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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武庫藏珍

    金色的陽光灑在山崗上。

    崗上有一座茅草搭建的涼亭。

    涼亭裡的石桌邊,圍坐著四個人。

    他們是,神劍溫侯趙丹心、高半仙、鐵二孃,以及於梵!

    習習涼風裡,於梵凝注著神劍溫侯趙丹心道:“二叔,當年的事情,可否請你對小侄細說一遍!”

    神劍溫侯揚起那張滿是疤痕的老臉,沉聲一嘆道:“當然,你就是不問,現在我也該告訴你,只是當年事千頭萬緒,我真不知由何說起才好!”

    高半仙道:“趙二俠,你就從大人辭官歸隱開始說吧!”

    趙丹心略一遲疑道:“好,高管家說得對!”

    原來這位高半仙,就是昔年學士府中的管家高鴻!

    在於梵凝神注視下,神劍溫侯緩緩地開了口,只聽他道:“大哥在朝為官,文韜武略,一向頗為聖上器重,可是有一天,也不知他從哪裡購來一冊舊書,披閱之後,竟生辭官歸隱之念……”

    於梵插口道:“那是一冊是什麼書?”

    趙丹心搖頭道:“愚叔也不知道那是一本什麼書?”

    於梵遲疑了一下,複道:“辭官聖上準了沒有?”

    趙丹心道:“聖上天恩正隆,當然不肯允准,怎奈大哥辭怠甚堅,三月之內,連上九本……”

    “因此聖上終於答應了?”

    “不錯!”

    於梵道:“辭官之後怎樣?”

    趙丹心道:“大哥辭官之後,立即迴轉泰安故居,終日關起門來,埋首於那捲神秘的舊書之中!”

    於梵道:“如此大約多久?”

    趙丹心道:“時光如水,就這樣平平靜靜,轉眼度過三年!”

    於梵目光一怔道:“這就奇怪了!”

    趙丹心道:“什麼地方奇怪?”

    於梵道:“那本舊書約有多厚?”

    趙丹心心不加思索道:“薄薄數十頁!”

    於梵道:“爹爹身為當朝學士,薄薄數十頁的一本舊書,怎會花費他三年歲月?”

    趙丹心微微一怔道:“不錯,這事的確叫人難以瞭解,不過事實的確如此!”

    於梵皺眉深思,半晌方道:“二叔,難道這三年之中,爹爹對這本書的內容,就一字也未向你提過麼?”

    趙丹心道:“有,不過那乃是僅有的一次,我還記得非常清楚,那是個陰雨連綿的下午,大哥一時高興,向我談起那本書中的一頁插圖!”

    於梵精神一振道:“那是什麼插圖!”

    趙丹心道:“武庫藏珍圖!”

    話音出口,不僅於梵愕然,就連鐵二孃與高鴻,也不覺精神一震道:“什麼,武庫藏珍圖?”

    趙丹心點頭道:“不錯!”

    高鴻與鐵二孃,聞言復又一怔道:“你可知道武庫在什麼地方麼?”

    趙丹心喟然一嘆道:“唉,就在亡魂谷內,只恨我生得太笨,雖然大哥當時解說得非常詳細,但我費盡心力,卻只能領悟一點皮毛,要不然,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

    話畢黯然!

    於梵無限感傷道:“二叔,這全是我於家害了你!”

    趙丹心將頭一搖道:“不,這都怪我沒有遵照大哥的吩咐!”

    於梵道:“二叔這話指的是……”

    趙丹心慘然一笑,接口道:“好,你且聽我說下去,在大哥辭官之後的第三年,有一天,突然接到一封書信……”

    於梵忍不住重又插口道:“是什麼人寫來的書信?”

    趙丹心道:“不知道!”

    於梵道:“那麼爹爹接到這封書信之後,可有什麼異樣?”

    趙丹心稍思量了一下,答道:“我當時也沒有留意,不過現在想起來,似乎大哥接到那封書信之後,性情突然變得煩悶起來!”

    高半仙接口道:“不錯,大人接到那封書信之後,一連幾天,顯得寢不安枕,食不甘味。”

    於梵道:“後來呢!”

    趙丹心道:“後來經過了幾天幾夜的深思熟慮,他才把為叔喚進書房,告訴我要到泰山日觀峰去會個朋友!”

    於梵一臂道:“二叔可知這朋友是誰?”

    趙丹心道;“不知道!”

    “二叔你怎不問問呢?”

    “我當時曾經幾次追問,可是大哥都不肯說,只告訴我此去吉凶不卜,假如三天之內不能趕回來的話……”

    於梵心中一動道:“不能趕回來怎樣?”

    趙丹心道:“要我立即遣散家人,帶著你遠走高飛!”

    於梵雙目一皺道:“這又為了什麼?”

    趙丹心略一遲疑,高半仙立即插口道:“往事如謎,不過老奴以為,這一切極可能全是那冊舊書引起來的?”

    趙丹心沉思點首道:“高管家說得有理,只不過其中詳情,卻仍然如同一團疑雲,令人百思不解!”

    於梵顯然有點迫不及待,一見二人停了下來,馬上接口道:“二叔,爹爹泰山之行,果真一去就沒回來麼?”

    趙丹心道:“不錯,愚叔足足等了三天三夜,竟無半點回音!”

    “因此你就……”

    “不不,愚叔當時仍然不肯死心,因此又多等了半日!”話至此處,連連搖頭道:

    “唉,想不到就因為這半日的耽擱,競弄得滿盤皆輸!”

    於梵心中一動道:“二叔,你的意思是說……”

    趙丹心談起多少年前的往事,競然猶有餘悸道:“就在愚叔遣散家人之後,賊黨相繼趕至,再想走避,已然不及!”

    於梵面帶薄怒道:“二叔,這批賊黨都是些什麼人?”

    未等趙丹心開口,高半仙再次插言道:“這批賊黨個個面上罩著黑紗,誰也弄不清他們是什麼來路!”

    於梵道:“後來怎樣?”

    高半仙道:“後來趙三俠浴血奮戰,終於殺開了一條血路,揹著你殺出重圍!”

    趙丹心聽得一愣道:“高管家,你怎麼弄得這樣清楚,難道當時你沒有離開麼?”

    高半仙搖頭苦笑道:“二俠,我高鴻身受大人養育之恩,不能為大人消災解危,已經夠慚愧的了,怎還能臨難苟免,一走了之!”

    趙丹心為之動容道:“那麼你當時……”

    高半仙接口道:“我當時就躲在門前山崗下的矮樹林裡!”

    趙丹心神心一怔道:“這麼說來,當時出聲誘開賊黨的一定就是年你?”

    高半仙道:“我一個人怎有那麼大的力量!”

    趙丹心再次一怔道:“那麼還有誰?”

    高半仙道:“二俠,我老實對你說,那日你所遣散的家人,事實沒有一個離開!”

    趙丹心神情激動道:“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若不是你高管家暗中策劃,恐怕他們雖然有心,卻也無此能耐!”

    高半仙笑道:“二俠,這乃是高鴻應該做的事,何值一提,我還等著聽你說突圍之後的事呢!”

    趙丹心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耐心聽著我說吧!”

    話畢微微一頓,續道:“那日我得到你們的暗中相助,僥倖衝出重圍,立即帶著梵兒取道西行……”

    高半仙插口道:“路上沒遇到賊黨麼?”

    趙丹心道:“高管家,你真是說中了,起初我以為大難已過,想不到百里之內,竟然連遇三次截擊,令我驚訝的是那些徒眾的身手,竟然一批比一批高強!”

    高半仙道:“幸虧是二俠你,假如換了我高鴻,恐怕怎麼也活不到今天了!”

    趙丹心苦笑搖頭道:“高管家,你可別再捧我了,說實在的,我那幾招劍法算得了什麼,由泰山到巫山這一路,賊黨向我下手四十餘起,出面的徒眾超過百人,其中功力超過我的,少說點也有六成!”

    高半仙駭然一震道:“六成?你是說六十多個?”

    趙丹心道:“這是最保守的估計!”

    高半仙既驚且愕道:“二俠,你真是神人,在這麼多高手連番截擊下,虧你是怎麼趕到巫山的!”

    趙丹心無限啼噓道:“這件事說起來連我自己都難以相信,至今回想猶如一場惡夢!”

    高半仙疑雲未釋道:“但你到達巫山之後,又怎樣對付追蹤賊黨的呢,難道就多了一個鐵二孃……”

    那一直凝神靜聽的鐵二孃,此時終於開了口道:“高管家說笑了,我那點能耐有什麼用,事實上他將孩子交我之後,匆匆吩咐了幾句,人便告辭而去!”

    高半仙一愕道:“二俠,這是真的麼?”

    趙丹心喟然一嘆道:“不錯,這完全是事實!”

    高半仙更加不解道:“二俠,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我高鴻可真有點迷糊了!”

    趙丹心道:“這也沒有什麼迷糊的,事實上我因鑑於當時賊勢太強,別說增加一名鐵二孃,縱有九大門派的掌門人相助,恐怕也非賊黨之敵!”

    高半仙雙睛一眨道:“那你就更不應該把責任推到一名女流身上,自己一走了之啊!”

    未容趙丹心分辯,鐵二孃再次插口道:“高管家你誤會了,丹心不是那種人!”

    平靜的話聲,愈加顯出其信心的堅定!

    趙丹心一聽,那醜老的面容上,突然湧現一絲百感交集的神情,望著鐵二孃道:“梅君,高管家說得沒錯,我當時雖然沒有此心,但此後事態的發展,倒的確連累了你!”

    原來梅君就是鐵二孃的名字,這女人的確是不同凡響的巾幗英雄,面對這殘廢老醜的昔日愛侶,她那一顆堅貞不移的芳心,似乎絲毫都沒有受到影響,聞言依然無限深情地說道:

    “丹心,你千萬別這麼說,為你的事,我受多少苦也是願意的,那時你離開之後的情形究竟怎麼樣,快說下去吧!”

    高半仙聞言瞼上露一抹神秘的微笑,看樣子,他剛才的話乃是別有用心的!

    趙丹心似乎也發覺了,他感激地瞄了高半仙一眼,這才說道:“好,好,我這就說下去!”

    話聲一頓,續道:“那日我離開巫山之後,自忖已經別無良策,因此乃決心將賊黨誘入亡魂谷中的武庫!”

    高半仙一怔道:“什麼?誘入武庫?趙二俠,你這樣做……”

    趙丹心不待話落,忙道:“高管家,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話畢雙目一亮,繼續言道:“那武庫之中,機關重重,毫釐之差,立見生死!”

    高半仙恍然道:“啊,我明白了,你想利用武庫中的重重埋伏,將賊黨一網打盡?”

    趙丹心像是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受的慘痛,聞言精神一振道:“不錯,雖然我未能將他們一網打盡,但至少也使他們傷亡了十之八九!”

    鐵二孃現出一派又憐又怨的神情道:“可是你自己卻也落得身負重創,差一點送了性命!”

    趙丹心目注鐵二孃,忽然深深一嘆道:“唉,我自己的生死,其實早已置之度外了,不過這多年身處亡魂谷底,唯一叫我念念難忘的還是你和梵兒。”

    鐵二孃將頭一低道:“說起來我也真慚愧,你把孩子交給了我,我卻未能好好的照顧他!”

    話畢不待趙丹心追問,立即將經歷的情形,扼要地述說一遍……

    原來趙丹心那日走後,起初幾天倒也平安無事,可是半月一過,賊黨終於找上巫山,鐵二孃心知不妙,立即收拾隨身應用之物,帶著於梵悄悄離去。

    可是賊黨的鷹犬,竟然如影隨形緊追不捨,無論她逃到何處,都有賊黨向她施襲,眼看情勢日益危急,為免於梵落入賊黨之手,不得已將其棄於錢塘江畔的嶽王廟前。

    過不多久,鐵二孃終為賊黨所擒,在連番嚴刑逼供無效之後,乃將她關入石家祠堂的地下石牢。

    歲月如流,一關就是十多年,可是日前一夢醒來,卻發現換了地方!

    不消說,她還不知道被入裝在棺中搬運的事!

    於梵聽完了二人這一席話,不由英雄淚落,悲慟失聲道:“二叔,二嬸,你們這一番天高地厚之恩,梵兒恐怕是永遠也報答不完的了!”

    神劍溫侯趙丹心百感交集,也不禁為之泫然道:“梵兒,自己叔侄,你可千萬別這樣說,若要談到報答二字……”

    話聲一頓,喟然嘆道:“唉,你年紀輕不知道,若非你爹爹,二叔早在三十年前就骨化煙消了!”

    鐵二孃滿是皺紋的臉上,現出一抹微笑道:“丹心,這些陳年往事你還談它幹什麼,就拿昨夜來說吧,假如不是梵兒,你我現在還不依舊在賊黨的囚牢之中麼!”

    話畢一伸手,將拜伏在地的於梵拉了起來。

    於梵用目一掃高半仙,說道:“二嬸,昨夜的事情,實在全是高叔叔的功勞!”

    高半仙嘻嘻笑道:“公子,你不用捧我了,昨夜若沒有你,憑我那兩下子,哪裡能是金臂猿翁的對手!”

    於梵笑道:“高叔叔,說真的,前天你在客棧中失蹤之後,我懷疑你也是賊黨呢!”

    高半仙道:“日前客棧中,當我一眼看出二孃身中入夢花毒之後,內心已然感到驚訝,想不到緊接著又見賊黨使用調虎離山之計,偷走了中毒的二孃,我當時本想立即喝阻……”

    於梵道:“可是為什麼你沒有呢?”

    高半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心念一轉,決計跟入賊巢一探,想不到這一探,竟然獲得了意外的收穫!”

    於梵道:“不然你絕對救不出二叔!”

    高半仙笑道:“當然也就無從發現,公子乃是當年失蹤的幼主啊!”

    話落聲音一頓,忽道:“啊,對了,公子,老奴記得你的乳名,好像是叫天寶二字!”

    趙丹心道:“不錯,梵兒,你的名字也應該改過來了!”

    於梵道:“不,二叔,我看不必改了,我想留著做個永久的紀念。”

    鐵二孃道:“這怎麼可以,我當時為了叫著方便,可是亂起的啊!”

    高半仙笑道:“二孃,說真格的,你這名字起得可真典雅,既然公子願意留作紀念,又有什麼不可呢?”

    於梵笑道:“高叔叔,那你自己呢?”

    高半仙道:“我怎樣?”

    於梵道:“難道你‘高半仙’三個字,也還準備繼續下去嗎?”

    高半仙大笑道:“哈哈,既已成仙,誰願還俗?要改的話,那就改叫高真仙吧。”

    他出言滑稽,說得連趙丹心和鐵二孃都笑了起來。

    高半仙待得眾人笑畢,這才正容說道:“說笑盡歸說笑,但事實上這十多年來,老奴改裝易容,就憑高半仙這塊招牌,行走天下,尋仇訪主,的確較之一般人得到不少方便。”

    於梵聽到此處,忽然插口道:“啊,對了,高叔叔,你剛才言及二嬸那日身中入夢花毒,這入夢花究竟是什麼東西?”

    高半仙神色一正道:“公子問得好,這人夢花乃是生長塞外的一種奇花,花香具有奇毒,人畜嗅之,立即昏昏入睡……”

    “怎樣可解?”

    “以葉煎汁服之可解!”

    “此花塞外很多麼?”

    “不,此花異常寶貴,縱在塞外,亦屬罕見,老奴早年曾聞大人談過,似乎塞外也只限於鬼湖附近,才能找到此花!”

    於梵不禁皺眉道:“這就奇了,難道太上幫的徒眾,竟非中原人物?”

    高半仙莊容說道:“依老奴多年刺探得所,太上幫縱屬中原人物,但至少也與異族有所勾結!”

    話音方落,突聞一聲高呼:“於……梵……”

    呼聲悠悠,劃破長空,隨著山風嫋嫋傳來。

    這是誰?

    眾人方自一怔,於梵卻已長身而起,目光過處,只見一騎快馬,由山崗下疾馳而至,馬背上騎著一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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