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梵目光由他身上掃過,心頭頓時猛然一震道:“大和尚,你怎知道我用的是獨臂天魔失傳的索命三劍?”
那領先的老僧被問得神色一變。
可是他活了這麼一大把的年紀,經驗何等老道,神色剛自一變,心中已然警覺,頓時以一串冷笑掩飾過去道:“嘿嘿,小施主,這三招劍法老僧雖然不會,但卻久聞其名,現在親眼見到了若還分辨不出,還配擔當少林的九州總巡麼!”
於梵雙眉上揚,報以冷笑道:“嘿嘿,大和尚,你說不會這三招劍法,那不是太客氣了麼!”
那名老僧聽得臉色又是一變道:“小施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於梵冷笑道:“我的意思是說,這三招劍法你不但會,而且會比小可更精!”
那自稱少林寺九州總巡的老僧,聽後臉色一連數變,他到底是老奸巨滑,僅止、瞬間便恢復正常道:“小施主這話就差了,想我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每一種全都是震懾江湖的武學,老油縱然窮盡畢生精力,也難十得其一,哪還用得著去學那些邪魔的武功!”
於梵接口道:“嘿嘿,大和尚,你這話看似說得不錯,怎奈本幫本派的武功,有些地方恐怕不便動用啊!”
那老僧似乎已經定下心來,聞言面不改色,道:“阿彌陀佛,小屹立此言又叫老僧費解了!”
雖然他話中毫無怨意,可是目光裡卻充滿了殺氣,尤其在說話的時候,人已有意無意地向前欺進了數步。
於梵似乎沒有察覺,仍然毫不介意地冷笑答道:“大和尚,憑你這種智深如海的人物,這還有什麼費解的呢!比如說在需要隱秘身份的場合,或者是對付自己人的時候……”
話方至此,那老僧陡然大喝一聲:“好一個利口小兒,有什麼未盡之言,等你到達陰曹地府之後再說吧!”
雙掌一揚,凌空撲到。
於梵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暗中早已決意一拼,見狀一聲長嘯,軟劍翻動“怒從心上起”
脫手而出。
這招劍法他已用過多次,此時再次施展,更覺得心應手威力倍增。
可是,劍光過處,那老僧突然哈哈長笑,半空中猛地一翻,竟然輕易地避了開去。
於梵見狀,心中霍然警覺,這老僧既是君山元始天尊廟前所見之人,自己這三招劍法豈能傷得了他?
驚然驚震中劍招突變,竟在急迫中使出了一招俗不可耐的烏龍擺尾。
他這一招其實使得恰到好處!
原來那老僧料定他下一招一定施展惡向膽邊生,因此身形著地之後,立即鬼魅般向左滑開三步,單臂一圈打從左側攻來。
兩人的招式,俱在同一時間出手,掌勢揚處,於梵的軟劍也已攻到。
假如雙方各不相讓,那老僧固然可以將於梵一擊斃在掌下,但於梵一劍也可將他那條人臂砍斷。
這實在是個兩敗俱傷的打法!
在於梵來說,目前的情勢已經不容他改變。
可是,那身為少林寺九州總巡的老僧卻還來得及改變啊!
但,那老僧對於梵似已存下了必殺之心,只見他摹地牙根一咬,身形僅止微微地一偏,競仍原式不變地一掌擊了過來。
這情形大出於梵的意料。
只聽一聲銳嘯過處,緊接著就是一聲悶哼。
那老僧左臂被於梵的軟劍劃開一條血口。
可是,於梵在大出意料之下,卻被那老僧一掌擊中,當場連退八步,只覺兩眼一黑,鮮血奪口而出。
這老僧在緊要關頭偏了一偏,雖然保全了自己的一條手臂,卻也替於梵留下了一命。不過,那老增可沒有就此罷手,只見他獰笑一聲,人已舉步朝向於梵欺進。
於梵此時能夠勉強支撐著站住,已經算是奇蹟了,哪裡還有抗拒的能力。
就在他束手待斃的時候,突然,大道上一騎快馬絕塵而來,馬上駝著個紅衣女郎。
身臨切近,紅衣女郎突然探手一抓,於梵的身形頓時飛上了馬背。
事出意外,待得那幾名少林僧人警覺,健馬業已繞過山坡,只剩下一縷滾滾煙塵。
於梵在茫茫然中,依稀感覺到一股似蘭似麝的溫馨氣息,猛然間睜開雙目……
頓時,他看到一名身穿紅色勁裝,外罩大紅被風的少女。
這少女頂多也不過就是十六七歲,杏眼桃腮,柳眉櫻唇,加上一雙秋水漾波的大眼睛,顯得份外的美秀刁蠻。
本來,她右手尖尖柔嫩的五指正搭在於梵的額角上,及至見得於梵睜開雙目,慌不迭把手縮了回去,舌頭一伸,笑道:“嘻,你醒了?
可把我嚇壞了!”
這刁蠻的眼神,這銀鈴似的笑聲,好熟!
於梵一下子坐了起來。
還沒等他瞧清眼前人兒的模樣,而那人兒卻已又無限關懷地失聲驚叫道:“啊,你的傷勢剛好,快別起來!”
話音未落,那一雙柔荑早已扶上了於梵的肩頭。
現在,於梵看清了,在他看清眼前的人兒是誰之後,神色不由一動道:“藍姑娘,怎麼是你?”
你道他說的藍姑娘是誰?原來就是江南大俠藍輝雄的掌珠藍盈盈。
這妮子仍舊是那樣的刁鑽,只見她聞言把手一甩,紅唇頓時又高高地噘了起來道:“怎麼?你不高興見到我是麼?”
於梵已經領教過他的任性,聞言連忙分辯道:“啊,不不,姑娘千萬別這樣說!”
藍盈盈雙眉一舒,轉嗔為喜道:“咕,那麼你是很高興見到我是麼?”
實在來講,於梵見到她頭都有點發漲,可是他怎能照實說呢,因此連忙岔道:“姑娘,我們現在且不談這些……”
藍盈盈笑聲一斂,紅唇復又噘得老高道:“不談這些談什麼?你說吧廠於梵道:“姑娘是由家裡出來的麼?”
藍盈盈滿面不愉快答道:“不是!”
於梵道:“既然如此,姑娘最好馬上回家看看!”
藍盈盈道:“不,我老遠地兼程趕來,剛到了你就叫我回家,我又不是離不開孃的小孩子,哼,事情沒有辦完我才不回去呢廣
於梵一怔道:“姑娘要辦的是什麼事?”
藍盈盈重又揚起一串嬌笑道:“咯咯,我要辦的事你不知道麼?
我是特地來救你的啊!嘻,若不是我適時趕到,恐怕明覺老和尚早就把你吃掉了!”
她說的明黨,當然就是擊傷於梵的那位老僧。
於梵道:“多謝姑娘美意,只是現在你已經救了我……”
藍盈盈不待話落,忙把雙手連搖道:“啊,不,你怎麼說我也不回去,我還要奪太陽真解呢!”
這小妮子簡直膽大妄為,於梵忙道:“藍姑娘,你受騙了,這幾日轟動江湖的太陽真解,乃是偽造的東西啊廣
藍盈盈一愣道:一什麼?偽造的東西?你聽誰說的?”
於梵道:“是我自己發現的,到現在為止,江湖中人知道這件事的還沒有幾個!”
藍盈盈愕然凝視著於梵,澄澈的目光閃閃眨動,顯然她心中有莫大的疑問。
於梵道:“姑娘,你不相信是麼?”
藍盈盈遲疑了一下,終道:“不,我相信你沒有騙我,不過我既然已經來了,總得看看熱鬧啊!”
於梵作急道:“哎呀,我的姑娘,令尊現在危機四伏,你還有心思在這裡看熱鬧!”
藍盈盈神色一動道:“什麼?你……你胡說,我爹好好的呆在家裡,與世無忤,與人無爭,怎麼會危機四伏?”
於梵道:“姑娘,難道你沒有聽過: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句俗話麼?”
藍盈盈不禁動容道:“這個……”
於梵沒等他說下去,立道:“嗯,這又是一件武林中絕大的陰謀,我若不說清楚,你是絕對想像不到的!”
藍盈盈聞言更加搖搖頭道:“什麼陰謀,你能不能現在就說說看?”
於梵道:“當然,我早就想要告訴你了!”
藍盈盈已經有點等不及道:“那你就快說吧!”
於梵臉色一正,道:“姑娘,實對你說,枯木尊者彭海,血影人魔厲毅,這兩個數一數二的江湖大魔頭,已經先後前往江南去找令尊去了!”
藍盈盈神情一變道:“叫你胡說,血影人魔我爹根本就不認識他,枯木尊者從前雖是雁蕩長老,但是自從他歸入魔道之後,我爹……”
於梵含笑插口道:“自從他歸入魔道之後,令尊就與他斷絕了往來是不是?”
藍盈盈雙目閃動道:“你不相信是不是?”
於梵笑道:“姑娘,他們又不是找令尊談天敘舊的,認識與否和有無來往,根本就屬無關緊要的事!”
藍盈盈不禁一怔道:“那……他們老遠地跑去找我爹幹什麼?”
於梵道:“他們要奪令尊手中的太陽真解!”
藍盈盈陡地跳了起來道:“什麼?你說什麼?”
於梵的話她是完全聽到了,可是這些話的內容實在出乎她的想像之外,使得她竟然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了。
於梵笑道:“姑娘要我再說一遍麼?他們倆都是為了令尊手中的太陽真解去的!”
藍盈盈仍然掩不住滿面驚疑道:“這不是發瘋麼?我爹哪來的太陽真解?”
於梵道;“這倒也不是他們發瘋,令尊現在的確擁有一部太陽真解,不過……”
藍盈盈道:“不過什麼?”
於梵道:“那也是一部偽造的東西!”
藍盈盈又是一怔道:“怎麼?又是一部偽造的太陽真解?偽造的太陽真解怎麼這樣多,這到底是誰於的事?”
於梵道:“提起此人,大大有名,他就是九大凶人之首的紅燈老祖李庸!”
藍盈盈臉色一變道:“怎麼?這些魔頭不是全都死了麼,怎地現在……”
於梵喟然嘆道:“江湖傳聞,與事實相差太遠,假如這些魔頭真都死去,恐怕也就不會有眼前的這些風波了!道消魔長,天道不公,看來武林劫運正還方興未艾呢!”
藍盈盈雙目連連眨動道:“你是在什麼地方看到紅燈老祖的?”
於梵道:“君山!”
藍盈盈道:“看到他的就是你一個人麼?”
於梵道:“不,參加君山武林大會的每一個人大概都看到了!”
藍盈盈大愕道:“奇怪啊!”
於梵道:“你奇怪他們怎麼全都沒提這件事是麼?”
藍盈盈道:“是否這裡面另有原因?”
於梵道:“姑娘不愧是聰明人!”
藍盈盈道:“什麼聰明人,我簡直笨死了,到底是什麼原因,你就快點說吧!”
於梵道:“原因很簡單,因為那紅燈老祖李庸根本就沒以本來面目出現!”
藍盈盈又是一怔道:“有這回事?他沒以本來面目出現是以什麼面目出現的呢?”
於梵道:“姑娘有無聽人談過君山陳家的那位西席李拙夫?”
藍盈盈一震道:“什麼?是他?”
於梵立即把自己耳聞目睹的秘密,扼要向她敘述了一遍,只把個刁蠻的藍盈盈聽得臉色速變道:“什麼?李拙夫派人冒充陳子興,將一本假的太陽真解獻給了我爹?”
於梵道:“不錯,他將那本假太陽真解獻給令尊之後,又復故意露出破綻,引誘血影人魔與枯木尊者來上圈!”
藍盈盈一聽,不由急得跳腳道:“哎呀!這老鬼不是存心害人嘛?”
於梵道:“誰說不是?他不但要害令尊,也要害枯木尊者,血影人魔,甚至整個武林中的高手,凡是不肯向他俯首聽命的,他一個都不肯放手!”
藍盈盈聞言更加急得團團轉道:“咳,真是,這該怎麼辦呢?”
於梵道:“在下為姑娘借署代籌,目前最好的辦法是你能立即趕回江南,將此事詳稟令尊,血影人魔與枯木尊者誰先到達貴府,就將那份偽造的太陽真解獻給誰,讓他們兩個自己火併去!”
藍盈盈聽得雙眉一挑道:“對,這真是好辦法!”
話音剛落,突又眉頭一皺道:“‘不行,不行,這辦法不行!”
於梵道:“為什麼不行?”
藍盈盈愁鎖眉尖道:“他們兩人的武功都比我高,並且早走了幾天,我趕到江南等,恐怕我爹早已與他們打出生死存亡了!”
於梵道:“不,他們雖然早走了幾天,可是我料定他們為了保持機密絕不會明目張膽地在江湖行走,而你則不妨兼程疾趕,至於腳程方面,他們武功雖高,但是長途跋涉,更無法快過你的千里良駒,照理說是應當趕得及的!”
藍盈盈一聽精神大振,雙目一閃,陡然間翻身跳上馬背道:“你說得有理,我現在就回去,再見!”
話畢鞭梢疾揚,健馬輕嘶一聲,頓時捲起了滾滾煙塵如飛而去。
於梵立在山坡上,遙望那漸遠的人影,情不自禁地興起一陣悵惘。
在暮色候降臨的時候,於梵在附近小鎮上一家平安客棧裡宿了下來,多少天的奔波勞累,使得他一覺便到天明。
第二天漱洗用膳方畢,突聞窗外傳來一陣急驟的腳步聲。
他心中方自一動,那急驟的腳步聲已在鄰室的門前停了下來。
頓時,隔室中傳來一聲輕喝道:“誰?”
喝聲方落,便聞一個粗壯的聲音答道:“老大,是我!”
吱呀一聲,那人似已推開了鄰室的房門。
這時候,鄰室原先發話的那人又開口道:“怎樣了,老大,魏霸天幾人隱藏的地點還未……”
話剛至此,老二已經接口道:“找到了,聽說就藏在鎮南的亡魂谷里,已經有不少人趕去了,快走吧,再遲了那本太陽真解就要被別人捷足先得了!”
人性如此,李拙夫這條毒計所以能夠得逞,正是利用人性的這層弱點。
於梵一片好心,聞言毫不思索,立即插口道:“喂,隔壁的朋友,你們千萬別上當,那本太陽真解是假的啊!”
話音一落,鄰室中立即傳來一聲冷笑道:“嘿嘿,假的?朋友你是哪裡人?”
於梵一時也沒細思那人話中的意思,聞言連忙道:“小可自幼在嘉興長大,想必是嘉興人吧!”
聽後鄰室那人,頓時又是一聲冷笑道:“嘿嘿,久聞嘉興南湖風光如畫,你朋友不在那裡納福,怎也為了一部假的太陽真解,千里迢迢地跑到此地來?”
於梵一聽,不禁為之語塞。等他會意過來,那兩人早已離開。
於梵心中一動,趕緊追了出去。
他一腳踏出客棧的大門,只見大街上三五成群,也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多武林人物,這些人一個個行色匆匆,問聲不響地全都朝著一個方向——鎮南亡魂谷。
不消說,他們全是為了那本太陽真解來的。
昨夜自己未能追查出李拙夫的行蹤,顯然,陳翠綠也未能將獲悉的陰謀轉告這些武林人物。
現在機會來了,於梵豈能不好好地把握,他雙目一揚,立即提高了聲音叫道:“喂,各位武林朋友,你們是不是都為那本太陽真解來的?”
話方至此,突聞對街上傳來一聲驚咦。
這聲音是發自一名藍衫大漢之口,這大漢驚咦方畢,立即伸手一拉行在他前面的瘦小老者。
那瘦小老者轉眼看到了於梵,當場神色也是一怔。
街上行走的武林人物太多,於梵可沒注意到這兩人的舉動,兀自繼續向下說道:“假如各位朋友是為那本太陽真解來的話,就請暫留貴步,聽小可告訴你們一件有關太陽真解的秘密!”
他這樣一說,那些俯首疾行的武林人物,果然有不少停了下來。
剛才在客棧裡他碰了個釘子,已經受了個教訓,知道要揭穿這件陰謀,非得運用一點技巧不可,否則絕對沒人相信。
因此他在心中思索了一下,這才開口道:“各位朋友,想那太陽真解乃是武林中的無上至寶,凡我武林中人,無不夢寐以求,可是現在君山陳家的西席李拙夫,卻慫恿東主將其拱手獻出,難道各位不感到……”
話方至此,突聞一聲大喝道:“好小輩,你到處招搖撞騙,今天又想幹什麼?”
於梵聞聲抬頭,只見一名瘦小老者和一名藍衫大漢,正由對街快步走了過來。
他心中不禁一愕道:“閣下,你是在對誰說話?”
那瘦小老者腳步一停,望著他沉聲冷笑道:“嘿嘿,小輩,你以為我在對誰說話?”
於梵道:“難道你是對我說的麼?”
瘦小老者陰笑一聲:“你小子早該明白才對!”
於梵自忖並不認識這老者,心中一動,不禁笑道:“閣下,你怕是認錯人了吧!”
這是最合理的可能。熟料他話音一落,瘦小老者突然雙目一瞪道:“嘿嘿嘿,認錯了人?
你小輩就算燒成了灰我也認得你!”
於梵奇道:“閣下既然對小可這樣熟悉,可知道我姓什名誰?”
瘦小老者揚聲大笑道:“嘿嘿,好小輩,難道新近在江湖上到處招撞騙的於梵不就是你麼?”
於梵見他真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姓名,不由大為驚愕道:“是啊,你怎麼知道?”
剛剛說到此處,陡然發覺話中大有毛病,自己雖叫於梵,但可並未到處招搖撞騙啊!一念及此,趕緊把話停了下來。
其實他不停下來還好,這一停下來圍觀的那些武林人物頓時會錯了意,以為他真是做賊心虛無言以對了呢,只聽一陣轟笑,當場散了大半。
於梵見狀大急,他心中一急,把已經想好了的言詞立即忘個一干~淨,那句老話復又衝口而出道:“喂,各位朋友,你們千萬別上當,那本太陽真解是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