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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嘖!學壞了,居然威脅對你情深義重的老朋友,你這種行為太不可取了,我唾棄你。」她下回偏要再上門蹭飯吃,他還趕她不成。

    說賴定是有點過分,不過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麼奇怪,明明對世事涼薄的她偏看他順眼,沒來由地,和他保持看似疏離卻交心的親密關係。

    常常一個月見不到三、四次面,可一碰面就像是從未分開過,鬥嘴鬥得不亦樂乎,旁人根本插不進他們自成一個世界的話題裡。

    究竟是吵架,還是小倆口的打情罵俏?外人看得一頭霧水,朋友和情人難以界定。

    「動不動就來討飯吃,不管別人方不方便,這樣的朋友不如沒有,我隨時歡迎你棄我而去。」他不想為了不值得的人犯下殺人罪,然後蹲幾十年苦牢。

    「呿!什麼討飯?真難聽,我又不是乞丐。夏小月,我最近身體有些虛,你弄些參須紅棗燉九孔,我待會帶回去吃,九孔、雞腿、老薑的材料我放在冰箱。」再不補一補她都要虛脫了。

    看她理所當然的點菜,夏桐月氣得想掐死她,但是他伸出的大手卻是撫向她一頭柔軟黑髮。「不怕吃撐了,你以為自己有幾個胃。」

    「沒辦法,誰教你把我寵壞了,而且外面的食物真的很難吃,不是過鹹便是太淡,油膩膩的教人吃不下,你看我腰上的肥油都快不見了。」她捉住他的手摸摸她的小腹,小有怨言。

    因為太熟了,熟得沒有男女分際,杜希櫻自在得彷佛在自個家裡,全然沒發覺他眼底驟然燃起的焰光,像撒嬌的小貓似地任其揉捏腰上軟肉。

    「這倒是成了我的錯,我把你當豬養,你就真適應等人餵食的寵物生涯。」他趁機報復捏了捏她的腰。

    杜希櫻吃太飽了,沒理會他大男人的小心眼,她知道他不會真捏痛她,頂多扯扯皮肉,裝出不痛快罷了。「雞蓉豌豆炒飯配雪菜魚片湯太單調了,下次煎幾顆餃子,我要包蝦子的,整尾不剁。」

    他冷哼兩聲,用力掐住她鼻子。「你還敢挑剔,有得吃就該偷笑了,我平常也沒吃得這般講究,自助餐照樣打發一餐。」

    「所以你該感謝我呀!不時帶些好料來慰勞你,瞧瞧你可憐的冰箱多空蕩,居然只有兩瓶過期的優酪乳,多虧有我來補齊。」冰箱的功能是儲存食物,不是擺著好看。

    夏桐月冷笑,將她橫跨的腳搬開,落坐三人座沙發。「如果不是你,它沒有存在的必要性,我本來不打算開伙。」

    連廚房也是因她而增設,原本他要做的是吧檯,三五好友閒來淺酌兩杯,度過不受干擾的悠閒時光。

    可這小小願望卻慘遭剝奪,當時她強行干預改變了大半裝潢,他的家成了她個人遊戲間,三不五時來逛一逛,他屋裡的擺飾不是多一件便是少一樣,到處可見她的傑作。

    包括他們現在坐的棗紅色沙發組,當初他買下的明明是寶藍色的牛皮沙發,傢俱行送來時卻成了她指定的顏色,而且不準退貨。

    「吃外頭的哪有什麼營養,我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要感恩,不要滿心怨懟,認識我是你的福分,老天怕你一個人孤單到死。」她身體一轉,神色嬌慵地往他肩上一靠。

    杜希櫻是大事細心、小事粗枝大葉的人,對人的提防心視等級來分,身側的男人是她唯一不設防,能安心依靠的對象,換成是別的男人,早把她不經意的小動作當是投懷送抱,惡虎撲羊地一口吃掉,送到嘴邊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只是,正值血氣方剛的夏桐月真能坐懷不亂,當她是眼不見為淨的麻煩?那倒不見得,從他忽地一黯的眼神可知,多少受到影響,軟馥豐盈的嬌軀,淡淡飄著幽幽體香,以及那飽實豐挺的胸部,都在考驗不堪一擊的人性。

    太危險了,而他不想冒險,因為他深知碰了她的後果是什麼。

    「你吃飽了,可以回家了吧。」他下逐客令,擺明不歡迎她賴著不走。

    她閉上眼,玫瑰色澤的唇瓣滾出咯咯低笑。「太撐了,要休息一下,何況我還有件事要麻煩你,藉助你的專業。」

    「什麼事?」又來了,他就曉得她不可能輕易放過他,非利用殆盡不可。

    「嘿!親愛的隱性男友,口氣別這麼不耐煩,我保證這一次是有正經事要你幫忙,絕非耍著你玩。」雖然她大概早就信用破產了。

    「第一,我不是你的男朋友;第二,你口中的正經事哪裡正經了?上次是誰騙我有緊急事件,事關一條命,結果竟然是幫你找貓。」而且還不是她的貓,是委託人走失的短耳貓。

    從兩人結識的那一天起,她便是災難的源頭,幾乎他所有記得的倒楣事都有她一份,而她往往能全身而退,後果留給他擔。

    抗議無效,閃躲不了,就連他買了新巢從老家搬出來,她也能弄到備鑰,長驅直入地霸佔他私人空間。

    習慣了她的恣意妄為,說實在話,對他的職場歷練大有幫助,至少在面對各種大風大浪時得以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冷靜沉著的處理。

    慵懶的目光驀地一閃謔笑。「不然我勉為其難接收你當我現任男朋友好了,反正空窗期正好拿你墊檔,省得你老嫌棄我佔了你正宮娘娘的缺。」

    聞言,他動作快得可疑地將她推開。「你又想陷害我什麼?我鄭重申明不再為你做任何合法掩護非法的勾當。」

    夏桐月力氣不小,但不致傷到人,力道拿捏恰當,他雖然總是抗拒她的無理差遣,可到最後還是被迫屈從,無法真做到袖手不理。

    也許在他心中,她仍是當年那個站在柿樹下,仰起粉嫩臉蛋看他的小女孩, 那間的天使形象太鮮明,以致鐫刻心版,教人難以忘懷。

    拒絕不了是源自幼時的情誼,有一度他們曾經是彼此的慰藉,她是他永遠也放不開的羈絆。

    「瞧你,得了被害妄想症不成,我這張人見人愛的花樣容顏會是匪類嗎?我賣了自己也不可能賣了你。」他是她任勞任怨的奴隸,少了他,她左支右絀,施展不開。

    杜希櫻一張笑咪咪的臉兒直往他湊,他身子越往後傾斜,她靠得越近,幾乎整個人爬到他胸膛,雙腳還曖昧地勾住他大腿。

    兩人身高的差距讓她顯得嬌小,可無損他們之間的貼合度,似乎量身打造般的契合,完美得讓人感嘆造物者的神奇。

    有個女人在身上爬行,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胸脯擦過腹部,要是不生反應,那真不是男人。

    暗抽了口氣,夏桐月努力壓抑體內的燥熱感,一面想著漫天白雲的北極,神情極其無奈的握住她的香肩。

    「希櫻,你不是小孩子,該有成年人表現,別老想著耍賴,以為會吵的孩子就有糖吃。」他是身心健全的男人,禁不起她有意無意的撩撥。

    她託著腮,手肘頂住他胸口,眉開眼笑。「可是彼得潘不會長大呀!我要效法他保有赤子之心,以一己之力對抗虎克船長。」

    話中有話,暗藏玄機,她所言的虎克船長便是那惡勢力的代表,就算是螳螂擋車,她也會高舉起鐮刀般雙臂迎戰。

    「你……你先坐好,我胃痛。」一想到她專走懸崖上的鋼索,他的胃就忍不住抽筋。

    一頭慵懶的睡獅轉為眼神銳利的獵豹有多快,端看杜希櫻倏地斂笑的速度就知道。「有人寄了張光碟給我,與我手上的案子有關,我需要裡面的資料。」

    「你要我解碼?」難怪她會找上他,電子科技向來難不倒他。

    「必須侵入警方電腦系統。」她預先告知。

    「杜希櫻你……」他臉色一變,氣惱她的膽大妄為。

    她沒讓他把話說完,透著馨香的小手捂住他的嘴。「你沒猜錯,是有警察涉入案情,但我不確定是幫兇或包庇。」

    夏桐月瞪著她,一把扯下她的手。「你想找死,我不奉陪,大門在哪裡,想必你十分清楚。」

    她居然連警界也敢招惹,小蝦米槓上大白鯊,一個小環節出差錯,輕則身敗名裂,重則小命不保,她有幾條命可以拿來賭。

    而他,從不成為害死她的兇手。

    「滾!」

    這不是夏桐月第一次將不速之客丟出大門,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可卻莫名有種罪惡感,好像被他拒於門外的是一隻可憐兮兮的無助小貓,而非老找他麻煩的女強盜。

    心情有點糟,亂烘烘的,理不出頭緒,他煩悶地想喝杯酒,藉以平息心底的不安。

    拒絕她是為了她好,他不能再縱容她的任性,若是每一回遇到難題,他便出手相救,她只會益發無所忌憚,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是法庭上的不敗女王。

    看她近年來接手的案件,幾乎都踩在危險邊緣,接到恐嚇信已經不是新鮮事,甚至好幾次還有人揚言對她不利,危及個人安危。

    可是她屢勸不聽,以此為自我挑戰,還樂在其中,絲毫不把別人的擔心當一回事。

    是的,他非常擔心,即使她是他非常痛恨的女人,因為她,他一直沒有結婚的念頭,就怕她遇上麻煩再也找不到願意幫忙的人。

    心煩氣躁的夏桐月拉開冰箱的門,想拿罐啤酒痛飲解悶,但是當他看到排列整齊的生鮮蔬果,以及洗好,用保鮮膜封住的碩大草莓,心的某一角變柔軟了。

    那是他最愛吃的水果之一,在這個時節很難看得到,只有少數溫室栽培的果園才有,而且價格昂貴,甚至有錢也不見得買得到,除非和果農建立良好的交情才有可能割愛。

    而她還貼心地準備梅子粉和煉乳,沾著吃風味更佳……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她籠絡人心的手段越來越高明瞭。」他哂笑,略過一整排啤酒,伸手取出保鮮盒裡的草莓。

    第一口咬下是甜的,舌尖一抿,輕輕壓扁,淡淡酸味在口腔中溢開,煉乳的乳香伴隨草莓本身的鮮甜,口感誘人得無法自拔。

    夏桐月吮吸著多汁果肉,腦子裡想的是和草莓那個一樣嬌豔細嫩的女人,她的車子進廠大修了,無車代步的她該怎麼回家。

    坐公車?

    不,時間太晚了,市內公車早已停駛。

    搭計程車?

    不行,滿街的計程車之狼,要是她不慎搭上其中一輛,那他豈不是親手將她送入惡狠口中?

    雖說是他多想了,自己嚇自己,可是他卻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一則則的社會新聞跑過腦海,深夜晚歸的婦人慘遭尾隨犯人性侵殺害,奸人姦屍還放火焚屍,慘不忍睹……

    他越想越心驚,驀地,保鮮盒一放下就拿起車鑰匙往外衝。再怎樣的麻煩也是個女孩子,看在她準備豐富食材的分上,他好歹也得送她一下。

    平平安安的回家。

    「小心,別踩到我。」

    大腳剛要跨出大門,冷不防一聲女音輕飄飄揚起,夏桐月一僵,視線往下移。

    一團衣物……不,是那個該死的女人正靠坐在他家門口的牆邊,聚精會神地玩著手機裡的數獨遊戲。

    而且她還挺厲害的,在他良心備受煎熬的短短時間內,竟然由簡單級進階到一般級,目前正朝困難級邁進。

    她不是數字白痴嗎?怎麼玩得這麼順手?

    這畫面著實可笑,卻也令人氣結,當他憂心忡忡她一個人夜歸的安全時,她倒是沒事人般的輕鬆自在,率性隨意的席地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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