月間,在“如歸軒”酒樓上痴情贈扇的事,不由愉快的哈哈笑了。
展偉鳳被凌壯志笑得粉面通紅,但她也因而心中一動,頓時想起了雍容絕世,儀態萬千的宮紫雲。
於是,一俟凌壯志笑罷,立即憂心的問:“弟弟,你來時紫雲妹妹知道嗎?”
凌壯志毫不遲疑的說:“小弟這次急急趕來,還是她出的主意呢?”
展偉鳳黛眉一場,不由驚喜的問:“真的呀,她怎的這麼好?”
說此一頓,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黛眉一蹙,再度憂鬱的問:“她可贊成我們”
凌壯志一聽,頓時會意,因而未待她說完,立即笑著說:“她早就知道大明兄呼我‘小妹夫’了”
展偉鳳粉面一紅,芳心也不禁暗暗感激自己的傻哥哥展偉明,但她仍有些不安,在心裡幽聲說:“唉,不知將來我是否能與紫雲妹妹互敬互助,和睦相處,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凌壯志哈哈一笑,得意的笑著說:“你快不要為此憂慮,你是最大的姐姐,她們那個敢不依你”
展偉鳳一聽“她們幾個”不由驚得嬌軀一戰,面色立變,瞪大了一雙鳳目,驚異的問:“弟弟,你還有幾個?”
凌壯志被問得一愣,不自覺得“啊”了一聲,久久答不上話來。
展偉風星眸一轉,頓時恍然大悟,不由脫口急聲問:“可是還有‘鐵鉤婆’老前輩的那個精靈女兒萬綠萍?”
凌壯志一聽,面色立變,頓時想起隨時可能立在兩人面前的萬綠萍,他深怕展偉鳳說出什麼無心話,得罪了這位嬌妻,影響以後的和睦,不由慌急聲說:“姐姐我們快走吧,她們在店中等急了。”
說話之間,急忙立起,順手將展偉鳳拉起來,勿匆奔出冰洞,尚不時機警的看向左右。
展偉鳳被凌壯志鬧得心神十分不寧,不由嗔聲問:“是誰還在店中等候嘛?”
凌壯志奔出洞外,發覺空氣中並沒有那絲異香,不由寬心大放,這時見問,不由笑著說:“就是我師母‘黛鳳女俠’的親生女兒葉小娟和‘鐵鉤婆’的唯一愛女萬綠萍。”
展偉鳳黛眉一整,不禁幽怨的說:“你們也早已行了花燭之禮?”
凌壯志不由啞然一笑,說:“這些事雖然不必隆重行禮,但也得由尊長主持,豈能亂了禮數?”
展偉鳳聽了,豔美的嬌靨上,立時升上了兩片紅暈。
凌壯志一拉她的玉手,笑著說:“走,她們一定焦急的等我們回去。”
說罷,兩人展開輕功,身形快如流矢,直向達板城的方向馳去。
兩人挽手飛馳中,展偉鳳開心的問了凌壯志一些別後的情形,凌壯志欣然的一一詳述。
到達格拉山口,天光已經大亮,遠近景物,在飛旋的大雪中,已隱約可見。
聳立山腳下的達板城,一片銀白,西關和南關的雪道上,正有不少黑點幌動,想是急急趕進城裡去拜年的人。
凌壯志挽著展偉鳳,並肩飛馳,快如流星,兩人直到距達板西關數百丈處,始改換步行。
進入西關,一片豐年景象,家家貼著鮮紅的春聯,戶戶門前堆著如銀的瑞雪,街上俱是身穿新衣拜年人,在密集的炮竹聲中,到處洋溢著歡笑聲和恭喜聲。
由於凌壯志在如此隆冬大雪的天氣中,尚穿著薄薄的白絨銀花公子衫,束著淡黃儒巾,腰懸一柄銀劍,因而惹得不少人停足注目,剎那間兩人身後已跟了不少雪衣雪帽,粗眉大眼的彪形大漢。
展偉鳳一夜緊張,半夜飛馳,不想去理那些好鬥的猛漢,凌壯志也就佯裝沒有看見。
那家豪華大客店,就在西關大街上,瞬間已到了店前。
只見店門半掩,七八個店夥正在門下賭錢。
凌壯志和展偉鳳,徑自走了進去。
其中一個矮健店夥一見,立即慌得急聲叫著說:“展師叔來了,快給展師叔拜年!”
如此一喊,七八個店夥顧不得拿桌上的錢,紛紛爬下叩頭,跟在凌壯志身後的一群猛漢,面色立變,一鬨而散。
凌壯志早就知道這是金霞宮的門人開的店,因而並不覺得意外。
兩人略加周旋,徑向後院中走去。
展偉鳳一見院中的紅門,芳心不由一沉,想到綠萍、小娟尚在裡面,心情立時凝成一個鬱悶的結,她不知道如何和這兩個小妹相處。
尤其,她的年齡大,多出她們四五歲,如果她們仍稚氣未減,她這個大姐姐便是處處吃虧,事事依著她們
心念未華,已經到了紅院門前,只見凌壯志一臉興奮的舉起手來,急急的在門環上拍了兩下。
門環一響,院中立即傳來兩聲親切愉快的歡呼:“凌哥哥回來了!”
呼聲甫落,接著是一陣急促奔來的腳步聲。
凌壯志一聽,小娟綠萍果然先回來了,不由望著展偉鳳愉快的笑一笑。
展偉鳳聽小娟、綠萍對凌壯志那那份親密期待的聲音,芳心直往下沉
就在她心情下沉的同時,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接近,再度響起兩聲親切期待的聲音,急急的問:“鳳姐姐也來了嗎?”
凌壯志望著神情突變的展偉鳳,朗聲笑著說:“來了!”
話聲甫落,紅門呀然一聲開了,容光煥發,重新整洗過的綠萍、小娟,同時含笑出現在門前。
綠萍、小娟,一見立在凌壯志身邊,嬌靨微紅的展偉鳳,立即驚喜的歡聲說:“鳳姐姐真來了,快給姐姐拜年!”
說話之間,綠萍小娟,雙雙下拜,竟真得拜起年來。
展偉鳳明目旋淚,神情激動,慌得伸臂將綠萍小娟扶住同時,含著淚說:
“兩位妹妹請起
由於被這兩位嬌美的小妹妹鬧得心情過份感動,以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凌壯志看到這情景,最開心,不由哈哈笑著說:“拜了鳳姐姐,就不拜凌哥哥了。”
綠萍小娟,同時忍笑咳聲說:“給你拜年你也沒有壓歲錢!”
說罷,兩人俱都愉快的笑了。
由於是大年初一,四人都在暖室內,圍爐品茶聊天,並決定初三返回中原。
第二天,“金霞宮”設在達板城的驛站人員,已將展偉鳳的雪帽,鳳氅及馬匹送過店來。
展偉鳳一見,悲喜交加,從金霞宮派人送來衣物及馬匹來看,斷定“天山五子”依然承認她是“瓊瑤子”的徒弟。
小娟、綠萍,自展偉鳳回來,變得愈加活潑可愛,三人總是形影不離,夜晚宿在一間房裡,凌壯志看了,表面讚許,心裡卻暗暗生氣。
因為,他再不能象以前那樣,右擁綠萍,右攬小娟,詩情畫意的蜜蜜談心。
第三天,吉星高照,達板城仍洋溢著新年的熱潮。
凌壯志、展偉鳳、小娟、綠萍,策馬出了達板城,又開始了他們踏涉三關,遙遙萬里的歸途行程。
雖然,他們並沒有重事在身,但他們卻個個歸心似箭,即使最愛遊山玩水的葉小娟,也失去了興趣。
因為,他們第一次遠赴邊疆,並急切的想念著那些可親可近的長輩和宮紫雲。
他們進“玉門關”走甘肅省,經陝西,奔湖北,一路行來,早行夜宿,諸事十分順利。
這天,風和日麗,凌壯志、展偉鳳、綠萍、小娟四人渡過了漢水,飛馬直奔武昌。
凌壯志坐在馬上,仰首望著高闊的藍天,目注徐飛的片片白雲,唇角不時掠過一絲快慰的微笑。
他計算一下路程,再有半月的時間,便可看到闊別多月的愛妻宮紫雲了。
他一想到這位雍容脫俗,絕世風華的美麗嬌妻,便情不自覺的叱喝一聲,催馬抖了抖鞭繩!
烏雅一聲怒嘶,加速向前飛奔。
萬綠萍看在眼裡,不由向展偉鳳和小娟嘟了嘟嘴。
小娟脫口“噗嗤”一笑,壓低聲音笑著說:“準是想起我姐姐了。”
展偉鳳年齡較長,她一直保持大姐姐的風度,對凌弟弟處處體貼,對兩個小妹妹事事依順,但對三人的照拂,卻不分軒至。
凌壯志不時仰天傻笑,她早已看到了,只是她較懂事故,佯裝未曾看到,這時見小娟脫口說出來,不由微微一笑,也催馬追了上去。
片刻已經追上,同時凌壯志俊面微紅,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
驀見小娟鳳目一亮,舉手指著遠方,清脆的高聲問:“凌哥哥,那是什麼地方?”
凌壯志、展偉鳳、萬綠萍三人同時抬頭,循著小娟的指向一看,只見一道青蔥山影,臨江的一面,隱約現出一座聳立半空的三層樓閣。
萬綠萍一見,首先搶著說:“那就是全國聞名的‘黃鶴樓’嘛!”
小娟一聽,不由馬上的興奮吹呼起來:“太好了,我早就想一遊黃鶴樓,媽媽總說那地方不好,人多口雜,容易生事,這次媽媽不在,我可不怕了!”
凌壯志也沒有去過黃鶴樓,雖然有意前去一看,但又心急趕路,因而,一雙星目,一直望著那座巍峨的樓影,沉默不語。
展偉鳳去過不止一次,但每次都遇上一些煞風景的武林莽漢在樓上喝醉了酒,大打出手,或者聯盟宴會,較技約鬥。
但她不願掃小娟的興頭,加之凌壯志也有一遊的意思,因而沒有出言阻止。
葉小娟見凌壯志依然默默飛馳,不由撒嬌似的怨聲說:“凌哥哥,你到底去不去嘛。”
凌壯志秀眉一蹙,未回答,綠萍已愉快的歡聲說了:“黃鶴樓上真是太好了,三樓上不但有唐人崔景的詩,壁間尚題滿了名人的詞,意境不同,情趣各異,令人百讀不厭!”
展偉鳳見這一對小妹妹,一說一合,再也忍不住笑著說:“弟弟,我們去黃鶴樓玩半天吧。”
綠、小娟見展偉鳳也如此說,知道凌哥哥不敢不答應,立即興奮的歡聲說:“還是鳳姐姐好!”
說罷,兩人當先一撥馬頭,徑向黃鶴樓上馳去。
凌壯志和展偉鳳,舉目前看,只見黃鶴樓倚城聳立,巍峨在黃鶴樓上,建築得美倫美煥,畫梁飛簷,後連蛇山,面臨漢江,與漢陽的“晴川閣”遙遙相對,果然不愧是全國聞名的勝地。
到達樓前,遊人如織,俱是不遠千里而來的遊客。
凌壯志四人,只得策馬向前,再看聳人半空的“黃鶴樓”,朱棟璃瓦,古色古香,氣勢端的不凡。
在精工雕刻的正面飛簷下,懸著一方黑漆大匾,上畫三個金漆大字“黃鶴樓”,在左右朱漆樑上,尚懸著一對紅木對聯。
細讀那對聯是:“何時黃鶴重來,且共到金尊,繞洲者千年芳草。
但見白雲飛去,更誰吹玉蕭,落江城五月梅花。”
遊覽間,已到樓前,四人踏蹬下馬,早有專飼駢馬照管車轅的伕役將馬接了過去。
凌壯志和展偉鳳並肩在前,綠萍小娟兩人緊跟在後,四人隨著其他遊客,直登三樓。
四人登上三樓,目光不禁一亮,只見樓上,四門大開外圍朱漆雕花柵幹,這時正午雖然已過,但樓上仍是滿座,有的低吟淺酌,有的哼歌吟唱,形形色色好不熱鬧,不過大多數的遊客,都在依柵遠望,目覽景色。
凌壯志先向酒保訂了座,四人也隨著遊客走向柵前。
驀聞小娟歡愉的低聲說:“在這裡!”
凌壯志轉首一看,只見一方光滑如鏡的大理石上,深深的刻著四行八段,用鮮紅硃砂描過的工筆正楷字,正是唐人崔景吟誦的那首被天下騷客墨客,才子佳人們吟誦的“黃鶴樓賦”。
凌壯志出身書香世家,詩詞歌賦,莫不體會精深,四書五經,更是研讀可誦,對崔景這首名詩,自然也讀得滾瓜熟悉,只是尚沒有親臨其地,一覽其詞,而體會其意境而已!
這時一見大理石上的詩句,字體工整,鮮紅醒目,不由輕聲低吟:“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悽悽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凌壯志低吟間,星目不時遙望漢陽一帶的青蔥樹木,和芳草茂盛的鸚鵡洲,以及波浪滔滔的大江。
立在凌壯志身旁的葉小娟,看了“昔人已乘黃鶴去”的句子後,立即望著展偉鳳,壓低聲音問:“姐姐,相傳古時,有人在此乘駕黃鶴,白日飛昇,因而得道成仙,不知這話可真?”
展偉鳳淡雅一笑,說:“年代已久,無從考證,也許是以訛傳訛話未說完,凌壯志笑而插言說:“齊東野語,姑妄聽之,何必認真?”
說罷,四人依柵遠望,景色如畫,百里江流,一覽人目,果然令人襟懷舒爽心神一暢!
遊覽完畢,人坐飲酒,小娟、綠萍的興致仍濃,因而兩人舉杯飲酒,淺沾櫻唇,一雙明眸,不時遊目樓下。
驀然,萬綠萍的精神一振,似乎想起什麼,不由愉快的急聲說:“小妹想起來了,距離此地不遠,尚有一座香火極盛的宏偉尼院‘清風庵’,聽說裡面供奉菩薩,有求必應,籤語極靈,現在時間尚早,我們飯後何不去求求籤!”
凌壯志不願再託時間,因而搖搖頭說:“無緣無故,隨意求籤,神必厭之。”
萬綠萍心切遊玩,因而急不擇言,不由脫口急聲說:“誰說我們無緣無故,我們前去求籤,就是要請菩薩告訴我們,雲姐姐這一產是生女還是生男嘛!”
話一出口,才驚到自己還是一個未出閨的黃花少女,不由羞得粉面通紅,急忙將頭埋進玉手裡,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了。
葉小娟雖然也羞得嬌靨生紅霞,但她卻隨聲附和說:“是嘛,小妹也是邊個意思嘛。”
展偉鳳見這兩個小妹妹如此貪玩,覺得時間尚早,前去隨喜一會也無妨事,但她生怕綠萍小娟贊她是好姐姐,而埋怨凌弟弟,因而只是櫻唇微笑,深情的望著凌弟弟,給他應允的啟示。
凌壯志一聽小娟的話,早已心動,這時再經展偉鳳暗中示意,立即欣然應允,同時風趣的笑著說:“稍對兩位賢妹也向菩薩求一支靈籤,看看你們跟著凌哥哥是受罪,還是享福。”
小娟、綠萍嬌靨再度一張,同時一聳瓊鼻,嬌哼一聲,忍笑嗔聲說:“你只敢期負妹妹”
以下的話雖然沒說,顯然是說凌壯志怕展偉鳳。
展偉鳳是大姐,不便反唇相譏,僅自然大方的一笑,而凌壯志卻開心的哈哈大笑了。
如此一笑,頓時惹得全樓遊客回首,紛紛向他們注目。
展偉鳳芳心一驚,唯恐生事,立即催說:“時間已經不早,要去我們也該走了。”
凌壯志頷首應好,立即招來酒保,付過酒資,四人徑自走下樓。
四人不須詢問“清風庵”位在何處,只要跟著徑向山凹一座茂密大松林緩步走去的遊客前進便找到了。
由於凌壯志急於要知宮紫雲這一次生的是女是男,因而他意興旋飛的比誰走得都快。
小娟、綠萍,看在眼裡,不時悄悄作個鬼臉。
前行約百丈,即是茂密松林內,現出一座大庵院,紅磚綠瓦,紅閣樓臺,三座大殿,氣勢昂然,善男信女前去進香者,絡繹不絕。
四人進入茂林,隨在其他的善男信女之後,登階走進高大宏偉的壯麗大山門。
舉目前看,大雄寶殿,輝煌莊嚴,廣臺石圍高階前的巨鼎內,正繚繞飄飛著濃淡不一的香菸,清脆悅耳的銅鐵聲,不由由大雄寶殿內傳出來,擁擠的善男信女,正在焚香叩頭,頂札誠拜。
凌壯志、展偉鳳、綠萍、小娟,四人一見,立被殿前肅穆莊嚴的氣氛感染了,虔誠之心,油然而生。
於是,四人分別買了一份柱香,隨在人後,沿著甬道,直趨大殿。
登上廣臺,肅容細觀大殿,只見殿內香菸瀰漫,青燈高懸,正中神像是尊全身貼金,高約五丈的“南海菩薩觀士音”。
左側神供奉的是濟公神師,右側神龕供奉的是關聖君,兩廂供奉的是十八羅漢。
在正右寵大神龕的右側,跪著一個灰布僧衣的端莊尼姑,一手合什,一手緩慢有序的輕擊著木魚。
在神龕的左側,肅然立著一位慈眉善目,面色紅潤,身穿灰布僧袍的老尼姑。
肅立的老尼姑,雙手合什,腕掛念珠,滿面慈祥的含著微笑,目注頂禮虔拜的善男信女,似是暗暗為他們祝福。
凌壯志四人,一見老尼姑那分超絕塵凡的神貌,便不禁肅然起敬,同時,也看出老尼姑是位修為極深的佛門信徒。
四人走進大殿,分別上香,一一叩頭。
肅立在神龕左面的慈祥尼姑,一見跪在蒲團上虔拜的凌壯志,目光一亮,面色立變,急忙閉目,無聲的宣了一聲佛號。
但,凌壯志四人,神情肅穆,心意虔誠,個個懇切祈禱,俱都目不斜視,因而均未發覺老尼姑的神色有異。
拜過了濟公禪師和關帝聖君以及十八羅漢之後,再回到龐大神龕前,那位慈祥的老尼姑已經不見了,而代替的是一位神色祥和的中年尼姑。
凌壯志四人雖然已經發覺,但由於內心尊敬,因而並未注意,尚以為該輪到那位老尼姑用齋,或者休息。
四人決定由年歲最小的先求,於是萬綠萍,立即跪在籤筒前,默默禱告一番,應手抽出一支來。
其次是小娟,再其次是凌壯志,最後才是展偉鳳。
四個人各記個人的籤首,走至“解禪處”,分別要了自己的籤語。
於是,四人懷著不安的情緒,略顯激動的心情,急切的要看看神對他們怎麼說,他們都渴望知道自己的吉凶禍福和命運,四人看罷,在他們虔誠肅穆而略帶急切的面龐上,俱都展露出歡欣而信服愉快的笑容。
綠萍的籤語是:“福祿得安康,榮華保吉昌。
所得皆逐意,千里共蘭香。”
是一道吉籤。再看小娟的籤語,是大吉:“碧玉池中開白蓮,莊嚴色相自天然,生來骨格超凡俗,正是人間第一仙。”
展偉鳳也是一道吉籤:“大難禍患自不同,千山萬水走蚊龍;貴人垂手來相接,紅日照耀正當空。”
四人爭相看罷,唯獨凌壯志的籤不拿出來。
綠萍、小娟、展偉鳳,芳心一震,但都驚異的看著凌壯志。
但見他朗目閃輝,秀眉微挑,神彩飛揚,朱唇展笑,揹負著雙手,一副自滿自得神色,知道他的籤必是最好。
展偉鳳自是不便說要看,綠萍小娟當著這多川流不息的善男信女,也不便強索,因而,六支晶瑩明亮,澄徹如秋水的眸子,齊盯在凌壯志的俊面上。
凌壯志面對三位美若仙子,貌如春花的未婚嬌妻,雖然身為丈夫,當著滿殿的善男信女,也不禁被看得面紅耳赤。
於是,自嘲的一笑,微紅著俊面,有些仙訕不好意思的將籤語拿出來。
綠萍眼尖,一眼便看清了字頭,不由瞪大了眼睛,壓低聲音,吃驚的說:
“啊,上上大吉籤!”
展偉鳳和小娟一聽,比自己抽中的上上大吉籤還高興,不由同時驚喜的說:“真的呀!”
說著,急看凌壯志手中的籤語,只見上面說的是:“東西南北任君行,花開花落結子成;
一向前途無難事,夫妻百歲喜相逢!”
綠萍、小娟、展偉鳳看到最末一句時,俱都忍不住嬌靨微紅,但他們的芳心深處,更多的是感激神明的保佑和高興。
三女抬起頭來,羞紅著嬌靨,深情的望著凌壯志,見他光彩滿面,十分得意,三女不禁相視笑了。
因為,他們看出,凌壯志真正神氣的原因不是“夫妻百歲”,而是那句“花開花落結子成”。
俗語說:“有子事足”,有了兒子似乎一切都滿足了。
由於四人抽的籤都十分靈驗,心中格外高興,丟下二兩香油錢,索興再至庵中隨喜一番。
清風庵範圍極大,佔地約有千畝,青石鋪地,巨屋連雲,經閣樓臺,高直聳立,迴繞曲間,花影扶疏,景緻絕美,氣象壯麗,令人不捨離去。
沿著長道回間,一面遊覽著壁上“觀音得道”的連環圖畫,一面講著觀音菩薩如何成仙的故事。
信步前進,隨意而談,不覺已入了後庵內院,凌壯志這才驚覺到,除了他們四人外,再也沒有其他香客了。
遊目一看,俱經閣靜室,只見前面一片花樹,盛開著一色素黃大花,圍繞著一座粉壁幽靜的小院。
凌壯志四人一看,知道這是庵中重地,深入至此,實在有些失禮,心念間,四人正等轉身,驀見凌壯志的雙目一亮,面色立變,脫口一聲驚“噫”,同時急聲說:“你們快看!”
綠萍、小娟、展偉鳳同時一驚,聞聲回頭——
只見前面那片花樹間,一個身穿灰僧衣,頭戴灰帽的妙齡尼姑,正神色憂鬱,行色匆匆的向著幽靜小院的門前走去。
妙齡尼姑,年約十八九歲,瓜子形的臉龐,膚如凝脂,一雙剪水雙眼,明若秋水,兩道斜飛的秀眉,隱透著傲氣。
但是,這時她那張已失去光彩的惟粹的面龐上,卻充滿了憂鬱。
萬綠萍一見妙齡尼姑,花容失色,脫口一聲驚啊,頓時呆了。
凌壯志斷定不會錯了,立即高聲疾呼:“小師父,請留步!”
遠處花樹間的尼姑,一見凌壯志,先是一呆,接著面色大變,戚呼一聲,飛身奔進小院內。
凌壯志神情如狂,不由激動的連聲高呼:“站住!站住!請站住!”
高呼聲中,騰空而起,身形疾如流矢,直向小院門前撲去——
就在凌壯志騰空躍起的同時,一聲莊嚴肅穆,內力充足的“阿彌陀佛”
聲徑由院中傳來。
緊接著,灰影一閃,那位慈祥的老尼姑,雙手合什,已肅立在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