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元同雙眉微揚,怒目一睜,旋又威態一斂,長嘆一聲,道:“老花子,你就不能平心靜氣替小弟設身想一想,我們何必騙你們呢?”話聲裡,充滿了淒涼的意味。老花子華傑怔了一怔,聲音一低,歉疚地道:“對不起,齊兄,你知道我老花子的脾氣……”
齊元同勉強哈哈一笑道:“這不能怪你,誰叫我們倒了八輩子黴哩!”話聲頓了一頓,接著解釋道:“事實上小弟自加入這組織後,一共只出過兩回任務,這兩回任務我們都是按照一封密函行事的。不瞞各位說,小弟除最初被迫加入這組織時,見過他們的人外,以後簡直連他們的影子都沒有見過,各位想,我們能知道些什麼呢?”白劍道:“那是說,你只知道你們這幾個人了?……”話聲忽然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接道:“你們這一組一共有幾個人?”齊元同道:“就只六人,另外更無他人了。”
柳季寬一旁接口道:“這樣說來,齊老前輩所知,和晚輩所知完全一樣,晚輩還以為老前輩算得上他們的核心人物呢!”齊元同搖頭一嘆道:“那是你老弟太看得起我了。”
白劍皺眉沉思了半天,道:“齊大俠,你們出的第一次任務,是什麼任務?”齊元同似是想不到白劍有此一問,心理上毫無準備,不由猛然一震吞吞吐吐道:“那……那次……那次……”忽然雙目一垂,低聲地道:“圍攻遠塵山莊!”
白劍與四海遊神李奎元所知較多,也早就認為“遠塵山莊”必是毀於這批蒙面人之手,這時雖然也暗暗震驚,也只不過相顧一嘆而已。
但老花子與柳氏父子對此事,事先一無所知,驟聞此言之下,簡直都不敢相信,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
久久,才見老花子華傑猛地跳了起來,或指著齊元同鼻尖,吼道:“你……你……你和白老兒原也是朋友,怎能做得出這種事來?”
齊元同長號一聲,道:“小弟事先一點也不知道,直到遠塵山莊已毀,見了白老兒的遺屍,才知道圍攻的是遠塵山莊。”老花子華傑厲聲道:“你難道瞎了眼,遠塵山莊都看不出來。”
齊元同皺眉苦臉道:“小弟過去實在沒有去過遠塵山莊,而那次前往遠塵山莊,走的不但是水路,而且還被關在秘密船倉之內,到了地頭,又是夜暗天黑,怎知那時遠塵山莊?”
老花子華傑恨恨地頓腳道:“那到底是一批什麼魔鬼?如此詭秘難測。”
齊元同悽然嘆了一聲,道:“小弟等也不是甘願受制之人,只因一則個人的聲譽,家人的生死,被他們所控制,再則,也實在不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就是想捨身相拼,也找不到拼命的人,身心所受之苦,又有誰能知道。”柳飛虹望了柳季寬一眼,道:“齊兄你的心情,小弟很能體會。”
老花子華傑皺眉道:“齊兄,現在你們怎樣辦呢?”齊元同慘笑一聲,道:“怎樣麼?
如果各位還認為小弟等身不由己,情有可原,就把我們當作伏牛三雄殺了罷!”
老花子華傑搖頭道:“不行……”齊元同臉色一變,道:“老花子,你好狠的心,難道一點也不同情我們。”
老花子華傑轉向白劍道:“易少俠,請少俠看在老花子薄面上,放了他們吧。”白劍道:“這個妥當吧?”
老花子華傑雙目一瞪,薄怒道:“易少俠……”白劍眉鋒一皺,搖手不迭,截口道:
“華幫主,請你不要誤會在下,在下不是不願放他們,而是認為一放他們反而害了我們。”
老花子華傑一愕道:“此話怎講?”齊元同接口道:“華兄,你們這時把我們當作伏牛三雄殺了,至少還可保得我們家屬不致被害,要是放了我們,那就連家屬都保不住了。”
老花子華傑恍然而悟道:“原來如此,可是,我們又怎能殺害你們?”白劍道:“我們大家想想,想一個兩全之策才好。”
柳季寬嘆了一口氣道:“易兄,小弟倒有一個兩全之策,只是……”老花子華傑截口道:“對!你是過來人,那辦法也許有用,快說!快說!”
柳季寬道:“唯一兩全之刺,就是讓齊老前輩他們完成任務而去!”
老花子華傑嚷道:“那不是要老花子答應參加他們的團體麼?不!不!不!此事老花子萬萬不能答應。”柳季寬道:“師伯,小侄並不是要你老人家真的答應。”
齊元同接口道:“柳世兄,別忘了一答應參加進去就得有‘同心書’上面捺手模腳印,萬一弄假成真,那可不是好玩的。”柳季寬道:“老前輩,你們這次的目的,是不是就只在我華師伯一人?”
齊元同道:“不,還有令尊……”又指了一指四海遊神李奎元和白劍二人,接道:“現在,當然也得把李兄和易少俠也算進去。”四海遊神李奎元笑道:“小弟是孤家寡人一個,什麼都不在乎,倒是老花子身為一幫之主,影響所及,不僅是丐幫一幫,萬一因此被他們控制了丐幫,那就其害非淺了。”
柳季寬道:“華師伯的手模腳印,可以用老蔡的,馮三連則可以代替易少俠,至於家父與李老前輩您,小侄認為就用真的手模腳印,也沒多大了不起,只是……”忽然轉向齊元同等人道:“這隻能欺騙他們一時,老前輩回去之後,還得另謀自保之道。”自劍忽然問道:
“你們這次覆命是什麼方式?”
齊元同道:“只要寫一個報告,連同各位的‘同心書’投到一個指定的方向,就沒有我們的事了。”
白劍道:“覆命時能不能留給在下一點線索?”齊元同道:“請少俠給老漢一個暗記,老漢遵命照辦。”
白劍道:“好,我們就照柳兄的意見辦,如果在下能從他們手中截回‘同心書’,但望齊大俠等能積極設法打進他們的核心去,以助在下一臂之力。”齊元同、胡南屏、盛志中齊聲道:“在下等決以待死之身,以贖前愈,但得雪恥消恨,萬死不辭。”
白劍抱拳一禮道:“在下先謝過三位了,時不我與,現在已經不早了,請把‘同心書’取出來,我們辦好之後,三位也好回去覆命了。”
“同心書”他們只准備好兩紙,柳季寬又另外替他們抄了二張,大家捺手模腳印時,只見那“同心書”是這樣寫的:立同心書人×××現年××歲,生於×年×月×日×時,世居××府××縣,自願加入××××××××為××××××效力,今後如有工作不力,背離叛逆之情事,願受×××××××極嚴厲的懲罰。
立同心書人附記:一、三代姓名二、參加本組織立功紀錄看看這同心書,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大家臉上不由現出一種疑訝之色。
柳飛虹雙眉一挑,叫了一聲,道:“季寬,就這樣一份‘同心書’,你就甘願被他們利用一年多!”柳委寬一凜,道:“你老人家不知道,厲害的是附記第二項,他們可以寫得被害人簡直不是人,連禽獸都不如。”
柳飛虹道:“他們寫了你一些什麼?”
李季寬訕汕地道:“他們把格殺林家妹妹的事寫在孩兒功勞上,孩兒……孩兒……還能做人麼?”柳飛虹雙目一瞪道:“你真沒有作那無法無天的事?”
他顯然緊張得以假作真了。
白劍一笑道:“柳大俠,你這一問,在下就要中代令郎作答,他當然沒有,我們這份‘同心書’送出去後,說不定他們替我們記的功勞,更是惡毒!更見不得人哩!”齊元同點頭道:“這是他們控制我們的一種手段,你怕什麼,他就針對你的心理,記上一筆,總叫你擺脫不了他們,永淪苦海。”
他頓了一頓,換了一口氣,又道:“這份‘同心書’送出之後,小弟真很替各們擔心,各位要不要再考慮考慮,至於我們三人的生死榮辱問題,說來也是罪有應得,各位犯不著冒這個大險。”
四海遊神李奎元道:“齊兄,算了吧,你可是想挨幾句罵。”老花子華傑冷笑一聲,道:“我們都是幾十歲的人了,說了的話豈能不算數,廢話,老花子認為你們也可以走了。”
接著,柳飛虹與白劍也表示了義無反顧的態度。
齊元同與胡志屏、盛志中感激地向大家行一個禮,口齒顫動,己是說不出話來。
最後,齊元同終於吐出了四個字:“後會有期!”轉身向大廳之外走去。
胡志屏栩盛志中卻俯身一人夾起一位被制的助手,晃身隨後而去。
白劍也一抱拳道:“在下必須追蹤他們而去,也少陪了。”四海遊神李奎元道:“兄弟,看你這樣子,可是準備把老夫留下來?”
白劍道:“小弟認為他們背後,一定另有監視之人,人多了跟下去,反而不便,所以最好還是由小弟一人前往。”四海遊神李奎元點頭道:“你說的也是,不過萬一你一時趕不回來,我們有了武兄的消息時,如何通知你?”
老花子華傑接口道:“這問題容易解決,老花子送易少俠一件本幫信物,反正本幫弟子以處都有,請易少俠與本幫弟子連絡好了。”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塊寸方大小的黑色令牌,交給白劍。
四海遊神李奎元見老花子交給白劍的是塊黑色令牌,微微一震,道:“老花子,這不是代表你自己親臨的‘富貴令,麼?”
白劍方待收妥那令牌,聽了四海遊神李奎元的話,可不敢受領了,雙手把“富貴令”一捧,向老花子送回道:“華幫主,原來這是貴幫至高無上的‘富貴令’,在下如何敢當,請幫主收下,另換一件別的信物吧。”
老花子華傑先瞪了四海遊神李奎元一眼,笑罵道:“就是你多嘴!”
接著,向白劍肅容道:“易少俠,你今日所為,惠我丐幫至深至厚。不錯,這‘富貴令’在我丐幫至高無上,但真和你嘉惠我丐幫的大德相比,卻微乎其微,不過今日老花子奉贈少俠‘富貴令’,倒並非意在酬恩,而是因為著出少俠有驚人大事待辦,猜想你少俠將來或許用得上敝幫弟子,有此較為方便而已,少俠如不收下,那是認為敝幫……”看來老花子認真得很,簡直不容推辭。白劍心中尋思,覺得老花子華傑的話說得也是,自然不能再讓老花子的重話出口,遂一聲朗爽大笑,將“富貴令”放回懷中,雙手一抱拳道:“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幫主了。”話聲未了,身形閃了一閃,已自消失不見。
老花子華傑送白劍身形投入黑暗之中,輕噓了一聲,猛然回頭,凝目射向四海遊神李奎元,眨也不眨。
四海遊神李奎元淡然一笑,道:“老花子,你這樣望著小弟做什麼?”“老花子華傑他真是你的師弟嗎?”
四海遊神李奎元掠目掃視了全廳一眼,暗暗忖道:“人多口舌難防,萬一洩漏了出去,耽誤非淺,還是謹慎的好。”當下哈哈一笑道:“他不是我師弟,那是什麼人?”
老花子華傑道:“李兄,你那幾手工夫,並不比老花子高明多少,但這易少俠一身功夫,卻是深不可測,剛才他要不是有所保留,只怕合齊老兒他們三人之力,也難在他手下走滿十招。不是老子放肆,就是令師依然健在,也教不同這種身手來。李兄,老花子是準備全力想助易少俠,請李兄相信老花子。”四海遊神李奎元暗暗佩服老花子眼光犀利,微一沉吟後,歉然道:“小弟還是不能說。”老花子華傑怔了一怔,訕訕地一笑道:“有這句話就夠了,至少已證明老花子沒有猜錯……”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老花子話聲一頓,喝聲道:“外面是什麼人?”
外面一聲歡呼,應聲道:“幫主師兄,是小弟等!”眼前人影跳動,先後掠進了丐幫四老。
四海遊神李奎元雙眉微微一皺,道:“四位師弟……”
鍾秉文一肅道:“幫主師兄,小弟等是暗中得到人傳音相告,說是已經沒有事了……”
四海遊神李奎元接著:“那一定是易老弟了。”
鍾秉文接著又道:“同時,我們也得到了武大俠的消息,因此……”這當然是藉口,但由此可見他們對老花子的關心。
老花子華傑輕嘆了一聲,道:“武大俠怎樣了?”那一聲輕嘆,等於已是原諒了他們四人擅闖柳莊之罪,鍾秉文又暗吁了一口氣,道:“武大俠果是被一群婦女挾持向東而去,小弟已囑各地嚴密監視之中。”
四海遊神李奎元急口接道:“華幫主,小弟得追武兄去了,易老弟處請你儘快想辦法通知他。”說罷,身形一晃,飄然而去。
老花子暗中一點頭道:“真夠朋友。老三,你快跟下去,盡我丐幫之力相助於他。”
夏陽應了一聲:“遵命!”也疾閃而出,追了下去。
白劍暗中跟在齊元同等人身後,一直轉了三四天,齊元同他們似乎都未得到交付“同心書”的指示。
這天,轉來轉去,他們轉到了黃梅。
齊元同給白劍的暗號,表示他們將在黃梅交付“同心書”,對方是城門口一個算命測字的老人。
齊元同一個人去找那老人測了一字,同心書就暗中到了那老人手中。
齊元同離開之後,白劍正要現身出去動那算命老人的腦筋時,忽見側方紅影一閃,走來一位身穿紅衣裳的少女,先他一步到了那算命攤子前面,白劍躊躇了一下,決心暫不現身。
那紅衣少女“喂”的一聲,道:“算命的,你算的命靈不靈?”
那算命老人翻起眼皮,盯了那少女一眼,微微一笑,道:“姑娘,老漢看你不是這附近的人吧?”
那紅衣少女微微一怔道:“咦!你怎麼知道的?”
“姑娘要是在這左近的人,我想該不會不知道我張鐵嘴的微名……”那紅衣少女又“啊!”了一聲,道:“你原來就是張鐵嘴,那就沒錯了。”
張鐵嘴高興地一笑道:“姑娘可是專程來找老漢的?”
“可不是!”
“姑娘樣看得起老漢,盛情可感,姑娘是要算命呢?還是要看相?老漢一定特別細心替姑娘效勞!”那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多謝啦!等下次有空的時候再業向你請教吧!現在勞駕,請你替我們小姐去算個命好不好?”
“你小姐在哪裡?”
“自然是在家裡!”
張鐵嘴愣了一愣,笑道:“是!是!老漢糊塗,說錯了話,老漢的意思是請問府上在什麼地方?”
那紅衣少女道:“別羅嚏了,快收拾攤子,隨我走吧!”張鐵嘴說著:“是!是!
是!”一面便動手收了攤子,寄存在一家裁縫店裡,隨同那紅衣少女而去。
這裡是人來人往的交通要道,白劍簡直想不出辦法阻止張鐵嘴離開,他只有暗中也跟了下去。
眼看那紅衣少女竟把張鐵嘴帶出了城外。到了城外,機會自然多了,白劍心中不由一喜。
又走了一段路,那紅衣少女便帶著張鐵嘴轉入一片僻靜的墳地。白劍一看這地方,正合乎理想,正待現身截取張鐵嘴身上的“同心書”時……忽見那紅衣少女住足回身,臉上還是含著微笑道:“到了!”
張鐵嘴張目四望,愕然道:“老漢沒有看見房子呀!”那紅衣少女臉上笑容立時消失不見,冷峭地道:“你算過自己的命沒有?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走的是什麼路?”
張鐵嘴已然聽出那紅衣少女語氣不對,臉色猛然一變,厲聲道:“姑娘,你……你……
可是老漢今天一共只做了五分銀子生意,老漢一家大小八口,就這五分銀子喝粥都不夠……”那紅衣少女冷哼一聲道:“誰要你的銀子?”
張鐵嘴厲聲道:“那姑娘……姑娘……”那紅衣少女道:“本姑娘要剛才那位看相客人偷偷給你的那隻封套。”
張鐵嘴矢口否認道:“沒有!沒有!那位客人哪裡給了老漢什麼封套,姑娘一定是看錯了。”
那紅衣少女冷笑道:“看錯了,哼……”忽然玉掌一翻,向張鐵嘴前“七坎”大穴拍了過去。
那張鐵嘴只是一怔,竟不知如何如讓……那紅衣少女學力將落之際,忽見張鐵嘴一臉驚慌之色,口中輕“哼!”了一聲,掌力一到,僅只餘力落在那張鐵嘴的“七坎”大穴上。
只聽“噗!”的一聲,那張鐵嘴竟仍被震得飛了出去,跌出一丈多遠。
那紅衣少女驚叫一聲,道:“你一點武功也不會?為什麼不避不讓?”叫聲中,飄身而前,取出一粒藥丸,納入張鐵嘴口中。
這時,張鐵嘴已被打得氣如遊絲,只翻白眼。
那紅衣少女把藥丸納入張鐵嘴口中後,半天不見張鐵嘴情勢轉好,只急得圍著張鐵嘴不住地頓著腳,自言自語道:“唉!唉!真想不到他不會武功,我……我怎麼辦呢”白劍藏在暗中,起初見那紅衣少女不聲不氣,出手就是一掌,把張鐵嘴打得倒地不起,心中還在怪她出手太辣,及見她一臉悻悔之色,這才恍然大悟,方知那紅衣少女的出手,不過是想試一試那張鐵嘴而已。
白劍自己也不相信那張鐵嘴是不會武功的人,這時見那紅衣少女沒了主意,心中暗罵張鐵嘴道:“好狡猾的惡徒,你倒是裝得真像,只可惜你今天碰上我,哼……”
白劍一聲冷笑,人也飄身到了張鐵嘴身前。
那紅衣少女聞聲一抬頭,只見身前忽然多出了一個人,下意識地晃身退了數步,怔了一怔,接著柳眉一揚,又兇霸霸地瞪著白劍,嬌喝道:“臭小子,快說,你和那算命的是不是同黨?”聽她這口氣,便右她江湖經驗有限,白劍微微一笑,道:“在下與此人毫無關係。”“那你來幹什麼?”
白劍劍眉一軒,道:“管管不平之事,姑娘,你為什麼如此心黑手辣,出手便置他於死地,希望你能說個一清二楚。否則,莫怪在下要把你視同惡徒處置了。”那紅衣少女一愕道:“你把我當做惡徒看待?不,不,我並不是有心傷他,我只是想出手試一試他,誰知道他竟這樣不經打……”
白劍目光一厲道:“你說的是真話麼?你為什麼要試他?哼!誰不知道張鐵嘴除了一張鐵嘴巴外,別無所長?雖然有時胡說八道,嚇嚇人,那也只是為了生活問題,哼,你為什麼要殺他,還是真話直說了吧!”那紅衣少女顯然心地不惡,空有一身本領,卻自覺出手太快了,不該誤傷張鐵嘴,情理皆虛,又怕張鐵嘴真的重傷死去,一臉內愧之色,急得直頓腳道:“請你先看看他,有話等一下說好不好?”白劍正如所願,又瞪了那紅衣少女一眼,嘆了一口氣道:“看你這小子,也不像是為非作惡之人,也輕,我就先救轉他再說。”白劍俯身之時,趁勢把張鐵嘴全身搜了一遍,一按張鐵嘴心口,一皺眉頭,道:“他已死了!”皺眉頭的原因,不僅是人死了,主要的還是沒有搜到“同心書”。
那紅衣少女面色頓時嚇得慘白,驚叫一聲,道:“他死了!我剛才還給他服了一顆我們小姐的靈丹哩!唉!我們小姐要是知道我殺了人……這可如何是好?”
白劍找不到“同心書”腦子一轉,“啊!”了一聲,頓腳道:“糊塗!我為什麼早沒想以!”也就沒心事再理那紅衣少女,長身而起,快如閃電地,向城內疾奔而去。
白劍這一展開身法,雖在大白天,由於身法太快,路上行人,只覺一道疾勁擦肩而過,竟無一人看到他的身形,因此也沒有真的驚擾一般普通百姓。
白劍到了張鐵嘴存放算命攤子的裁縫店附近,緩下身形,藉著緩慢的腳步,沉住心氣,從容不迫地向那裁縫店內走去,他也不等店中人問他,開口先道:“老闆,在下是張鐵嘴叫來取測字用具的,他剛才因被春蘭緊摧……”裁縫店裡生意忙,店裡人似乎無心聽他多解釋,只見一個老太婆向東邊牆根一指道:“他的東西就放在那邊牆邊,請你自己看吧,該取什麼,你替他取去好了。”
白劍暗吁了一口長氣,走去揹著身子尋找。
張鐵嘴存放的東西非常簡單,一筒竹杆,一盒紙棒,一隻缺了半邊的龜殼和三四本存書。白劍一眼就發現一本破書之內夾著一個封套,他拿起那本破書,向店中人照了一下道:
“就是這本書,在下替他取走了。”白劍取得那本破書,三腳兩步轉進一條僻靜的弄堂,從書中取出那封套,正要從封套之中抽出內容,看看是不是想到手的那幾分“同心書”之際,忽覺頭頂一陣香風飄來,接著只見一朵紅雲臨空而降,清脆的嬌喝聲,也同時透耳而入:
“好呀!你原來一肚子鬼,拿來!”一股暗勁,直向白劍握封套的手腕捲來。
白劍眉頭、皺,反手一招“靈蛇纏棍”,逼退了那紅衣少女的指力,回手把那封套納入懷中。
那紅衣少女一招無功,飄身腳落實地,雙手一叉柳腰,杏目圓睜地瞪著白劍,氣鼓鼓地板著一張秀面。
白劍和那紅衣少女對峙了片刻,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姑娘,我看,我們現在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那紅衣少女冷笑道:“誰和你說話,快把那封套給我。”
白劍道:“可是可以給你,不過你得告訴在下,你找這封套做什麼?”那紅衣少女顯然也看出白劍不是等閒之輩,秀眉一皺,沉思了一下,神態一緩,道:“你說話算不算數?”
白劍道:“只要這封套內之和確與姑娘有關,在下決不食言。”那紅衣少女道:“那封套之內有一份文件,與我家少爺有關,所以我們非追回不可。”
白劍道:“你們少爺貴姓?叫什麼名字?”那紅衣少女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白劍道:“我才好據以決定這封套內的文件是不是與你家少爺有關。不瞞姑娘說,在下也是為了這文件而來,如果與你家少爺無關,在下便不能將這文件交給姑娘。”那紅衣少女想了一下,道:“我家少爺姓陳……”說了一個“陳”字,話聲一頓,沒了下文。
白劍道:“他的名字呢?”
那紅衣少女道:“有了姓還一定要名字做什麼,我就不相信你的朋友也姓陳。”白劍一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止我看看這文件與你家少爺有沒有關係……”說著,取出那封套,便待查驗其中文件。
那紅衣少女忽然叫道:“且慢!”
白劍一葉正,道:“姑娘,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那紅衣少女道:“我不肯將我的少、爺名字告訴你,自是不願你我家少爺的名字,你這一看那文件如果與我家少爺有關,豈不還是被你知道了我家少爺的名字,所以你不能看那文件。”
白劍眉頭微微一皺,覺得那紅衣少女說的不無道理,就以自己立場來說,又何嘗願意雖人知道自己這方面人的姓名。試想:如果這消息傳入江湖,以丐幫幫主華傑、四海遊神李奎元和柳飛虹在江湖上的名譽地位,說是入了魔黨,那豈不要轟動整個江湖,而引起軒然大波?白劍想了一想,道:“姑娘的話有理,可是在下也與姑娘有同樣的顧慮,這卻如何是好?”那紅衣少女微一皺眉,道:“雙方兼顧的辦法,我倒是有一個……”
白劍急道:“什麼?”那紅衣少女道:“我們找一個第三者來看……”
一語未了,白劍微微一笑,截道:“姑娘就不怕那第三者把有關人士的姓名說了出去,姑娘連在下都不相信……”那紅衣少女頓腳嬌哺道:“你打什麼岔,我話還沒有說完哩,你聽我說完之後,再表示尊見好不好?”
白劍搖頭笑道:“原來如此,姑娘請繼續說。”“我們請他看完之後,然後……然後……”那後面的話似很難出口,她“然後”了半天,竟沒有說出下文。
白劍忍不住地問道:“然後怎麼樣?”
那紅衣少女秀目一垂,望著自己腳尖道:“把他殺了。”白劍正色道:“姑娘,你……”
那紅衣少女急口接道:“當然我們要找一個有取死之道的最壞最壞的人,良乙才不致有愧。”白劍劍眉一整,方待表示自己的意見,忽聽一聲嬌喝傳來,道:“小紅,你好大的膽,你殺了一個張鐵嘴不夠,還想再起兇心,這還了得。”
轉角處,蓮步柵柵走出二位少女。當先一位,身穿鵝黃色短裝,是一個十八九歲的美麗少女,她身後跟著一位穿翠綠衣裳的少女,緩步行來。
那前面穿鵝黃短裝的少女,秀眉輕揚,玉面含嗔,那雙美麗的眼睛,冷威逼人,註定在那紅衣少女臉上。
後面那位身穿綠色衣裳的少女,揹著前者,卻做出一副幸災樂禍的鬼臉,想引起那紅衣少女發笑。
那紅衣少女咬著香唇,垂目下視,輕輕地叫了一聲:“小姐,婢子錯了!”那小姐走近來,剪水雙瞳向白劍身上一落。白劍只覺全身都不自在,趕忙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定住心神,回目望去,那小姐見白劍眼光向她望來,嘴角帶起一絲冷笑,輕“哼!”了一聲,一臉不屑之色,別過頭去,叱責那紅衣少女道:“小紅,這人是幹什麼的?”
白劍劍眉微軒,暗自忖道:“這陳家也不知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家,看這位小姐的架子可真不小!”白劍更是生成的硬骨頭,心中生氣,胸部一挺,也不管自己這副尊容原就引不起別人好感,又加了幾分居做的神態,他這神態,落在別人眼中,那等於是擺出了一副兇像。
那紅衣少女望了自劍一眼,暗暗心驚,不安地道:“小姐,我們追的那份文件,現在到了這位俠士手中,小婢剛才就和打他商量……”
那小姐美麗的粉臉上,現出一種奇異的神情,明亮的大眼睛中,閃動著憤怒的火光,轉向白劍臉上,冷冷地道:“尊駕要什麼條件,才可以把那文件還給我們?”
他來時並沒有完全聽到白劍與小紅兩人的全部談話,從中插入,因此斷章取義,誤會了白劍。
白劍眉頭一皺,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