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難如上青天!”
李白這句話當然不是隨便說說的,而是他個人親身的體驗。
對於既要急著趕路,又得提防仇家陷害的小痴一行人來說,就算他們深受半山間那些看起來充滿刺激感的危危棧道所吸引,也無暇去體驗征服棧道,登上青天的滋味。
小痴等人離開川威鏢局只有三天光景,由於一路並無耽擱,故很順利地抵達了川中附近。
由於他們避開了難行的山區蜀道,改走原野平地,形蹤自然也就很難加以掩藏。
更何況,他們連幫名都取成風神,即出風頭的意思,所以一路上沒有特別招搖已是很難過了。
再要他們隱藏行蹤,那根本是——門都沒有——下一輩子再說吧!
因此,當他們在坦蕩蕩的官道上看見有人攔路時,眼皮連眨一下都懶得。
攔路之人約有二十來名,雖然都是些生面貌,但從對方的穿著打扮,小痴他們可是心裡有數。
小痴等人放緩腳步,慢慢接近臉色陰沉的來人。
“嘖嘖……”小痴吊兒郎當地開口道:“我還以為是哪幫子的馬路英雄官道劫匪呢!原來是鐵劍門的老相好。各位,你們不好好待在江南照顧自己的碼頭,怎麼跑到這大老遠的地方收起過路費來了,該不是在江南住膩了,決定換換風水吧?”
鐵劍門為首三人,是一名身材消瘦、蓄鬚、目光冷硬的五旬中年人,腰際上懸著一柄樣式古樸的黑鞘長劍,更增添了肅殺之氣。
這人緩緩開口,聲音冷澀,且帶著強烈恨意:“你們就是風神幫眾鼠輩?”
“嘖嘖!”小痴嘲謔道:“小爺瞧你長得還像個人物,怎麼一開口卻不說人話呢?”
烏衣人眼神一冷,驀地一道刺目寒光倏然卷向小痴等人。
小痴還來不及眨眼,已覺森冷劍氣驟然臨身。
“厲害!”
此二字剛閃過他的腦海,小悅已朗笑一聲瀟灑地揮劍而上,截下對方致命的攻擊。
“公孫掌門,虧你也算得上是白道中人,怎麼也好意思用這種不打招呼的偷襲手法呢?”
公孫文華咬牙切齒道:“對付爾等這幫殺人焚屍的十惡小賊,還談什麼道義與否?”
“殺人焚屍?”小悅舉劍相抗,納悶道:“公孫掌門,你在說哪門子神話?為什麼我竟不知所云?”公孫文華冷斥道:“小賊,既然敢做,就得敢當。本門誓滅風神幫,以慰本門弟子在天之靈!”
“這是什麼跟什麼?”
不光是小悅納悶,連小痴他們都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地霧沙沙一團。
公孫文華不愧是雄霸一方的掌門人,手中劍藝的確已達到登峰造極之境,加上此刻含恨而發,劍勢之威猛已非小悅所能輕易抗衡的了。
百招剛過,小悅已漸趨下風了。
小痴已從殺人焚屍這句話之中,推斷出準是血手會嫁禍之計,只是依如今這般局面,就算想解釋,也是白搭。
他眼見小悅落敗,立刻當機立斷道:“小秋仔,你去幫花花公子;光頭,你儘量攔下鐵劍門其他人手。”
小秋忍不住問:“那你呢?”
“我?”小痴呵呵一笑:“我當然只有腳底抹油的分了。”
小秋和二凡還沒想通他的用意,小悅已左腿中劍,哀叫一聲,灑著血珠,踉蹌後退。
小秋不再多言,雙掌一掄,切入戰圈,以古怪的掌法暫且阻止了公孫文華對小悅的追殺。
但是,鐵劍門其餘的人一見小秋來援,也紛紛拔出長劍,準備動手。
二凡哈哈一笑,騰身攔向鐵劍門弟子,一上手就是力逾千斤的大力金剛掌,逼得鐵劍門弟子不得不閃身相避,根本無暇接手公孫文華。
然而,二凡所能攔阻之人畢竟有限,數招一過,已有人脫出他的攻擊範圍,轉而追殺小痴去了。
小痴果真如方才所言,一見有人追來,立刻拔腿狂奔,朝空曠無人的道路彼端奔去。
他這一逃,鐵劍門弟子以為有落水狗可打,更多人舍二凡而追向小痴。
二凡等人見狀,不由高聲叮囑:“小白痴,你保重啊!”
鐵劍門弟子見他奔跑得腳步沉重,不禁紛紛冷笑:“呵!
原來堂堂阿達散人之後,風神幫創始人之一的皮小痴,居然不會武功,真是太叫人意外了!”
小痴既未習武,跑不到十丈已是氣喘吁吁,汗透衣衫,而他身後的鐵劍門人卻故意不快不慢地追著。
就像是貓追老鼠一般。
終於——“老子不跑啦!”
小痴回身抹著汗水,氣喘不休地盯著逐漸逼近的鐵劍門弟子。
追來之人已由七、八名增加到十數人之多,他們每個人臉上俱流露著殘酷嗜血的猙獰表情。
小痴緩緩放下拭汗的右臂,眼光中閃過一抹同情的神色。
他看著面帶狂色的鐵劍門人,暗自低聲呢喃:“唉……
有些人永遠笨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
來人已迫近到丈尋距離,他們笑得更加得意忘形了……
忽然——小痴猛地拋臂、回身,撲地朝外滾去。
但聞轟隆巨響!
“哇……”
“噢……”
“媽呀!”
強烈爆炸的巨響帶著血肉紛飛的斷臀殘腳及一片哀號之聲同時響起。
鐵劍門追擊小痴的那一票人,在天雷彈的突襲之下非死即傷,無一倖免。
直到此時,小秋他們三人才放下為他驚顫久懸的一顆心。
“他媽的!原來這小子來這一套。”
小悅忍不住呵呵一笑,朝並肩作戰的小秋拋去一個會心的微笑。
但是,公孫文華和僅餘數名正和二凡動手的鐵劍門弟子,乍見如此變故,可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了。
他們全都怔在當場,又驚又怒地說不出話來。
小秋他們失去了對手,也懶得再打爛仗,便齊掠身探視小痴。
煙霧消散之後.小痴灰頭土臉地爬起身,不住咳道:“他奶奶的!這天雷彈實在有夠辣!真是太捧了!咳咳……呵呵……”
他又咳又笑,實在忍不住為自己能夠找到如此厲害的武器而得意不已。
“有你的!”小悅拍著他的肩膀,誇讚道:“你這小子的本事,簡直比天雷彈還厲害三倍……”
“皮小痴!’公孫文華淒厲狂吼地衝來:“老夫跟你拼了!”
此時,公孫文華已是仇恨遮眼,形同瘋狂了。
他揮掌逼開相攔的小悅和小秋,不顧二凡的重掌擊身,手中寶劍宛若雷光一閃,直劈小痴腦門!
其速度之快,已令人難以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眼見小痴命將不保,二凡等人驚叫:“小心!”
忽然,小痴腳下一滑,竟施出小悅所使的醉月劍法中的一式身法,勉強避開了這要命的一擊。
但是,公孫文華的快劍,依然由他後背劃過,在他的左肩之後留下一道足足有尺餘,皮肉翻卷,深可見骨的血痕!
二凡的掌勁於此刻擊中公孫文華,將他震飛,而小悅手中的狂兮寶劍冷芒一閃,公孫文華那兇相猙獰的腦袋已和身體分了家,在鮮血狂灑中落入路旁水溝。
小痴悶哼一聲,撲倒於地。
“小痴!”
小悅等人異口同聲叫道:“你還好吧?”
“才怪!”小痴抽著氣,哀然呻吟:“我的揹著火了,痛死我啦!”
小秋忍不住消遣道:“還好!還會叫痛就表示死不了!”
小痴咬緊牙忍痛起身,對鐵劍門僅存的數名弟子鄭重道:“各位老兄,在摩天嶺放火的人是血手會。當初咱們風神幫忙著躲火逃命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去殺你們鐵劍門的人?我不知道血手會是怎麼告訴你們的,但是,你們最好搞清楚,風神幫就算什麼壞事都幹,也不會幹殺人焚屍那種沒格調的事。
“你們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如果你們還想當血手會借刀殺人的工具,就再去招兵買馬,來對付咱們風神幫好了!”
他不管鐵劍門弟子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徑自招呼其他三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一片血腥狼藉的現場。
而鐵劍門僅存的幾名弟子,或是呻吟、或是懊悔地狼狽不堪。
才一離開鐵劍門人的視力茫圍,小痴和小悅二入已哀哀直叫地被扶進官道旁,一處隱蔽的樹林內包紮上藥。
負責替他們動手療傷的是二凡。
小秋在一旁不甘寂寞地嘀咕道:“喂!小白痴,你既然挑明殺人焚屍不是咱們,幹嘛又故意叫鐵劍門的人放馬過來找麻煩?你有什麼用意?”
“拜託……輕點!”
小痴對粗手粗腳的二凡抱怨一叫,這才回答小秋道:“我當然是有用意的。你不想想看,鐵劍門的頭頭——公孫老小子可是死在咱們手上,他那些徒子徒孫,不管願不願意都得想辦法替他報仇。搞的好,他們再笨得自己來找我們,搞不好,他們弄個什麼武林俠義帖,發動整個白道來和咱們過不去,這些不是不可能的事。”
二凡和小悅都贊同地點點頭,表示有此可能。
小痴接著又道:“而我故意表示這是血手會設計的圈套,然後再大方地表示不怕他們來尋仇,此乃是攻心為上。
“因為公孫文華既然已死,鐵劍門其實也就是完蛋了,只是咱們得再給他們一個不能十足充分尋仇的理由。
“這是好讓他們有藉口不來找咱們,以免有些想不開的死腦筋,硬要報仇雪恨。”
“哦……”小秋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說,就算要尋仇,鐵劍門也應該找血手會,而不是咱們,對不對?”
小痴嘿笑道:“答對了!算你還不太笨。”
二凡收妥療傷藥品,咕噥道:“奇怪,你怎麼能想到這麼多?不但要表明殺人焚屍的不是咱們,還要設計讓鐵劍門不發出武林帖,最好還讓他們找上血手會……
“這麼複雜的事,你怎麼不會想得腦筋打結?”
小痴瞪了他一眼,道:“廢話!因為我是天才的頭腦,是專門為了複雜的情況而生的,哪有那麼容易打結!”
“好吧!”小悅呵呵笑道:“偉大的天才幫主,現在你是不是能告訴我們,接下去咱們該何去何從?是否按照原定計劃直取苗疆地獄谷?”
“依本公子之見,既然鐵劍門都找上門來,只怕血手會也已經佈置好陷阱,只等著咱們矇頭往下跳。”
“那是一定的!”小痴沉吟道:“我是在想,哪裡才是他們最可能設下陷阱的地方?公子哥、光頭,四川和苗疆一帶,你們以前來過,你們有什麼看法?”
小悅蹙眉尋思道:“由川中到雲貴,至少還得經過長江和大婁山脈,其間適合埋伏設陷的地方太多了,更別提往西向滇西縱谷的方向了。
“那裡是一座高山一條江,地勢之詭異險要難以想象在那裡,不管是埋伏或偷襲,可都是絕妙之處。”
小痴提示道:“地獄谷是在苗疆極西之地,一座叫野人山的山裡。”
“哇噻!”小秋嘆叫道:“野人山?好有個性的一座山。那裡面是不是都住著野人?”
“答對了!”二凡煩惱地一拍光頭,道:“聽咱的師公說,野人山是因山裡所住之人,皆為茹毛飲血的化外之民,故而得名。聽說那裡的野人部落,至今仍有吃人的風俗。
“只要外人聞了進去,還沒有活著回來的哦!”
他故意打了個冷顫,以強調野人山恐怖的傳說。
小秋早已聽得目瞪口呆,人都傻了一半。
“少來!”小痴擺手嗤笑道:“如果沒人活著回來,那我爺爺早就變成死人了,哪還有機會把我養得那麼大?
“光頭,你想騙人也得看看風水,信口開河是我的本事,還輪不到你來插花,你少蓋了啦!”
二凡嘿嘿直笑:“和尚我是照本宣科,咱的師公說啥,和尚也一字不漏的照說一回,就算是亂蓋,也不是我說的嘛!”
“言歸正傳!”小痴揉揉鼻頭:“既然光頭和大花心你們倆都知道野人山在哪裡,你們倒說說沿途路面如何?咱們得設計一條不會被人追殺的安全路線。”
小悅費心思量道:“我建議咱們抵達長江之後,就沿江上溯,直到川康邊境再取道雲南大理國。走水路不但行程較快,也比較容易防人陷害。
“如果再稍加掩藏行蹤的話,任是血手會無孔不入,也難以掌握咱們的動向。”
他見小痴滿臉不以為然,隨即轉口嘿笑道:“當然,為了顧及咱們風神幫的格調,咱們自然是不會掩藏行蹤的啦!”
“那麼取道陸路,就可以先向西行到峨嵋山後,再南下進人大涼山區,而後越過金沙江到昆明,再從昆明橫向大理殺去。
“這一來路上的時間就要漫長多多嘍!等咱們抵達大理時,恐怕都已經是來年開春的事了。”
小秋忍不住嘲謔道:“公子哥,你見風轉舵的本事可真高明,水路還沒走完,馬上就登陸了!”
小悅嘻嘻一笑:“沒法子啦,誰叫我也是堂堂幫主之一,既然要風神,還要有格調,那隻好順應潮流,隨時迎風招搖,風吹兩面倒了!”
二凡一拍光頭,佩服道:“哇噻!你這小子的臉皮實在有夠厚,這種話都好意思說出口。依和尚之見,你家太白山莊的面子都給你丟光了。”
小悅反諷道:“本公子自從和你墮落在一起之後,早就被迫把裡子和麵子一塊兒收到口袋裡面放,免得讓你太尷尬。”
二凡一時啞口無言。
小秋不禁嘆笑道:“公子哥,你好毒呀!”
小悅瀟灑地聳肩一笑:“沒法子啦!這全是被小白痴帶壞的。”
他們三人這時才發覺,一向最多嘴的小痴,不知在想些什麼,竟獨自悶聲不響地發著呆。
小秋戲謔地賞他一巴拿,打斷了他的白日夢:“喂!小白痴,天還那麼亮,你就做起夢來了?怎麼患相思病的公子哥才比較正常,就換你失魂落魄了!”
小痴吐吐舌道:“小秋仔,一項即將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超級武學絕藝,被你這一巴掌打沒有了啦!”
“什麼跟什麼?”
小秋滿頭霧水,不知其所云。
小痴瞄眼道:“我正在幻想一種無敵神功,被你這一打岔,神功就散功了啦!”
“神經病!”小秋瞪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在想如何擺脫血手會的暗算。看來,我還真是太高估你了!”
小痴擺手道:“血手會這種事不用想,反正來日方長,他們有的是機會暗算我們,現在想也沒用,等碰上了再說。”
“就怕那時什麼都不必說了!”小秋咳道:“遭了暗算的死人,是沒有資格再說話的了!”
小悅這時突然叫道:“對了!小白痴,你什麼時候學會我那招起舞弄倩影的步法的?要不是你還會這一步,你這回可是完蛋大吉了!”
“我哪有學?”小痴翻一翻白眼道:“我看你和那個公孫老小子動手時,好像這麼一扭,就躲開他的劍,所以他一劍砍來,我自然也就這麼扭一扭,就躲開他的劍,這有什麼不對?”
“扭一扭?”小悅等人怔然大叫。
小悅嘿嘿乾笑兩聲道:“喂!小白痴,你別嚇我好不好?
我這一招可是學了三個月,才扭出名堂來的。而你隨便看看就能扭得出來?
“這……太誇張了吧?你確定你真的沒習武的根基?”
“不確定!”小痴聳肩捉笑道:“老痴爺爺只說我不能習武,又沒阻止我幻想自己在練武,所以你講的根基,我可能有,也可能沒有。我又沒練過武,哪知道那麼多?”
小悅他們不由得面面相覷,這下子他們可真是摸不清小痴的底牌了。
“幻想?”小秋不由得咕噥道:“我還以為天才的腦袋是用來想些比較具有創意的新鮮事呢!原來也不過爾爾。”
“天才偶爾也得當個正常人嘛!”小痴嘻嘻一笑:“對了!
公於哥,你剛才說的行程都只到大理為止,大理再過去情況如何?”
小悅眨眨眼,攤手道:“據說,再過去便是一些食人生苗所居的蠻荒原始地域,其實真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
“食人生苗?”小痴扮個鬼臉道:“聽起來倒是挺刺激的。
這麼說,咱們也只有等到了地頭再走著瞧了!現在……”他故意鄭重其事地環顧其他三人:“兄弟們,如果休息得差不多了,咱們是不是應該上路了?”
小秋嗤倏道:“兄弟,若不是為了受傷的你,咱們可不會窩在這裡浪費寶貴的青春!”
小痴習慣性地反駁道:“受傷的可不只是我。我也是為了保持本幫的戰鬥力著想,才提議休息的喔!”
他和小秋便又你一言、我一語地展開了舌戰。
二凡和小悅則著迷地聽著他們二人針鋒相對的相互挖苦,四人緩步走出方才休息的疏林,朝峨嵋山方向行去。
不用說,小痴理所當然地選擇陸路作為他們前往苗疆的行進路線。
打從十年前,小痴在五歲那時決定以風神作為來日闖蕩江湖的目標起,如果說,有什麼事能令他感到難以忍受,那就是叫他不風神!
這事簡直比要他的命還讓他難受。
路上,二凡岔入小痴和小秋二人的鬥嘴,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小痴,你剛才考慮了半天,到底覺得血手會最可能在哪裡突襲我們呢?”
小痴搓著下巴,尋思道:“按照常理來講,一般只要是有山有水的地方,都是設伏偷襲的精彩地點!”
小悅考慮道:“你的意思是,血手會的人可能在咱們渡江之際,設下埋伏?”
他們離著長江渡口,還頗有距離。
但是,就好像存心要反駁小痴的推理似的,他們眼前突然無聲息地出現不少的黑衣蒙面人,將他們四人團團圍住!
“依我看……”小痴好整以暇地停下腳步,“可能還不需要到長江口,就有人等不及要和咱們見個面,打打招呼了!”
小秋顯然有些不耐煩道:“公子哥,你確定他們是因為慕容倩那個小潑婦的關係,才一直想找咱們麻煩?我覺得這未免太誇張,也太過浪費人力了吧?”
“老實說……”小悅哧哧謔笑:“慕容倩可能還捨不得要本公子的小命,畢竟她還希望我有迷途知返,好回去娶她的一天。
“不過,她老頭和百里常升那隻老狐狸,大概就希望我早日駕鶴西歸。否則,煙柳山莊被本公子整得太慘,太沒面子啦!”
小秋好奇地轉問圍住自己的蒙面人:“喂!各位沒臉見人的爺們,咱們猜中了沒有?真的是慕容好笑叫你們來的嗎?或者是百里常升的意思?”
回答他的是一名蒙面人的揮手姿勢。
隨著這名顯然是領頭人物的揮手,血手會的殺手頓時一擁而上,毫不留情地撲向小秋等人。
小痴一如以往,識相地退出戰圈,他翻手一掏,百寶囊中裝著毒龍蜂的圓形蜂巢,已赫然在握。
但是,血手會為首之人——也是唯一尚未動手之人——他早已盯著小痴的一舉一動了。
就在小痴剛取出蜂巢之時——此人已冷哼一聲,驀然掠身揚掌擊向小痴。
砰然一聲,小痴噴著鮮血,仰面朝後猛地摔去。
毒龍蜂雖然也在同時破巢而出,卻在對方漫天花雨般的暗器之下,慘遭擊斃,不過片刻便已悉數遭到消滅!
小痴受傷和毒龍蜂遭滅,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小痴!”
小秋等人驚急的呼聲,卻已改變不了這個既定的事實,而他們也無法擺脫此時所負擔的沉重壓力,好前去援助小痴。
血手會為首之人,便是主持此項追殺計劃的文四。
他冷酷地陰沉笑道:“皮小痴,主人真是太高估你了!你除了會些九流術士唬人的把戲之外,居然不懂絲毫武功,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文四眼中閃動著酷血的光芒一步步朝小痴逼去。
小痴雖然傷勢沉重,但仍然抹去嘴角血漬,奮力掙扎站起身來。
他咳著道:“老兄,你真的以為我不會武功?唉……你真是太不瞭解我了!”
小痴的語聲還在空中飄蕩,已驀地拋臂甩手,二顆赤紅彈丸倏然朝文四飛去,小痴便在這同時,迅速撲地滾向一邊。
文四驟見天雷彈,沉喝一聲,退掠丈尋。
但聞轟隆巨響,兩顆天雷彈在空中互擊,爆炸開來。
文四雖然見機得早,安全退出了爆炸範圍,但是,天雷彈的爆炸威力,非一般的炸藥所能比擬。
加上小痴故意引爆這兩顆炸彈,也不是沒有用意的。
只見正與二凡動手的五名血手會殺手受到爆炸餘威的波及,身形不由自主地一陣踉蹌,二凡一見,當然不放過此一傷敵的良機!
但見他雙目怒睜,宛若一尊咆哮金剛,雙手掄飛,大力金剛掌挾以苦修的菩提神功,於瞬間呼嘯推出。
血手會的殺手們不料眼前這小和尚年紀不大,功力卻如此老練。
只這先機一失,血手會的殺手們已陷入觸體生寒的掌風勁流中。
然而,這次的這群殺手,卻非昔日那票吳下阿蒙所堪比擬的了,他們一見自己陷入危機,當下力求自保,迅速朝四周避散開來!
轟隆巨響!
二凡逼退了圍攻之人,正待援救小痴,文四卻已手持雙槍,攔身而上,將他截住,步步殺招地朝他一輪猛攻。
“小和尚,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還想救人,別做夢了!”
文四不但功力高絕,武功路數更是詭異難測,一時之間,二凡竟被逼得連連後退,情況狼狽不堪。
原先圍殺二凡的殺手,此時非常有默契地分出一半人手幫忙文四,另外三人卻朝小痴撲去,打算先將他幹掉再說。
小痴本來希望剛才的爆炸能替二凡製造點機會,好讓他能與自己會合,暫時保住自己這條小命。
卻沒想到血手會這次派出的殺手竟是如此難纏。
如今,他不但危機未除,反而由虎口跌入狼窩,引來更多要命的對手追殺自己!
“他奶奶的!”小痴不由得苦笑道:“怎麼會這樣?可別搞成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那可就太遜了!”
他反手擲出一把天雷彈,自己趁機拼老命朝路旁的亂石堆滾去,打算利用石堆佈陣,以挽頹局。
追殺他的三人似乎也知道小痴在打什麼算盤,他們一見小痴動手,亦立即揮手射出暗器,打向空中的天雷彈和逃竄的小痴。
轟然的爆炸聲掩去小痴身中暗器的悶哼。
暗器一上身,小痴便發覺這些暗器都含有劇毒,他立即翻手摸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咬緊牙關,毫不猶豫地朝腰側及大腿中毒的部位挖去。
但這一耽擱,血手會殺手已然撲至!
“小痴,小心!”
小秋和小悅同時尖聲驚呼,小痴本能地縮肩朝後滾去,另一顆天雷彈也在他翻滾間,沒頭沒腦地丟了出去。
血手會殺手們殺得甚急,眼看著他們的劍尖已經刺中小痴,哪裡料到這小子居然連逃命都不忘攻擊!
他們三人驟見天雷彈飛來,已顧不得傷人,腳跟一蹬便全力朗後飛射出去。
轟地一響——追殺小痴的三名殺手當場兩死一重傷,無一倖免於難。
但是,他們在退後的同時,鋒利的劍尖也在小痴身上留下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面。
小痴因距離爆炸現場太近,受到爆炸餘威波及,整個人就像脫手的保齡球般,猛朝石堆滾撞而去。
再加上他身上所受的創傷,他連哼也來不及哼一下,便已昏死過去了。
“小痴——”
小秋等人撕肝裂肺地驚怒狂吼,卻得不到絲毫反應。
文四冷笑道:“不用叫了!他已經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們了。”
“幹!我跟你拼了!”
二凡雙目盡赤,狂吼一聲:“萬相俱滅——”
他驀地垂眉肅目,雙手合一,後又猛然一揮,一道紅光自他掌心之中忽然衝向四周。
“二凡,不要!”
小悅臉色慘白地驚吼著,但是已阻止不了二凡施展這敵我皆亡的必死殺招。
文四突然覺得限前紅光大熾。
頓時,他彷彿沉入了一片血海汪洋之中,耳邊狂怒的潮音,幾欲將他吞沒,四周有無止無盡的壓力在擠壓著他,好像非把他的心肺壓出體外不能罷休似的。
他想喊,卻叫不出聲音,他想掙扎,身體卻無法動彈。
他不能呼吸,他想吐……他體內的血液開始向四處亂竄,他害怕、他恐懼……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
他不想死!
一片血紅的霞光,籠罩四周丈尋方圓的空間。
霞光之中,二凡掌施大無畏手印,宛如一座顯現神蹟的活菩薩。
其他的人都被他如此詭異的神功所吸引,全都忘了要繼續拼命,在場之人,全目不轉睛地盯著二凡和他幻化出來的那一片血紅光芒。
只有小悅知道,那一片紅光是二凡融合了自己全身的血氣與內力,藉著身上無數毛細孔發射出來的結果。
須知,尋常練武之人頂多是經由特定部位,如手心或指尖才能將體內勁力射出體外,變成掌力或指力用以傷敵。
便是昔日寶貝門的門主丁小勾,也由於無意中習得九龍神功,方能將勁力由身體之重穴逼出體外傷人(詳情請看《妙賊丁小勾》),堪稱武林一絕。如今,二凡這招“萬相懼滅”
卻是利用全身上下所有毛細孔來發勁,其功夫真是更上一層樓,而威力自然也無與倫比,只是……
世間事,有一得必有一失,霸道的功力亦是如此。
尤其是霸道的功夫,因為其威力之超絕,所以要付出的代價更是異於尋常。
所以,二凡這招“萬相俱滅”的威力,雖然足以毀滅其範圍籠罩內的所有對手,但是同樣的,若是弄得不好,他也得付出自己的生命做代價。
此刻,紅霞內除了文四,還有其他三名殺手。
旁人猶自覺得奇怪,為什麼他們四人像是發了呆般,竟動也不動地待在紅光之中做什麼?
忽然——一聲慘號劃空而起。
紅霞之中,一名殺手就像個灑水壺般,鮮血自七竅及周身各大重穴猛然噴射出來。
其他人驚呼方起,另外二名殺手也終於忍受不了強大壓力的擠迫,噴血而亡。
旁觀的血手會殺手莫不心中一驚,他們暴喝一聲,便待衝向二凡。
但是,小悅和小秋齊齊厲嘯一聲,兩人同時閃身攔下其餘七名殺手。
於是,混戰再起。
小悅手中寶劍倏揮,與四名持劍殺手殺得難分難解。
小秋接下另外三人,戰得相當吃力,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小悅擔心叫道:“小秋仔,你怎麼啦?剛才不是還能應付得了對方,現在怎麼不行了?”
小秋吃力地苦笑道:“他媽的!早不散功……晚不散功……偏偏挑中這時……舊病……
復發。咱們……這回可有……樂於瞧……”
血手會殺手冷笑一聲,越發加緊攻擊,打算將小秋就地正法。
小悅忍不住啐道:“就算老天無眼,要咱們風神幫垮臺,你們他媽的這票殺胚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圍攻他的一名殺手冷然嘲弄道:“巫少爺,有本事儘管使出來。光用嘴巴罵,可是要不了我們的命。”
小悅眼中殺機頓生,他猛地吸氣,狂喝一聲,手中狂兮寶劍驀地寒光暴漲。
“殺!”
隨著這聲斷喝,小悅手中寶劍忽而化作一團光球,隱去他的身形。
“身劍合一?”
血手會的殺手駭然大驚。
“他媽的!小小年紀有這種本事……未免太離譜了吧!”
有人不信邪地大叫著。
但是,不管是不是離譜,這團明亮的光球已如來自西天的一抹迅雷,帶著死亡的氣息罩向身邊血手會的殺手們。
小秋見狀,不由也意氣風發大叫道:“好!既然你們都敢拼了,我也豁出去了!反正,拼得過的是英雄,拼不過變狗熊。葉啟田有講的啦:受拼才會贏!”
他狂笑一聲,忽地——一陣尖銳的嗡嗡鳴聲驀然大作。
隨著這陣震撼人心的嗡鳴之聲,一團噴濺冷冷藍裡的青白光芒,像煞來自九幽地獄猙獰的鬼眼般,出現在血手會殺手們的眼中。
“流星閃!”
不知道是誰魂飛魄散地叫出小秋手中這項失傳幾近一甲子,令人聞之色變,名列新武器大觀排行第一,號稱最詭異、最霸道的暗器名稱。
小秋的功力正在急劇地消失中,但是要他操縱這項駭人聽聞的恐怖武器,對他而言可是不費吹灰之力。
“流星閃,亮晶晶,一出現,要人命!”
這是盛行於六十年前的一句歌謠。
但就是經過漫長的六十年後,血手會的殺手們依然記得它。
因為,想要忘記流星閃曾經殲滅江南黑道聯盟一十六路人馬,擊垮北地五大組合,及橫掃西陲十大幫派,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算這些事已是一甲子前的老故事,也仍然為江湖上一些好事之徒傳頌不休。
隨著流星閃飛灑的冷光,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四野!那是小悅劍光之下第一個喪命之人。
緊隨著這聲慘號,文四終於也在紅霞之中,發出困獸般的掙扎嘶吼。
他努力抗爭著,想脫出二凡威力所及,但是,他終於在一番衝突之後,七孔流血地倒地斃命。
二凡也於此際,噴出一口鮮血,砰然倒地昏厥。
“光頭!”
“二凡!”
小悅和小秋擔心的叫聲甫起,兩名殺手似是鐵了心腸,不顧己身安危,驀地拋開對手,迅速撞向二凡,企圖格殺昏迷的二凡。
小秋和小悅皆末料到對方竟有此舉,想要阻攔已是不及。
眼見二凡即將被對方大卸八塊了……
忽然——一道金光射向二名殺手。
這兩名想撿便宜的殺手尚未夠著位置,只覺金光猝閃,手中長劍已被一股大力盪開了去。
這二人定神一看,自己眼前不知何時已出現一隻巴掌大小,金光閃亮的古怪猴子。
這猴子衝著他們咧嘴一笑,他倆尚未想通是哪裡來的這麼一隻野猴子,只覺眼前一花,金光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黑暗,令他們發出一聲不似人號的淒厲慘叫。
金寶咧嘴抖手,故作惡心狀地拋掉自己手中抓著的四粒核桃般大小,血淋淋、慘糊糊的眼珠子。
它還不忘將滿手鮮血擦在昏迷不醒的二凡衣服上。
小痴不知已於何時醒來,他正拖著血汙狼藉的身子,辛苦地朝二凡爬去,忙著為二凡療傷保命。
接著又是一聲慘叫。
又一名血手會的殺手,手捂著臉,仰面摔出,滴滴血珠,正自他的臉上、手上滾落地面。
看著這人扎滿寸長鋼針,狀若刺蝟般的死相,小痴不由噓聲嘆道:“奶奶的!流星閃真是名不虛傳,果真叫人死得很難看!”
這時,小秋低哼一聲,顯然已經負傷。
小痴驚急道:“他媽的!老金,你的小主人受傷了,你還在這裡看什麼戲?快點上呀!”
其實,不必小痴催促。
金寶早已在小秋受傷之際,閃電船掠入戰場,只見一陣金光流竄,老金竟然攻守俱佳地代小秋接下僅存的對手,並將對方逼得左支右絀。
“啊!神秘金猴?”
這名殺手驚惶地叫出口,老金已捲起身子撞向他的胸口,這人踉蹌摔出之後,竟然一反常態,隨即逃命去了。
小悅也於此時以身劍合一之勢卷向僅存的對手,一陣悶哼慘號之後,這幾名殺手當場遭到開膛剖腹的命運。
小悅收起劍,口吐鮮血跌墜地面。
看來,他因為自不量力地拼死施展身劍合一,致使內腑受傷不輕。
小痴血霧遮眼地四下環顧,面對如此非死即傷的血腥場面,不由得疲憊地搖搖頭,咕噥道:“乖乖!這裡真是有夠血糊糊……哇!殺豬場也比這裡好看多了!”刺鼻的血腥味,引得他一陣乾嘔。
隨後,他又看看自己等人,傷的傷、倒的倒,沒有一個不帶彩。
“全部中獎?”小痴洩氣地嘆道:“差一點就全軍覆沒。這下子可風神不起來嘍!真他媽的,太遜啦!唉……原來光有天雷彈還不太夠,本天才這回可是大大失策了!”
他也明白,這次自己等人會傷得如此悽慘狼狽,他得負起大部分的責任。若非擔心他的安危,二凡和小悅也不會如此硬拼,結果也不會如此慘重。
“唉!再堅硬如鐵的環,只要有一點脆弱,就很容易遭到摧毀。”他不禁感觸良深地忖道:“他媽的!不能再這麼隨便打混了!自己的命雖然不值錢,卻不能讓其他人承擔自己的危險……”
“文四死了?”
血手會主的蒙面巾隨著他激動的語氣,不住地輕顫著。
而他的雙目更是射出二道惡狠狠的精光,瞪著眼前負傷而回,帶來如此惡訊的屬下。
這名一級殺手心驚膽顫地將此次截殺經過,一五一十詳細稟明自己的主子。
血手會主深吸口氣,鎮定心神,恢復他一貫的冷漠與平靜,談談地問道:“你確定那是神秘金猴無誤?”
“屬下非常確定!”一級殺手激動道:“若非如此,屬下怎麼可能棄職責於不顧,設法逃回稟告此事?還有,被這潑猴挖了眼珠的三號和七號,他們也能證明屬下之言。”
“很好!”血手會主微微點頭:“你做得沒錯。現在,先下去休息吧!”
“謝會主!”
一級殺手感激萬分地拜謝而出,留下血手會主獨自在室內。
血手會主壓抑良久,終於忍不住爆發,他狠狠地重擊身旁的桌子、痛恨地咆哮道:“風神幫!本座若不將你們碎屍萬段,如何消我心中之氣!”
轟地悶響。
那張桌子竟然剎時粉碎成堆,彷彿正為血手會主這項惡毒的誓言做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