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方茴是從劉雲嶶那裡知道陳尋和沈曉棠同居的,她說親眼看見他們手拉手一起走進了學校旁的某個小區,而且沈曉棠的室友說過,她已經不在學校住了。
“肯定已經那什麼了。”劉雲嶶肯定地跟薛珊說。
李琦看了看方茴冷漠的表情說:“也不一定……”
“靠!你以為他們是善男信女呀!要不是那個了,怎麼會住一起!”劉雲嶶瞪圓了眼睛說,“方茴,你就吃虧在沒和陳尋將‘愛’進行到底!你們要是先那什麼了,估計也就沒沈曉棠什麼事了,男的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你們倆那戀愛談得太讓人不滿足了!”
薛珊狠狠瞪了她一眼,朝方茴努努嘴,劉雲嶶這才消停了下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方茴最然表面波瀾不驚,但心底卻冰涼一片,她有些迷茫,現在陳尋和沈曉棠做過的事,是陳尋和她從沒做過的,她想象不出來那是怎樣的愛情,但有一點她不得不肯定,他們的愛似乎在親密程度上超過了她與陳尋的愛。而想到自己那唯一的愛戀就此成為過去時,被另一個當事人拋在腦後,方茴無限地絕望起來。愛到最後,就連她一直用來安慰自己的過去,都顯得那麼軟弱無力了。她原本以為不管多少次的愛,總是會把曾經珍藏在心的,但事實卻是,新的愛寄長在舊愛之上,吸取其中的養分完成之前所有成長的同時,盛開出更加鮮豔的花,而過去隨之凋零,變成枯萎的屍體,甚至連灰都不剩。
禮拜二的大課之後,方茴照例在教學樓三層盯著他們,她一直跟蹤陳尋和沈曉棠回了家,她看著他們一起在小區前的菜攤買了晚上吃的菜和水果,陳尋拎了所有紅紅綠綠的塑料袋,沈曉棠跨著他的胳膊,跟菜販侃價,成功抹去了零頭,陳尋親了一口沈曉棠的臉,兩人對著笑起來,像新婚的夫婦。
方茴遊魂一樣的在他們後面,看著他們走進一個單元門,看著四層的一盞燈亮了起來,看著沈曉棠穿著陳尋的T恤下樓買啤酒,看著陳尋下樓來接她拉著手迫不及待地往回跑,看著各戶裡隱隱約約的電視中世界盃比賽的光亮,看著小區的人越來越少夜越來越深,看著那盞橘黃色的小燈最終熄滅……
那天方茴在陳尋和沈曉棠出租屋的樓下坐了一宿,她想了很多的事,寒假在陳尋家裡一起做成了片兒湯的混沌,和陳尋一起逛他家旁邊的超市,看陳尋喬燃趙燁踢球給他們買黑加侖,在學校過生日被塗得滿身滿臉蛋糕之後穿著陳尋的外套,那是林嘉茉還說她穿得很好看,有種別緻的性感。她想過和陳尋結婚,想過和他做愛,想過給他生孩子,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偷偷想過……可是他們卻根本連邊都沒碰到過,現在和陳尋同眠共枕的人,不是方茴。
曾經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陳尋離開了她,林嘉茉離開了她,喬燃離開了她,趙燁離開了她,方茴抱著自己的肩膀使勁地哭使勁地感受孤單。她想是不是自己這樣愛的方式錯了,愛得越認真疼痛就越劇烈,付出了所有卻換回忘卻。她想豁出去,反正能失去的都失去了,她還有什麼是寶貴的捨不得的?
天亮之後方茴搖晃地站了起來,她盯著四層的窗戶比著口形說了再見,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從那時起,方茴就選擇了一條再也回不去的路。
那半年多陳尋一直沒和方茴聯繫,倒是和林嘉茉偶爾見過幾次面,雖然他們都想談一談方茴,但卻誰也說不出什麼,過年的那頓飯不僅僅有血有淚,還有他們支離破碎的美好青春。林嘉茉選擇了離開陳尋的身旁,卻沒有勇氣回到方茴的身旁,不是什麼都可以失而復得。以前總是聊得沒完的兩人,現在卻常常沉默地面對彼此,加上各自有各自的朋友生活,最後也是越見越少了。後來再知道林嘉茉的事,還是從宋寧忍不住的嘉茉長嘉茉短那裡聽來一些,宋寧那段時間天天陪著林嘉茉,總一起吃飯背四級單詞什麼的,他們多少有點曖昧,但也只是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程度。想想大一入學時宋寧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她卻差點被高可尚誤認為是陳尋的女朋友,再看看現在的親疏,陳尋也有些黯然。
陳尋說就是在那會兒林嘉茉曾跟他說過一句話,她說:“陳尋,你都不知道方茴有多喜歡你。我並不反對你和沈曉棠在一起,我也知道愛是很無奈的事,但是我心疼方茴。她是個傻孩子,我不怕她愛你,只怕她恨你,因為她恨你卻一定不捨得傷害你,她只會傷害她自己。”
當時陳尋只覺得有些傷心,卻沒有特別在意,而等到他明白了林嘉茉的話意味著什麼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陳尋並不是忘了方茴,也不是不想,只是那天之後他覺得可能離開彼此比糾纏不清更能沉澱這份感情。況且他和沈曉棠在外面漂著,也不那麼好在學校遇見了。
只有一次,那是英語四級考試的頭一天,陳尋從宋寧那裡弄著了傳說中的四級英語作文題,這種東西有譜沒譜的他也不敢多傳,給了沈曉棠一份之後,總覺得也該給方茴一份。他晚上和沈曉棠在外面大排檔吃了飯,說是要回宿舍取手錶,就獨自去了學校。
陳尋在方茴樓下猶豫著給她發短信,讓她下來。方茴回了個完了要睡,沒有絲毫和他親近的意思。陳尋心裡著急,忙說了是英語四級作文題的事,讓她務必下來一趟。可方茴的下一條短信卻讓他愣住了,她寫:不用了,謝謝,我沒報名。陳尋在她樓下站了一會兒才慢慢離開,他不知道方茴是真的沒報名還是單純的不想見他,但不管哪一點都可以看出來方茴似乎真的過起了他不知道的生活,並把他排除在外了。即使他有所準備,這樣的陌生和冷漠還是讓陳尋難受起來,他想念方茴的單薄身影,突然覺得也許自己實際上並不希望方茴把他忘了,就像他沒有忘記方茴一樣。
陳尋一路想著走回了出租屋,在門外聽見沈曉棠的聲音時,他才猛地消除了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事不湊巧家裡也是一團烏煙瘴氣,傑哥和新姐又吵了起來,原因是傑哥和初戀情人聯繫上了,趁新姐不再和姑娘發起了短信,一直髮到自己手機沒電,他賊心不死又用新姐的小靈通繼續發,結果不小心在發件箱裡留下了痕
跡。
不過說起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話,就一句:“好好睡覺,豬!”
可新姐卻不依不饒,拉著傑哥厲聲問:“你為什麼還管其他女的叫豬!你什麼意思?在你心裡我們就是一樣的?”
“哎呀,不就一略帶侮辱性暱稱麼,我就順口一說,又沒聊什麼別的,你至於麼。”傑哥鬱悶地說。
“我不管!你叫我的就不能用來叫她!她給你洗過襪子麼?她給你做過炸醬麵麼?她陪你熬過通宵麼?她為你寫過十篇思想彙報麼?”新姐衝鋒槍一樣指著傑哥說。
“好了好了,新姐你別生氣了,傑哥已經都深切悔悟了……”沈曉棠拉住她說。
“曉棠,你不知道!男人都有初戀情節,最開始看上的女孩就算什麼甜頭也沒嚐到他們也都當仙女供著,現在在身邊陪著的就活該伺候他們!說到底就是賤!我就不服這個!她憑什麼呀啊她!”新姐朝兩個男人瞪著眼睛說。
陳尋無辜地看了看傑哥,傑哥嘆了口氣,一把抱住新姐說:“得得得,從今往後,我絕不和她再聯繫了,而且只管你一個人叫豬還不行麼!”
“這還差不多!”新姐笨還板著臉,聽他這話說得又氣又逗,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場小風波就此過去,晚上沈曉棠和陳尋躺在床上,陳尋還在想著方茴的事,沈曉棠突然翻身壓在他身上說:“喂!你老實交代!你以前管方茴叫什麼?”
“啊?”陳尋有些發愣地說,“就叫方茴啊,怎麼了?”
“就叫方茴?沒有暱稱啊?老婆啊,寶貝啊,親愛的啊什麼的!”沈曉棠湊到他眼前說。
“沒有!”陳尋皺著眉說,“你老提她幹嗎啊!沒事兒撐的!”
“問問怎麼了!你氣急敗壞的,是不是也有初戀情結呀!”沈曉棠賭著氣說。
“別沒完沒了啊!哪兒跟哪兒呀!新姐鬧鬨你也跟著鬧?”陳尋側過身子說。
“就沒完!討厭!”沈曉棠咬咬牙也翻身躺了下來,她本想著陳尋能轉過來摟她,卻半天沒聽見動靜。
兩個人都生著氣睡著了,背靠著靠,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