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月華低頭一看,這才看出,自己掌心的“勞宮穴”上,起了極淡極小的一個紅點!她抬起頭來,尚未發問,已聽得鬼奴尖聲驚叫:“血蛇蠱!”
譚升面現訝異之色,道:“咦,這位朋友,對鬼宮中情形,熟得很啊!”
譚月華忙道:“也本是鬼宮中人,爹,那血蛇蠱是怎麼一回事?”
譚升道:“當然是一種毒蠱,他們已然給你服了下去,叄個月後,毒發之時,掌心各會現出一條血也似紅的蛇身來!”
譚月華駭然道:“可有藥救?”
譚升笑道:“當然有,盛老鬼如今只剩下了一個兒子,萬萬不肯讓他橫死,你放心,我有辦法,叫他取出解藥來給你的!”
譚月華這才鬆了一口氣,道:“老鬼原來這樣歹毒,實是可惡!”
譚升笑了一下,道:“比他歹毒更甚的人,還多的是啦,稍一不小心,便著了人家的道兒,你初在江湖上闖蕩,當真是遊山玩水麼?”
譚月華父親那樣一說,又想起那個怪人所說的話來,不禁嘆了一口氣。
譚升道:“如今,你準備到哪裡去?”
譚月華道:“我要去找呂麟,非找到他不可!”譚升道:“不錯,救人需救澈,這孩子若是落在人手中,武林便總是多事。唉!我若是能帶他在仙人峰山出現的話,就好得多了,但是我卻為“八龍天音”所傷,以致未能去到!”
譚月華一聽,便吃了一驚,道:“爹,你原來是為“八龍天音”所傷的?”
譚升笑道:“你又知道什麼叫作“八龍天音”麼?”譚月華道:“我自然知道,那是聽來極其悅耳琴音,我和這位朋友,卻曾因之,受過重傷!”
譚升頓了一頓,道:“不錯,武林中如此之亂,便是因他而生“唉,早在我幼年時,便曾聽得長輩言道:“八龍天音寂,天下武林寧,八龍天音出,天下武林絕”如今看來,“八龍天音”的出現,還只不過是近叄月間的事,天下武林,固然尚還未絕,但是卻正在向著絕的這方面在走!”
譚月華心中駭然,道:“爹,那“八龍天音”,究竟是什麼東西,怎麼那麼厲害!”
譚升道:“那是久已失傳,厲害已極的一種武功,仗著一張,稀世奇珍,據說是以八條龍筋為弦,海底萬年陰木為身的古琴,喚著“八龍琴”的,奏了出來,令得聽到的人,如痴如醉,任何有多深的內功修為,也由得他播弄!”
譚月華想了一會,道:“這樣說來,難道便沒有辦法制止得了麼?”
譚升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並不回答。
過了半響,方道:“你有事,自顧自去吧,我此處極是隱蔽,不會有人發覺,再過半個月,我傷勢便可復原了。”
譚月華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但她卻暫時不說,道:“那我們走了。”
譚升點了點頭,便只顧閉目養傷,譚月華躍出了圈子,拉著鬼奴,跑開了裡許以後,才問道:“你那洞中,還有石髓麼?”
鬼奴苦著臉道:“真要取,也還可以取一點出來,但是如今卻去不得了。”
譚月華奇道:“為什麼?”鬼奴道:“盛恩公為了要捉我,派左判官守在石室之中!”
譚月華笑道:“那怕什麼,就是左判官一人麼?”
鬼奴道:“是。”譚月華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我也去,至多與他打一架。”鬼奴笑道:“那敢情好。譚姑娘……剛才譚大俠說,那怪人……我們不找呂公子了麼?”
譚月華嘆了一口氣,道:“當然要找,可是急也無用,最好的辦法,是讓我爹的傷,快快治好了之後,再一起想辦法!”
鬼奴點了點頭,兩人便一齊向鬼奴的那個山洞馳去。譚月華和呂麟,離開了鬼宮,只趕了一夜的路,便到了那個鎮上。
因此,她本來就尚在鬼宮的百里之內,離鬼奴的那個山洞,也不甚遠,下午時分,便已然到了那石洞的面前,譚月華走了前去,穿過了隧道來到了石門面前,揮起鐵,“叭”地一聲,便向石門擊出。只聽得裡面有人喝道:“什麼人?”
譚月華聽出正是鬼宮左判官之聲,回頭一望鬼奴,鬼奴會意,忙道:“左判官,是我回來了!”左判官“嘿嘿”怪笑,笑聲未畢,已然將石門打了開來。
譚月華早有準備,石門才一打開,手腕一翻,一掌已然擊出。
同時腕上鐵,如虯龍飛舞,直砸左判官的頂門!左判官只當鬼奴天生奴性,一定是害怕前來自首,以減輕處罰。做夢也未曾料到,鬼奴竟會搬了一個太歲前來。
譚月華那一掌一,疾襲而至,他驀地一楞,身子連忙後退,總算他也不是弱者,百忙之中,再加上一式“鐵板橋”,竟然全給他避了開去。
可是他一照面便取了守勢,當然已經落了下風,譚月華踏前一步,又是一連兩掌,接著一招“彩蝶雙飛”,疾使而出。
那一招“彩蝶雙飛”,掌勢本來已然極是飄忽,再加上譚月華腕間的兩條鐵,因著掌勢,上下飛舞,看似不成章法,卻又隱隱和掌法相類,得武學之中,“神似”兩字的訣竅,更是神幻無方,左判官的全身,已被罩在影掌風之下。
左判官直到此際,仍然未曾看清敵人是誰,只不過是從那兩條戲上,辨出來者乃是譚月華,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吃驚,大喝一聲,也一連推出了兩掌,掌風寒氣颯颯,將譚月華的兩掌之勢,硬阻了一阻,正待抽身而退時,兩條鐵一個下沉,卻已然砸在他的左右雙肩上面。
左判官覺出雙肩一陣劇痛,仍是勉力一掙,趁譚月華一招勢子已老,第二招尚未發出之際,倒地便滾,滾出了丈許。
譚月華見自己如此出其不意的一連兩招,尚未能將之擊倒,也知對方武功不弱,若不打鐵趁熱,只怕更難收拾他了。
因此,不等左判官躍起身來,足尖一點:趕了過去,掌心向下,一招“天崩地裂”,掌風之中,隱隱帶起銳利的忽哨之聲,向著左判官疾壓而下。
那一招掌法,已然是她家學淵源,“七煞神掌”中的殺著。
那七煞神掌,乃是介乎正邪之間的第一掌法,掌力何等剛猛。
左判官才一滾出,手在懷中一探,已然將一柄兩面叄刃,鐵尖刀,探在手中。
但是,他刀尚未揚起,譚月華的無比掌力,已然襲到。
左判官執刀在手之後,也想搶攻,因此手臂也已經抬了起來。
譚月華的一掌擊到,正好擊在他的手臂之上,只聽得“格”地一聲響,掌力到處,鬼宮左判官的小臂骨,已然斷折。
而那柄兩面叄刃鐵刀,也同時“嗆”一聲,跌到了地上。
譚月華“哼”地一聲,道:“還動手麼?”
她只當左判官已受重傷,一定不會再行頑抗。怎知左判官,早在二十年前,已然是黑道上的巨憝大惡,如果譚月華不是一上來,便佔了先機,當真要勝他,也沒有那麼容易。
此際,他心中已然恨極,譚月華言未畢,只見他左手向外一揮,叄點寒星,已然向譚月華面門,電射而至。
譚月華此際,和左判官只不過相隔兩尺,那叄點寒星,來勢急到了極點,譚月華驚呼一聲,連忙上身後仰,一個“鐵板橋”,叄點寒星,“刷刷刷”地擦面而過,譚月華驚魂未定間,又覺出腿腹之間,又有暗器襲到,百忙之中,“叭”地一,揮向地上,借力向外,彈出了丈許,方始避過。
她向外一躍開,鬼宮左判官也已然站了起來,伸足一挑,將那柄鋒銳無比的兩面叄刃刀,挑了起來,左手一探,接在手中,目露兇光,向譚月華連人帶刀,一齊竄了過來。
此際,他右臂已斷,譚月華當然不會再怕他,但是,他的攻勢,卻是凌厲無比,片刻之間,兩人攻了十來招,鬼宮左判,雖然左手持刀,右臂負傷,可是一柄兩面叄刃刀,還是使得潑風也似,一點破綻都沒有,譚月華急切間,還勝他不了。
兩人以快打快,幌眼間,又是七八招,譚月華心中焦躁,一聲嬌叱,雙齊出,將左判官逼開了兩步,左判官一退之際,突然聽得一聲弦弓響,只聽得他大喝道:“鬼奴你……”
下面一個“好”字,尚未出口,譚月華一掌,已然印到!
左判官慌忙應敵時,卻無瑕顧及鬼奴所發的那一枚小箭。
只見箭勢如電,那一枚小箭,已然射中了左判官的咽喉正中!
左判官連聲都未出,便自向下倒去,譚月華加上一,“叭”地一聲,將他掃出老遠,重重地摔在石壁之上,跌了下來,已然一動也不動了。
譚月華回頭一看,只見鬼奴抓著火弦弓,面上神情,像是極為難過,譚月華心知他不慣傷人,更不慣傷鬼宮中人。
因此便道:“你別又發傻勁了,他這人,在武林之中,不知犯了多少惡行,實是死有餘辜,有什麼可惜的?快取石髓是正經!”
鬼奴嘆了一口氣,道:“他雖然曾欺負過我,但總算對我不錯!”
一面說,一面來到那塊大石旁邊,道:“譚姑娘,你能將這石擊碎麼?”
譚月華訝道:“將石擊碎,不是以後再也取不到石髓了麼?”
鬼奴道:“除此之外,又有什麼法子可想?”譚月華道:“我當然不要緊,你如果不捨得的話,我可絕沒有勉強之意。”
鬼奴一笑,道:“譚姑娘,你說什麼話,真要是對你有用,我死也不足惜,何況以後,我也再不能到這裡來了,留了它何用?”
譚月華心知鬼奴的話,確是出自衷心,絕不是花言巧語,也不再客氣,來到了那塊大石面前,用足了方道,“呼”地一,揮了下去,只聽得“啪”地一聲響,那塊大石,裂成了四塊,大石中心,崩出一團形如雞卵,看來軟綿綿地,色作青黃的物事來,鬼奴一伸手,將之接過,除此以外,別無異物。
譚月華心知那團東西,一定是石髓之精,忙道:“咱們快出去,遲則有變了!”
一面說,一面從鬼奴手中,接過了這團東西來,兩人一齊向外奔出。
出了那石洞之際,天色已然頗是昏暗,兩人一直趕路,午夜時分,已然來到了那個亂石崗子上,這一夜,星月光亮,譚月華一直來到那四塊大石面前,只見父親正望著自己,便手一伸,道:“爹,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七煞神君譚升,接過手來一看,道:“咦,這是萬年石精,生有萬年石精的大石,必有石髓流出,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譚月華得意道:“爹,你別管,上次,我為“八龍天音”所傷,便是服了石髓之後,一夜之間,便自痊癒的,你也服下去罷!”
譚升嘆了一口氣,道:“月華,這一枚萬年石精,若是才一從石中崩出之際,你立時服了下去,足可抵十年苦練之功!”
譚月華急道:“如今,難道已然沒有用了麼?”譚升道:“這東西,見風即硬,如今已然化而為石,當然無復具原來的靈效了,可惜!可惜!可知這類物事,不要說千年難逢,就是逢上了,也不一定能為人所用!”
可是譚月華心中,卻一點也不後悔。
她求那石精,便是為了療治父親的傷勢,並不是為自己增加功力的。
如今,既然仍能療傷,又有什麼失?
只見譚升將那團石精,在手中略略一搓,便搓成了粉未,一齊倒向口中,過了半響,才道:“有此為助,叄日之內,便能痊癒了!”
譚月華一聽,心中不禁一冷,道:“還要叄天的工夫?”
那等於說,尋找呂麟的事,仍然要靠她自己。
譚升道:“當然,明日一早,我便可以走動,不必困守此處了,但是我卻必需一刻也不停留,趕到仙人峰去,不能讓峨嵋點蒼,與竹林七友之間的大殘殺成為事實!”
譚月華本來想請父親幫助,尋找呂麟的,但是她卻終於未曾開口。
因為,她想起呂麟的失蹤,如此神秘,多上一人尋找,也未必有用。
當晚,譚升運氣練功,譚月華心神不屬,和鬼奴兩人,在亂石崗子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譚升的傷勢,已然好了五成,躍出了石圈,向鬼奴說道:“多謝朋友相助,不知朋友,如何稱呼?”
鬼奴漲紅了臉,譚月華忙道:“他自幼無父無母,竟不知自己姓什麼?”
譚升道:“豈有此理,鬼聖盛靈:焉能不知道火弦弓主人的姓名?”
鬼奴一聽,眼中立時現出異樣的光芒來,道:“譚大俠,我相信在我懂事以後,石洞中的那體,一定是我的親人。”
譚升點頭道:“自然,火弦弓主人,乃是川邊六醜之首,人稱醜靈官,姓黃,,名冬。
妻子早亡,如此說來,你怕是他的兒子了。”
鬼奴將“醜靈官黃冬”五字,翻來覆去,唸了幾遍,道:“那我是姓黃了?”
譚月華忙道:“那還有疑間麼?我連名字也幫你取好了!”
鬼奴喜道:“叫什麼?”譚月華道:“叫“心美”,好不好?”
鬼奴搖了搖頭,道:“不好,那不等於說我生得醜怪麼?”
譚升笑道:“這個名字,實是不錯。當年川邊六醜,行事實不敢恭維,難得黃朋友如此心直,若嫌美字不好,改為心直如何?”
鬼奴笑道:“好,從今以後,我便改名,叫著黃心直!”
譚升和譚月華,也全為替他弄清了身世,而感到高興,七煞神君又怎想到,火弦弓的主人,確是川邊六醜之首,醜靈官黃冬,但是死在山洞中的那人,卻並不是醜靈官黃冬,而是另有其人,其間還有極是微妙,意想不到的曲折呢?
當下譚升便自顧自向仙人峰去,譚月華和新得名黃心直的鬼奴,留在亂石崗子上,望著譚升的背影,漸漸遠去,才嘆口氣道:“黃朋友,一天已過去了。”
黃心直也無言可答,得隨之嘆了一口氣,道:“還有兩天。”
譚月華心中將通盤的情形,細想了一想,覺得自己父親,既然特別提出警告,卻不可招惹那個怪人,可知那怪人在林中的那番說話,也絕不是說說就算的。也就是說,自己已然惹下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如果,呂麟是被人劫走的,事情已然相隔了一日夜,又焉知不早已將他帶出了數百里之外?
就算自己將他找到,叄天之內,也趕不回那座林子之中了。如今,好希望呂麟仍在附近。
想了一會,站起身來,道:“黃朋友,你輕功好,就在那個大鎮的百餘裡方圓之內,來回奔馳,看看有無可疑的人。如果一發現,你自己千萬不可以動手,立即回到那個大鎮上來說與我知,我仍然在大鎮上探廳動靜。不論你探索有無結果,咱們午間會一次面,黃昏時會一次面,午夜再會一次面,如果到時,仍茫無頭緒,好另作打算。”
黃心直點頭不已,道:“好,我這就去!”身形一幌,已在叄丈開外。
譚月華叫道:“記住,無論如何,你自己千萬不要出手!”
黃心直遙遙地答應了一聲,身形再擰,一縷煙也似,已然不見了蹤跡。
譚月華等黃心直離開,心知要是根本找不到呂麟,要找到的話,就在今天。若是今午夜之前,仍舊沒有蹤跡的話,也有硬著頭皮,聽憑那怪人行事了。
她又嘆了一口氣,便小心盤起了鐵,藏在衣袖之中,直向那大鎮馳去。
一上了大路,便細心留意每一個人。見除了過往客商,趕考的士子外,武林中人,似也不少見宮譚月華本就不知,仙人峰上的聚會,發展下,情形如何。
她知至少已有好多人,已然離開了仙人峰,可是她卻又不知是為了什麼緣故。
看那些武林中人的情形,都是赴鬼宮的力向前進的,譚月華想起在酒樓之上,金骷髏和徐留本說大家來到這裡,全是為了吊麟一語來,難道大家都已經知道呂麟在鬼宮之中?
這個假定,確是極有可能。因為自己連日來,一直在鬼宮左近。但是自己失蹤的一事,卻未見鬼聖盛靈,出來追尋。
以鬼聖盛靈的為人而論,自然不肯就此干休,唯一的解釋是,已有不少武林高手,聚集在鬼宮之前,而盛靈則忙於應付,無瑕顧及自己了。
譚月華一想及此,便心忖何不到鬼宮力面,去探上一探?
可是隨即她又啞然失笑,因為若是有什麼人,得到了呂麟的話,當然不會再到鬼宮去的了。
她一面趕路,一面思索,不一會,便來到了那個大鎮上。鎮上的情形,和昨天並沒有多大的分別,譚月華放慢了腳步,在鎮上來回走了幾遭,又在那酒樓處,吃了一頓飯。
可是,將到中午時分,卻仍是一無所得!
譚月華心中煩悶,離開了酒家,走在街上,突然聽得一陣車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譚月華心中,猛地一震,暗忖難道那話兒又來了不成?連忙身子一閃,閃進了一條小巷子中,定睛向外看時,卻又“呸”地一聲。
原來,她剛才一聽到車聲,便又以為是那輛裝飾得華麗之極的馬車出現了。可是探頭一看間,卻見到那不過是一輛鏢車。
鏢車前面,兩個趟子手,後面,跟著一個瘦小的漢子,騎在馬上。
照理,那瘦小的漢子,便應該是隨鏢的鏢頭了。但是那漢子騎在馬上,縮頭縮頸,低著頭,像是在打瞌睡,一點神氣也沒有巳若不是他腰間,微微隆起看得出是纏有軟兵刃的話,根本看不出是武林中人。
譚月華一見是一輛鏢車,便完全沒有注意,正待踱出小巷子去時,忽然一眼瞥見,那輛鏢車之上,除了放著幾個包裹之外,便是一隻長可五尺,一尺見方的金漆半皮箱子。
譚月華一見到了那隻半皮箱子,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動,暗忖尋常鏢車,裝銀兩的,全是鏢駝子,若所保的是紅貨,則自然藏在身邊,在鏢車上另裝些貨物,來掩人的耳目。
像這樣,以一隻金漆半皮箱子,來裝物事的,卻是未曾見過。
而且,那隻半皮箱子的樣子,十分古怪,多看幾跟,簡直像是一口棺材。
呂麟的個子和自己差不多高矮,又不是小胖子,若是要裝在那半皮箱子中的話,卻是恰好裝得下,倒非要追下去看看不可。
譚月華主意打定,一等那輛鏢車,馳過了叄五丈,便尾隨在後。
不一會,便已然出了鎮口,譚月華仍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見那輛鏢車,在大路上,走了半里來路,突然向東折去。那是一條極窄的小路,而且崎嶇不平,車子顛簸不已。
那隻半皮箱子,是放在車上,也未用繩子紮緊,有幾次,被顛起老高,譚月華雖然身在叄五丈開外,可是因為她雙眼一眨不眨,從來也沒有離開過那隻半皮箱子,是以看得很清楚,那半皮箱子的底上,有著指頭大小的幾個小孔。
這一來,譚月華更是疑心陡生。
若不是那箱子中裝的是人,何必在箱子上開上小孔?開上小孔,當然是為了不致令箱中人悶死,供箱中人透氣之用。
譚月華想到此處,不由得大是興奮,又跟了裡許,離開大路遠了,也就益現荒涼,那個瘦子,一直是縮著頭不動。
譚月華一看,時候已將近正午,自己還和黃心直約定了在中午會面,何必再多耽擱?剛想現身發問,突然見那瘦子,欠了欠身,伸長兩臂,打了一個可欠,伸了一個懶腰,“呸”
地一聲,叄騎一車,便全都停了下來。才一停,那瘦子便一個轉身,同時又躍下了馬來。
譚月華見他動作如此靈活,倒也不敢怠慢,連忙立定了腳步。
見那瘦子,已有五十上下年紀,面上的神氣,懶洋洋地,冷冷地道:“好了!姑娘不必再跟下去了,有什麼事要指教?”
譚月華心中一凜,暗忖那人,果然不是庸手,敢情自己尾隨在後,他早已知道。
當下譚月華踏前幾步,道:“得罪得很,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像是未曾睡醒一般,又打了一個可欠,道:“無名鏢師,講什麼名字,姑娘從小巷子中穿出來,一直跟到現在,想來不會是為問我稱呼吧!”
譚月華心中暗道:“好哇,原來他一開始,便已然知道了!”
那人越是說自己是無名之輩,譚月華也越是不敢怠慢。
微微一笑,道:“說起來,有點冒昧,鏢頭莫怪我才好。”
那人冷冷地道:“你說罷。”
譚月華向鏢車一指,道:“鏢頭,那半皮箱子中是什麼玩意兒,我要看上一看!”
那人一聽,面上懶洋洋的神氣,突然消失,眼中也精光四射。
可是剎時之間,卻又像瞌睡未醒一樣,冷然道:“不能讓你看。”
譚月華明知對方,一定是這樣地回答自己,但是因此,她卻要弄個究竟。
因此又追問道:“那你箱中,究是什麼,講來聽聽,總可以吧。”
那人搖了搖頭,又打了一個可欠,道:“也不能!”譚月華心知不破臉不行,“哼”地一聲,道:“我看定了!”
那人突然一笑,道:“小女娃,回家息息去吧,過兩年,揀個好婆家,安安穩穩過日子多好?別仗著學過叄招兩式,便想找人生事!”
譚月華被他說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呸”地一聲,道:“誰和你說嘴來了,你要是不讓,我就自己動手了!”
那人道:“你就動手罷!”
譚月華足尖一點,便向那人,躍了過去。
她本意,是想看一看那箱子中所裝的,是不是呂轔,也未曾想和那人動手。
因此,她向前躍出,準備在那人身旁掠過,欺到車前,揭開箱蓋來看上一看,便立即走人。怎知,她才一向前躍出,那人的身子,也突然向旁,側了一側,雙手伸了開來。
那人伸手的姿態,也是怪到了極點。動作看似緩慢,實則頗為快疾,而且,看那情形,又分明是在伸一個懶腰,但是,右手五指,伸屈不定,卻已然似點非點,似抓非抓,向她襲到。
譚月華一見那人,使出了這樣的一個怪異身法,將自己攔住,心中不禁一動,暗忖這種身法,自己雖未見過,卻是聽人講過的。
但是,急切之間,卻又想不起這究竟是哪一門武功來。
她一見去路已被攔住,想不動手,也是不行,左手向外,猛地一揮,已然使出了半招“彩蝶雙飛”。她那一招“彩蝶雙飛”,本是雙掌齊施的招數,如今是左掌揮出,因此算是半招。
那一掌拍出,鐵也跟著揮出,兩人相隔得本就極近,但倏忽之間,見那人,身子向後一仰,突然已經滑開了兩步,將那一掌,避了開去,身法又是十分怪異,難以預料。
那人一避開之後,冷冷地道:“小女娃,原來不止會叄招兩式!”
常言道:會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譚月華雖然才使了半招,但是那人一看,便知道譚月華的武功,極有根底!
譚月華一聽得對方贊她,卻不喜反憂!因為對方既能一眼便看出她的武功非何等閒,當然他本身,也不會是膿包。
當下“哼”地一聲,道:“承讓!”身子轉了過來,右掌又是半招“彩蝶雙飛”。
她將那一招,分了開來,接連使出,威力卻有增而無減。
右掌一出,右腕的鐵,也是奪袖而出,譚月華不等那招使老,又踏步進身,“仙童送果”,“自雲翩遷”一連兩招。
那人一直不還手,祗是閃身躲避。躲避的身法無不是懶洋洋地,但是卻又是快疾無比,恰到好處,每在極危險的關頭,避了開去。
譚月華一連叄招,對方並沒有還手,並未取勝,心中大是焦躁,踏中宮,走洪門,直向那人欺去,右掌一翻,一掌“天崩地裂”,已然疾拍而出。
那一招“天崩地梨”,本是七煞神掌中的招數,七煞神掌,一共七招,以這沼“天崩地裂”為首,但威力卻是越到後來越大。
譚升在授譚月華,譚翼飛兄妹這套掌法之際,並沒有說明那是七煞神掌。
他不過說,那七煞掌法,威力非凡,若不是真正遇到了強敵,絕不能隨意施使,就算逼不得已要用的話,也能先將頭叄招“天崩地裂”,“海枯石爛”,“風捲砂清”叄掌,翻覆使用多次,敵人若是識貨,自然會知難而退。
直到那叄掌,連使數次,仍不能退敵的話,方能繼續施為。
譚月華雖然童心還重,又喜歡淘氣,但是對於父親的鄭重囑咐,卻是不敢有違,因此她也輕易不使那一套掌法。
昨天,在那石洞之中,對付左判官,她曾經使了一次,一使見功。
今日,因為若是找不到呂麟的話,更是不得了,所以她一時情急,又已使出。
那一掌才一拍出,掌風轟轟,那人神色,便是猛地一變!向後一躍而退,尖聲道:“七煞神掌?”言甫畢,突然出聲尖嘯。
那人的嘯聲,極是短促,又極是尖銳,聽在耳中,極不舒服。
見他一連嘯了七下,人疾向後,退了開去,譚月華不明白他發出嘯聲,是何意思,暗忖他莫非是想召人幫手?
一見那人,已然逸出了頗遠,心想正好趁此機會,去看一看那箱子中裝的,究竟是不是呂麟,身形一轉,也不去追趕那人,直向那輛鏢車,撲了過去。
她尚未撲近,突然見那隻半皮箱子,向上“崩”地跳了一下。
譚月華一見,已然可以肯定,那箱子之中,一定是裝著活物,可能是呂麟,心中大喜,但是,那箱子蹦起了尺許高下,又落在車上,譚月華尚未來到車旁時,見箱蓋,“拍”地一聲,跌倒了一旁。
這時候,譚月華立即想到,自己所料,可能大有差錯。
因為,箱子中所裝,如果是呂麟的話,那人一定先點了他的穴道,絕對不能容得他自己可以將箱蓋,隨便頂了開來的。
譚月華總算是機警已極,一想及此,立即止步,就在此際,聽得“嗤”地一聲,箱子之中,已然揚起一條五色斑斕的綵帶來。
譚月華乍一見箱子之中,揚起了一條綵帶,不由得一怔!
但是片刻之間,她已然看清,箱子中揚起的,不是綵帶!而是一條毒蛇!祗不過那條毒蛇,樣子生得極為怪異。
見它身子又平又扁,寬可六寸,無論腹背,全是五色斑斕,宛若絲,才一竄出,蛇頭左右擺了一下,蛇信亂吐。
譚月華見了這等醜惡的物事,心中也不禁大是駭然,連忙後退了一步。
她一步才退出,那人又一連發出了七下尖銳而短促的嘯聲。
嘯聲未畢,那條異蛇:又是“嗤”地一聲,直射了出來,竟像一道彩虹也似,凌空向譚月華,直撲了過來!譚月華大吃一驚,連忙足尖一點,向後退出,同時,雙一齊向前,猛擊而出!
但是那條毒蛇的行動,卻是靈活到了極點,竟在半空之中,盤成了一團,落到了地上,將譚月華兩,一齊避開。
譚月華這才看到,那條毒蛇,其長無比,足有丈許開外。
怪不得那人用來裝蛇的箱子,要這樣大法,令得自己還以為箱子之中,裝的乃是失了蹤跡的呂麟!那人剛才躍退,分明是不敢與自己應敵。
他本身不敢應敵,卻令毒蛇出來,與自己相峙,可見那毒蛇,一定極是厲害。
譚月華小心翼翼,望著前面,連那人身在何處,也不瑕顧及。
那毒蛇盤成了一團之後,昂起了又平又扁的蛇頭,蛇信吐之不已。
譚月華正在想以什麼法子,能將它制住之際,突然覺得身後“呼”地一聲,已然有兵刃砸到!百忙之中,抬頭一看,眼前有兩個趟子手,滿面詭笑,望著自已,心知那人已在背後偷襲。
譚月華毒蛇當前,卻是不敢貿然轉過身去,心中又氣又急,暗忖那人既然養著這樣的一條毒蛇,多半不會是什麼好東西,自己何必手下留情,反手一掌,立即疾拍而出。
那一掌,她使的仍是七煞神掌中的招數,但已然是第二招,“海枯石爛”。
掌才發出,便轟然有聲,聽那人“哼”地一聲,向後躍退了開去,與此同時,那條毒蛇,又長虹也似,以尾尖支地,整個身子,直彈了開來,蛇口如血,腥氣撲鼻,已向譚月華僕來。
譚月華身形向旁一側,那毒蛇的身子,向旁一移,譚月華仍是未能避得過。
此際,那牒長可丈許的毒蛇,以尾支地,身子像一張弓也似地,懸在空中,丈許方圓之內,它實是可以隨心所欲地向人撲擊。
譚月華心中一凜,連忙向後躍退,可是她向後一退,那條蛇的尾尖,突然離地彈起,也向前移了數尺,仍是張口噬來。
那毒蛇的行動,竟然如此怪異,譚月華實是見所未見,知道若光是一味躲避,一個不小心,仍不免要著了它的道兒。
因此,一等那蛇頭,離自己面門,不過叄尺之際,倏地揚起掌來,一招“風捲砂清”,掌風已然疾掃而出。
那毒蛇一遇到如此強烈的掌風,身子立即一縮,又捲成了一團,譚月華鐵向旁一格,又擋退了那人的一招攻勢。
見那人,向旁退了開去,接著氣呼呼地道:“七煞神君,與點蒼派有何冤仇,尚請明言。”譚月華一楞,道:“原來你是點蒼派中人物?”
那人“哼”地一聲,道:“睡仙秦夢覺,便是在下,你聽說過麼?”
譚月華“喔”地一聲,這才想起,那人的身法,何以如此之熟。
原來,此人竟是身擅“睡八仙”身法的睡仙秦夢覺!那秦夢覺帶藝投師,與點蒼掌門,乃是同門師兄弟,也是點蒼派中的高手,名頭也頗為響亮,怕他一人一蛇,認真要與自己對敵,自己未必會佔得了什麼便宜,不如就此見風轉舵。
因此便笑了一笑,道:“秦大俠莫怪,若是一見面,秦大俠便道出名頭,便絕不會有事發生了,家父與點蒼派,絕無冤隙,是因為我誤會那箱中所裝,是我失蹤的一個朋友之故,秦大俠見諒。”
譚月華的性子,本就極直,一知道事情是自己的不對,話便說得得極為謙恭。
秦夢覺的面色,漸漸轉為緩和,先撮唇嘯了七下,那條毒蛇,“嗤嗤”連聲,竄入了箱中,秦夢覺走過去將箱蓋蓋上,才道:“既是如此,咱們就此別過了。”
譚月華道:“多有打擾,秦大俠這條蛇,如此靈異,實令我大開眼界。”
秦夢覺又打了一個呵欠,道:“此蛇名喚“玉錦帶”,以尾支地,能直立起來,當然是天下罕見的物事了!”一面上了馬,仍是那樣縮頭縮腦地騎在馬上,向前去了。
譚月華鬧了好半晌,一場空歡喜,還幾乎結下了一個強仇,心中不禁大是懊喪,抬頭看天色時,已然是正午時分,便連忙回到了鎮上。
才一踏進大街,便見黃心直在人叢之中亂轉,一見到了她,便奔了過來,譚月華見他神色,頗為累張,問道:“有頭緒麼?”
黃心直左右一看,將譚月華接到了小巷中,低聲說道:“我看到一個瘦子,趕著一輛鏢車,車上放著一隻長箱子!”
譚月華不由得啼笑皆非,道:“這個我也看到了,箱子中裝的是蛇。”
黃心直“啊”地一聲,道:“還有,我見到一個身材高大已極的人,拿著一個老大的火把,進了鎮北的一所巨宅中,那大漢,在仙人峰上,我也曾經看到過他的。”譚月華“嗯”
地一聲,道:“那是華山派的掌火使者,還有什麼人?”
黃心直道:“就是這個掌火使者,我見他另一脅下卻挾著一隻長條形的包裹。”
譚月華秀眉微蹙,道:“一個包裹?”
黃心直道:“不錯,我以極快的身法,閃近他的身去,伸手在那包裹上一戳,卻聽得有人啊地一聲,那掌火使者,立即一掌向我揮來,若不是我走得快,卻是非死不可!”
譚月華一聽大喜,道:“照你說來,那長條布包內,是一個人?”
黃心直點頭道:“我再也不會聽錯,那確是一個人!”
譚月華忙道:“也進了哪一所巨宅,你快帶我去看個究竟!”
黃心直道:“就離此極近,一轉眼便可以到了!”兩人一起穿過了大街小巷,片刻間,已然來到了一所宅第面前。見那所宅第,也不算得十分宏偉,但是卻顯得十分陰森。
因為四周圍全是圍牆,圍牆之內,喬木森森,要退後好遠,才可以看得到屋角,是以便顯得深邃無此。譚月華來到了牆前,停了一停,心想若是呂麟當真落到了華山派的手中,則就算自己幸僥,烈火祖師不在此間,華山派掌火使者以下,高手如雲,人多勢眾,要將之救出,也不是易事。
想了一想,便低聲道:“我們既然來到此處,當然要仔細去看上一看,你切切小心,一有不對,你自顧自脫身,去追我父親?”
黃心直猶豫不答,譚月華急道:“你別傻了,你一見到我父親後,便將事情的經過,源源本本地講給也聽,知道不?”黃心直勉強點了點頭,兩人身形拔起,一閃身,便躍進了圍牆之內。
見牆內,樹木生得極是緊密,倒像那地方,原來便是一座小林子,是造了圍牆,將林子圈了起來的一樣。譚月華和黃心直兩人,在樹木中挨身而過,走了不遠,便已然可以見到房屋,見一股濃煙,在房屋正中,衝了起來,但沒有衝得多高,便被風吹散,是他剛才在外面,並未看到。
譚月華吸了一口氣,心知再向前去:便可能被人發覺,形勢極是危險。
在一旁的黃心直,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意?低聲道:“譚姑稂,我輕功好,先讓我去探一下虛實如何?”譚月華一想,這倒也是實在情形,便遣:“好,可是得速去速回!”
黃心直笞應一聲,身形一擰便向那一幢房屋,激射而出,譚月華見他來到了屋前,身形拔起,便已然上了屋簷,連蹤幾縱,已然不見。
譚月華一直在林中等著,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尚不見黃心直出來,譚月華心中,焦急無比,正想去看個究竟時,突聽得屋中,傳出了一種怪聲。
那怪聲一起,譚月華便身形一凝,只聽得那聲音,像是一個人,悶聲吼叫了一聲,接著又有人大聲呼叱之聲傳出。
譚月華一聽,便暗叫不好,看情形,是黃心直已然落入了人家的手中。
黃心直的輕功如此之好,一進去便失利,似乎是沒有可能的事。
要就除非有一點,那便是華山烈火祖師,也在這宅中。
一時之間,譚月華的心中,不禁大是躊躇,她知道,加果華山烈火祖師,也在這,個宅子中的話,那麼,自己想要在此宅中,將呂麟救出,比諸硬闖鬼宮,遠要難上許多。
以烈火祖師武功之高,華山派中人物之盛,豈容自己得手?
可是,眼前形勢,卻又不容許自己,不去冒險一行,她芳心百結,想了片刻,毅然身形一幌,出了林子,向巨宅一掩,來到了邊門旁邊,伸手輕輕地推了一推。
一推之間,聽得“呀”地一聲,那門竟然應手而開!譚月華怔了一怔,身子一閃唯恐有人竄了出來。可是等了半晌,並未見有什麼動靜,才大著膽子,從門中走了進去。
見進門以後,乃是一個小小的院落。
眼前一二丈遠,便是一排一排的房屋,門窗俱皆緊閉,剛才還聽得有人的聲音,如今,卻顯得寂然無聲,就像偌大的一所巨宅,只有譚月華一個人存在一樣,譚月華想起,烈火祖師就在宅中,心中也不禁凜然,剛待小心向前之際,忽然聽得身後,“砰”地一聲,那扇門已然關上!
譚月華心中大驚,連忙回過頭來看時:更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眼前一字兒排開,共有叄人,正面帶詭笑,望著自己。
那叄人,均已有四十上下年紀,意態豪邁,真氣凝滯,一望而知,乃是華山派中的眾高手,譚月華心知自己,當日為了感謝呂騰空夫婦石屋相救之德,曾經出手傷了幾個華山派中,堂主級的人物,因此和華山派結下了深怨。
在仙人峰上,和華山脈人物相值之際,烈火祖師,便已然不肯放過自己。
只不過因為在仙人峰上,群雄畢集,華山烈火祖師,自恃輩份,被自己以話逼住,才未曾繼續加害,此際,自己實是無異飛蛾火,自投羅網。
譚月華一驚之後,身子立即一退。
可是她才一退間,身後又傳來了“嘿嘿嘿”叄下冷笑聲。
譚月華心中又是一驚,連忙回頭看時,只見身後,又是叄人,將自己阻住。
而就在她掉頭一頎間,人影亂閃,六個人,各自左右探出,共是一十二人,將她四面圍在核心!譚月華一看這十二人,除了左面叄個老者,氣沉勢雄,看來功力甚高以外,其餘九人,若是論單正獨鬥,自己足可以取勝,並不致於怕他們。
但是,如今對方,卻共有十二個人之多。
譚月華心知,那十二個人,一定是華山烈火祖師轄下的十二堂主。
那十二堂主,在接連幾個月中,在呂騰空,西門一娘夫婦,乃至譚月華手中,均傷了不少,但華山派中,人才濟濟,堂主一傷,副堂主便升任堂主,因此十二堂主之名,自是仍是不變。
譚月華身形凝立,對住了那叄位老者,她明知若要動手,自己非敗不可,因此忙凝氣神,並不發動,反倒面帶微笑,道:“十二位好身手哇!”
那叄個老者中,正中的那一個,陰側側一聲冷笑,道:“請姑娘至大廳說話!”
他話一說畢,手一揮間,分四個力向,將譚月華圍住的十二人,都向東出了叄步。
他們一齊向旁,跨出了叄步,相互之間的距離不變,譚月華也依然被圍在兩丈見方的空間之內,他們一動,譚月華只得向東,移動了叄步。
那十二人,只是略停了一停,又向東移動,譚月華為他們所逼,也只得一路向東移去,不一會,已然來到了一扇朱漆大門面前。
那叄個老者,身形略閃,其餘九人,身子也跟著挪動,頓時之間,十二個人,仍然圍住了譚月華,但是陣形已變,變成了圓形,只留下一個缺口,便是向著那扇朱漆大門的。
那老者又冷冷地道:“譚姑娘還不由此門膝行而進,聽憑祖師發落?”
譚月華一看這情勢,自己不但被那十二個人圍住,而且他們還像是練有一個什麼陣法,自己想要闖出去,實是萬難。
他們留下了一個缺口,要自己進去,一進那門,當然不免與烈火祖師見面,到時候,只怕更加難以逃脫,從那老者叫自己,“膝行而進”的口氣聽來,就可以知道他們不懷好意。
可是,眼前的情形,自己又別無他途可走。反正自己,不論冒著怎樣的奇險,都必須將呂麟救出,何不就此推門進去?
只不過那老者的口氣,如此狂妄,聽了他的話,未免心中不服!也要叫他們知道自己的厲害。
略想了一想,冷笑道:“好!進去就進去,只怕不致於要膝行!”
話一說畢,全身真氣,已然暗中凝聚,手一推,那扇朱漆大門,應手而開,譚月華只見門內,是一所極大的大廳。
可是,她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大聽中是什麼情形,她連看都不看,一將門推開之後,身形閃動,“刷”地向前,掠出了叄尺。然後,身形一側,突然繞了一個半圓,逕向大門之側的牆壁撞去。
人尚未到,左右雙手的鐵,已然運足了八成功力,疾揮而出。
“叭叭”兩聲巨響過處,整塊牆壁,皆為之動,譚月華招式不收,身形向前直闖,肩頭到處,用力一撞,只聽得轟然巨響過處,那一堵牆壁,竟已被她硬生生地撞撞出一”個破洞!她人也已從那個破洞之中,“刷”地疾穿了出來。
百忙之中,她只聽得耳際有人叫好之聲,因為她的動作,實在太專心一致了,所以也未曾辨出,是什麼人在喝采。
而她一從牆中穿了出來,便等於是已然闖出了那十二個人的包圍,來到了那十二個人的身後,身形絕不停留,一揮出,已向一人,下盤纏去。
那十二個人,正是烈火祖師座下,十二堂的堂主,有幾個,雖然是剛從副堂主升上了堂主之位,可是武功,也自不弱。
他們也知道,譚月華乃是昔年,威名赫赫,火礁島主,七煞神君之女,家學淵源,武功當然不會太差,但是,卻也未曾想到,譚月華竟會用這個方法,撞穿牆壁,突出包圍。
當譚月華一跨進門去之際,他們當烈火祖師,就在那個大廳之上,要她一進大廳,絕對再沒有逃走的餘地!
卻未料到譚月華不過進廳叄尺,便驟然後退,連烈火祖師,武功已到爐火純青地步的人,也是來不及出手阻攔。
譚月華撞牆之際,發出轟隆巨響,那十二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譚月華人影一閃,疾逸了出來,腕際鐵,如墨龍飛舞時,眾人才知道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以十二堂主之眾,去圍一個年輕少女,尚且圍不住,不要說祖師責怪下來,耽待不起,便是傳了開去,又有何面目,去見武林同道?
因此,十二人一起怪吼一聲,待要散了開來之際,譚月華出手,何等快疾,那一,招走“長蛇出洞”,早已將一人的雙腿纏住。
那一人,偏偏是十二人中,武功較低的一個,譚月華手臂一抖間,那人真氣下沉,想要穩住了下盤,怎知譚月華的力道,其大無比,一個“千斤墜”沒有使上,譚月華已將他整個人,抖了起來,“呼”地一聲,直由門中,跌進了大廳之內!
尚餘十一人,一面心中駭然,一面盡皆怪叫,身形散開,又將譚月華圍起。
譚月華本來是存心示威,並沒有打逃走的主意,因為她知道,既然已經身入重地,想要逃,是萬萬地逃不出去的。
而且,呂麟的訊息未得,她也根本不願意就此離開此處。
此際,一出手,便將一人,摔進了大廳之中,示威的目的既達,她也不再出手,身形一凝,面向大門,冷冷地道:“我要進去,參見烈火祖師,你們難道要阻路,不讓我去麼?”
那十一人心中:將譚月華恨之切骨,可是一聽得譚月華如此說法,卻也無法可施,攔住她去路的兩人:向旁閃了一閃。
譚月華掉頭,向那叄位老者一笑,道:“不用我膝行進去了吧?!那叄個老者,面色陰沉,俱皆悶哼一聲,並不開口講話。譚月華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襟髮鬢,昂然從大門之中,走了進去。一走了進去,便發現被自己摔出的那人,自在地上屈成了一團,想是摔得不輕,至今仍未能爬得起來。譚月華心想,自己和華山派,反正已然結下了樑子,又何妨結得大些。因此“格”地一笑,道:“這位朋友,莫非對我俯伏為禮麼?卻是不必了!”
那人在地上,一張瞼漲得血也似紅。掙扎著爬了起來,惡狠狠地便向譚月華撲了過來。
可是他尚未出,已然聽得一個綿實已極,氣象萬千的聲音道:“退後?”那兩個字,像是具有無上魔力一般,那人立即踉踉蹌蹌,向後退了開去。
譚月華這才抬頭,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她芳心之中,不禁又驚又喜!
見大廳盡東面,一堵紅之下,烈火祖師,紅袍披身,正坐在一張交椅之上。
那一張交椅,是放在一個高可五尺的臺上的,益發顯得他高高在上,氣勢懾人。而在烈火祖師的面前,一條大梁之上,兩個人正被困綁著,懸空吊著,那兩人,一個正是自己要找的呂麟,一個卻是黃心直。
譚月華回頭一看,見那人,已然掙扎著和其餘站在一起,仍然是十二個人,將自己的退路,完全截斷,她心知再弄花樣,也弄不出什麼名堂來,索性大大方方,向前走了幾步,向烈火祖師,行了一禮,道:“晚輩譚月華參見烈火祖師!”
須知譚月華的為人,性高氣傲,絕不是肯隨便向人行禮的人。
但是華山派烈火祖師,真要排起武林輩份來,比七煞神君,尚且要高出一輩,以譚月華的身份地位,即便向他下跪行大禮,也不算得什麼。
她行完了禮,便站過了一邊,見烈火祖師,面色陰沉,想是他心中,也極為惱怒,不過自恃身份,是以才未曾發作,目射冷電,在譚月華身上,在回掃了一道,冷冷地道:“你也知武林中有尊卑之分麼?”
譚月華一聽,便知道烈火祖師,想要奚落自己幾句,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心忖如果和你動手,怕一萬個不是你的敵手,但如果要論鬥口,祗怕再加上一個烈火祖師,也還不行。
當下仰頭淡然一笑,道:“晚輩幼承庭訓,當然知道武林之中,有尊卑之分,也知道長不欺幼之理,因此,對呂,黃兩位,為祖師吊起一事,未免大惑不解!”
譚月華這一番話,講得不亢不卑,又將烈火祖師的行徑,斥了個無言可駁,烈火祖師禁不住面上變色!一時之間,卻未曾發現譚月華的話中,耍了個小小的滑頭。原來照武林道義而言,確是長不欺幼,但是下面尚有一句,“下不傲上”,譚月華卻是縮住了不說出來。
祗聽烈火祖師”哼”地一聲,道,“說得不錯!”伸手在椅旁一抓,那紫檀木雕成,堅實無此的椅柱,竟像是朽木一樣,被他隨手抓下了一塊來,中指“拍拍”連彈兩下,兩小塊木頭,帶起一股勁風,激射而出,正彈向吊在半空中黃心直和呂麟。
譚月華在一旁見了,不由得大吃一驚。
心中暗叫糟糕,自己的一番話,原是想激他將兩人放下來的?
怎知他卻惱羞成怒,反要取兩人的性命。
經他彈出的,雖然是兩截木頭,但是,以烈火祖師的功力而論,已將到“飛花傷人,摘葉卻敵”的地步,兩人如何禁受得起。
倉皇之間,想要揮出鐵,凌空去截擊那兩截短木時,烈火祖師出手何等快疾,那兩小塊木頭,早已奔兩人心口,電射而出”。
譚月華心中一陣發涼,雙腳一軟,幾乎昏了過去,可是倏忽之間,情形又起了極大的變化,祗見木塊射到,“拍拍”兩聲,呂麟和黃心直兩人,凌空一個翻身,已然落到了地上。
剎那之間,譚月華根本難以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一些什麼變故?
因為烈火祖師,分明是以兩塊木頭,向著兩人,電射而出的。
而且,她也曾眼見,去勢如此勁疾的木頭,射中了兩人的胸口。
但是,兩人卻絲毫未曾受傷,反倒脫縛而下,當真是出人意表之極。
譚月華呆了一呆,呂麟和黃心直兩人,已然一起向她,奔了過來。
她究竟是玲瓏透剔,聰明絕頂的人,片刻之間,已然想通了其中的原由。一定是烈火祖師,聽了剛才的那番話後,不願耽一個“以大壓小”之名,因此,便將兩人,放了下來。
而他將那兩塊木頭,彈出之際,卻早已將力道,算得恰到好處。一彈中了他們胸前,粗及人指的麻繩,大力便將麻繩震斷,而力道也已全部消散,因此兩人,絲毫未曾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