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著往事,趙麼子已經不知不覺地來到了紅殺舊時的總邢,也就是他當年受訓的殺手訓練中心所在地。
多年來,他曾經不只一次的跑回這裡,但是當他第一次回來訓練中心的峙候,這裡已經早就沒有人煙了,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在一夕之間全部忽然消失了一樣。
趙公子走過荒廢的西教練場,來到舊時的教室和房舍,他看爬滿藤蔓、日益傾斜的建物,又想起了當時在這裡生活的點點滴滴。
表面上,趙公子似乎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誰的心裡面沒有一個隱藏哀傷的角落?
趙公子想起了晨煙,不覺又想起一個他曾經想過千百遍的問題:“當年,晨煙是不是通過了考驗?是不是如她的計劃一樣,奪取了腰牌?如果晨煙失敗,她是不是就這麼死了?如果她還活著,日子又過得如何?”
想著想著,趙公子的眼前忽然蒙朧了起來,山上起霧了。趙麼子記得,因為這附近森林十的濃密,所以經常起霧,尤其是夜晚到清晨之間,而現在,已經是黃昏了。
趙公子找到一個臺階,坐了下來,看著漫天大霧愈來愈濃,又想起了和晨煙獨處的那些夜晚,許多次都是在這樣的濃霧之中,兩人溫言笑語,卿卿我我,也就是在這種濃霧之中,他發誓要永遠愛著晨煙的。
趙公子想起晨煙的眼神,那種憂鬱的眼神,那種絕望和絕情交集的眼神,雖然事隔多年,卻仍然讓他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錐心之痛。
趙公子拔起臺階旁邊的一株雜草,玩弄著,然後輕輕拋到地上。就在這個時候,他赫然發現,濃霧之中,有一個人正向他奔來。
那人來勢好快,顯然輕功不弱,才一眨眼的工夫,那人就來到了趙公子面前。而這時,趙公子卻張大了嘴巴,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那人穿的是一襲白色輕紗,長髮披肩,是一個女人。
“晨……煙!”過了好久,趙公子才從喉嚨裡蹦出兩個字來,而且在他聽來,那幾乎不像是他自己的聲音。
“我現在不叫做晨煙。”那女子面無表情地道:“我的代號是“天天”,是紅殺排名第七的殺手。”
趙公子更加震驚,又從嘴裡蹦出了不像是人有意義的幾個字:“你……還活著!是排名第七……的殺手?”
晨煙笑道:“我當然還活著,難道你認為我會死?”
趙公子鎮定了一些,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很高興你還活。”
晨煙道:“我不想和你多說廢話,我是奉霸子之命,來和你一戰的。”
趙公子道:“霸子?紅殺的領袖,是啊,你現在排名第七,目然是可以見到霸子的了。”
晨煙有些得意地道:“是的,你自然也清楚,紅殺中排名前十名的殺手,是可以見到霸子,直接接受他的命令的。”
趙公子道:“當然,我看你的輕功,又進步了不少。”
晨煙道:“我進步的不只是輕功,但都是靠我自己的奮鬥換來的,至於細節,我想你不見得喜歡知道得大清楚。”
趙公子又感到一股錐心之痛,晨煙追求進步的手段,他是非常清楚的。
晨煙說那句話的意思,就是要趙公子別再扯題外話,她道:“這幾年來,你的名字在江湖上也很響亮,霸子叫我不要殺你,只要把你打敗就行了。他覺得你是個人才,如果你肯重新加入紅殺,我們也十分歡迎。”
趙公子聽了,不禁心中一動:“她是不是在暗示什麼?是不是如果我回到紅殺,就可以和她再複合?”但那只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便由心中大喊道:“不!就算把我殺了,我也不會再回去的。”
於是趙公子道:“多謝你們霸子的好心,但是再回去過那樣的生活,做著傷天害理的事,我是不會有興趣的。或者,你也像我一樣脫離他們吧!我一定會想辦法,為你找到活路的。”
晨煙冷冷一笑:“我今天在組織中的地位,得來何其不易,何況我還在進步,總有一天,我會當上首席殺手。”
趙公子見她執迷不悟,正在思索其他的用詞,希望能勸她回頭,但是晨煙卻不耐煩地道:“聽說你的劍法很厲害,所以我決走打敗你的劍法。”
說著,晨煙便取出了一柄劍,劍身的顏色像血一樣紅,但是絕不反光。那是紅殺所屬的工程師研究出來的一種合金,比普通鋼鐵的硬度和韌性都高上不只一倍,而且也鋒利得多。
趙公子無奈,只好亮出金劍,道:“既然你不殺我,那我也不會殺你,你放心好了。”
晨煙卻道:“廢話少說!”
話音未落,晨煙已經挺劍刺來,趙公子舉劍一格,雙劍相交,發出一種與普通金屬碰撞不同的沉悶聲音。晨煙一擊不中,身形向側面掠出,轉攻趙公子下盤。趙公子施展輕功,拔地躍起三、四公尺,反身去削晨煙的頭髮。
晨煙側身閃過,見趙公子在半空中無處著力,便舞起快劍,將趙麼子可以落腳的地方全部封死。
趙公子經過多年鍛,這時極動劍法的功力,已經高達九成。晨煙劍舞得雖然快,但是在趙公子眼中看來,卻還不夠快。趙公子抓準時機,挑起一劍,擊在紅劍的劍尖處,使得晨煙的快劍稍稍一頓,便安然落了下來。
晨煙也不氣餒,又施展出另一套劍法,不斷地划著大小不一的圓圈。
“太極劍!”趙公於驚呼一聲,手下不敢怠慢。
“錯!”晨煙也喊了一聲,回應道:“再看清楚點。”
趙公子邊擋邊看,發現晨煙所使的劍法,的確和太極劍有些神似,但也有些出入,比太極劍要快一些,但是卻沒有太極劍那種那種百分之百圓圓滿滿的感覺,似乎有一些缺憾。趙公子對這種劍法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一時之間,卻地想不起來是什麼劍法。
晨煙就用這種劍法,與趙公子對打了三十幾回合。趙麼子施展極動劍法,愈打愈順,但是他並不急著打敗晨煙,只是一面格擋,一面欣賞著晨煙曼妙的身形。
又過了一會兒,晨僅似乎顯得有些急躁,突然放棄畫圈,改採中宮直進的方法。
趙麼子好像是有意賣弄,便也採中宮直進的手法,用劍尖抵住了晨煙的劍尖。晨煙挑劍向上,趙公子也挑劍向上,晨煙回劍向下,趙公子也迥劍向下,兩柄劍的劍尖始終黏在一起,難以分開。
就在這個時候,晨煙忽然將紅劍一分為二,雙手握劍,一柄黏住趙公子的金劍,另一柄卻直向趙公子胸前刺了過來。
這一下奇變陡生,完全在趙公子的意料之外,他的劍尖被黏住,已經來不反收劍抵擋,眼看就要被刺中。
但是就在紅劍離趙公子胸口只有一公分的距離時,晨煙卻停止動作,冷冷地道:“你輸了!”
趙公子噓了一口氣,道:“原來是兩儀快劍,難怪這麼眼熟。”
晨煙所使的,正是兩儀快劍,源於太極劍法,但是要雙劍合用,互相配合,才能發揮最大威力,所以趙公子才會覺得那很像大極劍,卻又不十分完整。而晨煙單使一劍的目的,自然是留下一手,以攻趙公子不備。
晨煙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道:“霸子叫我不用殺你,只要你別再管紅殺的閒事就好了。”
趙公子卻道:“可惜!天下事由天下人管,要我不管,除非殺了我。”
“你!”晨煙怒道:“你不要不識好歹。”
趙公子道:“你不是說,你要打敗我,才叫我不管閒事的嗎?”
晨煙自信十足地道:“是的,你已經輸了。”
趙公子卻道:“不見得,你看看自己的劍吧!”
晨煙聽趙公子這麼說,臉上充滿了懷疑的神色,但還是拿起劍來,仔細地一看,才發現那柄原來要刺中趙公子的劍的劍身上,有著許多嚴重的裂痕,幾乎正要斷裂開來。也就是說,就算那柄劍刺中了趙公子,也會立刻斷成碎片,而無法插進趙公子的身體裡。
晨煙回想了半天,她想不起來趙公子是在什麼時候動的手腳,她知道是自己輸了,而且輸得一敗塗地。於是她用怨毒的眼光瞪了趙公子一眼,一句話也不說,便施展輕功向後急退,一下子就隱沒在大霧之中了。
趙麼子大叫一聲:“別走,我……”
話還沒說完,早已不見了晨煙的蹤影,而霧又那麼濃,難以判斷晨煙離開的方位,追也沒辦法追了。
趙麼子回到飯店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他一進房間,就看見金龍躺在沙發上,睡得正香。
趙公子故意放經腳步,到吧檯取了一瓶酒,打開瓶蓋,也不拿杯子,對著瓶口就這麼“咕嚕!咕嚕!”地連喝了三大口,然後才坐到另一張沙發上,怔怔地發呆。
“你回來了!”金龍感覺到有人,驚醒過來,道:“人家找了你一整天。”
“晤!”趙公子道:“我去辦了點事情,對不起,沒有事先告訴你。”
“沒關係。”金龍表示諒解,又道:“你知道嗎?紅殺又動手了。”
“什麼?”趙公子驚訝道:“這次是誰?”
金龍道:“南夭十六鷹的老大向飛。”
“唉!”趙公子嘆了一聲:“向先生是江湖上有名的硬漢,竟然也……”
金龍也嘆了一聲,道:“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整個江湖就要被紅殺控制了。”
趙公子道:“不行!紅殺是一個邪惡的組織,就算拼了我這條命,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金龍急道:“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那我怎麼辦?”
趙公子沒有回答,只是不斷思索著對付紅殺的辦法,金龍見他正在沉思,也不再去打擾他,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
過了許久,趙公子突然跳起來道:“你注意到沒有?……”
金龍問道:“注意到什麼?”
趙公子道:“這些領導人被殺的幫派,遍佈世界各地,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關聯,但是,實際上他們卻有一個共同的特徵。”
金龍又問道:“什麼特徵?”
趙公子又想了一想,才道:“他們都是一個人的好朋灰。”
金龍經趙公子一提醒,突然間“啊”了一聲:“你是說……”
趙公子道:“是的,他們都和榮氏企業董事長榮冠聰關係深厚。”
金龍道:“就是那個超級大富豪,擁有幾千億財產的榮大老闆?”
趙公子點點頭。金龍又問道:“為什麼呢?”
趙公子來回踱步了一會兒,陷入了苦思之中。金龍靜靜的看著他,沒有出聲打擾。
又過一會兒,趙麼子突然一掌拍在自己後腦上,道:“對!就是如此!”他整理了一下,對金龍解釋道:“現在很明顯的,紅殺最主要的對象就是榮冠聰,不過,榮冠聰在江湖上的地位相當的高,與他結交或是受他資助的武林人士更是為數驚人,要直接對付榮冠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紅殺便計劃先逐步消滅可以幫助榮冠聰的江湖力量,使他孤立無援,然後再想辦法去對付榮冠聰。”
金龍表示不解道:“他們為什麼要找榮氏企業的麻煩呢?”
趙公子回答道:“他們的目的,是想取得榮氏企業的控制權,以獲得榮氏企業所有分支機構的力量和龐大的資金。”
金龍點頭附和道:“榮氏企業是與武林有關的最大企業,紅殺既可以得到大量資金,又可以擴大勢力,並削弱反抗他們的武力,真是一石二鳥之計。”
趙公子繼續道:“一旦他們成功的得到榮氏企業的龐大資金,紅殺便有能力以等比級數的方式壯大自己,成為江湖上獨一無二的超級組織,那麼其他的大小幫派,也就岌岌回危了。”
金龍道:“照這麼說來,紅殺的下一個目標,應該是殺了榮冠聰羅?”
趙公子搖搖頭道:“不!他們不見得會殺榮冠聰,因為榮冠聰一死,將會使榮氏企業陷入混亂的局面,反而不利他們接收。榮冠聰本人不會武功,江湖上的事,都是靠一些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朋友幫他照應,一旦那些江湖人士不再能幫助他,紅殺自然可以很容易地令他就範。”
金龍叉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趙公子又道:“現在,榮冠聰熟識的幫派,比較有份量的,只剩下德國的千指幫、日本的柳葉杜和本地的精武道館了。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就去精武道館。”
趙公子駕著金龍的跑車,在大街上飛馳,金龍則坐在駕駛座旁邊的位置,趙公子知道紅殺隨時會再動手,他只希望他們不要到得大遲。
精武道館有近百年的歷史,最早的館址設在上海,原名精武門。後來因為一些變故,精武門分成三派,一派留在上海,一派遠渡重洋,在美國設立分館,還有一派向南方遷移,在一個南方的大都市生根,便是現在兩人要去的精武道館。
留在上海的一派,人才逐漸凋零,已經近乎銷聲匿跡。而到了美國的一派,因為原來就缺乏真正的高手,因此只是教教當地人普通的拳腳功夫,藉以為生。反而是這個到南方來的精武道館,因為擁有幾名當初開派祖師霍元甲的得意弟子,將他的拳腳硬功傳了下來,因此最為正宗。
到了近些年,精武道館又出了一名武術天才,他除了得到霍家拳法的真傳以外,自己更是潛心研究,並特意集古往今來的武術資料,加以融會貫通,因此雖然才四十多歲,但是武功卻已經高深莫測。這個人,就是精武道館的現任館主霍世剛。
霍世剛醉心武術,武藝高強,但卻是個淡泊名利的人,他開設武館,只因為那是家業,並沒有想要藉以揚名五萬,從中獲利。因此武館的門面並不大,事情大多是交由他的弟子來打理,生意也只是普通而已。
不過榮冠聰卻從江湖朋友那裡知道了霍世剛的大名,經常親自上門拜訪霍世剛,並且刻意結交。霍世剛為人腆,不善應酬,對於榮冠聰的禮遇也不懂得該如何推卻,因此便和榮冠聰有了交往。之後,他也受到過榮冠聰的邀請,為榮冠聰處理過一些江湖上的事,但是都不違反道義,他也就都慨然答應。
趙公子和霍世剛也曾經有過一面之緣。霍世剛平時雖然不愛說話,但是一聊起武術,竟然是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兩人煮酒論武,相談甚歡,直聊了兩天兩夜才分手。
緊急煞車的聲音在精武道館前響了起來,趟公子飛身下車,衝進道館裡,見人就問道:
“霍老師呢?他在不在?”
武館裡有一、兩名霍世剛的弟於是認識趙公子的,便道:“老師有好幾天沒到館裡來了,應該都在碧湖軒。”
碧湖軒是霍世剛在郊外的別墅,也是榮冠聰送給他的物業,因為風景優美,環境又清靜,因此霍世剛特別喜歡,近來都在那裡居住。
趙公子卻沒去過碧湖軒,他問道:“碧湖軒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一名弟子聳了聳肩,道:“老師喜歡清靜,所以沒裝電話,我們如果臨時有事,都是直接去那裡請益的。您有什麼急事嗎?”
趙公子無奈,急忙問了碧湖軒的地址,飛快地衝上車,一路往郊外駛去。
碧湖軒,環境真的就像它的名字一樣美,有一個面積不算小的湖,湖水十分清澈,但湖底的水草生長得十分茂盛,由水裡透映著山色,碧綠得如同翠玉泛著彩光一般,令人流連忘返。
霍世剛靜靜站在山邊的草坡上,看蔚藍的天空映著碧綠的湖水,流雲飄過,就像他的心情一樣曠遠。
他的皮膚是古銅色的,非常健康,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卻像三十出頭,臉頰削瘦,鼻樑堅挺,眼裡透著銳利的光芒。但是他的神情,卻有一些落寞,他看著遠方,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進入他的眼裡。
過了沒有多久,他閉上了眼睛,似乎是讓身體去感受陽光的照拂,讓髮梢去欣賞微風的曼舞。他一直閉著眼睛,直到那個紅衣人出現在他身後,他還是閉眼睛。
當然,他已經知道身後有人,以他這樣的高手,更可以感覺出那人帶著相當的殺氣。但是他也感覺得出來,那人殺不了他,他正在考慮的是如何放那人一條生路?他不喜歡殺人,從來都不喜歡。
紅衣人面對著霍世剛,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他是紅殺訓練中心剛畢業的殺手,十分積極地想要完成組織給他的指令,以便立功升級。但是他站在霍世剛身後,那一劍就是刺不出去,原因不是他不曾殺人,也不是因為他心軟,而是因為霍世剛雖然背對著他,而且還閉著眼睛,但是全身卻一點破綻都沒有。
紅衣人受過嚴格的訓練,知道殺手應該一擊就擊中敵人致命的弱點,但是面對一個完全沒有破綻的背影,他凝立在當場,雙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紅衣人終於勉強控制住自己,用裝出來的冷酷聲音道:“我……要殺你。”
霍世剛睜開眼睛,然後緩緩轉過身來,轉身的時候,仍然沒有一絲破綻。他看見了那名紅衣人的面孔,對他而言,那隻不過是個孩子。
霍世剛溫言道:“你不要殺我,我也不殺你,好嗎?”
紅衣人連雙腳也開始顫抖起來,但他還是道:“我……要殺你。”
霍世剛看見那紅衣人眼中的恐懼,便更不想殺他了。
就在這個時候,兩聲輕微的“咻!咻!”聲,分別在霍世剛身後不同的方位響了起來。
霍世剛沒有聽見,紅衣人也沒有聽見。
但是霍世剛卻突然顯出了痛苦的表情,紅衣人不明所以,只知道他一直等待的破綻終於出現了,他挺劍刺出,招式精準有效,一劍便刺穿了霍世剛的心臟。
霍世剛倒下,鮮血濺了一地,這時,紅衣人才發現,霍世剛的身上,除了胸前正在流血以外,後腦的部位,也有兩個彈孔,正在冒出血來。
趙公子和金龍並不是最先到達現場的人,當他們找到霍世剛的時候,已經有三個人在他遺體的旁邊。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和兩名約六十幾歲的老人,一男一女,是一對老夫婦。
小男孩跪在霍世剛的身旁,眼中充滿了悲憤的神情,但是卻沒有流淚。那位老先生坐在草地上,正拉著胡琴,琴音如泣如訴,極度優美而哀傷。老婦人站在小男孩身邊,撫摸著小男孩的頭道:“不要傷心了,人總是要去的……”
趙公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愣了一愣,地快步走到霍世剛身邊,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就知道他是受到遠距離狙擊步槍的攻擊而死的。
他嘆了一聲,道:“我們還是來晚了。”
趙公子看了那小男孩一眼,忽然想起霍世剛曾經說過他有一個獨子,名叫霍達,年紀和小男孩相仿,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直覺告訴他,那就是霍世剛的兒子。
“你就是小達吧?”趙公子問道。
小男孩沒有回答,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趙公子蹲下在小男孩身邊,對他道:“很對不起,我們來遲了,沒來得及救你父親。”
小男孩還是一動也不動。趙公子沉默了一下,又道:“小達,你父親是受到壞人的暗算而死,我們會想辦法為他報仇的。你要保重自己,好好長大,做一個有用的人,為你父親爭光,知道嗎?”
老婦人也道:“人死不能復生,但是他會永遠活在我們心裡的。”
趙公子抬頭看了老婦人一眼,覺得那老婦人有些眼熟,但足又想不起在哪裡兒過。他站起來道:“請問您是……”
老婦人道:“我姓李,我老伴姓張,來自天山。”
趙公子“啊”的一聲:“原來是天山派張掌門伉儷,久仰久仰。”
那老先生正是天山派掌門,名叫張懷仁,老婦人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師妹,名叫李念慈。
老婦人客氣地道:“不敢,金劍趙麼子近來在江湖上才是好大的名聲。”
趙公子道:“我是後生晚輩,哪裡敢說什麼名聲?”
他愈看愈覺得那老婦人眼熟,不禁問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前輩。”
老婦人淡淡地道:“是啊,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虧你還記得。”
趙麼子又是“啊”的一聲:“您就是當初……那個……”
老婦人道:“是的,我就是當初在你的水裡下了迷藥,把你送到怪老頭那裡去的人。”
趙公子恍然大悟,隨即又想起在他心中埋藏了好久的疑問:“那一陣子,好像有一些人在愚弄晚輩。是前輩把我送到我師父那裡藏了起來,但是,晚輩到現在還不明白,那些愚弄晚輩的人究竟是誰?”
老婦人道:“其實也沒什麼,那些追蹤你的人,都是紅殺的殺手,其中帶頭的一個,是紅殺的頭號殺手,代號是天揆。”
趙公子不解道:“真奇怪,他們如果要殺我,當時應該很輕易就可以取我的性命,卻為什麼又幫我解毒,又送東西給我呢?”
老婦人搖搖頭道:“其中的原因,我們也不是很明白,紅殺一向惡名昭彰,我們見他們在暗處鬼鬼祟祟,心想一定有問題,又見他們的目標是你,自然就想先把你救走再說。但是,沒想到卻害了怪老頭。唉!”
想起怪老頭,趙公子心中也是一陣難過。老婦人又道:“還好你後來行走江湖,確實做到了行俠仗義四個字,也不枉怪老頭把畢生心血都傳給了你。”
這時,老先生也停止了拉胡琴,走過來道:“我們到達的時候,霍兄還有一口氣在,他在臨終之前,託我們照顧他的兒子,雖然他家武學本就十分淵博,但我還是決定帶他迴天山去,做我的關門弟子。”
趙公子喜道:“那當然好,有前輩傳他蓋世武學,那他將來一走可以成器,霍先生也能冥目了。”
老先生道:“我天山派的武功,不見得強過霍兄的絕學,但是霍兄既然已經過世,小達便需要另外有人帶他入門。況且,現在這裡也不大安全,所以我才這樣決定。”
趙公子走到霍達面前,撫摸著他的頭道:“張老前輩是武林耆宿,真正的世外高人,你父親託他照顧你,你拜他為師,跟他走,你父親在天之靈會很高興的。”
小男孩還是沒有動。老先生道:“喪父之痛,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消減的,你先去吧,繼續去對付紅殺。霍兄的身後事,我們會處理。”
趙公子點點頭道:“也好,就麻煩兩位前輩了。”
說完,趙公子領著一直沒有說話的金龍,到霍世剛的遺體前,行了鞠躬禮,又安慰了霍達幾句,才告辭離開。
回旅館的路上,金龍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金龍說了幾句,就掛上電話,轉過頭來對趙公子道:“德國千指幫的幫主和日本柳葉杜的社長,也遇害了。”
趙麼子聽了,憤怒地將指節捏得咯咯作響,大聲叫道:“這些魔鬼!”
金龍道:“紅殺組織龐大,行事顯然也有周詳的計劃,我們太難勝過他們了。”
趙公子道:“不管如何,我絕不退縮,現在,至少證明了一點。”
“是的。”金龍道:“現在證明你的推論是正確的,他們的目標真是榮冠聰。但是就算如此,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趙公子道:“知道敵人的方向,那就好辦多了。”
金龍問道:“你有辦法?”
趙公子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沒有辦法?”
金龍道:“我不希望你再去冒險。”
趙公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你害怕,這次,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金龍急道:“不!我要跟著你。”
趙公子道:“不必了,我一個人去也是一樣。”
金龍從來不違拗趙公子的意思,見他堅持,也就不再說話。
趙公子大腳踩下油門,車子一路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