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車--六、鬼車研究
六、鬼車研究
我第一次看到鬼車二的資料時還非常年輕,恰好又有一段時間的空閒,所以就進行了一番研究。
說實在話,如果不是那時候有空閒的話,我當然不會太關注這件事。在那件事上,雖然與此車有關的許多人下場都不是很好,但如果說他們的悲劇命運都是那輛車帶來的,似乎也難以讓人相信。為此,我還請教過一些人,他們的看法基本上一致,認為一切都是巧合,關於那輛車可以左右人的命運之說是完全無稽的。
我研究了一段時間之後,應該說是一無所獲,一方面實在難以找到更進一步的資料,另方面又因為有別的事,便將這件事放棄了。
現在又遇到了一輛這樣的車,甚至還有什麼“鬼車兄弟”之說,這當然再一次引起了我的興趣,我準備盡我所能進行一些研究。
到達雲堡的第二天,我們便開始分頭行動,查爾斯兄弟和良辰美景繼續尋找霍夫曼兄弟,戈壁沙漠則對鬼車一進行研究,我和紅綾去當地警局瞭解有關鬼車一的歷史資料。
警長別克是一個至少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按說,像他這樣的年齡,早就應該退休了,但實際上,他仍然還在崗位上。後來,我才知道,老別克確實是夠老,再過四個月就七十整了,他也曾先後兩次提過退休的問題,那都是在六十歲以前,但有兩個原因讓他又留了下來。
別克警長仍然留在崗位上的第一個原因是他對這一片地區太熟悉了。僅僅用熟悉兩個字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如果說得更具體一些,他的腦子就是一間當地歷史資料室,近八十年來,當地所發生的事,他全都瞭若指掌。他確然是一個奇人,雖說已近七十高齡,可記憶力絲毫沒有衰退,身體非常強壯,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又小得多。對於維持治安這樣的事來說,當然非常需要這樣的一個奇人。
第二個原因是這裡實在可以算是偏遠,一般的警員都不願到這裡來,這個警局的警力嚴重不足。
老別克是個非常隨意的人,也是一個很讓人尊敬的老人,當一名警員將我們領進他的辦公室後,他便站了起來,大聲笑道:“哈哈,來自東方的客人,能認識你們我感到非常榮幸。”
他從辦公桌後面繞過來,與我握手,然後說道:“我是老別克,我能幫助你們嗎?”
僅僅是兩句話,就讓我對這位老人充滿了好感。
我們在別克對面坐下,我對他說:“我叫衛斯理,她是我的女兒紅綾,我們到這裡來是有一件很特別的事,想請你幫助。”
別克警長說:“我很樂意幫助你,東方人。請說吧。”
開始,我以為我的名字至少可以起點作用,但實際上,老別克似乎對此一無所知,我原想進一步自我介紹一番,轉而一想老別克待人非常誠懇,且查詢一輛車的檔案,不能算是秘密,所以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後來我才知道,他並非對我一無知,而是根本沒有想到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兩個人中有一個是衛斯理,更加上他不太習慣中國人的名字。
我道:“我們來這裡,是想了解一輛車的檔案,雲堡的管家告訴我,如果想看有關那輛車的檔案,最好是來找你。”
老別克驚了一下:“鬼車?”
我道:“我知道你們是那樣稱呼那輛車的。”
我原想,這件事應該並不複雜,一方面因為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另方面,我們又是代表雲堡而來。但我絕對沒有料到,老別克卻會對我說出另外一番話來。
他說:“不錯,東方人我們這裡的確有這樣的一份檔案。我已經清楚你的來意,你是想弄清楚關於鬼車的秘密。但是,我不得不勸你一句,放棄這件事。”
“為什麼?難道那件檔案涉及什麼秘密?”我問道。
老別克爽朗地笑了:“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我也可以向你提供那份檔案。但是,我認為那是毫無意義的一件事,我只是不想你將時間浪費在這方面,所以才提醒你,建議你放棄這件事。”
如果這話是從別的什麼人口中說出來,我定然會大怒,老別克這樣說的時候,我也有些動容,後來一見他的臉色,確然是一臉的真誠,充滿著關懷和善意。對著這樣一個真摯的老人發火,當然不能說明我有修養。
我問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老別克說道:“那輛車的確是充滿了神秘,任何人接觸之後,都會對它產生興趣。坦白地說,我十八歲的時候開始當警察,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對那輛車有興趣了,五十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注意收集這方面的消息,但是,我一無所獲。”
聽他如此一說,我恍然大悟,一個人,如果窮五十歲的精力來研究一件事,那他一定早就是這方面的專家了,一個專家用五十年時間都未能獲得答案,那麼,一個根本不能算是專家的人,在短短的時間內,又怎麼可能找到答案呢?可見,他勸我放棄是很有道理的,至少在他看來,理由非常充分。
我對這個老人的尊敬又增加了幾分:“也不能說一無所獲,至少,你知道了還有另一輛車與這輛車有關,據我所知,鬼車兄弟這種說法,也是你最先提出的,對不對?”
老別克顯得非常失敗他說:“是的,可這些對了解整個事件絲毫沒有幫助。關於鬼車的事,看起來沒有任何神秘可言,但又神秘到了極點。想了解這樣一件事,根本是沒有任何線索,你會同我一樣,不知該從何處著手。這是最大的難題,而且是一個根本無法突破的難題。”
他的話非常的切中要害,整件事看起來沒有任何神秘可言,只不過是普通的車禍而已(撇開霍夫曼兄弟神秘消失這件事,看其他的許多車禍,確然是可以這樣認為),但是,將所有的事聯繫起來,特別是將那輛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車和現在這輛車聯繫起來,以及出了霍夫曼兄弟神秘消失事件之後,的而且確是神秘到了極點。
然而,要解開這道謎,該從何處著手?我心中一點概念都沒有。
老別克繼續說:“我知道有一個人,他或許可以解開鬼車之謎,除此之外,我不相信其他任何人可以做到這件事。”
我不禁大為好奇,這個世界上什麼時候又出了一個奇人?如果他說的這個人其專長是對機械方面的權威性的話,我知道,能夠超過戈壁沙漠的)就只有天工大王了。天工大王久已不在人世間走動,要想找到他確然是一件難事:“你說的是什麼人?你們是否與他聯繫過?”
別克說道:“以前,我們沒有與他聯繫過,因為他出道時,鬼車早已經被封了起來,幾十年間,再沒有發生過任何奇特的事。最近,發生了霍夫曼兄弟事件,我們便給他寫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對此有興趣,並來進行了解。信已經發出一個星期,估計這幾天就該有迴音了。”
從他的話中,我聽出這個人並不是天工大王,因為除非天工大王自己露面,否則,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與他通信(當然,並不是完全沒有與他聯繫的方法,至少我就有這樣的方法,我可以利用紅綾的那隻鷹,那隻鷹原本就是天工大王的,後來,他將鷹送給了紅綾。那隻神鷹可以找到它的前主人所在)。
天下竟然還有我沒有聽說過的奇人存在,我禁不住好奇,問道:“你能告訴我,這個人叫什麼嗎?”
老別克說道:“他也是一個東方人,名叫衛斯理。”
我和紅綾一聽,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來。
老別克被我們的笑弄得莫名其妙:“你們笑什麼?難道這非常可笑嗎?我敢說,這件事如果衛斯理都無能為力的話,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解決。”
我和紅綾還是在笑。
老別克似乎有點惱怒了,但他的涵養確然是非常之好,並沒有發作,只是不滿地問道:“你們到底笑什麼?難道我說了什麼可笑的話?”
紅綾指著我說道:“他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老別克有些不肯相信地看著我,然後又拿出我給他的名片,看了半天,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
“非常抱歉,我不懂英文。”他說。
需要略介紹一句的是,這裡原是法屬殖民地,幾乎所有人都會說本國語言和法語,但在這種偏僻之地,懂英語的人卻幾乎是沒有,我們與老別克交談,用的也是法語。
我連忙說:“不,這不是你的錯。那封信還在路上行走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出發來這裡了,所以,我們並不知道有那樣一封信。而且,你能如此信任我,我感到非常榮幸。”
老別克弄清我就是他要找的衛斯理之後,態度更加的熱情起來,他從所坐的位子上站起來,熱烈地擁抱我,然後問我要不要喝點什麼。
事情竟有著這樣的戲劇性發展,卻是我再也沒有想到的。
老別克給我和紅綾倒了酒,然後走到辦公桌後面,打開一隻保險櫃,從中拿出一疊檔案,放在我的面前。
他說:“我早就為你準備好了,你自己看吧。”
我先是粗略地翻了一下,見這疊檔案整理得非常之好,整個檔案分為四大部分,第一部分是有關兩輛鬼車的出廠資料以及相應幾份調查記錄,這一部分的材料相對較少一些;第二部分則是鬼車——每次事故的詳細資料,這些資料我在上面已經簡略地介紹過;第三部分則是那輛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的鬼車二的資料,非常的詳盡,因為上面我已經介紹過,在此不再複述;第四部分則是別克幾十年來所蒐集的離奇汽車車禍資料。
在這裡,值得一提的是第一部分和第四部分,但是,因為第一部分技術性太強,其間有著許多的技術性術語,不符合通俗易懂的原則,我只是以大家都能懂的方式作一極其簡略的介紹;第四部分是各種離奇的車禍記錄,真正可以說是一本離奇車禍大全,每一起都是一個很好的傳奇故事,但與本故事沒有太大關係,因此亦不作詳敘。
第一部分中,有些我已經介紹過,只不過比較含糊,比如兩輛車的品牌,我只說他們是同一個廠家的同一種品牌,因為介紹太過詳細的話,實在有替某一家汽車生產商做廣告,或者是打擊某家汽車製造廠的名譽之嫌,不論是哪一種結果,對於我來說,總是一件不妙的事,我的原意並不在某一個品牌的汽車上,所以,在此仍然不想說得太清楚。
但是,在第一部分材料中,有一點非常重要,那就是這兩輛車是同時裝配同時出廠的。我這樣介紹對於大多數人來人似乎不太好理解。就現代汽車工業來說,所採取的全都是自動化流水線作業,任何一家汽車生產廠都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內生產兩臺同樣的車,或者可以說在一個較大時間區段內,同時生產了許多輛車。在世界排名非常靠前的幾家汽車生產廠中,同時有幾流全現代化的流水線,每條流水線上每隔幾分鐘便有一臺汽車出廠,那麼,將幾條流水線綜合起來計算,則生產一臺汽車的時間精細到了以秒計。在這樣的汽車廠中,就算每分鐘生產一臺車,那麼,一天時間內有多少車出廠?
但在汽車工業的初始階段則全然不同,那時候基本上還是全手工製造,根本就沒有流水線這回事。許多工人裝了一臺車之後,又去裝另一臺車,因此,根本不可能說有同時生產兩臺車這樣的事。
事實上,這兩臺車正是同時生產的。當時,所有的零件全都是雙份,在這些零件製造完成之後,全部運到了裝配車間,由幾名工人同時進行裝配。當然,每一個零件的裝配有先後之分,但具體到兩臺車而言,便沒有先後了,因為某一個工人在裝一個零件時,先裝了甲車然後再裝乙車,但一個零件卻是先裝乙車後裝甲車。這種生產方式,與現代的流水線作業已經有些類似。
由此可知,這兩輛車是在同一個時間、由同一批工人裝配成功的。
又因為這兩輛後來都發生了一些不可解的事,所以老別克才說他們是一對鬼車兄弟,可見確實是有一定道理,如果借用一種生命形象的話,那麼,這兩輛車就是可以稱為雙生車了。
雙生車這一概念實際上是紅綾提出來的,那是在我們當晚進行的一場討論上,她一會兒看看良辰美景,一會兒又看看查爾斯兄弟,越看越覺得有趣,然後便突然說道:“世上既然能有雙生人,為什麼就不能有雙生車?我看,這鬼車兄弟就是一對雙生車。”
當時,這一提法並沒有太引起我們的注意,因為我們所有人都不認為汽車也是一種生命體,只不過是一種機械裝置而已,所以對她的雙生理論根本是不予考慮。其實,不考慮她的提法,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汽車的發展只不過一百來年的歷史,到了今天,已經可以批量生產了,每一家汽車製造廠生產出來的同品牌同型號同規格的汽車何止千萬輛?那豈不成了多生車了?
不過,後來溫寶裕聽了之後,倒是有一番高論。
溫寶裕說:“多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機械可以多生,人也同樣可以多生。這個世界上,雙生子早已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
我應道:“確然不再是稀奇事,早已有了三生胎四生胎甚至五生胎六生胎。”
溫寶裕叫道:“正是如此。”
戈壁沙漠畢竟更熟悉機械,因而說道:“那也不同,人雖然有多生,但畢竟有一個限數,從來沒有聽說有人能一胎生十個二十個的,但機械生產卻可以無限止地重複。”
溫寶裕不同意他們的意見,幾乎是叫著說道:“人為什麼不能無限止地重複?勒曼醫院的複製人你們當然是知道的,他們要複製多少個不成?一千個一萬個?還有衛斯理最近記述的《大陰謀》,那個科學狂人喬依斯,他成功地研製出了克隆人,這是一種最尖端的複製人科技,被他複製出來的克隆人,具有人的一切特性。他的複製難道有什麼限制不成?”
紅綾立即拍手錶示贊成:“不錯,汽車的流水線生產是一種科技進步的產物,那是因為人們比較熱衷於機械研究的結果,同時,也因為機械製造要比生物工程簡單不知多少的緣故。當人類生物工程研究到了極其先進的程度,人也可以通過實驗室批量生產出來。”
這一段討論是因為鬼車兄弟引發出來的,看起來與本故事關係不大,但後來我們在一次討論中,竟然又重新提起了紅綾所說的雙生車概念,並且認為這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
現在仍然回到那第一部分資料上。
在那部分資料上,我清楚地看到,同類的車,在當時僅僅只是生產了這兩輛,這是兩輛定製的車,在此前和此後,該汽車製造廠再沒有生產過同類型的車。主要原因是一個消費能力問題,在當時,有錢的人雖然不少,但肯花如此代價定造這樣一輛車的人卻不多。汽車廠如果按照這兩輛車的設計繼續生產下去的話,他們並不相信是否有人肯出大價錢買下來。因此,以後再沒有生產過。
當然,在此之後,也曾有人花大價錢在該廠定製汽車,但那已經是不同的汽車,至少在某些方面已經有了改進。
由此可以認定,同類汽車僅僅只有兩輛。
這就是第一部分資料的大致內容,其中有很多專有名詞,我未作引用。
第四部分全都是一些奇特的記載,很難確認與鬼車是否有聯繫,因此,我只是簡略地介紹幾則。
一則說,英國一名卡車司機開夜車,大約在零時前後,他實在熬不住,竟然邊開車邊睡起覺來。到了第二天早晨,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這個地方的人完全不說英語。他大感奇怪,問了許多人,才弄清楚,他糊里糊塗竟然越過了英吉利海峽,到了與英國隔海相望的那個國家。
這件奇事驚動了國家安全部門,以為他是英國人派出的間諜,於是用了大量時間和人力進行調查,結果卻大大地出人意表,竟然沒有任何出入境記錄。
另一則說,某人經營一家小型的客運公司,全公司有十臺客車。某一天早晨,此人的妻子起來晨運,突然看到了一個非常怪異的現象,其中一輛客車前輪邊,竟然著兩團火。這個女人詫異莫名,當即不再晨運,而是趕回家去,將此事告訴了丈夫,她的意思是想說明,此車有怪異,近幾天不宜出車。
她的丈夫根本不信此事,認為這完全是無稽之談,甚至說她是看花了眼。
如果當時有別的車可供調用,他或許會考慮改派一輛車,但事實上,那段時間的生意非常之好,而他的公司車輛本身又不夠,因此,根本沒有將妻子的話當作一回事,照樣派此車去載客。結果,此車在兩小時後出事,死傷四十多人。
在第四部分資料中,這類的記述非常之多,每一件如果詳細敘述的話,都是一篇傳奇小說,但因為與本故事無關,不再多述。
我們從老別克那裡借了那份檔案,返回雲堡,臨別時,老別克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如果有什麼突破的話,一定要告訴他。
這種要求當然不算過份,我幾乎連考慮都沒有考慮便答應了他。當然,到了後來,我簡直就不知道該怎樣兌現這個諾言,當然,這是後話了。
鬼車一出事後,警方因為斷定霍大曼兄弟是被鬼車吃掉了,與謀殺無關,但沒有將車拉走;雲堡也認為這輛車實在是太不吉利,沒有立即將車弄回那間車庫之中,因此,此車一直都在離事故現場十幾公尺的一塊平地上,原是用一塊塑膠布蓋著的。幾次經過那輛車時,我也曾看過,但都沒有看得十分仔細。
這次回程中,因為戈壁沙漠正在那輛車旁工作,他們準備像霍夫曼兄弟一樣,將鬼車全部拆開來,對其中的每一個零件進行研究。
我和紅綾在回雲堡途中經過他們的工作地,便將車停在路邊,跳過那條引水溝,到了他們身邊。當然,在離他們的工作現場五十公尺左右有一道用石板搭成的便橋可供我們走過那條引水溝,因引水溝並不寬,所以我們未用。
那正是下午三點多鐘,且是初夏時候,非常的炎熱,鬼車一週圍雖然搭了一間棚屋,但實在可以說是太簡陋,根本無法抵禦酷暑。我和紅綾走過去時,見戈壁沙漠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溼透了,可他們卻像是渾然不知。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當他們專注於某一件事情時,竟然可以達到瘋狂的程度,有人對權力瘋狂,有人對金錢瘋狂,也有人對科學研究瘋狂,再如我,對所有怪異的不可測的事情瘋狂。如果再仔細想一下,立即便可以發現,凡是有這種“瘋狂綜合症”的人,全都是被人們認為傑出的人,或者至少是智力和能力大大超出常人的人。
瘋狂和傑出之間的等號是怎樣劃出來的?
我立即想到,這是人類生命研究中一個極好的課題。
見我們走過去,沙漠連忙問道:“這一趟,有什麼收穫嗎?”
紅綾代替我回答說:“也算有,也算是沒有。”
戈壁沙漠對這種回答極端的不滿意:“這是什麼話?一點都沒有科學性。”
我立即問道:“那麼,二位科學家,你們有什麼重大發現?”
他們一個答說:“暫時還沒有。”
另一個道:“如果這麼快就有發現,也就不必我們來了,那霍夫曼兄弟早就發現了。”
紅綾對後一句話不服:“你們怎麼知道霍夫曼兄弟沒有特別的發現?”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霍夫曼兄弟在拆卸這輛車時,有了什麼特別的發現,卻又沒有告訴別人,或許,他們還不能明白那發現到底有什麼意義,便不顧別人的反對,堅持要試車。事實是不是這麼回事,只有霍夫曼兄弟才知道,現在,我們根本就無法弄清楚。
剛才,戈壁沙漠問起我們有沒有收穫時,紅綾的回答其實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我們已經弄清了,這輛車與另一輛車之所以被稱為鬼車兄弟,那是因為它們在同一家製造廠裡同時生產出來。
這樣的兩輛車,本身就非常的奇特,我也由此認定,這兩輛車上一定有著什麼我現在根本還不能明白的事情。
但是,證實了這輛車上有怪異,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從何處著手揭開這種怪異,我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現在,我最大的希望就寄託於戈壁沙漠。或者,霍夫曼兄弟突然從什麼地方跑了出來,然後告訴大家,這只不過是一場玩笑。
霍夫曼兄弟拆開這輛車用了整整兩天時間,而戈壁沙漠只用一天時間就將那輛車全部拆開了。專家到底是專家,正如一句中國話所說的: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因為照明條件的限制,晚上戈壁沙漠不能繼續工作。在他們的發明中,原本有專為個人探險用的精巧發電設備,但這次來得非常匆忙,更重要一點,他們不可能帶著大多的設備乘坐飛機。
因此,整個晚上的時間,我們都在一起討論這件事。
首先當然是由我講了見別克警長的經過,然後,又將從老別克那裡帶回來的資料交給戈壁沙漠。
他們看了很長時間,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他們將資料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也還是沒有說話。
良辰美景有些等不及了,叫道:“你們搞什麼鬼?到底發現了什麼?”
戈壁沙漠仍然沒有立即回答,也沒有相互徵求意見,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立即知道,他們是在以目光交換意見,這兩個人雖然並無血源關係,也不是夫妻,但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心靈共通的能力。
他們不再以目光交流之後,我便問道:“你們交流意見的結果怎麼樣?現在該說出來了吧?”
我所說原不過一句非常普通的話,在坐的所有人都能夠聽懂,也並沒有什麼特別表現,但查爾斯兄弟臉上頓時有了異樣的神色。
他們兩人於是便互問互答,一個道:“他們交流過意見嗎?我怎麼沒有聽見?”
另一個道:“我也沒有聽見。”
一個問:“他們掌握了一種我們無法聽到的發聲方法?”
另一個說:“這根本不可能,世界上雖然有幾種不需要發聲的語言,例如手語、唇語、旗語、摩氏電碼。”
一個接道:“但是,摩氏電碼也會有特殊節奏的聲音傳出來,而手語、唇語和旗語都會有動作。”
我說那話,紅綾和良辰美景都是懂得的,因為我們之間可以說是大熟悉了,她們立即瞭解這件事,既因為她們經常運用這種心靈溝通,也因為我曾無數次提到。而且,我也相信,查爾斯兄弟作為雙生子,他們之間也一定有著這樣的能力,只要有人一提醒,他們立即便會知道是怎麼回事。
紅綾比較實在,正想向他們解釋,良辰美景卻要惡作劇,她們向紅綾使了個眼色,然後對查爾斯兄弟說:“你們不要討論了,他們用的是一種由他們自己發明出來的特殊語言,這種語言叫心語。”
查爾斯兄弟大惑不解:“心語?難道是心靈與心靈直接對話?”
另一個也道:“誰能有這樣的能力?我為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良辰美景道:“你們當然不會聽說過,這是他們兩個發明的,只有他們才會,要不,怎麼說他們是專家,而我們不是?”
查爾斯兄弟聽說戈壁沙漠竟有著這樣的能力,大起敬意。
按理說,戈壁沙漠聽了這樣的話,即使不得意非常,至少也應該是沒有大多的表情,但事實上,他們兩個人此時的表情之強烈,出人意表,那根本就不是得意或者興奮,而是痛苦加上惱怒。
紅綾看到他們的表情之後,便以目光向我詢問,她顯然不懂他們何以會這樣。
我最初也覺得不可理解,但僅僅只是一秒鐘之後,我立即想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良辰美景剛才對查爾斯兄弟所說的那些話,雖然含有對戈壁沙漠的讚譽,同時也有著調侃的成份;她們這話是對查爾斯兄弟說的,顯然是在調侃他們,卻又含有親切的意思。戈壁沙漠是愛著良辰美景的,因而,她們的電話一到,這兩個科學怪傑便不顧一切地趕來,對於他們來說,只要能見到良辰美景,就是讓他們立即去南極,他們也會非常的樂意。
但是,良辰美景對他們的感情始終沒有表示任何意見,而他們卻因單方面戀著對方,所以極其敏感。剛才,良辰美景的那番話,讓他們感覺到,她們對查爾斯,其實比對自己更好,他們忽然感到這兩兄弟其實是自己潛在的情敵。
這當然是他們兩人的想象,良辰美景是否真的對查爾斯兄弟有著特別的感情,我倒不以為然。
然而,戀愛中的人思維極其敏感,有些事情,旁人看來是完全莫名其妙的,但他們卻深以為然,這也是完全沒有辦法的事。後來,事情有了出人意料的發展,是否與他們這種特殊的敏感有著某種聯繫,我始終是沒有弄清楚。
當時,我見了戈壁沙漠的表情之後,知道這樣的玩笑再開下去,結果很難預料,便對查爾斯兄弟說:“你們也不用猜了,有的人,由於特殊的生理結構,或是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長了,便有了一種特殊的能力,他們可以通過心靈直接溝通。我相信你們兄弟也有這樣的能力。”
我這樣一解釋,他們立即就懂了,兩兄弟暗暗吸了一口氣,然後是一聲輕輕的驚呼,相互間看了一眼,同時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眼神說明他們之間確然是有著心靈相通的。
紅綾也在一旁道:“現在,你們可以說出來了。”
她的話當然是對戈壁沙漠說的,但戈壁沙漠仍然沒有從那種特殊的感情打擊中回過神來,還是一臉的悲慼。
良辰美景在與查爾斯兄弟開玩笑時,並沒有注意到戈壁沙漠的表情,這時看到了,同樣是不明所以,便拿目光問詢於我。
我暗中向她們遞了個眼色。
這兩姐妹是那種百靈百巧的人物,她們立即就會意過來。別看她們的年齡不大,修煉可真是沒話可說,兩人知道戈壁沙漠的悲慼是為自己而起之後,一點都不動聲色,而是衝著他們莞爾一笑:“有什麼怪異嗎?你們怎麼會是這樣一副表情?”
戈壁沙漠兩人同時一震,那情形,就像是被電觸了一下似的,也像是突然從某種沉思中忽然驚醒過來。
“不,沒有,沒有。”戈壁說道。
沙漠也接著說:“沒有任何不正常。”
戈壁又補充:“或者說是我們沒有發現。”
有什麼不正常而他們又未能發現,這種可能當然是存在的,人畢竟不是萬能的。同時我又想到,如果那輛車上有什麼古怪,而戈壁沙漠卻無法發現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能夠發現這種古怪的人,也就實在是難找了。
接下來,我們又進行了一番討論,因為沒有任何新的發現,這種討論也就沒有任何新的內容。
關於晚上的討論,需要記述的只有三點,一點是紅綾提到的雙生車這個概念,因為前面已經略作記述,此處不再提及。
第二點是戈壁沙漠初步檢查的一項結果,他們根據那輛車的性能提出一個速度方面的估計,他們認為,那輛車的速度極限是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這一速度,實際上已經超過了設計速度。
但對於這一點,查爾斯兄弟卻根本不贊同,戈壁沙漠的話剛剛說完,他們便同時說道:“不,絕對不止一百二十公里。”
他們兩個是同時說的,說過之後,又同時停了下來,然後互相看著對方。
我問道:“是不是霍夫曼消失的時候,速度超過了一百二十公里?”
大查爾斯說:“我們的時速是一百四十公里,而在我們走出盤行路之後,兩車相距最多不會超過二百公尺。如果他們的時速不超過一百二十公里,根本不可能在三十分鐘之後仍然追不上他們。”
如果一切果如查爾斯兄弟所說,那麼,他們那天應該在幾分鐘之內便可以咬住霍夫曼了,他們之所以沒有做到這一點,在於那輛車上有著我們目前還不能瞭解的特殊之處,這種特殊之處到底是什麼呢?進一步的檢查能不能有結果?現在還很難說。
第三點則是上一此討論的繼續,這是一種設想,提出這種設想的人是紅綾,她認為,當那輛車到達一定時速的時候,便有一種突破空間限制的能力。她甚至說,其實,不僅僅是一輛車,就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只要在一定的空間位置,又具備一定的速度,便可以突破空間限制。
對此觀點,查爾斯兄弟同樣不能接受,他們提出的反證是:比汽車速度快的東西多得很,別的不說,飛機的速度就比汽車不知要快多少倍,如果以汽車的速度可以突破空間限制的話,那麼,飛機的每一次飛行,豈不全都是在另外一個空間中進行的?另外,如果說達到一定的速度便可以突破空間限制的話,那麼,霍夫曼兄弟當時的速度是通過那輛汽車而達到的,為什麼汽車沒有突破空間限制,而只是汽車上的人突破了?,如果說達到一定的速度,汽車上的人可以突破空間限制,那麼,當時正在追擊霍夫曼兄弟的他們,為什麼沒有突破空間限制到達另一個空間?
他們的論點似乎是不可反駁的,非常的充分。
紅綾顯然有著自己的理由,但因為與查爾斯兄弟不是太熟,且還是他們的客人,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反駁他們,便拿眼光看我。我點了點頭,同意她將自己的觀點發表出來。
她於是說道:“我們現在生活的空間是四度空間,而在四度空間之外,還可能存在著五度空間甚至是六度空間,五度空間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不知道,就算是有人曾經到達過五度空間,但並沒有一個非常明確的概念。我爸曾有過一次到達另一空間的經歷,按照他的描述,那是一個時間比我們所在空間慢了一倍的空間。如果確認這種可能性存在的話,那麼,我們則可以認為,所謂不同的空間,其實是存在於同一個區域,只是因為時間的速度不同。在不同的時間逸度中,我們現在生活的地方,到底有多少種空間存在,誰都無法說清楚。”
這話似乎不是那麼容易理解,因此,她在說這些的時候,其他人全都在快速地思考,以便能夠跟上她述說的速度。
她進一步說:“如果肯定了多重空間的存在,而且,多重空間的區別又是因為時間速度的影響,那麼,我們就可以相信,有某種特殊的裝置可以影響到時間速度,使得時間變慢或者變快。我覺得,那輛車可能就是這樣一個裝置。”
戈壁沙漠在這時說道:“因為我們目前提不出更好的假設,所以我們不得不承認你的假設是最接近事實的。但是,這樣一來就有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消失事件只發生了一次,其他許多次全都是車禍?如果那輛車真有著改變時間速度的能力,那應該是每次改變,都產生一次消失事件才對。”
紅綾道:“空間與空間的阻隔是什麼?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我想,突破空間限制,不僅僅是改變時間速度一方面就可以達到的,還必須有物體的運行速度相配合。當時間速度和物體前進的速度達到一定的極限時,物體便可以突破空間阻隔,到達另一個空間。但是,為什麼只是霍夫曼兄弟到了另一個空間而那輛車沒有呢?我設想可能是兩方面原因造成的,一方面:物體突破空間阻隔時,除了我們剛才討論到的時間速度和物體運行速度以外,可能還有一種因素,那就是物體本身的質量大小有關,比如說,時間達到某一種速度時,某一質量的物體在某種運行速度時可以突破空間阻隔,而其他的物體因為質量不同,質量大了或者小了,都不可能突破這一阻隔。第二種可能,與空間和空間之間的聯接方式有關,比如在某一空間聯接處,剛好只能有某一種體積的物體通過,而體積大了,根本不可能通過,於是,大體積的物體撞上了這種空間阻隔而發生了事故。”
聽紅綾這樣一說,我便猛吸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你的兩個假設可以合併成一個,那就是從一個空間突破到達另一個空間,必須具備四在條件,一,改變時間速度;二,物體運行本身具備一定的速度;三,物體本身質量的大小;四,空間通道的大小。我們可以認為,空間和空間相接時有著許多大小不同的通道,而某一運行著的物體在具備了上述四項條件之後。便可以突破這種通道到達另一空間。”
戈壁沙漠也在這時叫道:“不得了,不得了,如果這一理論得到證實的話,那麼,世界上許多不可解之謎就全都解開了。”
查爾斯兄弟似乎還不能理解,便問道:“哪些不可解之謎呢?”
戈壁沙漠因為良辰美景的關係,心中對查爾斯兄弟沒有好感,所以擺出一副不屑於回答的勢態。
我知道這樣下去會出麻煩,便連忙說:“世界上有許多次飛機失事,有一些當然是因為機械故障造成的,這樣的事故很容易查出來。但有另一些事故,怎麼查都找不出原因,如果用我們剛才提到的理論來解釋的話,那就是這架飛機已經達到了突破空間的三項條件,但不符合第四項,空間通道太窄了。也有一些飛機,在飛行之中神秘消失了,甚至是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比如百慕大就曾出現過許多次飛機消失事件。那麼,我們就可以認為那裡存在一個很大的空間通道,足可以容納一架大型噴射機。”
查爾斯兄弟聽懂了,情不自禁叫了一聲,然後說道:“真的,這種假設竟可以解釋許多的神秘失蹤事件。神秘失蹤的不僅僅是飛機,其實還有許多衛星在太空中神秘失蹤了,這些衛星所有國一般都認為這是因為他們的敵對國發射了衛星殺手造成的,其實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而是這些衛星突破了空間阻隔,到達了另一個我們根本就看不到的空間。”
討論進行到了這一步,想象力也就得到了極大的發揮,良辰美景說道:“客觀存在對人類的科學進步和人的智力真是一種諷刺,衛星失蹤、飛機失事這些意外,原本就是空間不同造成的,卻也給人一種錯覺,認為是被自己的敵人破壞了,於是,自己也拼命研究破壞性的武器,這個社會於是就越來越亂了。”
紅綾也應道:“確實如此,在人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時,永遠都不可突破現有的狹隘。”
良辰美景兩姐妹中的一個於是說:“如果有人能夠通過這種方式突破空間限制,然後再將這種經歷告訴人們,讓所有人都接受這一觀點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是有史以來對人類作出了最大貢獻的人了。”
另一個應道:“你別做夢了,做這種事的人,首先必須有足夠的勇氣犧牲自己。誰能料到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如果是真的突破了我們現有的空間到達了另一個空間,那還好說一點,他說不定能以某種方式在另一個空間生活。但是,如果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那他就會白白地送命,誰敢冒這樣的險呢?”
第一個便說:“確然,這樣偉大的人,世上難找。”
我之所以要將這場討論記述得如此仔細,一方面因為紅綾提出的這一設想實在可以說是夠新穎夠大膽,另一方面,是因為事情後來的發展與這場討論有著極大的關聯,尤其是良辰美景後來的幾句對話。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後面會詳細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