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麟心念電轉,連忙回頭看時,只見譚翼飛仍然是閉著眼睛,知他還不知道船艙之中,已然生出了那麼大的變故。
因此呂麟忙道:“譚大哥,你只管放心,韓姑娘傷勢雖重,我另有他法,你只顧自己,安心療傷,切勿有他念!”
譚翼飛的臉上,本來已然現出了頗是焦急的神色,一聽得呂麟如此說法,面上的神色,才漸漸地安寧了起來,只聽得他問道:“剛才那一聲響,是什麼聲音。”
呂麟道:“是鄰船所發的,也不知是什麼!”
譚翼飛略點了點頭,便不再問下去。呂麟心中,這才鬆了一口氣!雖然,韓玉霞不知被什麼人劫走,後果堪虞,但是譚翼飛總算不致於有危險了。
他竭力剋制心神,不去設想韓玉霞被人劫走之後,可能發生什麼事,只是抱元守一,全神貫注,將本身真氣,源源不絕地度入譚翼飛的體內,約莫過了兩盞茶時,譚翼飛的面上,已然漸漸地現出了紅潤之色,總算有了一絲生氣。
也就在此際,只聽得艙門外,傳來陰惻惻的一聲冷笑,道:“翼飛,我好歹是你舅父,你卻勾引外人,與我為敵麼?”
譚翼飛一聽得那聲音,立時睜開眼來,低聲道:“呂兄弟,我內傷已愈了兩成,你先去將金骷髏打發了吧!”
呂麟點了點頭,手一鬆,譚翼飛一個轉頭間,也已然發現,板床之上,人去床空,他怔了一怔,不禁“咦”地一聲,叫了出來。
呂麟心知他的傷勢,甫有一點轉機,如果知道了韓玉霞突然被人劫走的話,只怕傷勢立時轉劇,前功盡棄,因此忙道:“譚大哥,你放心,韓姑娘被一位武林前輩帶去療傷了!”
譚翼飛將信將疑,急問道:“那人是誰?”
呂麟只得繼續騙他下去,道:“那位前輩,囑我暫勿聲張,譚大哥你只管放心!”譚翼飛的心中,仍然是不十分相信,雙眼直視著呂麟。
呂麟本是心地極其正直,根本不會撒謊的人,此時,他不得已而以謊言欺騙譚翼飛,心中實是感到無限的內疚。
如果譚翼飛再向他望上片刻,呂麟只怕非露出馬腳來不可!
但也就在此際,只聽得艙外,又是“哈哈”一聲長笑,道:“翼飛,你躲在艙中,便可安然無事了麼!”呂麟一聽,忙道:“譚大哥,你只管在艙中,我去會一會他!”
不待譚翼飛答應,身形一晃,便已出了船艙,來到了甲板之上。
只見金骷髏手中,摺扇輕搖,正大模大樣地站在甲板上。
他衣襟之上,以金線繡出的那隻骷髏,閃閃放光,顯得他神情極是詭異。
金骷髏一見有人自船艙之中,激射而出,定睛一看,認出是呂麟時,不由得呆了一呆,呂麟沈聲喝道:“譚大哥根本不願見你,你說什麼!”
金骷髏雖然知道,呂麟在後輩英俠之中,實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連得鬼聖盛靈,這樣享名多年的人物,在峨嵋青雲嶺上,也傷在他的手下。
但是金骷髏卻不知道,呂麟在魔宮之中,服食了七色靈芝之後,功力更是大進,年紀雖輕,武功也早臻第一流的境界!當下金骷髏一聲長笑,道:“小娃子,我們舅甥兩人,有話要說,我看你還是讓開一點的好!”
呂麟尚未回答,譚翼飛的聲音,已然從船艙之中,傳了出來,道:“呂兄弟,你和他這種人,多廢話作啥?還不快將他打發了算數!”
金骷髏一聽,面上神色,陡地大怒,喝道:“翼飛,你莫要自討苦吃!”
呂麟一聽得譚翼飛催促自己,快點下手,更是再不猶豫。
金骷髏的話才出口,他已然踏前一步,右手晃動,中指連點兩點,一招“雙峰插雲”,兩縷勁疾已極的指風,破空而發,向前襲出。金骷髏自然也知道“金剛神指”的厲害,焉敢硬接?
一見指風襲到,身形滴溜溜地一轉,來到了呂麟的身側,手中摺扇,猛地一沈,已然向呂麟腰際的“帶脈穴”點來。
呂麟此際,那十二式“金剛神指”,更有進境,不但已到了能夠收發由心,而且,還領悟了這十二式變化之中,以實為虛,以虛為實,虛實並用,剛柔互濟的無上奧妙。
他一式“雙峰插雲”,才一使出,一見對方身形轉動,避了開去,內力略收之際,那一招,變成了虛招!而金骷髏卻萬萬未曾料到,呂麟的武功之高,已到了這等地步,還以為自己避得快疾,其間有隙可趁,所以才攻出了一招。
而他那一招,才攻到一半,呂麟反手一式,“十面埋伏”,業已使出!
“金剛神指”的招式,一式厲害似一式,那一式“十面埋伏”,已是極其厲害的一式,他們兩人,本就相隔甚近,金骷髏在自己的一扇,眼看可以將對方的穴道封住之際,陡然之間,頭上十道大力,疾壓而下,金骷髏猛地一驚,連忙抬頭看時,只見指影縱橫,指風交織,竟將自己全身罩住了!金骷髏這一驚,實是非同小鄙,哪裡還顧得去點人穴道?
手臂一縮間,手中的握扇,對準了呂麟縱橫交錯的指影,便迎了上去。
可是,他摺扇才一揚起,便聽得“拍”地一聲,呂麟一指彈了上來,那柄摺扇,竟被齊中彈成了兩截,一截握在他的手中,還有一截,“嗤”地一聲,飛向半天!
金骷髏驚上加驚,心知自己,如果再不後退時,只怕吃虧更大!
總算他一身武功,也是非同等閒,身子一縮,箭也似疾,竟在嚴密無比的指影之中,疾穿了出去,呂麟一見也向外逃去,立即變招。
只見漫天指影,齊之中,“轟”地一聲,一股指風疾衝而出,勢若奔雷,正是一式“一柱擎天”!金骷髏好不容易,才從呂麟的那一式“十面埋伏”之中,掠了出來,腳跟尚未站穩,呂轔的第二招,已然接著襲到。
那一式,呂麟足用了八成功力,金骷髏本來,萬萬逃不過去。
但是呂麟卻在電光石火之間,陡地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那件事,便是他在服食那本七色靈芝之際,曾在附有靈芝的玉上,見到過兩行小字,囑咐有緣服食此芝之人,不可與他的後人為難。
當時,呂麟並不知道那七色靈芝,原是屬誰所有,是以也未曾放在心上。
後來,他知道,那七色靈芝,原來是魔龍赫熹的東西,然則眼前,金骷髏正是赫熹的兒子,自己若是下手太絕,豈非有負於人?他一想及此處,便硬生生地,將指力收回了一大半來!
金骷髏眼看對方的指力,如驚濤裂岸,疾湧而來,而其勢已不能再避,只當自己不免要步鬼聖盛靈的後塵,心中不禁大是恚恨,但是卻也無法可施,正在心中又恨又驚之際,忽然覺出對方所發的指力,在陡然之間,大為減弱!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又突然有了生機,一個退身間,勉力發出了一掌。
因為呂麟指力收了一大半,他那一掌,自然足堪將呂麟的指力敵住,可是他仍然不免,身形晃了一晃,幾乎跌下船去!
呂麟收招不發,喝道:“我已然手下留情,莫非你不知好歹麼!”
金骷髏滿面通紅,他自從出道以來,有知道他來歷的,看在魔龍赫熹的面上,莫不讓他幾分,即使是不知他來歷的,他本身武功,也是極高,從來也沒有落敗過。
但是如今,對著一個後秀,他卻無力應付,心中自是恨極!
只見他雙眼,兇光四射,望定了呂麟,他卻無力應付,心中自是恨極!
呂麟見他還不肯走,“哼”地一聲,道:“金骷髏,若不是我佩服令尊為人,剛才不將指力收回,只怕你此際,已然身受重傷,墮於江中了,若是不走,不妨再接我一招!”
話一出口,身形便疾欺而前,一式“叄環套月”,又已然攻出!
那一招,他雖未有傷敵之心,但卻有揚威之意,乃是傾力而發!
手甫揚起,叄股指風,像是叄條無形的蛟龍一樣,滾滾而出,金骷髏一見這等情形,不敢再戀戰,一聲怪嘯,身形拔起,在丈許高下,一個倒翻跟斗,向外翻去,剛好落在一隻小舢板上,足尖略略一點,又已飛身而起,到了岸上,頭也不回,身形連晃,便向前疾奔而出,轉瞬不見。
呂麟見自己一出手,果然將他驚走,想起魔龍赫熹,和黑神君金骷髏,父子之間,為人竟然如此不同,不禁嘆了一口氣。
轉過身,向船艙走去,才一來到艙口,便不禁大吃了一驚!
他和金骷髏,未曾交手之前,還曾聽得譚翼飛的聲音,自船艙中傳了出來,交上了手,前後不過四招,當真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可是船艙之中,卻已空空如也!
譚翼飛所坐的那張板床之上,連人影都不見了!
呂麟心知,譚翼飛的突然失蹤,和韓玉霞的失蹤,一定是出於同一人之手。
他心中只是奇怪,因為譚翼飛的功力,已恢復了兩成,就算他不是來人的敵手,也該出聲求救才是,何以連聲都未出,便被人掠走,難道來人的武功,當真如此之高麼!
呂麟心念電轉,在艙口並沒站了多久,便竄了進去。
他才一進艙,便發現在譚翼飛所睡的那張板床之上,有著一張白紙,紙上寫著寥寥的十來個字,道:“譚、韓兩人無礙,速赴洞庭!”
那幾個字的字跡,和指點他前赴洞庭的那張字條上的字,一模一樣,也是歪斜不堪,像是出於根本不會寫字的人之手。
呂麟一見那張字條,不由得呆了半晌,暗忖韓玉霞突然被人劫走,自己對譚翼飛所說的那一番話,本是信口開河,編造出來的。但如今看來,將韓玉霞帶走的,當真是武林高人!
那人曾在自己力竭傷1重童之際,照顧自己,當然不是壞人。
由此推論,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也足可以無礙,只是不知道那兩番留字條給自己的,又是什麼人,卻是憾事。呂麟想了一想,便也離船上岸,沿著江岸,向前疾馳而出。
沒有多久,他便看到自己所僱的那艘船,正在前面不遠處,傍岸緩緩前進,呂麟一連璣個起伏,已然將要追到那船,正待出聲呼叫,令船家將船靠岸,好令他上船之際,忽然聽得岸旁的叢林之中,傳來了“叮叮”兩下,奏琴之聲!
呂麟一聽得那兩下琴音,雖然並不連貫,但是每一下,俱都清越無比,直入雲霄,呂麟曾吃過“八龍天音”的苦頭,一聽便自聽出,那兩下琴音,乃是“八龍吟”所發出來的!
呂麟不由得陡地止住了腳步,身形一閃,已然來到了叢林附近,緊靠著一株樹幹而立,循聲看去。只見枝葉茂密,林中依稀有兩個人,但是那兩個是什麼人,卻看不清楚。
呂麟屏氣靜息,只聽得林中一人道:“爹,我不想學!”
呂麟一聽,心頭更是一震,因為那話正是鬼奴黃心直所發!
同時,聽得另一人怒叱道:“胡說,八龍天音,威震天下,你如何不學?以你的輕功而論,若是再學會了八龍天音,天下誰是你的敵手!”
呂麟早已料到,黃心直既然在此,六指琴魔,一定也在。
是以他聽到了六指琴魔的聲音,心中反倒沒有那樣吃驚。
只聽得黃心直又道道:“爹,八能天音威力雖大,但是你總以此害人,不到一年間,死在八能天音之下的武林高手,已不下百餘人之多,我……我實在是不想學……”
黃心直才講到此處,呂麟只聽得“拍”地一聲,想是六指琴魔,心中怒極,已然摑了他的兒子一掌,喝道:“沒出息的東西!”
黃心直囁嚅道:“我……我……”
呂麟大著膽子,向前輕輕地走出了兩步,定睛一看間,不禁心頭怦怦亂跳。
原來,他一眼望見,六指琴魔和黃心直兩人,分別坐在兩個樹樁之上,而那一張“八龍吟”,卻正放在黃心直的膝上!
從剛才他們兩人的對話之中,呂麟知道黃心直尚未將八龍天音學會,而“八龍吟”既然在他身上,自己如果猝然不意,出手搶奪的話,並不是沒有可能搶到手中,只要將“八龍吟”搶到手中,還用費什麼心機,去尋找那七枝火羽箭!
呂麟一想及此,絕不猶豫,身形一晃之間,已然向著兩人,疾欺而出,人才一現身,左右雙手,一齊揚起,左手一式“鴻蒙初闢”,右手一式“天地混沌”,一齊發出!
那兩式,正是“金剛神指”,一十二式之中,第十一.十二,也就是最為厲害,呂麟自練成以來,從來未曾用過的兩式。
此際,呂麟因為自己的這一撲,實是關係著武林整個命運,所以才一出手,便使出了那兩式!他離開六指琴魔父子兩人,本來,約有五六丈遠近,身形才現之間,身子電也似疾,已然向前,欺近了叄丈左右。
再加上兩式齊發,以他此際的功力而論,指力已可以攻到兩人的身上,更何況他身形並未停止,一時之間,只見枝葉狂飛,指影彌天,狂飆陡生,眼看便可以得手!
但也就在此際,只聽黃心直一聲驚呼,身形一晃來到了他父親的身邊。
而六指琴魔一伸手,已將“八龍吟”,接了過來!其時,呂麟的指力湧到,黃心直和六指琴魔兩人,一齊身形一個踉蹌,黃心直已跌倒在地,而六指琴魔,居然未曾跌倒,伸手便向琴絃上揮去“他手才一揮出,只聽得驚天動地,蕩魂攝魄的琴音,如萬馬奔騰,猝然而發!
剎時之間,呂麟只覺得心頭大震,像是有數十百柄,數百斤重的鐵,一下又一下,連向他的胸口一撞,那兩式“金剛神指”的力道,也陡地散去!
呂麟的心中,不禁長嘆一聲,心知不擊不中,已然無望。
如果自己再不見機溜走時,只怕今日就要橫於此!自己死了不打緊,有誰到洞庭去救人?他念電轉,勉力足尖一點,向後倒拔出去叄丈開外。
其時,琴音越急,呂麟仗著功力深厚,在滿眼金星,天旋地轉的情形之下,又勉力向前躍出了四五丈去,實在已然無力再逃,倒在地上,在那一剎間,他猛地想起醜無鹽陳桂桂的話來,她也曾遇上六指琴魔,是跳入水中,才倖免於難的。
而此際,呂麟倒地之處,已近江邊,他一想及此,一個打滾,身子已滾進了江水之中!
一進水中,便向下沈去,一開始,遠聽得琴音震耳,但沈下了兩丈左右,便已然聽不到聲音了。
呂麟的心頭,怦怦亂跳,屏住了氣息,哪敢浮上水面來!
他在江底,向前迅速地遊了開去,估量已然游出了甚遠,才敢浮上江面來。
此際,已然是暮色四合時分,他一浮上江面,只見自己正在江心之中,白帆叄兩,江鳥翻飛,兩岸之上,並不見有人追來。
呂麟這才鬆了一口氣,游到了對岸,略歇了一歇,想起剛才,八龍天音一發,便天旋地轉的情形,實是心有悸?
他冒險不成,只不過是失去了一個機緣而已,可是,他想起六指琴魔父子兩人,雖然心意大不相同,但是卻寸步不離,就算找到了火羽箭的話,誰又能近身去盜火弦弓!
他一想及此事,心中不禁大是煩悶,仰天嘆了一口氣,對著滔滔江水,自言自語道:
“蒼天啊蒼天!難道當真無法,挽救武林劫運了麼?”
他知道,峨嵋青雲嶺上一會之後,武林中各大門派,全已然率領門下弟子,避居隱之地,以避六指琴魔。
但是,聽黃心直所說,自己遠赴唐古拉山的那一年之中,又有百餘武林高手,死在“八龍天音”之下,可知避不勝避,六指琴魔縱橫肆虐,總有一天,正派中人,再無瞧類!
呂麟呆了半晌,擰乾了身上的衣服,向前馳出,到了半夜時分,已然將那條他所僱的船追及,喚舟子將船傍岸,上了船,卻發現船上多了兩個人。
呂麟心中正自不願,待要責問舟子時,那兩個人已然站了起來,呂麟定睛一看間,只見一人,只有一條右臂,另一人,兩條小腿,盡皆斷折,那兩人雖是殘廢,但是氣度卻還是不凡。
呂麟尚未出言,那兩人已然道:“小哥,此船是你所僱的麼?”
呂麟道:“是啊,兩位何人?”
那兩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獨臂人道:“在下人稱碧玉生,這位是點蒼掌門,人稱凌霄雁屈六奇。”
只見屈六奇苦笑了一下,道:“屈某人雙腿齊斷,還提什麼凌霄不凌霄的?並們兩人,為六指琴魔再次所逼,匿在船上,小哥請勿見怪。”
呂麟一聽得那斷了雙腿的,乃是點蒼掌門,凌霄雁屈六奇時,早已然翻身下拜,道:
“原來是師叔,我!我……是呂麟!”
呂麟一想及自己母親慘死的情形,淚水早已滾滾而下!
屈六奇一見來人向自己下拜,口稱“師叔”,心中不禁愕然,待到呂麟報出了姓名,他才知那是師姐西門一孃的兒子。
他向呂麟仔細一看,只見呂麟的臉容,雖然和西門一娘,不是十分相似,但是那種傲岸的神情,和自信的眼神,卻是和西門一娘,一模一樣。
在點蒼門下,西門一娘比凌霄雁屈六奇早入門叄年,當屈六奇年輕的時候,他也曾暗戀過這位師姐,但是後來,卻絲毫沒有懷恨。
本來,點蒼掌門之位,是應該由西門一娘來接掌的,當時,西門一孃的師傅,還為了西門一孃的婚事,十分震怒,幸虧屈六奇在師尊面前,說盡了好話,才免得西門一娘被逐出門牆。
當下,他看到呂麟,想起了西門一娘來,心中也不禁好生傷感!
呆了一會,道:“麟兒,原來僱船的是你,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
呂麟道:“師叔,你也遇上了六指琴魔了麼!”
屈六奇點了點頭,道:“我這已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在武夷山,多少高手,全都因為八龍天音,而如痴如醉,相互拼鬥,你父親,也是死在這一次六指琴魔肆虐之上的,距今不覺已有四年了!”
呂麟默默地點了點頭,眼淚已禁不住簌簌地落了下來。
屈六奇嘆了一口氣,道:“那一次,我幸而不死,但是卻也損折了兩條小腿,回到了點蒼之後,我勤練叄年,本來以為已可以報仇,怎知點蒼派所有人物,才一下山,便聽到了峨嵋青雲嶺下所發生的事,試想,連峨嵋派這樣暄赫的門派,尚自由東方白.水鏡禪師兩位,率領門下,消聲匿跡,點蒼派若是去硬拼,豈非是凶多吉少?因此,我便領著眾人,在長江附近,隱居了下來。怎知六指琴魔那,近年來,不知連絡了多少黑道上窮兇極惡之徒,廣佈眼線到處踩探,自己則在中條山麓,造了一座輝煌已極的宮殿,名曰“武林至尊之宮”,唉……”
呂麟在這近一年來,只是在唐古拉山之中,為了尋找火羽箭而努力,對於六指琴魔,在這一年來的行蹤,卻是毫不知悉。
如今聽得屈六奇如此說法,不禁吃了一驚,道:“武林至尊?”
屈六奇點了點頭,面上現出了憤然之色,道:“不錯,他已然自號武林至尊,當然,我們都不會賣他的賬,他便藉著黑道上的下叄濫為助,到處搜尋各派的隱居所在,尋到之後,先且不露聲色,然後才突然尋上門去,逼脅人聽他的號令,若是肯聽從的,自然沒有話說,若是不從,他便立即發動八龍天音……”
屈六奇講到此處,頓了一頓,長嘆一聲,道:“據我所知,這一年來,太極門連胖仙徐留本在內,已然盡皆死亡,飛燕門則只有青燕丘君素一人,僅以身免,下落不明,華山派烈火祖師,不知去向,群龍無主,有幾個堂主,已然歸順,其餘的只是說要等烈火祖師回來,然後再作決定,也未能倖免……”
呂麟聽到此處,心中怒火中燃,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屈六奇略停了一停,又道:“武當派中,已只有生風劍客歐陽沛一人,據說還在人間,昨日,那居然找到了點蒼派的隱居之地,於是,點蒼派……也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呂麟呆了半晌,道:“然則七煞神君,我師傅等人呢?”
屈六奇道:“那我卻不知道了。”
一旁的碧玉生應聲道:“六指琴魔曾到過火礁島上,卻並未找到七煞神君夫婦,令師東方白,也是一樣,不知下落,無人知悉他們在何處,至於峨嵋僧眾,唉……可憐……”
呂麟忙道:“怎麼了?”
屈六奇道:“可憐水鏡禪師,發下宏願,欲以佛法渡化六指琴魔,率領門下十二高僧,以及數百名僧人,前赴中條山“至尊宮”,怎知六指琴魔發動了八龍天音,竟無一個,得以生還!”
呂麟睚欲裂,“砰”地一拳,擊在身旁的一張桌上,大叫道:“然則竟沒有一個人,可以製得住這賊子了麼?”
碧玉生和屈六奇兩人,盡皆長嘆一聲,望著茫茫江水,不作一語。
呂麟明知發怒沒有用處,但心情激盪,又大聲道:“我一定要找到那七枝火羽箭!”
兩人問道:“找到火羽箭,又有何用?”
呂麟便將峨嵋青雲嶺會後,自己在唐古拉山的遭遇,說了一遍。
兩人聽得魔龍赫熹,這樣的一個前輩人物,竟也因此而死,兼且死得如此不值,心中也是悽然,欷不已。碧王生道:“我相識的人中,黑道中人,本也不少,上個月,我曾遇到一人,據他說,今年七月十五,盂蘭聖節,中條山那座勞什子至尊之宮,便可以全部落成,六指琴魔也要在這座宮中,大會普天之下的武林人物。當然,邪派中人,會如蟻附氈,而六指琴魔的心意,只怕也想藉此,將年來不知去向的東方白、譚升.赫青花等一眾高手,引了出來!”
呂麟算了一算,七月十五,距今還只不過一個來月的時間。
他道:“除非我師博不知,否則,他一定會前去碰一碰機會的!”
碧玉生道:“小哥莫怪我說,其實,令師武功,固然已臻絕頂,但如果前去,只怕也是徒然送死而已!”
呂麟心知碧玉生所言是實。
因為觀乎日間,自己傾全力發出的“鴻蒙初闢”.“天地渾沌”兩招,勢子何等雄猛?
但如果不是恰好身在江邊的話,這上下,怕也早已然在“八龍天音”之下死於非命了!
呂麟心中憤然,猛地想起烈火祖師,連他數十年來,未曾離身的大紅烈火袍都不敢穿著一事,便道:“只怕我們改裝前去,到時,人必然極多,六指琴魔,未必覺察!”
碧玉生和屈六奇兩人,只是含糊應了一下,不置可否。
當然,那是表示他們的心中,對這種行動,並不贊同。
呂麟也不再說什麼,心中卻已然打定了主意,只待洞庭湖的事情,一完之後,便立即前赴中條山,去碰一碰機會!
船行迅速,一路之上,也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那一天已然將要到達洞庭湖畔。
呂麟總是嫌船走得慢,向舟子一打聽,離洞庭湖已只不過七八里地,便辭別了兩人,一直沿岸,向前馳去。他離開船時,正是晨光曦微時分,等到陽光普照,他已然來到了洞庭湖邊上,只見眼前煙波浩渺,涼風陣陣,炎熱頓時為之去了個乾乾淨淨。呂麟在湖邊呆了半晌,心中不禁大為躊躇。
那個引自己來到洞庭湖的字條上,只是說自己心愛的人,在洞庭湖有難,卻未說明,是在什麼地方。不要說洞庭湖方圓數百里,找上一遍,也是大費時日,更何況湖中小島湖洲,何止千百,怎能一一尋找!
他想了片刻,心想不論如何,自己既已來到,當然不能就此算數。便決定先沿湖馳上一遍,看看是否有結果,再做道理。
當下他沿湖疾馳,遇上有民居,便留連一番,假作詢問路途,以觀動靜。
但是直到中午時分,卻一直投有什麼結果。
日頭正中,呂麟渴難耐,便在一個小村子外,停了下來。
那小村子只不過叄二十家人家,村外曠地上,曬有不少魚網,看來村民,皆捕魚為業。
在小村口子上,傍著一條小河,長有叄株極大的垂柳,柳絲迎風飄拂,撩得本來極其平掙的小河之上,漣漪不絕。
在二株大柳樹旁,設有一個茶寮,有幾個老漢,正在吸菸喝茶,還有幾個村民,則捧著西瓜在大嚼,呂麟走了過去,摸出了一小錠銀子來,那茶寮主人,幾時曾見過白花花的銀子來!
一時之間,手忙腳亂,又剖瓜,又倒茶,再為呂麟炒了一個菲菜炒雞子,煮了一鍋飯。
呂麟一面吃,一面望著垂柳河水,清風徐送,心想世人碌碌,爭什麼名利榮華,當真是其蠢已極。就在這樣的小村,粗菜淡飯,過上一世,豈不是比什麼都好!
自己若不是父母血仇在身,當真便願意在此,過上一生!
他正在這樣地想著,又聽得一陣“伊伊啞啞”的船槳之聲,從上游劃下了艘小船來,呂麟抬頭一看間,只見一個漁翁,提著一筐魚,走了上來,到了茶寮附近,忽然停住了腳,仔細地打量了呂麟一番,面露喜容,道:“這位客官,一定是姓呂的了!”
呂麟聞言,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
暗忖不要說自己的名頭,不致於如此響亮,就算響亮,也只不過是武林中人方始知聞,小村中人,怎能得知?他心知其中,必有原因,忙道:“老丈何以知我姓呂!”
那漁翁笑道:“我說昨日燈花連爆,必有原因,果然我今日出門,便遇到了貴人,只為那人要我送一封信,便贈了我一錠紋銀,我只當難以尋找收信的人,怎知不到半天,便已遇上!”
呂麟忙道:“老丈,可是有人要你,送一封信給我麼?”
那漁翁道:“不錯。”伸手入懷,摸索了半晌,取出一封信來,道:“這就是了。”呂麟連忙接過,展開來觀看。
才一展開,那字跡觸入眼,便已十分熟悉,正是那種歪斜的字。
呂麟匆匆一看,只見上面寫道:“你最心愛之人,就在湖中,黃葉洲上,覓當地漁民帶路,便可到達,她必有難,速去!速去!”
呂麟看完,剛想問那漁翁,這封信是何等樣人,交給他時,忽然又聽得有船槳聲,傳了過來,呂麟不經意地抬頭一望間,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見一艘小船,也順流緩緩而下,小船上站著四個人,站在最前面的一個,身材頗是高大,懷中抱著一張古琴,竟正是六指琴魔!
呂麟一驚之下,連忙順手,取過了身旁一位村民肩上所披的粗布衣服,穿在身上,低聲道:“各位千萬別露聲色,待那四個人走過之後,我必有重酬!”
那些鄉下人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因為剛才呂麟,只為吃半隻西瓜一頓粗飯,便給了茶寮主人,一塊銀子,出手闊綽無比,便當他是當地的官家公子,因此一齊答應。
就這一轉眼的工夫,六指琴魔等四人,已然走上岸來,呂麟背對他們,只管低頭扒飯。
只聽得腳步聲漸漸移近,一人道:“我們打聽得清清楚楚,那老太婆在湖中,一連四個小湖洲之中出沒,就在前天,我還見她,帶了一個女子,怒氣衝衝,自此經過,咱們只要一找到她,她便萬避不脫.從此,武林中便再也沒有飛燕門叄字了!”
六指琴魔則只是冷冷地道:“好!”
接著,又有人叫送茶來喝之聲,呂麟連大氣也不敢出,心知那其餘兩人,一定是黑道中人,打聽得飛燕門掌門,青燕丘君素在湖中隱居,是以引了六指琴魔,前去害她。
只聽得黃心直又道:“爹,青燕丘君素在武林之中,聲名極好,咱們何必苦苦去害她?”
六指琴魔勃然大怒,將手中茶杯,向地上一拋,“砰”地一聲,茶杯砸成粉碎。
只聽得他大聲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什麼聲名不聲名?”
另外兩人連忙道:“說得是!說得是!要不,怎能當得起武林至尊,這個稱號?自古至今,誰又敢如此自稱!”
一時之間,又聽得六指琴魔躊躇滿志的“嘿嘿”冷聲,和黃心直暗暗的嘆息聲。
呂麟的心境,當真可謂緊張到了極點!
因為,只要給六指琴魔,一發現他在這裡的話,他一定萬無悻理!
其實,前後只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但在呂麟心中,卻像是不知多長久一樣!幸而,六指琴魔等四人,並未發現情形有異,而其餘眾人,居然也未曾露出什麼馬腳來,六指琴魔等四人,講了幾句話後,便自回到了船上,向湖中劃去。
呂麟聽得槳聲去遠了,才敢抬起頭來,只見那小船,已然隱沒在蘆葦叢中。
呂麟忙向那送信來的漁翁道:“老丈,湖中有一個黃葉洲在何處,你可知道?”
那漁翁笑道:“我一生在洞庭湖中打漁,自然知道!”
呂麟道:“好,那就相煩你送我到黃葉洲去,我必有重酬!”
那漁翁點頭答應,呂麟便和他,來到了小河邊上,上了那艘小船,呂麟道:“我們最好離剛才那艘小船遠一點,不要被他們發現。”
那漁翁躊躇道:“這卻為難,湖面之上,想隔十里八里,一樣可以望見,客官若是怕被人看破,何不索性換了衣服!”
呂麟喜道:“好“好!”那漁翁揭開了船板,取出一套粗布衣服來,呂麟換了之後,又帶了一頂遮陽竹笠,完全是一個漁民模樣。
那小船不一會,便已然來到了洞庭湖中,呂麟遠遠地望到六指琴魔所趁的那艘小船,就在前面不遠處,便連忙低下了頭,問道:“老丈,你剛才交給我的那封信,是誰託你的!”
那漁翁笑道:“簡直是一個天上的仙女,哪裡像是凡人?”
呂麟怔了一怔,他一直認定,幾次叄番為自己送信的那人,一定是一個武林前輩,他甚至認定,不是東方白便是譚升。而信上的字跡歪斜,大約是別有苦衷,因此假造出來的。
而今,他廳得那漁翁如此說法,則寫信人不但是一個女子,而且一定是極其年輕美麗的女子,要不怎會令那漁翁,以為她是“仙女”?
他想了一想,又問道:“老丈,那位姑娘,是什麼樣子的!”
那漁翁道:“那姑娘大大的眼睛,圓臉,個子不十分高,只是我很奇怪,她和我說話的時候,竟像在流眼淚一樣,她說,我只要沿湖找一找,一定可以找到你的,給了我老大一錠銀子!”
呂麟聽得那漁翁形容出那託他送信來的女子的樣貌,心中更是奇怪。
因為,根據那漁翁的描述,那女子竟十足就是譚月華!
但是事實上,卻又怎會有這個可能呢?信上寫得十分明白,自己最心愛的人,在洞庭湖有難,自己最心愛的人,除了譚月華還有誰!
他心想,或則那漁翁是老眼昏花,看錯了也說不定的。
但是,問題就在於,那寫信的少女,究竟是什麼人?
他呆呆地想著,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眼前已然可以望到兩個河洲。
那兩但河洲,相距並不十分遠,其中一個,覆滿了黃葉,另一個卻是蒼翠無比。他看到六指琴魔所乘的那艘小船,正向那觸目蒼翠的河洲,搖了過去,而那個看來一片黃色的,自然便是黃葉洲了。沒有多久,小船已經到了黃葉洲上,只見洲上,到處都長著一種生著黃葉的灌木,是以老遠看來,那河洲竟一片黃色。
呂麟在小船雖岸,尚有兩叄丈遠近時,便自足尖一點,一躍上岸,順手拋了一塊銀子在小船上,也不待聽那漁翁的千恩萬謝,便接連幾個起伏,向前面疾掠而出。
那河洲的形勢,一半甚是平坦,但是另一半,卻甚是險峻,乃是一個小小的山峰。
呂麟來到了山峰腳下,尚未發現有人,抬頭一望間,忽然看到半山腰上,有人影一閃,其人的身法之快,難以想像,一溜煙也似,便已然在山中的樹木之中,隱沒不見。
呂麟一見半山腰上有人,便連忙身形拔起,向山上攀去,片刻之間,便已然來到了剛才發現那人影的地方,他剛待尋找時,忽聽得一個女子聲音叫道:“我愛他!我愛他!師傅,不論你如何罰我,我都愛他,哪怕你立即下手將我殺了,我也始終愛他!”
呂麟一聽得那女子的聲音,心中更是訝異到了極點!
因為他一聽便已認出,發出那聲音的,不是別人,正是曾和他一起,被烈火祖師,困入赫夫人的墓穴之中,又離奇失蹤的端木紅!
呂麟打量聲音,是從附近的一個山洞之中,傳了出來的。
他連忙輕輕地跨出幾步,來到了洞口,洞內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只聽得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嘿”地一聲冷笑,正是青燕丘君素,道:“那小子這時,恐怕早已死了,你還愛他!”
端木紅笑道:“不論他怎樣,我都愛他,師傅,你快快下手,將我殺了吧!”
丘君素沈聲道:“本來,似你這種敗壞門規的逆徒,焉能逃脫我的裁處,但如今,飛燕門中人物,已然死亡殆盡,若不是我遠走西域,無意之中,與你相遇的話,則飛燕門已只剩我一人了,是以給你求生之機,你還不願麼!”
端木紅的聲音,顯得急切到了極點,道:“師傅,我只願與他在九泉相會!”
丘君素一聲大叱,道:“畜牲,當日你拜我為師之際,曾罰下什麼誓言來?”
端木紅道:“我自知一入飛燕門,便永遠不準再言情愛兩字,可是我畢竟愛上他了,師傅,我寧願死,還不行嗎?”
呂麟在洞外,聽到此處,心中也不禁為端木紅的摯情而感動!
雖然,丘君素,端木紅師徒兩人,在交談之際,並未曾講出呂麟的名字來,但是呂麟焉有不知端木紅口中的“他”乃是自己之理?
他一想起六指琴魔已然來到,他們上了那另一個河洲,必然是尚未曾確實知道丘君素在哪一個洲上隱居的緣故。
六指琴魔在那一個河洲上,找不到丘君素,當然會來到這裡。
也就是說六指琴魔,實是隨時隨地,皆可能在此突然出現!
他一想及此,便大踏步地向山洞之中走去,才走了兩步,便聽得丘君素厲聲喝道:“什麼人!”
呂麟忙道:“峨嵋門下弟子呂麟!”
只聽得端木紅一聲歡呼,丘君素一聲怒叱,呂麟轉了一個彎,便覺出眼前一亮,一個山洞中,點著兩盞油燈,端木缸正被鐵,綁在一條石柱之上,在她旁邊,站著丘君素。
只見端木紅淚水直流,但她如今所流的眼淚,分明是歡樂的眼淚。
呂麟才一現身,她便叫道:“麟弟,我們難道不是在人間麼?”
呂麟忙道:“紅姐姐,說來話長,我們快點離去!”他們兩人,一問一答,聽在丘君素的耳中,更是如火上加油一樣!
呂麟口中的“我們快些離去”,自然是包括了丘君素在內的。
但是丘君素本來就因為端木紅,愛上了呂麟一事,而心中怒極,如果不是飛燕門剛罹巨災,她早已一掌將端木紅擊斃了!
如今,她一聽得呂麟如此說法,還只當呂麟目中無人,要公然當著自己之面,將端木紅帶走,實是怒不可抑,一聲斷喝,身形疾展,已向呂麟疾欺了過來,才一閃動身形,便是一招“勞燕分飛”,連人帶掌,一齊疾壓而至!
呂麟原是一片好意,來告訴她六指琴魔,隨時都可能來到,萬萬未曾料到丘君素竟會不分青紅皂白,一照面,連問都不向自己問一問,便會突然向自己攻出了一掌!
饒是呂麟近日來功力精進,但是丘君素身形如電,呂麟想要避開去時,哪裡還來得及?
百忙之中,只得一揚手,中指直豎,一式“一柱擎天”,向丘君素的一掌,迎了上去。
電光石火之間,指力掌力,已然相交,只聽得一聲巨響狂飆驟生,連得山洞的洞壁,也像是為之震撼,呂麟只覺得對方的掌力,實是猛得出奇,身不由主,後退了一步。
而丘君素以數十年功力,又是怒極之餘,所發出的力道極大的一掌,一和呂麟的指力相交,竟也不免身形連晃叄晃!
雖然,相形之下,仍是丘君素高出一籌,但這已然是丘君素近年來,前所未遇之事,當下她心中,又驚又怒,大喝道:“好小子,難怪你敢於胡作非為,敢情有點門道!”
身形一晃,雙掌翻飛,又已攻出了兩招!
但這一次,呂麟已有了準備,丘君素才一出手,他身形連晃,向外避了開去,叫道:
“前輩,我有話說!”
丘君素停掌不發,冷冷地道:“你引誘飛燕門下弟子,還有何話可說?”
呂麟嘆了一口氣,道:“此事其中曲折甚多,前輩且暫勿追究,六指琴魔,已在旁邊的河洲之上,眼看就要來了!”
丘君素一聽得呂麟如此說法,不由得猛地吃了一驚,面上變色!
但是她心中,卻還不十分相信,叱道:“臭小子,你可是想藉六指琴魔之名,來恐嚇於我!”
呂麟急得頓足,道:“前輩,再要不走,為時晚矣!”
丘君素心中實在也是驚奇無比,暗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連忙來到端木紅的旁邊,解開鐵,一拉端木紅,道:“那我們快走!”
端木紅叫道:“麟弟,你也快來!”
丘君素怒道:“誰和他一起走!”
呂麟忙道:“前輩,不知七煞神君之女,譚月華譚姑娘,是否也在黃葉洲上?”
丘君素拉著端木紅,向外疾馳而出,已來到了洞口,才回頭叱道:“胡說,黃葉洲上,只有我們師徒兩人!”
呂麟聽了,不由得一呆。他心知丘君素的為人,雖然恨自己,但是卻決不至於對自己說謊話,她說黃葉洲上,只有她們兩人,當然是實。
然則譚月華又在什麼地方有難!
他想了一想,忽然想起,端木紅被綁在石柱之上,當可以說得上“有難”兩字,那信上並未說明有難人的人是譚月華,只說自己最心愛的人,然則,端木紅又豈是自己最心愛的人嗎!
他想到此處,又呆了一呆,陡然之際,又想起自己在赫夫人的墓穴之中,對端木紅所講的那些情意綿綿的話來!
他一想及自己對端木紅所說的那些話,事情幾乎已明白了一小半,同時,他心中也不禁連珠地叫起苦來!
當時,呂麟原是自分自己和端木紅兩人,萬無生理,為了不令端木紅失離含恨,所以才依著端木紅的要求,講了不少情話。
而事實上,他心中最愛的人,始終只是譚月華一個人!呂麟此際,也已料到,必是丘君素在帶著端木紅,雜開唐古拉山之際,曾遇到過譚月華,大概是端木紅已毫不諱言地說她愛上了自己,所以端木紅才料定她一到洞庭,必受重責,因此才留字要自己前來此處,打救端木紅。
然則,在長江之中,救了韓玉霞.譚翼飛的,自然也是譚月華了。
那老漁翁的話,也沒有說錯,託他交信的人,的確是譚月華!
呂麟此際,只是憑所發生的事情,想出了事實的一個梗概,至於事情的詳細經過,和許多神
不可解的事,他還是未曾想通。
但是有一點,他卻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譚月華必然還在洞庭湖的左近!
他一想到了這一點,立即足尖一點,便向山洞之外掠了出去!
他一個人在洞中呆想了片刻,等他逸出山洞時,丘君素和端木紅兩人,已然不知去向,呂麟只記得端木紅叫了他兩聲之後,便再也未曾聽得她的聲音,想是被丘君素點了穴道。
呂麟來到了洞口,看了一看,不見丘君素和端木紅兩人,心想自己上了黃葉洲,已將近半個時辰,六指琴魔一定也快來了,若是遇上,卻是大為不妙!
因此,他連忙向山峰下面馳去,可是,他只落下了叄四丈,便已然看到,六指琴魔等四人,從沙灘上走了過來!
呂麟心中,猛地一驚,連忙停住了腳步,、心想若是自己由原路下去,非和他們遇上不可,在峰中躲藏,也不是善策。
眼前,除了由山峰的背面,下山而去,還可以有逃生之途,簡直別無他法巳他立即轉動身形,繞著那山峰,轉了一轉,來到了山峰的背後,迅速地向下落去,不一會,便已到了山峰腳下。
可是,他剛一站定,便看到前面不遠處,兩個人回過頭來。
那兩人正是和六指琴魔在一起的兩個,已然和呂麟打了一個照面!
呂麟心中,不禁大吃了一驚,心知一定是六指琴魔,令那兩人,分頭尋找丘君素的,自己的身形一被他們發現,六指琴魔頃刻可達!
他不等那兩人出聲,足尖點處,便已向兩人疾撲了過去!
身在半空,一式“雙峰插雲”,疾使而出,一人悶哼一聲,立時委頓在地,但另一人,卻向後退了開去,雖也跌倒在地,卻怪聲大叫了起來。
呂麟一聽得那人,在為自己,“金剛神指”的指力擊中之後,尚自出聲怪叫,心知對方的武功很高,不禁大驚!因為整個黃葉洲,能有多大,他這樣出聲一叫,六指琴魔絕無聽不到之理,而只要他一聽到,自然可以想到,出了變故,自己怎還走得脫!
呂麟大急之際,手揚處,又是一指,向那大叫的人點去。
那人中了呂麟一指,跌倒在地,本來已受內傷,勉力叫了一下之後,哪裡還經得起呂麟的第二下“金剛神指”之力!
只聽得他悶哼一聲,便是骨折筋裂而亡,呂麟見兩人俱已了賬,正待閃身向外掠了開去之際,突然看到一條人影,向自己疾馳而至。
那人來勢之快,簡直是匪夷所思,才一入眼,還在兩裡開外,可是轉眼之間,卻已然來到了眼前,呂麟怔了一怔,只見站自己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輕功超絕卓越的黃心直!
呂麟一見自己的行蹤,已然被黃心直髮現,心中更是一涼。
他明知自己的武功,雖然還在黃心直之上,但是黃心直的輕功,自己卻又望塵莫及既然被他發現,也就難以脫身!
呂麟心中一涼之後,正待立即出招,先傷了他再說,忽聽得黃心直低聲道:“呂公子,原來是你,你怎麼還不逃!”
呂麟一呆,陡地想起,黃心直雖然是六指琴魔的兒子,但是他心地卻極好,和六指琴魔大不相同,一聽他話,心想難道自己命不該絕,還有一線生機?抬眼向黃心直望去,只見他滿面惶急之色,道:“快!膘!你快藏了起來,我父親就要趕到來的了!”
呂麟見他一張醜臉之上,神色誠懇之極,心知他確是不願意自己傷在六指琴魔之下,忙道:“黃兄弟,你相救之德,我銘感五中!”
黃心直道:“你快逃吧,遲則不及了!”
呂麟也不再耽擱,身形晃動,馳出了叄五丈。可是,尚未及等他轉過那個山峰,向後一看時,只見黃心直手向前連指,同時聽得六指琴魔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什麼事!”
呂麟心知六指琴魔,將要趕到,自己若是要轉過山峰去避他,已然不及,向黃心直所指處一看,乃是一大叢高几及人的野草,呂麟連忙鑽了進去,將身隱起,他剛一隱起身,已然看到六指琴魔,趕了過來。
六指琴魔一趕到,一眠望見引自己來此的兩個黑道中人,已然身死,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敵人何在!”
黃心直道:“我……我趕到之際,人已然……赴水逃走了!“呂麟在草叢之中,聽得黃心直如此說法,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
只見六指琴魔身形立展,一直掠到了湖邊,來回馳騁了片刻,又回了轉來,滿面怒容,恨聲不絕,道:“好賊子,看你能否逃得出我的手掌!”
黃心直忙道:“爹,人已不在了,我們快離開此處吧!”
六指琴魔瞪了他一眼,道:“你那麼心急作甚!”黃心直不敢言語,只見六指琴魔就在當地,來回踱步,看來他一時半時,絕無離去之意。
呂麟躲在草叢之中,心中不禁大是著急,暗忖自己藏身草叢之中,總不是長久之計,六指琴魔若是還要搜尋時,卻是非被他發現不可丁,他心中只盼六指琴魔,快快離去,可是六指琴魔卻又在一塊石上,坐了下來,道:“心直,如今武林之中,畏我本領,供我驅役之人雖多,但我們父子兩人,卻是相依為命,你以後務必聽我的話,切不可再惹我發怒!”
黃心直撲了過去,道:“爹,我……自然會聽你話的!”
六指琴魔又道:“還有一個來月,中條山麓的至尊之宮,便可以落成了,這武林至尊的稱號,千百年來,從來也沒有人敢如此自稱過,但是你我兩人,卻可終生享此稱號!”
黃心直木然地點了點頭。
六指琴魔又道:“從今日起,如果你再不肯勤練八龍天音的話,則為父的一番心血,盡皆白費了!”
黃心直低下頭去,道:“那我一定勤功練習就是了。”
六指琴魔面現喜色,拍了拍黃心直的肩頭,站了起來。
看他的情形,像是立即就要離去,呂麟心中正在暗中慶欣,突然間,只聽得草叢之中,“悉索”一陣響,那一陣聲響,極是輕微,呂麟雖然料到六指琴魔未必聽得到,但是因為那一陣聲響,就在他匿身的那草叢之中發出,是以他心中也不免一怔,循聲看去,只見草叢之中,蜿蜓游出了一條蛇來“這時侯,呂麟的心中,不禁焦急到了極點丁本來,要對付一條蛇,以呂麟的功力而論,絕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其時,六指琴魔還在近側,只要他一有動作,便立被發現!呂麟只得一動不動,只是圓睜虎目,望定了那條毒蛇。只見那條毒蛇的來勢,雖然並不怎麼快疾,可是那叢野草,能有多大?轉眼之間,已然來到了他的眼前,那蛇全身,皆作死灰色,尚未來到眼前,已覺得腥臭難聞。
一來到了呂麟的面前,更是蛇信吞吐不定,昂起頭來,停了一停,便突然竄起,向呂麟的面門咬來!呂麟心知那蛇,生得如此醜惡,必然含有奇毒,連忙手一舉,食中雙指,用力一挾,已緊緊挾住了那毒蛇的七寸。
呂麟的辦法,本來不錯,因為毒蛇,一被扣住了七寸之後,便難以掙扎。
可是這一條毒蛇,卻是蛇中的異品,七寸一被扣住,蛇頭左右亂晃,掙扎不脫,蛇尾卻“刷”地揮了過來,正揮在呂麟的肩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