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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前往高家的路途上,高進問道:

    “難道你沒想過,你極有可能會見不到我嗎?”要是他忙起來,即使提早一個月預約,也見不到他。

    “這個……”她還真的沒想過,“我那時都快要氣死了,怎麼還會想到有可能見不著你的可能。”

    幸好,老天爺虐待她一陣子後,終於良心發現,讓她巧遇高進,免去她尋尋覓覓之苦。

    “高峰真的讓你這麼生氣?”

    聞言,凌採芬告訴自己要小心回答,她不想露出太憤怒的模樣。

    一來,顧及自己是老師的身分,說話應該要厚道點,之前在日進集團總裁休息室,她太激動,失了一點當老師應有的態度,事後回想起來,她不是不後悔的。

    二來,她不想加深高進對高峰的怒火。雖然,她對小壞蛋是沒什麼好印象,但畢竟她是大人,他是小孩,不停地說他壞話,好像有失大人風範。

    基於以上原因,她把沖天的怒火簡化為三個字——

    “還好啦!”

    像是意會到她的用意,高進嘴角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微笑,“你來找我,不怕因此丟掉工作?這個風險,你應該有想過吧?”

    這個女人,很有意思!

    而能讓他在如此盛怒當中,還能笑得出來,她也的確不簡單。

    “工作可以丟,可一個老師的氣節和風骨,卻絕不能丟!”她字字鏗鏘地說:“不平則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任何人,以至整個校園,都沒有半點好處。

    如果,任由情況惡化下去,高峰會是最大的受害者,仗勢凌人的劣根性,將會就此深植在他的腦海,日子一久,就再也無法移除,最後,他有可能會步上歧途。

    所以,就算我會因為來找你而丟了飯碗,我也無悔無怨!”

    “你知道嗎?你臉上像是散發著一道老師特有的光輝,很耀眼。”那道光很吸引人,讓他的目光忍不住緊緊鎖著她。

    聽罷,她有一瞬的不懂,過了好幾秒,她才意識到他是在誇讚她,雙頰迅速染上兩片緋紅。

    她別過臉,不想讓臉上的紅蘋果,讓高進瞧個一清二楚。

    “謝謝。”

    當車子抵達高家,那宏偉、豪華的建築影像嵌入她眼底時,她的反應是——沒什麼儀態地張大嘴巴。

    怪不得高峰那小壞蛋口氣那麼大!出身這樣的超級豪門,想必連鼻子也高於其他平民老百姓吧!

    “凌老師,請進來。”高進的聲音,召回她被眼前華美宅第所震走的神思。

    “是。”她連忙應一聲。

    跟隨他的步伐,她一邊往大屋裡面走去,一邊不著痕跡地欣賞只有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超級豪宅。

    “舅舅?”一道稚氣的男音,快速地直奔向高進。“真是你!你今天好早!”

    說話的人,正是給了凌採芬非常難忘一天的小壞蛋——高峰。

    “你今天不用留在公司加班,或是去應酬嗎?”在入睡前能見到舅舅,高峰非常地高興。

    “本來要,不過突然有要事,必須回來一趟。”高進盯著高峰,語調仍維持一貫的淡然。

    高峰立即用小小的雙臂,緊抱住高進健壯的身體。

    “舅舅,我好想你哦!”上一次他這樣摟住舅舅的時候,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高進沒回抱他,沉默無言,旁觀的凌採芬,自然知道為什麼高進會這麼冷漠。

    “咦?”高峰眼角餘光,終於瞥見凌採芬的存在,“菜菜子,你怎麼會在在這?”

    “什麼菜菜子?”這個外號包含極大的貶義,她打從心底不喜歡!“我叫凌採芬,是個道道地地的臺灣人!”

    “你不覺得菜菜子這個名字,比凌採芬更適合你嗎?至少,智商方面應該是和你很貼切。”猶不知大禍即將臨頭的高峰,揚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高峰。”高家的真正男主人,緩緩開腔,“你知道凌老師為什麼來我們家嗎?”

    小壞蛋一聽,看了看冷著一張臉的舅舅,再看看不速之客凌採芬,心底忽然冒出一股不祥之感。

    “舅舅,這笨到極點的菜菜子,是不是在你面前危言聳聽?”高峰馬上為自己辯護,“你別相信她……”

    高進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你是說,凌老師所說的一言一語,全都是謊言?”

    高峰看著舅舅,後者眼神一片冰冷,可是隱藏其後的,卻是熊熊的怒焰。

    小壞蛋是個聰明的小孩,豈會看不出舅舅眸底的真意?原本想說的一大堆動聽說詞,現在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

    “舅舅,我……”笑意、自負、嘲弄……全不見了,當下高峰臉上,只剩下驚惶。

    見著他這麼慌張的表情,一陣憐惜在凌採芬心頭泛了開來。充其量,他也只是個愛玩的小壞蛋,和大奸大惡還相差很遠。

    高進不語,只是用凌厲的目光直盯著高峰。

    他在等,等高峰坦承自己的錯。

    “我……我……”舅舅的怒火,讓高峰忍不住一陣焦急、驚慌,淚水不自禁地滑了下來。

    “進,你回來了?”這時,溺愛外孫的高氏夫婦走了出來。

    “外公、外婆!”猶如見到救世主一樣,高峰立即朝他倆奔去。

    “你怎麼哭了?”年老的語音裡淨是驚愕。

    小壞蛋找尋援兵的表現,讓高進更為不高興。

    “高峰,我在等。”高進的聲音平和,卻透著明顯的寒驚,讓高峰嚇得更是抖個不停。

    深知再不坦言自首,就沒有機會了,高峰只好一邊大聲哭泣,一邊說:

    “沒錯!她說的都是真的!我欺負老師、欺負同學、在學校橫行霸道,又私自竄改成績單!”

    全場噤聲,大家甚至連呼吸都不敢過於用力,以免發出半絲聲音,點燃高進一觸即發的怒氣。

    “你終於承認了。”俊美的臉孔,霎時變得相當難看。

    “進,小峰他……”高父想幫寶貝外孫求情。

    “誰都不準替他求情。”高進不看任何人,只是冷冷看著高峰。

    聞言,高父立即閉上嘴。

    “你,給我到思過室,兩星期內,不許出來。”高進下達嚴厲的懲罰令。

    “進!”高母無法保持沉默,焦急地說:“小峰他是有錯,但……”

    “誰再為他求情半句,懲罰雙倍。”高進絲毫不動搖。

    此言一出,誰都不敢再說半句話。

    “老王!”

    高進高聲呼喚一聲,管家老王立刻走了出來,“帶他上去。”

    “是。”管家馬上領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小少爺……”

    “不用你帶,我自己上去!”

    高峰狠瞪凌採芬一眼,再瞪了瞪嚴懲他的舅舅,然後,便奔也似的跑上二樓走廊盡頭,高家特設的思過室。

    高母無奈地看著愛孫離開,忍不住老淚縱橫。“進,你不覺得自己太狠了一點嗎?小峰那麼愛玩、怕悶,怎能在思過室待十四天……”

    “爸,媽,高峰之所以要進思過室,是你們一手造成的。”高進看著雙親,眼中淨是責備。“我以為,把高峰交給你們照顧不會有問題,但他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

    高峰剛上小學時,是由高進親自監督他的學業的,那時,高峰的成績很好,可隨著日進集團業務的快速發展,身為總裁的他,必須投入更多的時間在工作上,高氏夫婦便主動提出,為減輕兒子肩上的擔子,高峰交由他倆照顧的提議,讓高進可以專心一意、毫無後顧之憂地為事業打拚。

    “以後高峰的事,我全權監管。”高進沉聲宣佈。

    高氏夫婦溺愛外孫,溺出個難管教的小孩來,哪還敢有半聲異議?因此也只能點頭答應。

    說完想說的話,高進面對凌採芬,收斂怒容,不想嚇著她,“凌老師,請跟我來。”

    “是。”宛如回應上司般,她立即回答。

    跟隨他的步伐,她慢慢走到他二樓的書房去。

    “請坐。”高進首先坐下,示意她坐到沙發上去。

    “謝謝。”她一邊落坐,一邊不著痕跡看著他。

    高進吁了一口氣,臉上的冷凝神色,緩和了一點。

    “你沒事吧?”凌採芬小心翼翼地問。

    “不能說沒事。”高進閉目幾秒,像在平息心中尚未散去的怒意。

    “高峰他到底只是個孩子……”

    “連你都幫他說話?”他睜開眼,視線迎上她。

    “他是頑劣了點,但並非無可救藥。”高峰給她的印象雖壞,但直覺告訴她,高峰不是教而不善的人,只要有適當的契機,她應該可以感化他,把他導回正軌。

    “沒想到,在我全心全意為公司努力時,高峰會變得這麼……”高進的眉頭打了深深的一個結。

    “放心,有我在!”看見他苦惱的神色,凌採芬立即拍胸脯保證:“我會教好高峰的!”

    說出擲地有聲的承諾後,凌採芬才赫然發現,這個承諾要成功實踐,並非易事。

    首先,她得確保自己有教導高峰的身分,而現在,她連自己在高傑國小的教職還在不在,都不知道。

    迎上他的視線,她不好意思地道:“呃……對不起,我的口氣太大了,我的老師身分都還不知道在不在,就承諾你要教好高峰,實在有開空頭支票的嫌疑。”

    她熱心幫忙的話,讓他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你放心,你的教職不會有絲毫改變。我保證,今天你是高傑國小的老師,明天也會是,除非,你主動遞上辭呈。”

    雖然高氏夫婦是高傑國小的正副董事長,可真正執掌學校大權的,其實是高進。

    “真的?”她有點驚喜過望。

    他點頭。

    “太好了!”她控制不住雀躍的情緒。

    她來找他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雖然,小壞蛋的問題還沒解決,但至少問題得到正視了。

    親眼目睹過他處理棘手家務事的情況,她絕對信任他的能力!高峰的事,她相信一定可得到解決,只是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而已。

    “凌老師,有些事,我想請你幫忙。”

    “沒問題!”她爽快地道。

    “高峰從思過室出來後,我會讓他再回到學校上課,他在學校的情況,請你幫忙盯緊,如果他故態復萌,請立即通知我。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想都不想便一口應允。“能夠幫上你的忙,我很高興!”過於愉悅的情緒,使她把心底的話,毫無保留地坦承出來。

    她的單純與熱心,讓他時常抿著的唇角,慢慢勾出一道笑意,“謝謝你。”

    哇!他笑起來……好、好、看!他應該多笑的,不該老是擺著一張冷臉的嘛!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是個老師嘛!”她紅著臉道。他跟她說謝謝呢!

    “聽你這麼說,我不自主地想發揮我應有的本色。”高進笑得更愜意了。

    “應有的本色?”她不解。

    “我是商人,商人最懂的就是得寸進尺的道理。”他解釋。

    “你打算得寸進尺嗎?”

    “我想請你放學後,幫高峰做一對一的補習。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的成續提升回來。”

    首先,他要先搞定高峰中、英、數三科主科的成績。“他資質很好,要把落後的程度追回來,對他來說並不難。但我需要一個有能力的良師,這是個不情之請,若你真的不願意,儘可以回絕我,沒關係。”

    聽到他形容她為可以幫助到高峰的良師,凌採芬全身飄飄然的,哪還會拒絕他!

    “我很樂意這麼做!”她笑著回答。若不是她還有一點理智,現在恐怕已經笑得像花痴了。

    “但這可能會很辛苦。”他提醒她,“不但會佔用你時間,要管教高峰那小子,恐怕也不容易。”

    “怕辛苦的話,哪還能做老師啊!”她臉上是陽光般的笑容,“我這個人雖然沒什麼優點,但吃苦方面,你可以百分百放心。”

    “你太謙虛了。”

    他見過很多空有美麗外表,但一點內涵都沒有的美女,或許,她外貌算不上是驚為天人,可她內在擁有的,卻是如此的吸引人。

    “雖然我答應幫你,但你也不用立即送我美麗的謊言當作回報啊!就算你不讚美我,我也不會食言的。”她一邊臉紅,一邊笑著道。

    雖然,高峰的事,的確讓高進很生氣,可在凌採芬的神奇魔力下,書房裡卻不再有半點怒意飄散著……

    搭高家的車回到家,凌採芬才進屋,便倚著大門,滑坐在地上。

    凌母一見女兒回來,馬上湊上前來。

    “這麼晚才回來,學校有很多事要做嗎?”

    凌採芬壓根沒聽進母親的話,盤旋在她腦海的,只有高進俊美的臉龐,以及他特地送她回家後,最後的那一聲動聽的“晚安”。

    雖然,今天一整天,她都讓高峰那小壞蛋整得慘兮兮,可上天也待她不薄,讓她遇見又帥又成熟的高進。

    一開始,高進表現出來的冷漠,讓她對他有那麼一點壞印象,但後來的發展,卻急速地扭轉整個局面,現在,她對他再沒半點負面的感覺了!

    “你在笑什麼?是在路上撿到金子,或是挖到鑽石了嗎?”

    “媽,你別一直說黃金、鑽石那些的,很俗氣耶!試問,在人世間,還有什麼是比純潔的愛情,來得更加彌足珍貴的呢?”她說話的時候,雙瞳射出閃耀的光芒。

    “我記得你高一時,也曾說過這一番話。”凌母揚起一抹翻閱歷史的“慈愛”笑容,“當時,你暗戀一個高三的學長,我沒記錯的話,你跟我說他的志願是當個出色的醫生吧?”

    聽到年輕往事,凌採芬愣了一愣。

    “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別再提了啦!再說,當時根本是我一廂情願地單戀學長啊!”

    高進的影子,稍稍從她腦海淡去了一點,而另一個早已走出她生命的男人,悄然滑進她的大腦。

    學長他……不知道怎麼樣了?

    “現在你看上的男人,也是你一廂情願的單戀啊!”

    聞言,凌採芬不悅地擰起一雙月眉,心有不甘地反駁:“媽,你又不知內情,怎能這麼武斷?”

    “你是我生的,你的性子、長處、短處、戀愛運,我會不清楚嗎?二十五年來,你都沒成功戀愛過耶!”

    凌採芬努力地自我辯護:“過去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有,高進能讓我一見鍾情,可見他就是我命定的那個人!”

    本來,凌採芬是不相信一見鍾情的,總覺得那好像太兒戲了,可是今天過後,她不得不修正這個想法。

    她得承認,有時候,愛情就是這麼奇妙的。自高進踏出轎車,走進雨天的那一剎那,她便已經中了邱比特的箭了。

    “高進?這個名字挺耳熟的,在哪裡聽過呢?”想了一會,凌母一擊掌,“是高級時裝連鎖店的龍頭——日進集團的總裁!”

    龍頭!?“原來高進的公司這麼有來頭啊!”凌採芬這一刻才知道,高進的背景這麼強大。

    “真的是那個高進嗎?”凌母見她點點頭,遂輕嘆一聲,拍了拍凌採芬的肩,“女兒啊!堂堂一個國際級總裁,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怎麼可能會看上你這平民老百姓?你還是儘早死心吧!好了,為母的言盡於此,要去睡了,你也別太晚睡了喔!”

    雖然母親的話十分不中聽,但凌採芬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有道理。

    “高進條件那麼優,一定有各式各樣的美女主動獻媚,我……有勝算嗎?”凌採芬不由得反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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