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他們騎車到喬燃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男孩們停下車就要往地上坐,方茴兩條腿都麻了,陳尋半托半抱才給她從車上弄下來。林嘉茉插著腰,指著他們說:“沒你們這樣的!騎那麼快!還比賽!累死我了快!”
“就丫陳尋逞能!帶著方茴還騎那麼快!你要是慢點我們不就都停了!”趙燁喘著粗氣說。
“少廢話!要不是你丫說比賽,我至於那麼拼命麼!”陳尋拿T恤擦著臉說。
“都別扯淡了!我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樓電梯已經停了……”喬燃無力的從臺階上走下來說。
“啊!?”
幾個人一起發出了頻率不起的慘叫聲。陳尋顫顫巍巍的說:“大哥,你沒搞錯吧?你們家可在17層!真得爬啊!”
“你要願意飛我也沒意見!”喬燃白了他一眼說。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趙燁大聲喊。
“行了行了,別叫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樓下來了群大尾巴狼呢!快點走吧,都拉著點扶著點,有的樓層可沒燈,摔下去我可不管啊!”喬燃招呼著他們說。
知道再埋怨也沒有用,他們只好認命的拉起手,一層層爬起了樓梯。喬燃走在最前面,他拉著方茴,方茴拉著陳尋,陳尋拉著林嘉茉,林嘉茉拉著趙燁。幾個人就像兒時玩得遊戲一樣——手拉手向前走,我們都是好朋友。
喬燃的手心有些微涼,他拉著方茴的力道恰到好處,多一分則重,少一分則輕,彷彿理智推算出的結果。跟著他的腳步不斷穩穩上升,方茴覺得安心,儘管對於喬燃來說,她感受的安心可能會有些自私。
安靜的夜裡,源源不斷的臺階和腳步聲構成了獨特的節奏,趙燁突然嘆了口氣說:“哎,我覺得這樣上樓挺好的……”
“嘉茉你是不是讓他佔便宜了?!讓丫發出這種感慨?要不咱倆換個地?”陳尋回過頭問。
“去你媽的!”趙燁探出半個頭罵陳尋。
大家都憋不住樂了出來,喬燃忙使勁“噓”了一聲,五個人像模像樣的挨個“噓”下去,又是一陣的笑。林嘉茉攥了攥趙燁的手說:“其實我也覺得就這麼走挺好的……”
“喬燃,你喜歡的那作家怎麼說來著?黑暗那段!”陳尋朝前面喊。
“在永遠的黑暗裡,一直走,就是天荒地老。”喬燃小聲的念著。
每個人都沉默下來,那時他們並不明白天荒地老意味著什麼,他們只是為這樣的句子感動和感傷,因為在他們面前,雙手緊緊抓住的快樂是那麼真切,而前方即將到來的未來又是那麼不可預知。
“怎麼都不說話啦?這詞多酸啊!我還琢磨著你們怎麼著不得遞兩句呢!”喬燃笑著說。
“擱別人嘴裡噁心,你說出來味而就不一樣。”林嘉茉扁著嘴說。
“喬燃,你給嘉茉灌什麼蜜湯兒了?怎麼今天緊抬舉你啊!不像話啊,你們倆可不許揹著我們搞小動作。”陳尋扽扽林嘉茉的手說。
“我說……”方茴抬起頭說,“咱們數著樓層呢麼?沒走過吧?”
“沒有,放心,我數著呢。”喬燃拉緊了她說,“還有最後三層樓,看誰的意志最堅定啊!”
他們終於爬上了十七層,忍不住歡呼了兩聲,喬燃掏出鑰匙開了門,趙燁第一個鑽進去,往沙發上一撲說:“我的媽爺子喲,總算到了!”
“呦,剛才不還說在黑暗裡不錯麼?”方茴坐在他旁邊打趣說。
“黑暗是不錯,可陽光也很美好啊!我是在黑夜就享受黑夜,在陽光下盡情曬太陽的主兒。”趙燁翻了個身說。
“說白了就是二皮臉,賤命一條。”陳尋湊過去,一屁股坐在趙燁身上,趙燁驚天地泣鬼神的叫喚了一嗓子。
“小點聲小點聲!我們家樓下是一個的心臟病的老太太,別嚇著人家,上回陳尋來就是,弄了特大的動靜,害得我被我們這片居委會大媽批評了半天,要不是電話費貴,肯定就直接連線倫敦通報我爸媽了。”喬燃拎了兩瓶可樂來說。
“那咱們都坐地板上吧!鋪上個墊子,席地長談!”林嘉茉抱了個靠墊,坐在地上說。
“屬你興致高,我看看你能說出點什麼來?”陳尋挨著她坐下來說。
“瞎說唄!你們都坐啊!”林嘉茉招呼著說,“趙燁,快過來啊!”
“行!”趙燁也坐下來說,“今天真是太痛快了,這小日子太滋潤了!真不想到明天啊!”
“呵呵,高興得過明天,難受也得過明天。”喬燃靠在沙發腿上說,“高中再好,咱不也得上大學麼?”
“對了,喬燃你報的建築吧?怎麼樣?有多少把握?”方茴問。
林嘉茉悲哀的看了她一眼,喬燃卻跟沒事人似的說:“考上的把握不大,但我有把握以後一定能設計出非常漂亮的房子,在繁華的大都市裡,什麼巴黎、倫敦、紐約、當然還有北京,都有我的作品!”
“夠牛掰的啊!”趙燁喝了口可樂說,“到時候別忘讓哥們兒也去沾沾光,剪剪綵什麼的!”
“那是一定的!衝你這個頭兒,不讓你去托盤都可惜了!”喬燃笑著說,“你們呢?都考得怎麼樣啊!”
“我和方茴必然是未來的計算機大師啊!”陳尋摟住方茴的肩膀說,“不是咱吹,我跟你們說,不出十年,絕對比爾蓋茨排老二,我們倆並列第一。到時候甭管你們在全世界哪兒,我們倆嗒嗒嗒一敲鍵盤,馬上鎖定你們位置。誰結婚了,誰生孩子了,誰搞第三者婚外戀了,誰也瞞不了我們!就這麼牛!”
“瞧瞧你那點理想!就光惦記我們的隱私還想讓人蓋茨老二?不怕閃了舌頭!”趙燁不屑的說,“其實你們的任務很簡單,以後趕緊結婚生孩子,認我們這一幫人當幹舅舅、幹姨的。陳尋你丫瞅什麼瞅!我們都是方茴的孃家人,誰認你啊!”
林嘉茉拍著陳尋大笑起來說:“逗死我了,你要成孩兒他爹得什麼樣啊?我可沒你們那麼多遠大理想,第一志願我必然沒戲了,我就想當個小會計,算算帳什麼的,你們要不怕記假賬就找我啊!”
“沒追求!沒聽說現在的口號麼?‘掃黃打非抓會計’,你就這麼深陷泥潭了啊!”陳尋假裝語重心長地說。
“德行!”趙燁瞪了他一眼說。
“你德行好!”陳尋回瞪了一眼說,“對了,說真的,北體大有戲麼?”
“不太大。”趙燁搖搖頭說,“我媽也不想讓我一直打籃球,畢竟全世界就一個喬丹,我怎麼也到不了人家那水平,這碗飯不好吃。我估計我就直奔G大了,不過我那個專業牛逼!飛行器機械研究與製造!開玩笑呢,上天的活兒!”
“喬燃快記著點!估摸著以後你們家電梯再壞了,趙燁肯定能幫上忙!”陳尋衝喬燃擠眉弄眼的說,喬燃很配合的點了點頭,趙燁又一通咆哮。
那天他們天馬行空的海聊了一宿,不知不覺地就都睡在了客廳裡,不大的屋子被幾個孩子擠滿,橫七豎八的一點沒有避諱。半夜喬燃醒了一回,他看方茴縮著身子就去給她拿了床被,往她身上蓋的時候方茴睜開了眼,兩人在月色裡對視了一下,方茴低下頭輕輕說了謝謝,喬燃笑著說了沒關係。
等早上起來那床被下已經裹了兩個人,陳尋不知什麼時候鑽了進去,被趙燁挖苦了半天,弄得方茴醒了後極不好意思。洗漱之後,方茴就張羅著回家,林嘉茉無比眷戀的和喬燃道了再見,喬燃仍舊很自然,把他們送到電梯口,微笑著揮了揮手。
而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們的高中時代就真的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