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媛雙手撫著胸口,痛苦地俯下頭來,淚水恍如泉湧,灑滿衣襟,很快便將胸前的衣服浸溼了。
沒有聲音的哭泣,才是發自心底真正的悲哀。
蹄聲杳杳,她突地咳了一聲,又吐出一口鮮血。
頓時胸襟之上被鮮血染得殷紅,她急驟地喘了兩口氣,抬起頭來。
她兩眼通紅,射出怒恨的目光,狠毒地道:“石砥中,我一定要將所有愛你的女人統統殺死,我要使你到處遭受打擊,一直到你死為止。”
她揮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和臉上的淚水,發出一聲冷酷的狂笑。
笑聲裡,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藍泓劍上,於是她俯身拾起那枝短劍,緩緩走到西門婕的身邊。
她的眼中射出狠毒的光芒,舉起藍泓劍便待往昏迷中的西門婕身上刺去。
劍刃泛起藍汪汪的光波,閃爍輝映,眼見西門婕便將死於劍鋒之下。
倏地——
一聲有如炸雷似的大喝響起,何小媛愕然抬頭,只見一個身著青袍、長髯及胸的中年人衣袍飄拂躡空而來。
她微微一怔,手中劍刃一揚,原式不變,往西門婕胸口刺去。
陡然之間,空中響起一聲刺耳的尖銳嘯聲,一支銀光閃閃的短劍劃破穹空,疾射而來。
“當”的一響,火光一點進出,手中藍泓劍脫手飛出,她全身恍如被鐵錘擊中,跌出五步外。
一道藍芒飛出丈外,射向枯黃的草地上。
那支爍亮的短劍在半空劃一大弧,倒射而回。
微風颯颯,青衣人身在空中,揚手一抓,大袖拂起,短劍投入袖袍之中。
何小媛胸中氣血波動,一跌之下便站不起來。
那青衣人冷哼一聲,怒道:“你這女娃兒好狠的心,在這荒郊僻野竟然想辣手行兇。”
他目光一閃,瞥見躺在地上的西門婕,臉色頓時一變,趕忙蹲下身去,略一察看,方始舒了口氣。
他立身而起,冷肅地道:“你與西門婕有何仇恨,竟然將她傷成這個樣子?”
何小媛重重地呼了口氣,躍身而起,攏了攏額上的髮絲,驚詫地道:“你是何人?”
青衣人冷哼一聲,道:“老夫東方剛——”
何小媛兩眼圓睜,啊的一聲驚叫,失聲道:“你是天龍大帝?”
東方剛冷哼道:“你竟然將西門婕打傷,顯然是依仗著自己的武功。”
何小媛被對方冷肅的目光所逼,加上震於天龍大帝的爍爍威名,顫聲道:“她並非被我打傷的!”
東方剛雙眉一斜,目中寒光暴射,寒聲道:“哼!小小年紀竟然敢在老夫面前說謊,難道你剛才舉劍不是要殺她?”
他的目光一轉,瞥了那支飛落在丈外的藍泓劍一眼,道:“若非老夫發現得早,她豈不是已死於你利劍之下。”
他的話聲倏地一頓,全身一顫,飄飛而起,有似一支箭矢脫弦射出,躍到那躺在草坡上的東方玉身邊。
“呃!”他一見那滿血血汙、臉色慘白已至奄奄一息的傷者,果然是自己所疼愛唯一的兒子東方玉時,不由得驚叫一聲。
他臉色驟變,俯下身去,探手一摸,便已發覺東方玉身受重傷,經脈全斷,只有心脈還在跳動。
他兩眼之中淚水立即湧出,悽然地叫道:“玉兒,玉兒……”
身後微風一動,何小媛躍過身來,道:“他並沒有死,前輩你……”
東方剛大吼一聲,左臂一反,便將她抓住。
他淚眼之中射出熊熊的殺氣,狠聲道:“你還敢說謊?你還敢說玉兒沒有死?”
他殘酷地道:“今日我不使你遭受天下三大毒刑,痛苦悲號而死,我就不算是天龍大帝。”
何小媛只覺全身骨骼都被天龍大帝那一抓,捏得要成粉碎,一股驟痛沁入心底,她痛苦地掙扎了一下。
東方剛大吼道:“我要將你粉身碎骨,凌遲處死!”
他的吼聲如雷,有似一個霹靂在何小媛耳邊響起,直震得她耳鼓隆隆作響。
一見東方剛那狠毒凶煞的目光,和那冷酷的語聲,直嚇得她魂飛魄散,臉無人色。
她顫聲道:“不是我……”
“不是你?”東方剛怒喝道:“不是你是誰?這裡只有你一人在此,哼!你還想狡賴。”
他右手一揚,五指如鉤,將要施出“斬筋切脈”的狠毒手法.將何小媛的經脈全都抽出。
突地——
一匹快馬自長城之上飛躍而起,急衝下來,半空之中,馬上飛起了一條白色的人影往這邊射來。
東方剛五指一張,疾落而去,何小媛發出一聲絕望的驚叫,立即昏了過去。
“爹!”一聲驚呼,東方萍飛撲而來,大叫道:“爹爹,你住手!”
東方剛五指伸在空中,側首一看,已見東方萍躍將過來。
他大吃一驚,怒道:“萍萍!你怎麼也出了天龍谷?”
東方萍眼圈一紅,道:“你和哥哥都不在谷里,留下我一個人,我……”
東方剛見到自己女兒臉上那種悽苦的表情,輕嘆口氣,道:“你我都來晚了一步,你哥哥已經死了!”
“啊!”東方萍兩眼睜得大大的,不相信地問道:“什麼?哥哥……”
東方剛悲痛地道:“你哥哥已經死了。”
東方萍這才聽清楚果然是說東方玉已經死了,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東方剛滿臉殺氣,殘酷地道:“就是這個女人,我要使她身受毒刑,經脈抽搐,悲號三日,粉身碎骨而死,方能消去我心頭之恨!”
東方萍打了個寒噤,哭聲一停,睜著滿是淚水的眼睛,驚惶地望向東方剛。
因為她從沒有看見東方剛如此的震怒,如此的傷心,如此的殘忍,也從沒聽過他會說出如此冷酷的話來。
她幾乎在懷疑這句話是他父親親口說出來的。
剎那之間,腦海裡意念飛轉,她詫異地問道:“您是說她殺了哥哥?”
東方剛道:“你去看看吧!”
東方萍目光一轉,瞥見閉目昏死的東方玉,她驚叫一聲,撲至東方玉的身上,放聲痛哭起來。
才哭了一會,她的哭聲突地一停,將耳朵貼在東方玉的胸前,仔細地一聽。
東方剛一見,怒道:“他已經死了,你還……”
東方萍臉色一喜,大聲叫道:“哥沒死!”
東方剛雙眉一揚,問道:“什麼?讓我看看!”
他一挾何小媛,飛身躍去,伸出右手撫在東方玉的胸前,果然覺察出那微弱而有規律的跳動。
他激動無比地道:“果然他沒有死!”
他將何小媛往地上一放,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紫綠色的玉瓶,將這次蒐集自冷巖洞穴中的石乳倒入東方玉的嘴中。
東方萍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笑道:“爹爹,您太緊張了,竟然連生死都分不清楚,幸好我趕了來,否則哥哥豈不是白死了嗎?”
東方剛吁了口氣,抬起頭來,道:“我是急昏了頭,一見你哥哥負傷那麼慘重,渾身經脈幾乎全斷,氣血都不流通,以為他死了,唉!真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幸好這次我在天龍峰冷谷之中收集到這麼一瓶石乳,否則真無法救他!”
東方萍看到東方剛臉上一臉的淚水,卻是尷尬地笑著,她不由得笑道:“爹!您真滑稽,臉上還有淚水,竟然笑得出來,就跟小孩子一樣。”
東方剛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道:“萍萍,你現在該知道天下每一個做父親的人對於子女都是關心無比,就生恐他們遭到什麼災禍。”
他輕嘆一聲,道:“這兩三個月來,你沒有笑過一次,終日都是以淚洗面,爹也知道你內心的苦痛,所以剛才眼見你的笑容,就好像終日處於陰霾裡,一朝見到陽光一樣的歡喜。”
東方萍幽幽地嘆道:“爹,您不要再說了。”
東方剛凝望著自己的女兒,只見她臉上盡是憂傷、哀怨,較之以前的活潑開朗完全都不相同了。
他微嘆口氣,道:“是爹害了你。”
他話聲微微一頓,道:“但是石砥中身為毒人,全身是毒,我是怕害了你的終身,所以……”
東方萍站了起來,轉過身去,道:“我不要聽了!不管怎樣,我絕不會嫁給西門奇!”
東方剛在她一轉身之際,倏地發現她的烏黑的頭髮裡有著絲絲白髮。
他心頭一震,趕忙站起身來,道:“萍萍,你轉過身來,讓我看看。”
東方萍默然轉過身,冷冷地望著她的父親。
東方剛痛苦地道:“萍萍!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東方萍臉上已經沒有剛才那種喜悅的表情,她一想到石砥中,立即便緊鎖雙眉,鬱郁不歡起來。
她黯然地道:“爹,您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嗎?”
東方剛仔細一看,果然發現她的頭上有一束白髮,剎那之間,他呆了一呆,喃喃道:
“這怎麼會?她才十八歲……”
東方萍悽然道:“就算二十歲又有何用?人生就是如此,總是悲哀勝於歡樂。”
東方剛神情大震,心頭宛如刀割一樣痛苦,他嘴角顫動了一下,道:“萍萍,這兩個月來,你只跟我說兩句話,見都不願見我一面,你是否在怨恨你的爹爹?”
東方萍淡然一笑,道:“我什麼都不恨,只恨我娘死得太早。”
東方剛臉上肌肉頓時痛苦地抽搐起來,他暗暗地呻吟了一聲,悲痛地暗呼道:“若萍,你在天之靈是否還記掛著我?你是否曉得我是如此的痛苦?妻呀!這件事我是不是做錯了?
我是為了玉兒的生命,才將萍萍許給西門熊的兒子,但是萍萍卻終日哀傷,到現在頭上都長了白髮,若萍,你告訴我,到底我該怎麼辦?”
東方萍眼見她爹爹仰首望天,滿臉的悽愴,眼中盡是茫然之色。
她輕嘆口氣,眼光轉開,已望見昏迷中的西門婕,她臉現驚容,詫異地轉首過來,望了望那躺在地上的何小媛。
她秀眉一揚,輕呼道:“滅神島主,她是滅神島主。”
東方剛自沉思中醒了過來,詫道:“萍萍,什麼事?”
東方萍只覺西門婕與滅神島主一齊出現此地,而且像是互相拼鬥過,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在裡面。
所以她心念一轉,忖道:“莫非滅神島主見到哥哥長得英俊,所以又要施出她那妖豔的風情來挑惑他,以至與西門婕發生爭執而互相拼鬥?若是如此,我豈能告訴爹,而使得哥哥難以對爹說出此事?”
她心地善良,不願讓東方剛曉得何小媛乃是滅神島主,以免牽累及哥哥,所以搖搖頭,淡然道:“沒有什麼!”
東方剛回頭望了望東方玉,只見他臉上泛紅,已無剛才那種慘白的面色,所以他欣慰地道:“這瓶石乳真靈,看來你哥哥的性命是保住了,等一下我幫他運氣行脈,便可恢復如常!”
他話聲一頓,卻發現東方萍毫無喜色,仍自輕顰雙眉,好像有著無數的哀怨!
他叫道:“萍萍,這半個月以來,你有沒有照過鏡子?”
東方萍詫異地望了她父親一眼,搖了搖頭,黯然道:“我照鏡子幹什麼?儘管將自己裝扮成仙子似的,又有誰來看呢?我又裝扮給誰看呢?”
東方剛輕嘆了一聲,道:“唉!萍萍,是爹對不起你。”
他咬了咬嘴唇,心中意念有如電轉,沉吟了一下,說道:“萍萍,我問你一事,你能不能告訴我?”
東方萍應了一聲,冷冷地道:“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好了,我既然是您的女兒,當然什麼都要聽您的,還有什麼能不能?”
東方剛歉然道:“我身前只有一兒一女,當然每個都很疼愛,不分彼此,但是往往為了環境所逼,對於你們總是照應不到,而使得你們受到種種打擊,這不但讓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對不起你娘在天之靈!”
東方萍聽了這話,心裡一酸,緩緩地垂下頭來。
東方剛輕嘆口氣,道:“我這才曉得我這兩個月來是做錯了一件事……”
他頓了頓,道:“我不該將你許配給西門熊的兒子!”
東方萍愕然抬起頭來,凝望著她的父親。
東方剛繼續道:“西門奇雖然是西門熊的兒子,但是他一點都不長進,無論人品、性格、毅力,較之石砥中都差太多了!”
東方萍臉上現出喜悅之色,道:“本來就是這樣嘛,石砥中和西門奇比較起來,真有云泥之別。”
東方剛微微搖了搖頭,道:“他雖然是天下奇才,命運卻不佳,總是經歷許多艱難,唉!
他若不是毒人該有多好!’’
他吁了口氣,道:“這兩個月來,你終日都是悲苦哭泣,這都怪我不該將你許配給西門奇,所以我思考了許久,不管西門熊如何,我一定要解除這口頭上的婚約。”
東方萍睜大雙眼,激動地道:“爹,您這話可當真?別又騙我了!”
東方剛肅然道:“我一定不能容許你嫁給西門奇!”
東方萍驚喜地叫道:“哦!爹,您真好!”
東方剛暗忖道:“我怎能眼見你終日哭泣,憔悴而死?唉!這兩個月你的頭上便已現出白髮,若是再過一年,豈不是滿頭都是白髮,一生都將是黯淡無光。”
他沉吟一下,道:“若是石砥中能夠再發生一次奇蹟,不被毒死的話,那麼我便答應把你嫁給他!”
東方萍大喜道:“真的?”
東方剛揮手道:“且慢高興!我要他親自懇求我要娶我的女兒,我才能真正的將你許配給他!”
東方萍狂喜道:“他一定會答應的!”
東方剛眼見她那種欣喜若狂的樣子,不由得心中安慰地村道:“只要見到她能如此快樂,我就算遭遇到困難與打擊又有什麼關係?”
他微笑地道:“可是你要注意,石砥中要不被毒死才行,若是他已經死了,可不能親自向我求親。”
東方萍噘了噘嘴,說道:“爹,您老是觸人黴頭,說些不好聽的話。”
她充滿自信地說:“我相信石砥中不會死的,我相信他!”
東方剛輕嘆一聲,忖道:“愛情的魔力真大,竟能使人為著它而扭轉死神的安排,面臨一切危難而不改變原先的意志!”
他的思忖未了,突地聽到萬里長城之上響了一個尖銳的笑聲,一條人影倏然騰空躍下。
他雙眉一斜,側目一看,“哦!”了聲道:“西門奇,是你?”
西門奇身形一落,肅容道:“萍妹子說得不錯,石砥中沒有死。”
他臉上浮起一個陰沉的笑容,道:“他不但沒死,而且剛剛才離去。”
東方萍驚道:“啊!他剛才還在這裡?”
西門奇眼中射出妒忌的光芒,沉聲道:“不錯,令兄東方玉還是他打傷的。”
東方剛雙眼一瞪,驚道:“什麼?又是石砥中!”
西門奇陰陰地道:“不錯,正是石砥中!”
東方萍眼見好好的事,看來被西門奇這麼一攪,可能就完了。
她大叫道:“你說謊,不是石砥中!”
西門奇呵呵一笑,道:“這兒除了我之外還有個證人在場,萍妹子既不相信,岳父可問問她,玉兄是不是被石砥中打傷的?”
東方萍神情一窒,立即啐了一口,道:“呸,誰是你的岳父!誰又是你的萍妹子?”
西門奇陰陰一笑向前走了兩步,然後面容一肅,躬身施了一禮,朝東方剛拜了下去,道: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禮了!”
東方剛身形一側,大袖微拂,一股勁道自袖底湧出,不讓西門奇有拜下的機會。
他雙眉皺起,道:“賢侄不須如此多禮!”
西門奇被那股勁道逼住,硬是不能往下拜去,他臉色立即一變,泛過一個陰狠怨毒的表情。
東方剛拂了拂頷下長髯,道:“賢侄可否將經過情形述說明白?那石砥中怎會也來到此地?”
西門奇見東方剛岔開話題,不由恨恨地忖道:“你這老賊,還不死心想把萍萍嫁給姓石的混賬小子,哼!不管你怎麼說,天下人都曉得我已是你的女婿,到那時你還敢不將萍萍乖乖許給我?”
他臉上顏色一整,道:“玉兄在海心山養傷,家父因有事要赴崑崙一行,故而囑小婿及舍妹護送玉兄返回天龍谷。”
東方萍冷嗤一聲,道:“從海心山到天龍谷要經過長城嗎?你這明明是在說謊!”
西門奇沒有理會東方萍的話,繼續道:“這是因為玉兄三月以來都在海心山養傷,煩悶異常,所以他想到長城來玩玩,好鬆懈一下鬱悶的心情,故而小婿只得陪他經過大漠邊緣來到長城。”
東方剛聽他左一句小婿,右一句小婿,雙眉不由得緊緊皺起。
他嗯了一聲,說道:“賢侄,當日我並沒有依允令尊的求親,只不過是略為一提罷了,賢侄如此稱呼,老夫可有點不敢當!”
西門奇咬了一下嘴唇,道:“當日家父曾經提起此事,岳父大人回答說只要玉兄身負之傷痊癒,則必然允諾婚事,若是小婿記得不錯,東方玉已在海心山調養痊癒,所以……”
東方剛咳了一聲,道:“但是這要等玉兒痊癒之後回到了天龍谷才算數,賢侄口口聲聲的說老夫已經答應,老夫尚要請問,令尊曾下了文定之禮嗎?”
西門奇沒想到東方剛會有此一問,話聲一窒,頓時默然無聲,想不出反駁之理。
東方萍臉上泛起美麗而甜蜜的微笑,感激地望了望東方剛,輕聲道:“爹!您真好。”
東方剛假裝沒有聽見,肅容道:“你們來到長城,難道那石砥中有未卜先知之能,預先在此地等你們?見你們一到,便驟然下手?”
西門奇再傻也聽得出來東方剛話中的偏袒之意,他暗暗地怒罵道:“東方剛呀!東方剛!
你將萍萍許配給我便罷,若是依然反悔,那麼我一定要讓天下武林中人都曉得你的卑鄙無恥。”
他深吸口氣,平抑心頭怒火,緩聲道:“我們三人縱馬長城之上,很是愉快,可是正馳過這兒,卻碰見石砥中那小子和這個女子在一起!”
他陰毒地望了東方萍一眼,又道:“石砥中與她正自濃情蜜意之際,恰好被我們撞見,頓時之間勃然大怒,冀圖將我們殺死。”
東方萍氣得發抖,大聲叱道:“你說謊,石哥哥絕不是這種人。”
西門奇肩頭一聳,道:“這個你可以問問何小媛,便知道我是否說謊!”
東方萍滿眼企望的目光,轉首望著何小媛。
何小媛心頭一震,她惶然望了望東方剛,又轉移視線望著東方萍。
當她看到東方萍那種純潔嬌柔有似天使樣的臉龐時,心裡泛過一絲酸意,頓時石砥中那冷漠的神情映上眼前。
她恨恨地忖道:“我若不能得到他,就要毀了他!”
剎那之間,她的臉上浮起羞怯的微笑,道:“石公子是與我在東海之外的滅神島分手後,曾與我約定相會之期,是以我自海外趕回中原,匆匆來到長城,他已在此地等待著我了。”
東方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掩住臉投入了東方剛的懷裡,肩頭不斷地聳動,哭得很是傷心。
東方剛伸出手去摟著自己心愛的女兒,輕拍她的肩膀,道:“萍萍,不要哭,有為父的替你作主。”
他臉色一變,冷肅地道:“你的話可是真的?須知此事關係重大,你若有半句虛言,我就會令你終身抱憾!”
何小媛一怔,兩眼呆呆地望著東方剛,道:“難道我與石砥中要好,便犯上大帝您的規條不成?”
東方萍自她父親的懷裡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靨,咽聲道:“爹!她一定是在說謊,女兒相信石砥中他一定不會這樣的,我很瞭解他,他絕不會愛上其他女孩子!”
東方剛臉上猶如罩了一層寒霜,問道:“那麼現在石砥中到哪裡去了?”
何小媛被東方剛那如劍的寒冷目光所逼,垂下頭去,囁嚅地道:“他是到崑崙去了!”
“哼!他果然是崑崙弟子!”東方剛重重地哼了一聲,道:“萍萍,你與為父的上崑崙一趟,找到那石砥中問個明白。”
何小媛心裡一動,懊喪地忖道:“石砥中正在趕往崑崙,那兒有幽靈大帝,還有千毒郎君、七絕神君,現在再加上天龍大帝,他豈能敵得過這些老鬼?我也該到崑崙去!”
她心頭一急,返身便走,向著長城躍去。
東方剛喝問道:“你到哪裡去?”
何小媛腳下一頓,回過頭來,冷冷地道:“東方玉又不是我打傷的,與我有什麼關係?
為何我不能走?”
東方剛一愕,揮了揮手,道:“你走吧!”
他話聲陡然一頓,道:“若是找出你說的有半點不實之處,任憑你走遍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何小媛冷笑了一聲,默然不語,飛身躍上城牆,跨上那匹胭脂馬,朝西邊疾駛而去。
蹄聲散放空中,轉眼便已消失蹤影。
東方剛轉過頭來,道:“賢侄,你且將結果說與我聽!”
西門奇道:“石砥中一見東方玉與我縱馬急馳而來,看見他在與人談情,惱羞成怒,立即便站在路中,將我們攔住。”
東方剛冷哼一聲,怒道:“他好大的膽子,竟敢迎截你們兩人,真的自命為天下第一高手了?”
西門奇臉色一紅,道:“那姓石的小子的確厲害,小侄每隔一段時候重見他時,他的武功便高強幾分,進境之速真是天下罕見!”
他一想到石砥中那等神威凜凜的樣子,真恨不得抓到他狠狠地咬一口,是以臉上立即掠過兇狠的面色。
東方剛忖道:“他這話倒也不假,石砥中真是天下第一奇人,經歷那麼多的危險,每次都在生死一髮之間,卻總能轉危為安,反而武功變得更加高強。”
“你們兩人在一起,都敵他不過?”
西門奇諷嘲地道:“小侄的五雷訣印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倒也罷了,他竟然將東方兄的‘三劍司命’齊都破去,還將他打傷了!”
東方剛目中寒芒進射,冷冷地道:“你是說他的三劍合命之技已不是石砥中的敵手?”
西門奇惶恐地道:“小侄豈敢如此?”
東方剛還沒說什麼,只見躺臥於地的西門婕呻吟一聲,身形扭動了一下,睜開眼來。
他腦海之中掠過一個念頭,低聲道:“萍萍,你去扶你嫂嫂起來!”
東方萍木然抬起頭來,只見父親臉色沉重無比,不敢違駁他的話,擦了擦淚痕,走了過去把西門婕扶了起來。
東方剛一見西門婕背上的傷痕,驚怒道:“莊鏞竟然也幫著他,氣死我也!”
西門婕被東方剛這聲大喝所驚,渾身一抖,立身而起,趕緊回過頭來。
她一眼便瞥見身後的東方萍,頓時一怔。
東方萍一斂衽,道:“嫂子你好!”
西門婕臉上浮起一片紅雲,還沒回話,已望見東方剛正自滿臉怒容地望向自己。
她還以為是東方玉將自己和石砥中間纏結不清的事情告訴了東方剛,所以他才會對自己發起怒來。
她緩緩走了幾步,硬著頭皮道:“東方伯父在上,侄女有禮。”
東方剛將西門婕扶起,道:“婕兒,我問你,你身上的傷是不是金羽君莊鏞所傷?”
西門婕微微一怔,道:“那些金羽是石砥中發的呀!”
她說到這裡,東方剛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想不到莊鏞也與我作對!竟然將金羽絕技傳給石砥中。”
西門婕一驚,退了半步想要說什麼,但是她突地想到還沒看到東方玉,忙側首問道:
“玉哥哥呢?”
東方萍還沒回答,天龍大帝東方剛已伸手一指,道:“他身負重傷,躺在那兒,哦!婕兒,他可是石砥中打傷的?”
西門婕驚惶地點了點頭,道:“是他。”
她趕緊轉身朝東方玉躺臥之處奔去。
東方剛看到西門婕滿臉驚懼,眼中盡是關切憐愛之情,不由得心裡一酸,忖道:“看她這樣的關懷他憐愛他,玉兒這邊已經沒問題了,現在只剩下萍萍了,唉!我原先還想自江湖絕跡,靜靜修養,誰知玉兒和萍兒卻惹得我終日奔波,無時無刻不在為他們的事而勞心,若是若萍沒死,又何至於這樣?”
他輕嘆口氣,滿臉的難過,垂下頭來,看見東方萍一臉的惶恐之色。
東方萍輕聲道:“爹!你原諒石砥中吧!他……”
東方剛臉色一沉,冷哼一聲,道:“天下還有誰敢如此對待我東方一門?竟然要殺死我兒,連我還沒進門的媳婦也不能容忍,他存心是要我東方一門滿門斬絕。”
東方萍沒想到自己爹爹會發瞭如此大的脾氣,直嚇得她玉面失色,掙出他的懷抱,顫聲道:“爹……”
東方剛兩眼一瞪,道:“別說了,都是你迷戀那小子,哼!他以為得到莊鏞的金羽絕技就可以目空一切了?嘿!我東方剛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能欺凌至我門中!”
東方萍只覺眼前茫茫一片,自己與石砥中的好事剛出現一點光明,卻又出現一層濃霧將那一絲光亮遮去。
東方剛那句話有似巨雷一樣地痛擊在她的心上,震得她整個神智都失去知覺,腦中一片空白……
她的嘴唇顫抖,眼淚簌簌落下,茫然往前走去。
西門奇冷聲道:“伯父大人現在可相信小侄我的話了吧?那石砥中人面獸心,早就想利用你的……”
東方剛頷下鬚髯一陣拂動,兩眼圓睜,怒道:“住口!”
他的喝聲一出有似春雷爆發,直震得西門奇全身一震,目瞪口呆,驚愕地望著東方剛。
東方剛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冷冷地道:“西門奇,我告訴你,我對你們西門家的人厭惡到極點,尤其你更是可惡。”
西門奇臉上顏色連變數次,臉孔漲得通紅,大聲喝道:“姓東方的,你有仇恨可找我爹去,為何在我面前說?”
東方剛狂笑一聲,手掌一揚,沉聲道:“好!有志氣。”
他提起手掌泛起瑩白的霞光,一劈之際,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悽迷的弧形,往西門奇劈去。
他這一掌去勢逾電,西門奇還沒來得及躲開,那隻瑩潔的手臂已經劈至胸前。
他張開嘴來想要呼叫,一股暗勁已經結結實實地擊在他的胸前。
“噗”地一聲,西門奇慘叫一聲,飛出九尺開外,跌倒於地,昏死過去。
東方剛一掌擊出,立即便後悔起來,他冷冷地收掌拂胸,緩緩道:“萍萍,你不要傷心,為父的與你同上崑崙去,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東方萍滿臉淚痕,睜大了眼睛凝望東方剛,好半晌才大聲哭喊道:“哦!爹爹!”
她飛撲進東方剛的懷裡,放聲地哭泣起來。
東方剛兩眼之中淚水如潮湧出,他舉起袖子替東方萍把臉上的淚水擦去,輕聲道:“萍萍,是為父的錯,是為父的錯。”
東方玉那挺俊的身形閃現在他的淚眼中,他趕緊把自己臉上的淚水擦去,問道:“玉兒!
你好了?”
東方玉一臉寒霜,問道:“爹爹你把西門奇打傷,到底是為什麼?”
東方剛兩眼之中射出炯炯的光芒,他緩緩推開東方萍,沉聲問道:“你是在數說為父的不對?”
東方玉被那冷肅的目光一逼,垂下眼簾,緩聲道:“只是玉兒數次被石砥中所傷,而爹爹你還欲將妹子的終身許給那賊子,還將西門奇打傷。”
東方剛冷哼一聲,怒道:“我這是教訓他不敬尊長,與你又有何干?至於說被石砥中打傷,虧你還說得出口?不長進的東西!”
東方玉瞥了一眼愕然佇立於身旁的西門婕,道:“這——”
東方剛怒喝道:“你若承認我是你爹,便帶婕兒立刻返回天龍谷,西門熊之處我會去應付的。”
東方玉猶豫了一下,道:“但是西門奇……”
東方剛冷哼一聲,道:“我是用暗勁將他穴道閉住,誰說他受了傷?”
東方玉大喜道:“是!孩子立即返回天龍谷。”
東方剛臉色一整,道:“我這次帶你妹子到崑崙去,半月之內一定回來,你小心天龍谷的事務,一定要好好將天龍大法練成。”
他一把拉起東方萍,長吟一聲,飛身躍起六丈,凌空連跨數步,身影消失在長城之後……
夜色深濃,寒星閃爍,輕柔的晚風在沉沉的夜裡,拂過樹梢,帶起一陣絮絮低語,方始扭動身子飄出十里之外。
穹空之中,懸掛一彎鉤月,淡淡的月光灑下,映照在一個黑衣少女的身上,順著她披散的長髮流瀉而下。
銀色的月光,黑色的羅衣,飄起的衣袂,配襯著絲絲輕揚的長髮,她好似來自幻夢之中,又似廣寒宮的仙子,顯得飄逸出塵。
她佇立在弱水之旁,望向那濤濤的江水,似在出神之中,好一會她才長嘆一聲,低聲自語道:“你的影子我雖無法觸摸得到,但是我的心卻已隨著你的影子流落天涯,自從你醫好我的五陰絕脈之後,我已深深愛上你了,愛得像弱水裡滾滾的浪潮,是那樣的深,深得連我自己也都無法度量……”
她掠了掠飄在額上的一綹亂髮,輕嘆道:“我知道你不會愛我,因為你是隻愛著一個東方萍,但是我雖僅是滄海一粟,卻幾經滄桑,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任何人了,就讓我的愛永遠埋在心底吧!”
羅盈獨行在弱水之濱,沉湎於回憶之中,不知不覺地吐露出對石砥中的懷念與深情,但是她也更為惆悵……
江水悠悠,浪濤滾滾,洶湧澎湃,她覺得像擊在她心頭一樣,是那麼的沉重。
她三上崑崙,私奔天涯,尋找石砥中。
幾度奔波後,已是神情憔悴,惆悵難禁,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虛湧人心頭,拂不掉也拋不開,緊緊地纏繞著她……
她望著江水怔怔出神,兩眼凝聚在驚濤激浪之中,根本不知道身後不遠處,閃動的一條人影。
“呃!”那黑影痛苦地低吟,緊握雙拳,恨恨地道:“又是石砥中,又是他……他不但搶了我的萍萍,還奪去這麼多女孩子的心,我恨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他腳下緩緩移動,往羅盈這邊走來,在月光下,可看清楚他正是幽靈大帝之子西門奇。
他眼中閃動著怒恨的烈焰,冷峭地凝望羅盈的背影,他想要看看這深愛石砥中的女孩子到底是誰。
當他看到羅盈的背影如此美麗時,心中妒恨之念更加強烈,悄無聲息地伸出手去,想要把她推下江去。
突地他心中一凜,忖道:“不行,堂堂幽靈大帝之子,豈能做出這種事情?若讓天下人曉得了,我父何以統馭天下武林?”
他心中的良知與妒恨互相激盪,一時之間,手伸出去,卻沒有縮回來。
哪知羅盈這時不知被什麼東西驚醒,突然回過頭來。
她愣了一下,問道:“你是誰?”
西門奇傲然地說道:“我是西門奇!”
“你是西門奇?”羅盈秀眉一蹙,冷冷地道:“你怎麼不把我推下江去?”
西門奇藉著殘碎的月光,見到羅盈清麗脫俗的美貌,不禁有些醉了。
他神色一愣,暗忖道:“真是邪門,想不到這麼多美貌如花的少女,都愛上了石砥中,我真不知道他有什麼魅力!”
他心中又羨又恨,冷冷地道:“我殺你易如反掌,只是不願這樣做罷了……羅盈,你怎麼會愛上石砥中?他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去愛……”
羅盈粉面霍然變色,霎時顯得痛苦不已,長長的眼睫一動,兩顆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嬌軀一陣顫悚,忙以纖細的玉掌撫住前胸,痛苦得幾乎蹲下身子。
“我為什麼要愛他?有什麼地方值得我如此的去深愛他?’,這一連串的思想在她腦海中如電掣般快閃而過,她只覺得心中有如被一塊重鉛重重地壓住,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積鬱於心底的情感,受西門奇的一語撩撥,像江海的萬頃流波,澎湃洶湧地傾洩出來,無休無止地奔激著……
“哇!”羅盈櫻唇一張,一道血箭如雨灑下,噴得西門奇滿頭滿臉都是。
他匆忙退後幾步,掩起衣袖,把嘴臉上的血漬擦抹乾淨,正待發作,但是他看見羅盈那種蒼白無助的痛苦樣子,心中又有些不忍。
羅盈黛眉緊鎖,蒼白的面靨和瘦弱的身子在月光下顯得虛弱淒涼。
她三上崑崙,奔波數百里路程,早已心神交瘁,肝腑無形之中神疲力竭,負傷極重。
況且五陰絕脈之人最忌神氣浮動,雖然石砥中替她打破玄關直通任督二脈,奈何這些日來,連著思戀石砥中,憂心如焚,自然使她受傷非淺了。
羅盈嘴角滴下一縷血絲,指著西門奇道:“你走開!”
西門奇不知怎地,見羅盈這種嬌弱的樣子,心底忽然升起一縷異樣的感覺,囁嚅地道:
“你病了!”
羅盈冷漠地道:“不要你管!”
浮雲掩月,星光隱現,柔和的夜風裡,傳來陣陣潺潺的江水聲,她暗中幽幽一嘆,緩緩走向無盡的黑夜。
西門奇痴痴地望著羅盈婀娜褪去的身影,有一股莫名的衝動,忽然心血來潮,不覺的跟了過去。
他平時驕傲無比,何曾受過這般的閒氣,但羅盈的冷潮熱罵,他非但未發怒,反而覺得極端好受,他從未有過這種奇妙的感覺,如今,從羅盈身上發現,哪能不驚疑呢?
黃沙漫漫,江流滾滾。
在這黑沉沉的夜裡,羅盈和西門奇像有默契一般,一前一後,頭尾銜接。
靜寂的黑夜,突然傳來一陣殘碎的鈴聲,西門奇驚奇地抬起頭來,只見西北方亮起了六盞通紅的風燈,燈光搖曳,朝向這邊急馳而來!
這六盞紅燈來得極快,不多時便到了西門奇眼前,西門奇看得分明,這持燈的六個玄裝小婢,全是疤痕滿面的瞎目少女,行走如風,步履輕盈,看來都是武林中人。
殘碎的鈴聲叮噹叮噹地響著,六個瞎目少女身形一煞,立刻散了開來,只見在這些瞎目少女身後,有一個碧眼綠目的少女騎著一頭白色的駱駝緩緩而來。
她鬢髮蓬鬆,頭上盤著一個小髻,碧眼寒芒爍爍,清麗的面容罩上一層寒霜,只聽她冷哼一聲,怒道:“你深夜跟蹤這個女孩子是安的什麼心?”
西門奇一聽大怒,叱道:“你是什麼東西,敢管西門大爺的閒事!”
那碧眼綠目的少女咯咯一笑,道:“這雙眼睛就是我的招牌,你難道沒有聽過碧眼魔女這個名字嗎?”
西門奇心中一愣,忖道:“碧眼魔女這個名字陌生得很……”
他哪知碧眼魔女烏麗娃是五毒門至尊碧眼尊者的惟一傳人,是西域第一大魔女,她初入中原自是鮮有人知。
西門奇雖然家學淵博,但對碧眼尊者三上海心山的事知之甚少,故而不識,否則他必會稱奇不已。
碧眼尊者三上海心山雖然大勝西門林,但也負傷非淺,將他的毒功奇技傳了烏麗娃後便死了。
這次傳聞中原石砥中會毒魔神功,碧眼魔女不信有人竟會本門絕藝,所以才遠涉中土來查明真象。
碧眼魔女烏麗娜見西門奇久久不敢答話,不禁得意地一聲長笑,道:“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西門奇怒道:“誰怕你!”
烏麗娃眼中碧光湧現,面上倏地布上一層煞意,西門奇目光一觸對方碧綠的神光,駭得倒吸一口涼氣,倒退數步。
烏麗娃這時忽地又是一笑,道:“你還說不怕我,看你的樣子。”
西門奇見她忽怒忽笑,性情極不易捉摸,腦中電光一閃,又掠過羅盈那楚楚動人的影子,他思緒一轉,返身就走。
六個瞎目少女身形一動,便阻止了他的去路。
西門奇冷哼一聲,怒道:“不給你們點顏色看不知我西門奇的厲害!”
他暴喝一聲,單掌一揮,急如電閃,劃空劈下。
掌緣掠過空中,急嘯之聲大作,六個瞎女身形輕輕一轉,紅光突然大熾,照得西門奇睜不開眼睛。
西門奇怒吼一聲,連著自不同的方位拍出六掌,急速地往外一掠,飄身而起。
黑夜中,傳來兩聲高喝:“長天一點碧——”
“萬毒滿天地——”
西門奇方待使出“五雷訣印”,一見這些瞎目少女竟是五毒門人,不禁面色一變,他大喝道:“五毒門,又是你們……”
西門奇身形一旋,五指駢立,斜切而出,提向攻來的二女身上“期門”、“商曲”兩穴攻去。
那兩個少女長眉同時一揚,四隻玉掌一滑,走一弧形劈向西門奇,而另外四女也各自玄奧地攻出一掌,自外攻進對方空門,直逼西門奇胸前。
這些變化來得神妙無比,有如雪泥鴻爪,羚羊掛角,不留絲毫痕跡。
西門奇臉色一變,疾退兩步,圈臂回身,“五雷訣印”如雷般揮出,斜掃而至,快速異常。
“啪!”一股平穩的掌風,碰撞到那沉猛的“五雷訣印”,頓時發出一聲巨響。
“砰”地一聲,沙石飛濺,灰塵瀰漫,六個瞎目少女陡然一退!
西門奇悶哼一聲,他只覺心頭一震,那提聚的“五雷訣印”真氣,陡然一鬆,全身恍如空無一物,他不禁震懾這些少女的功力,暗中駭異不已。
“住手!”碧眼魔女烏麗娃大喝一聲,飛身躍了過來,冷澀地道:“你是幽靈大帝的傳人?”
“不錯,那正是家父!”西門奇傲色地道:“想不到你也認得‘五雷訣印’為幽靈大帝的絕藝之一!”
“哼!”烏麗娃冷哼一聲,不屑地道:“幽靈大帝是什麼東西?敢跟我碧眼魔女相提並論!”
西門奇神色一變,怒笑道:“賊婆子,你敢——”
他的笑聲突然嚥住,話聲一頓,驚恐的神色立時泛現臉上。
敢情在燈光之下,碧眼魔女烏麗娃雙眼突地又轉變為碧綠之色,漸漸地,眼中碧芒閃耀,懾人心志。
她雙臂一抖,仰天狂笑一聲,笑聲在黑夜裡迴盪著,有似野狼的嗥叫,震懾住西門奇的心神,如一柄寒劍絞刺著……
她笑聲一斂,厲聲道:“我讓你見識見識五毒門的厲害!”
只見她左掌按地,一翻一覆之間,左掌中有一股烏黑的勁氣湧出,黑烏烏的一片。
似是一陣黑煙瀰漫飛散開去,腥臊的惡臭立時將四周佈滿,兩道氣柱如傘張開,電射般往西門奇飛來。
西門奇只覺惡毒的臭味令人慾嘔,腦海中混沌不清,喉頭像是有東西噎住一般。
他疾忙運施體內的真氣繞行全身數匝,然後封血閉脈,閉住自己的穴道,全身功力都運集在自己的左臂之中,只見他握拳護胸,五雷訣印已提至十二成功力。
一種求生的本能,使他能擊出這蓄集已久的沉猛勁道,死命地攻了出去。
霎時,風旋勁激,有似江潮洶湧翻滾。
西門奇驚懼碧眼魔女掌上蘊有奇毒,遙遙推出這掌之後,身子已如滾地西瓜般往弱水中滾去!
“噗通”一聲,西門奇整個身子沒入江中,浪花濺起,順江飄去,愈去愈遠。
碧眼魔女烏麗娃沒有料及西門奇這般刁鑽,一個疏神讓他逸去,不覺厲笑一聲,道:
“死東西,我非上海心山幽靈宮把你的狗窩拆了不可。”
六盞鮮紅的風燈,又往沉沉的黑夜行去,殘碎的鈴聲,盪漾在夜空裡……
黑甸甸的“集賢鎮”上,這時早已入了夢鄉,街上行人絕跡,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跡,大家都沉睡在這溫馨的夜裡,被夜神的輕紗帶入甜美的夢境裡。
這時只有鎮南角上的“歸鄉居”客棧尚燃著燈火,店小二把門虛掩上,坐在凳子上左手支頭打起瞌睡。
“店家,店家!”
那店小二朦朧中從沉睡中驚醒,揉揉眼睛,伸著懶腰打著哈欠,自語道:“又是哪個冒失鬼,這麼晚了還來住店……”
他百般不願地把門撐開,不禁暗呼一聲,忖道:“我的媽呀!這不是活見鬼了!”
只見殘餘的月光下,一個神態憔悴的女人,倚在門檻上,輕輕地喘著氣,蓬亂的長髮斜披於肩,店小二幾疑自己碰上夜鬼,拔腿往後就跑。
“回來,你怎麼不接待本姑娘?”
店小二兩腿一軟,差點沒栽在地上,他見女鬼會說話,膽氣不由一壯,揉揉眼睛,這才看清楚是一個絕美豔秀的少女,連忙上前哈腰,道:“姑娘,你請!”
羅盈輕嘆了口氣,道:“給我一個上等房間!”
“有!有!”
羅盈跟著店小二進去房問,見屋裡設備雖是十分簡陋卻也窗明几淨。
她這時不知怎地,一見到那張大床,只覺頭昏沉沉的,兩眼已沒法睜開,往床上一倒便呼呼睡去。
店小二一愣,道:“姑娘,你可要吃點什麼?”
羅盈因積鬱傷及肺腑,這時又受寒勢侵襲,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只見她吐氣如蘭,睡態迷人,那雙渾圓的大腿更是撩人,引起店小二的一絲遐思。
他連叫數聲見沒有理會,膽氣不由一壯,忖道:“這女孩像是幾天沒睡覺似的,看她模樣準不是好路道?乖乖這小妮子若讓我小二摟摟,嘿,那才是祖上積德呢!”
他儘自一人胡思亂想,背後倏地一聲冷笑,直嚇得他差點尿屎直流,一望之下,只見一個水淋淋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後。
他愣愣地道:“你……”
西門奇面上閃過一絲兇光,冷冷地道:“我要你滾開!”
店小二見這人目含凌光,似一道冷劍般射人他的心底,嚇得通體一顫,忙不迭地倒身而退,每行一步便回頭望一下。
“砰!”西門奇把房門關上,閃進羅盈的房中。
店小二把腦袋一拍,自語道:“真他媽的邪門,我小二哪種人沒見過,怎會被這小子唬住?不好,這女子與他素不相識,萬一讓他嚐盡了甜頭,我小二豈不反成了穿針引線之人?”
他愈想愈不對,拿起一根扁擔躡足往房中摸去,誰知他的頭方一伸進房裡,“啪”地一聲,一個踉蹌急退數步,扁擔折為兩段落在地上。
西門奇滿面寒霜,冷冷地道:“拿去,快給我配藥來,晚了一步我就要你的狗命!”
他擲過銀子,丟下藥方又回身進了房間。
店小二咋了咋舌頭,拿過銀子藥方,嘴裡嘀裡咕嚕地趕緊配藥去了!
西門奇見羅盈雙頰酡紅,星眸半閉半睜,一股少女特有的氣息湧進他的鼻中。
他心中一蕩,全身血脈忽地賁張,頓時他心中一驚,道:“奇怪,我今日是怎麼了,腦中盡是這少女的影子!”
這種感情來得快速異常,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般關懷羅盈,從前他醉心愛著東方萍,但是此刻他卻在羅盈身上發現一種從沒有發現過的東西,深深吸引他。
羅盈身軀斜睡,腦子裡雜亂異常,一個翻身,忽然看見一個玉面朱唇、斜眉入鬢的少年,騎著一匹紅鬃馬,經天而來,電掣而至。
她目掛淚水,喃喃自語道:“你終於來了,我等得你好苦……”
只見她雙臂一曲,成了一個摟抱狀,又道:“我不能讓你再走了,石哥哥,我不能沒有你……”
西門奇見她像中魔一般,時笑時哭,面上神色變幻不定,不禁心中又妒又恨,搖著羅盈的香肩,道;“羅盈,羅盈,你怎麼了?”
羅盈星眸微張,一見西門奇坐在自己床前,不禁花容失色,坐起身來,道:“出去,出去,誰要你來的……”
西門奇囁嚅道:“我見你孤身在外,又得重病,所以……”
羅盈氣道:“謝了,我會照顧自己的。”
西門奇見她發怒的時候,又有一種獨特的美,這種美他從未享受過,大著膽子說道:
“你不要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羅盈低頭一嘆,躺下身子倒頭而睡,對西門奇不理不採。
西門奇尷尬地一笑,輕道:“你為什麼要生氣呢,我也沒錯呀!”
羅盈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這時她心神交瘁,體力耗費過甚,暗中運轉真力,竟凝而不聚,一股焚流不停地往經絡之中流竄,衝擊得腦中又漸漸混沌不清。
“客官,藥煎好了!”
西門奇把藥接過,方待轉身,遙見東方剛和東方萍也進得店裡來,嚇得他趕緊退回房裡。
東方萍黛眉緊鎖,幽幽地道:“爹,你還是不能原諒石砥中?”
東方剛哼了一聲,冷肅地道:“他欺負你嫂子,又打傷了玉兒,我想了好久,這口氣實在不能忍下,否則我東方剛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東方萍小嘴一嘟,負氣道:“爹爹,你只顧自己一時的名利私慾,連女兒的幸福都不想想,萬一你打傷了砥中,我就不活了!”
說完眸含淚水,往房中跑去,東方剛有意無意掃了西門奇房間一眼,低嘆一聲沒入隔壁房中。
西門奇揣著不安的心情,嚇得倚靠在房門邊,端著湯藥,忖道:“真巧,在這兒又碰上了,若讓東方剛看到我和羅盈在一起,事情準得弄糟。”
他心頭一驚,通體泛出一陣冷汗,忙走至羅盈床邊,把藥慢慢送人羅盈的嘴中。
羅盈星眸鎖閉,櫻唇啟處,一碗湯藥輕吸淺送,漸漸全數喝光,倒在床上呼呼又睡了過去。
“砥中,砥中!”羅盈輕輕地泣道:“我只要見你最後一眼,最後一眼……”
她這幾句話說得模糊不清,看來是在說夢話。
西門奇心中冷汗直冒,唯恐羅盈驚動了隔室的東方剛、東方萍父女,急忙替羅盈脫去蓮足上的繡鞋,解去了那件黑綾外罩長衫,輕輕往床裡面推去。
只見羅盈身著輕紗似的褻衣,烏亮的黑髮斜披肩上,低垂黛眉,斜倚香榻,那細纖的手如同白玉,襯著薄紗,更顯得晶瑩無比。循著細束的柳腰,輕巧掩蓋著細長的大腿,露出了纖巧玉潤,晶瑩有致的腳裸骨和薄薄的腳掌……
那修長的玉腿整個露出輕紗之外,衣襟半掩,露出玉潤的酥胸,長髮披落床上,臉孔朝外,顯出一抹慘淡美麗的笑靨,淺淺的梨渦……
那微張的朱唇,編貝似的玉齒,半睜的星眸,自長長的睫毛後,發出冶豔撩人的目光……
西門奇看得心中蕩然,忖道:“真沒想到連她的身子都長得和她的臉一般的誘人美麗?
上蒼造人遺留下這麼多的神秘。”
“石砥,砥中!”羅盈柔呼道:“你怎麼還不來?”
西門奇這時慾念大熾,他一生喜好女色,一見這麼美麗誘人的胴體,自然沒有定力剋制住自己。
他恨恨冷笑道:“石砥中,你什麼都搶在我前面,東方萍、羅盈、何小媛,還有我妹妹……哼,今天我可佔你的先了!”
他目泛慾火,心房跳動極速,不自覺地全身滾燙有些顫悚,急切的需要,使他失去了理智,他輕輕褪去那僅有的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
羅盈滑如玉潤的雪白軀體在燭光搖曳下輕輕顫動著,是那麼撩人、誘惑。
西門奇醉了,他醉夢於那一剎那間的快樂。
“石哥哥,石哥哥!”羅盈喘呼道:“你知道我的心早已屬於你了嗎?”
“妹妹,我來了!”
“嗯!”
那盞如豆的燈光滅了,天在搖顫,地在恍動,春色無邊洋溢在這個小房間中,沉重的呼吸聲,起伏的波濤聲,都使這裡顯得這麼不平凡。
天空中颳起了陣陣呼呼的烈風,驚雷疾電不停地響動,霎時,霹靂一響,落下了豆大的雨點。
急雷驟雨,交織成灰濛濛的世界,不多時,風停了雨止了,一切都又歸於寂靜。
一切都靜止了,燈光忽然又亮了,房裡傳來一聲驚呼:“是你!”
羅盈悲泣道:“你這卑鄙的東西!”
她見床上殷紅點點,不禁羞得趕忙掩上了被子,痛急地吐出一口鮮血,低聲地哭泣……
“姑娘,你遇到什麼事嗎?”這是東方剛的聲音,西門奇面色一變,急急穿上衣服,冷汗直流。
“這位姑娘,你何不移駕我房中一談!”東方萍在外面輕輕敲著門,好心地問道。
西門奇這時慌亂無策,忙移身至羅盈的床前,焦急地亂擺手,低聲地道:“你千萬別去!”
羅盈憔悴的面上湧起了煞意,她怒道:“你這喪心病狂的……”
西門奇一聽大駭,雙掌又疾掩住羅盈的嘴,輕輕點了她的啞穴,他壓低聲音,說道:
“謝謝姑娘好意了,我們夫婦因一點小事誤會,吵醒了姑娘,請姑娘原諒,回房休息吧!”
隔壁東方剛道:“萍萍回去吧,家務事我們也管不了。”
殘碎的腳步聲漸漸消逝,西門奇聽見東方剛父女掩門休息去了,方始長吁一口氣,擦去額前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