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中天,小戢島上的戰鬥愈加激烈,大戢、小戢島主並肩作戰,但對方也是蓋世的高手,五人激戰之下,倒是天竺怪客多了一人,佔了上風。
小戢島主還好,懷著舉世無雙的身法——“詰摩步法”,在危急時便能一閃而過,採取遊斗方式,大戢島主平凡上人卻不同了,他天生一副古怪脾氣,和那“恆河三佛”中為首的伯羅各答有意硬打硬撞。
本來,大戢島主平凡上人可以輔助小戢島主,用詰摩步法配上殺手攻敵。但偏生對手倒也是一個極強的內家高手,大戢島主一連三掌震之不退,怒氣上衝,雙足釘立在石林上,盡採用硬撞之式。
平凡上人怒氣真發,掌式如風,和伯羅各答硬拆了二十多招,平凡上人到底內力修為較伯羅各答微高,伯羅各答已覺真力不繼。
他們這一拼,倒苦壞了慧大師,她以一敵二佛,全力用上乘輕功閃躲,而金伯勝夷和盤燈孚爾不時加上一招二式反攻平凡上人的背部,使兩個島主都心感力不能濟。
平凡上人脾氣古怪,慧大師也不便叫他放棄硬打的方式來助她,是以任世外三仙為首二位功力蓋世,仍是站在完全下風之勢勉強打成平手。何況石陣下面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金魯厄哩。
平凡上人越打越怒,豪氣沖天,長嘯一聲,雙掌翻飛齊出,一連劈出十餘掌。這幾招是平凡上人全力灌注,伯羅各答硬拆之下,心神一搖,險些吐出血來。
平凡上人冷然一笑,但心中也不由一緊,敢情他這數掌一出,也耗去大半內家真力。
金伯勝夷見師兄身體搖擺不穩,不由一驚,身體掠了過來,雙手疾點向平凡上人背部。
平凡上人聽風辨聲,冷冷一哼,身體穩立不動,大袖袍袂飄飄而起,左右一邊飛出一掌,看也不看,便是一式“雙撞掌”反拍而出。
金伯勝夷見對方背對自己,身體穩立有若泰山,雙掌後出有若閃電,而且認敵之準,真是生平僅見,只這一點,便是一派大宗師的樣子,心中不由心折。
伯羅各答硬架大戢島主數掌,竟吃了小小的內傷,不由大怒,努力調養翻騰的血氣,兩掌平胸推出。
平凡上人雙掌已抽出應敵,眼見敵手雙掌向外畫了一個圓兒,知道後面必是猛招,急切間收回左手的招式,單單右手一拍一翻,改“雙撞掌”之式為“拍肚腿”,仍然是硬挑硬打的路子。
左手收回,急切的一沉一吐,竟然一招二式,前後對敵。慧大師看見這情形,不由大吃一驚,敢情她心中有數,平凡上人再高的武藝功力,也不能同時應付兩個前後夾攻的一等一高手。
心中一急,身子一閃之間,一晃一躍,剛好從那盤燈孚爾的身邊而過,這乃是“詰摩步法”中的精粹,盤燈孚爾這等功力,眼看她來近了,劈出兩掌,卻都走了空。
慧師如此的功力,但究竟是女人家,是以平日很少用內力硬打硬拼,此刻兒事情迫不及待,還隔十餘根石筍的距離,雙拳一合,虛搗而出,竟是上乘內家拳招——“百步神拳”之式。
慧大師平日很少用硬擊之式,但一擊之下,拳風有若怒濤排壑,急湧而出,排出拳風,發出嘶嘶風響。
慧大師這一擊是對準金伯勝夷而發的,金伯勝夷前有平凡上人之式,後有慧大師夾擊,這一來,反倒使他成為夾擊的對象。
金伯勝夷大喝一聲,身體往斜邊撞去,左手一沉,接了平凡上人“拍肚腿”之式,雖然平凡上人是單手,但他也覺有若千斤重錘錘了一下,身子不由一晃。
慧大師的“百步神拳”眼看便要打在他的背上,但小戢島主何等人物,怎能暗算於人,見平凡上人後圍已解,硬硬一吐內力,撥偏準頭。
小戢島主氣功精純,偏擊之下,竟虛空將一根整整的石筍尖兒掃去,石屑漫天飛舞。
這一記神拳真可謂“百步神拳”,隔那麼遠一推之下,那樣堅固的石頭也被打飛一大片來。
金伯勝夷立足不穩,跌下石筍,落至陣內。
那平凡上人本來真力已然不濟,而且是用一手之力,和恆河三佛之首伯羅各答含忿而發的拳勢相觸,二人心頭都是一震。
伯羅各答血氣本已翻騰,強壓著一掌劈出,和平凡上人的拳風一撞,心頭微感一熱,努力再加力道,想把平凡上人打下石筍去。
平凡上人也覺身子一陣搖擺不定,冷冷一哼,掌心閃電般向外一登,一股力道再度排空而出。
這一股力道好生古怪,不但剛巧抵住伯羅各答勢若奔雷的一拳,而且還往旁邊一帶。
伯羅各答不防有此,身體被這力道一帶之下,轉了一個圈兒,立足不穩,努力逼住真氣,才站在石上沒有跌下。
平凡上人心頭一震,自知真力在強撞強打之際已然受損,不敢託大,也盤膝坐在石筍上運功。
這一來五個人只有小戢島主和盤燈孚爾還在石筍上,驀然裡,刷刷兩條人影飛上石筍來,慧大師抬眼一看,竟是那跌下石林的金伯勝夷和金魯厄。
慧大師知道平凡上人是真力大乏,心知他運功再快,也要半個時辰才得好轉,目前自己以一敵三,如用“詰摩步法”遊鬥,還可以支持一下,轉眼瞥見金伯勝夷,但見他左手好似垂著的,像是受了輕傷,暗忖道:
“平凡上人一擊能傷兩個人,這份本事,可真不得了,我小戢島主難道就不能做到——”
心念一動,豪氣上升,冷冷道:
“喂!看來你像是傷了?我小戢島主自會等——”
她話方出口,金伯勝夷已冷然道:
“哼哼——”
他世居天竺,只知東海有世外三仙,但他們三佛滿以為以自己的功夫,絕不怕那世外三仙,哪知自金魯厄受挫後,他們三人連袂來到中原,卻不料世外三仙竟有如此功力。
心念一動,接口道:
“出訶魯,裡攸烏德,哥本地乏浩呵——”
他言中之意乃是要師弟盤燈孚爾和慧大師打一陣,自己去看師兄伯羅各答的傷勢,慧大師在一旁莫名其妙,不知他說些什麼。
金伯勝夷說完,身體一蕩,掠向平凡上人和伯羅各答二人調息處。慧大師心中一急,只當他是去傷害正在運功的平凡上人,大叱一聲,掠身追去。
金伯勝夷倒不知慧大師誤會,雙足一點,身形如箭掠去,慧大師不料他輕功如此快法,吃了一驚,金伯勝夷已然掠到伯羅各答身旁探了探脈息。
慧大師的輕功本來可稱舉世無雙,尤其是配上“詰摩步法”,更是神奇無比,但和這金伯勝夷一比之下,竟似慢了一些,心中不由大大驚駭。
金伯勝夷見她跟來,會意冷冷地道:
“你當我是什麼人,會去傷這正在調息的人麼?”
但她卻暗中驚道:“我那詰摩步法神功無雙,但論到‘快速’兩字,恐怕竟不及這廝哩。”
慧大師見他掠向伯羅各答,已知是誤會。
正在這時,大戢島主驀然抬頭對金伯勝夷道:
“你且不要得意,你道你們化外之民的武學能比中原強麼?等一會——嘿嘿——”
他顯然尚未完全恢復,中氣似有不足。
金伯勝夷不去理會他,平凡上人又道:
“這叫做華夷之爭,等會看看到底是孰勝——”
說著再度閉上眼來,用功調息。
且說辛捷和無恨生離開無極島,駛舟如飛向小戢島趕來。小戢島距無極島並不十分遙遠。二人一路上用力催舟,船行極速,在海洋麵上劃了一條長長的浪花。
這事關係全武林盛衰,無恨生也不敢怠慢,用足內力,拂往後面,每拂一下,船兒便能駛出十餘丈來,一會兒小戢島便模糊在望。
無恨生雖和慧大師、平凡上人並稱世外三仙,但交往並不頻,尤其是對慧大師,無恨生連小戢島都沒有踏上過半步,此刻到得近處,不由多多打量幾眼。
登上陸來,二人齊施輕功猛趕。
辛捷輕功雖自不凡,但比起無恨生來仍差了幾籌,無恨生迫不及待,不時扶辛捷一把,二人有若在黃硬的沙土上劃過兩道黑線,速度驚人已極。
小戢島方圓不過十里,兩人此等腳程,不消片刻,便來到那石林所佈的歸元古陣前。
驀然,石筍陣上方差不多同時的發出兩聲龍吟般的長嘯,嘯聲都是低沉有力已極,顯示那發嘯的兩人的內功造詣都是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
無恨生一怔,隨即會意道:
“從那兩聲嘯聲可知是二個內力極高的高手在傷後調息好所發的,看來大小戢二島主間必有其一受傷——”
說著縱身飛上石筍。
那大戢島主平凡上人和“恆河三佛”之首伯羅各答果不出無恨生所料,運功之後,同時復元。
由於兩人內力造諧相差有限,是以復元得也差不多快,兩人緩緩站起身來,面對面立著,大有再拼的意思。
那邊慧大師展開詰摩步法和金伯勝夷、盤燈孚爾、金魯厄三人遊鬥,極勉強地以下風之勢維持不敗。
由於平凡上人和伯羅各答同時復原,戰局又自一變,金伯勝夷心知伯羅各答傷後恐非平凡上人之敵,忙支金魯厄去幫大師伯抵擋那平凡上人。
驀然裡,石林上人影一閃,金魯厄吃了一驚,當他分辨是二條人影如飛趕來時,大叱一聲,全力一掌擊了上去。
假使是別的人,他也許會考慮來者是敵是友,不可能便一掌打過去,但金魯厄乃是天竺來客,根本在中原沒有友人,來的人定是敵方,是以不考慮便一掌封去。
前面的人影正是趕來助拳的無極島主無恨生,根本身體僅僅往側一閃之間,便掠了過去。
後面的一人正是辛捷,他不像無恨生般一閃而過,卻是不客氣的雙掌一吐,回擊過去,硬硬地接了一招。
金魯厄一撞後退,瞥眼之間,竟是在那“無為廳”上挫敗自己的辛捷,心中一驚,看來好像他又有了進步。
無恨生直奔過去,奔到那伯羅各答身後大叱道:
“接招——”
說著一掌斜劈而出。
伯羅各答雖然不懂“接招”的意思,但聽掌風,已知有敵,他自視甚高,冷冷一笑,反手一掌劈出。
無恨生知他託大,冷冷一笑道:
“好掌法——”
話聲方落,驀然劈出的掌一沉一帶。
伯羅各答作夢也想不到身後又是一個功力不在自己之下的高手,一個輕敵,不但反擊的掌力被卸在一邊,而且身形也被對方一帶之下,轉了一個轉兒,面對無恨生。
伯羅各答在不知不覺間,又吃了一次陰虧,不由老羞成怒,怒叱一聲,一掌平胸打出。
兩股力道一觸,無恨生一晃,而伯羅各答也不由一震,險些後退,心中的驚駭可真是太大了,忖道:
“阿里古希,陸斯,馬多周尼古諾,荷荷嘟——”
他是想道:
“真不可思議,一下子這荒島竟有三個此等身手,恆河三佛的威名可能會毀於一旦哩——”
他想到這裡,不由微微氣餒。
那邊平凡上人已大笑對無恨生道:
“老弟,多年不見啦,真有你的——”
無恨生正色地答道:
“上人過獎——”
他在世外三仙中和平凡上人交情較好,在平凡上人兩甲子生日時,曾送了平凡上人一具上古鐵箏,二人平日雖極少會面,但卻很熟悉。
平凡上人又道:
“今兒咱們世外三仙全在這裡,他們恆河三佛竟宣稱要征服中原武林,現在是以一敵一,咱們可千萬不能有損名頭——”這話明著是向無恨生說,其實是激那慧大師,慧大師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豪氣上升。
平凡上人又呵呵大笑道:
“老弟,你去對付那個滿面皺紋的傢伙,咱們是一對一,”那滿面皺紋的傢伙,是指恆河三佛之末盤燈孚爾,他的意思是要以世外三仙排行和那恆河三佛順著次序地三人比畫。
無恨生淡淡笑道:“這敢情好。”
說著便掠到那個滿面皺紋的盤燈孚爾前面。
平凡上人見大家站定方位,仰天哈哈長笑,震得石筍林嘞學作響,然後他大喝一聲:
“上啊——”
說罷當先一拳揮向伯羅各答。
慧大師和無極島主也各自動了手。辛捷在一旁目睹當今這頂尖兒的六大高手拼鬥,真是目眩口呆。
驀然,那金魯厄鼓勁一掌對準辛捷劈來,想是他想起奎山之敗,不禁怒上心頭,恨不得一口將辛捷吞將下去。
辛捷被他掌風驚起,左足橫跨,右掌呼地迎將上去,只聽得砰的一聲,辛捷被震退半步!
雖然如此,那金魯厄已感到大吃一驚了,因為他發覺辛捷比之一月前功力又有進步!
這一掌令辛捷記起自己功力比對方略遜,當下一錯身,雙掌如風飄絮般揮出三掌。
這三掌看似輕浮,實則柔勁暗含,金魯厄何等功力,一看之下了然於胸,反身斜撞,雙掌變而為爪,直扣辛捷脈門,只待辛捷一閃身,他右肩就能直撞辛捷“華蓋”穴。
辛捷不料他出此怪招,一時無法破解,只好施出慧大師的絕世神功“詰摩步法”一閃而出。
只聽“叮”然一聲,辛捷抽出了長劍——
金魯厄一見他亮出長劍,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刷的也將腰間長索取了下來!
辛捷一領長劍,嘶的一聲直取金魯厄的小腹,金魯厄長索不守先攻,長索掄得筆直地點向辛捷眉心——
辛捷昂然不退,頭頸一閃之間,手中劍式已一連攻出五式,全是虯枝劍式中的精華。
金魯厄長索宛如出洞蛟龍,翻滾之間,連消帶打地化去了辛捷的凌厲攻勢!
這四對一流的高手在小戢島上展開了生死的拼鬥,日頭已漸漸西偏,石筍一根根的影子也由短而長!
辛捷和金魯厄的拼鬥不出百招就自動地停下了手,原來他們同時為恆河三佛及世外三仙的拼鬥吸引住了。
辛捷垂著長劍,凝視著那三對精彩絕倫的廝殺,尤其是平凡上人和慧大師,他們都曾傳過辛捷武藝,辛捷見這兩位蓋世奇人各將自己的得意絕學施得威風凜凜,不由更是心眩目馳!
當年辛捷瞧平凡上人和慧大師在小戢島上拼鬥,是一大進益,這時再看兩人和恆河三佛中的伯羅各答及金伯勝夷拼鬥,更是大有心得。
只見平凡上人雙掌忽劈忽指,一時“大衍十式”雜在掌指之中,一時又換成新近所創的“空空拳法”,有時更用出一些不知名但妙絕人寰的怪招——這些完全是應對當時情況所臨時創出來的。
再看那慧大師,手上所用的掌法正是傳給辛捷而未傳全的掌法,腳下卻配合著曼妙蓋世的“詰摩步法”,那金伯勝夷的輕功雖然快得出奇,但是在臨敵之際卻遠不及詰摩步法神妙!
那金魯厄也同樣全神注視著場中拼鬥,只是他乃是凝神注視著他的師父和師伯叔,同樣的,他為他師父們的神奇武功感到激動萬分!
忽然,金魯厄從師伯伯羅各答的一招中悟出一下妙招,他大喝一聲,立刻運用出來往辛捷身上招呼過來,辛捷正在全神貫注平凡上人的一記怪招,忽感勁風壓背,他瞧也不瞧地反手一把抓出,金魯厄雖然招式奇絕,但竟被他迫得橫跨半步!
這正是他從平凡上人招中悟出的一記。兩人交手一招後,各自竟然住手,一起回身注視場中拼鬥,每當兩人悟出一招,就回身對拆一招,然後又自潛心思索。這場驚天動地的拼鬥,倒便宜了這兩個青年高手,兩人在不知不覺間都悟出了許多平日無法想到的妙招。
但是辛捷因為新近跟平凡上人及慧大師學了兩套絕世拳法,許多精微之處尚不能貫通,這時目睹兩人全力施為,尤其得益匪淺。
那三對人拼拆千招之後,辛捷自己還不覺得,金魯厄卻是驚怒不已,他只覺辛捷每發一招,功力似乎就增進幾分,自己雖然全力苦思,但是仍然追不上辛捷的進境!
石林陣東面,無極島主和盤燈孚爾也打出了真力,兩人各自施出平生絕技,招招搶攻。
無恨生年齡雖在世外三仙中算是最小,但是他曾服食仙果,功力之高,比起平凡上人來也不多讓,那盤燈孚爾一連換了七種掌法,始終無法搶得先機。
只聽得無恨生大喝一聲,單掌如風搗出——
盤燈孚爾單腳釘立石筍上,身體一圈,另一隻腿如鐵棍般盤旋掃出,勁風之盛,竟令無恨生衣袂飄起。
無恨生大喝一聲:“來得好——”
身軀躍在空中,雙掌雙雲般抹下,待盤燈孚爾揮拳相架,他突然單掌急搗而下——
盤燈孚爾用足力道,往上一扳。
無恨生心中一凜,猛然使用一式“驚鴻一瞥”,雙腳連環交相踢出。
無恨生一著失策,競走險招。盤燈孚爾浸淫武學已有八十餘年,腦筋轉都不轉,手指疾伸,點向無恨生腳踝上的“公孫穴”。
這“公孫穴”位於腳踝骨間,假若讓人點著,一條腿立刻得廢,無恨生臨危不亂,腳板用力往內一扭,護著“公孫穴”,用腳背脊部迎向盤燈孚爾。
這一招用得又奇又險,盤燈孚爾一點走空,收掌不住,一掌打在無限生的鞋上,身體不由一晃。
無限生用瞭如此險招,才算勉強渡過難關,不由大怒,冷冷對盤燈孚爾道:“好——哼——”
話方出口,驀然想到對方根本不懂漢語,說了也聽不懂,不由啞然失笑。
無恨生何曾如此狼狽過,心中怒火膺騰,一式“平步青雲”,身體陡然上升,盤旋在盤燈孚爾上空,驀地裡用一式“泰山壓陣”之式,向下虛虛一按。
盤燈孚爾從無恨生神色間便可看出對方已是真火上升,出手之間,怕是致命的招式,不敢分毫大意,凝神以待。
無恨生一式劈出,盤燈孚爾哈哈一笑,雙拳合握,向上空衝擊一拳,看他的招式倒有點像中原的“沖天炮”的招式,但威力卻是大得出奇。
無恨生和他一拼,身體陡然被一股大力道向上一託,不但自己攻敵的功力全失,反被回敬過來。
再看那盤燈孚爾時,只見他身子微微搖晃,顯然比自己還要吃虧,不由豪氣上衝,哈哈一笑,真氣竟在空中一散一收,已轉混濁的那一口真氣為之清純,雙掌一劃,再度向下虛虛一按。
盤燈孚爾已知無恨生乃是要在空中和自己硬拼,這樣打下去,對方可以把身體升高化開勁道,自己只好被人家像釘釘子一樣釘入土中了。
心念一動,竟踏八卦方位而行。
同時間雙拳也不斷往上衝擊,抵禦無恨生下壓之式,而自己邊行邊打,也把無恨生的力道化於無形。
這樣一連數次,無恨生打得性起,喝聲:
“好,再接一招!”
他這話並非是和那盤燈孚爾說的,倒是為自己吐氣開聲助強拳勢所發,是以話聲如喝,直可裂石。
喝聲才落,無極島主無恨生雙拳一左一右,運用“雙雷灌耳”之式,合擊盤燈孚爾天靈兩側。
盤燈孚爾雖然雙拳一錯,有若兩條出洞長蛟,竟一合一分地,反擊無恨生夾擊的兩條手臂上的“肘穴”。
無恨生早料有此,閃電間一縮手,左手當胸,右手拇指中指凸出有若袋形,疾劃而過。
這一式乃是無恨生平生絕學,喚作“白鹿豹袋”,有不可思議的威力。說時遲那時快,無恨生右手閃電疾出,從右手下側翻出一叩,叩向盤燈孚爾胸前“市井”穴道。
兵法上有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無恨生早料盤燈孚爾會分擊自己左右手,偏空出中盤,是以預先出招走中宮,入洪門,下殺手!
盤燈孚爾不虞有此,雙手分開,招式用老,收招不及,眼看只有等死,但他如此功力也不肯就此服誅,雙腿連抬,踢向無恨生即將落地的下盤。
無恨生冷冷一笑,右手攻勢不變,雙足一蕩,一口真功灌注,往上一翻,巧妙地閃過盤燈孚爾的攻勢。
這一來一口真氣即要灌注下盤,又要灌注攻敵,非是無恨生此等功力,也不足以成功。
無恨生眼看一擊成功,而大小戢島主好似和那二佛正對鬥得難分難解,心中不由躊躇滿志。
驀然,他忽覺胸口一緊,真力飛快地散去,不由大吃一驚,微微嘿了一聲,努力提起一口真氣,他不提也罷,一提之下,胸口竟是一陣劇痛。
身體再也支持不住,砰的跌在地下。
盤燈孚爾本已無救,但仍存著兩敗之意自然的伸手一彈,擊向無恨生喉嚨,這一式乃是攻所必救,而他自己也剛好可以逃出生命。
無恨生真功陡然之間散失,敵人攻到自己要害,一種極其自然的反應促使他努力往後移了一點。
“呼”的一聲,盤燈孚爾一擊走空,僅拂過無恨生的衣襟。
盤燈孚爾也不知無恨生為何陡然之間竟會如此,他自恃身份,不好再上前下手,呆在一旁。
這一來四對交手的人都停下手來,無恨生倒在地上,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數次想提真氣,但都徒勞無功,不由急得冷汗直冒。
平凡上人來到他的身邊,按了按他的脈息,卻絲毫沒有異狀,不由束手無策,而慧大師和辛捷也都心急十分。
那一邊恆河三佛和金魯厄四人,也是呆呆地發怔,只有金伯勝夷的腦筋飛快地轉動著。
恆河三佛中以金伯勝夷馬首是瞻,雖然他是伯羅各答的師弟,但為人甚工心計,是以可說是三人中的智囊。他猶豫不決,心中不斷忖道:
“這俊美的中年書生不知是怎麼回事情,看他那倒地不起的模樣倒像是癲症發作一般,假若咱們此時發動攻勢——嘿——”
念頭閃過他的腦際,他臉上現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但是接著又想道:“不過,假若我們乘機攻擊,至多不過把那中年書生打死,弄得好的話頂多加上那姓辛的小子,而那兩個大小戢島主卻是奈何他們不得,嘿,這對咱們名頭可大有損失,真可謂得不償失——”
須知恆河三佛雖然沒有道義可言,但是平生極愛惜羽毛,是以金伯勝夷猶豫不決,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那邊大戢島主十分焦急,運用內力打入無恨生體內,但效果卻是完全相反的,而且無恨生還像是受了很大的痛苦,這倒是大戢島主料想不到的。
慧大師站在一旁,注視著無恨生的臉色,覺得他面上蒼白之間還微微泛出烏青,慧大師見識多廣,心中有數,知道必是什麼內疾突發,但她卻也不明白以無恨生這等功力豈會有內傷伏在體內而他自己都不明白?
金伯勝夷一再沉吟,終於朗朗道:
“喂,今日之事,你們已有一人病發,咱們恆河三佛豈能再和你等過招,嘿——是以今日——”
他話未說完,大戢島主已知他意,心知他明白決討不了好去,不如見好便收,再放一段順水人情,不由哈哈一笑。
金伯勝夷微微一頓,又道:
“是以今日之事,便此作罷,你們中國有句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嘿,咱們日後有暇再來討教,今日多謝四位的高招啦,就暫作別——”
他用漢語和天竺話語各說一次,還得意地乾笑了數聲,一擺手,便想和其餘三人一同走去。
慧大師忽然冷冷一笑,道:
“你們能走得出去麼——”
金伯勝夷一怔,打量一下四周,“歸元古陣”他們是領教過的,果是奧妙,雖是在石筍陣上,但仍是茫然不知如何落腳。
慧大師冷笑一聲,一發一語,縱身便往前走。
金伯勝夷等人知她是在領自己出陣,不敢再出大言,跟在她身後,一同走出古陣去。
大戢島主平凡上人望著五人背影,哈哈大笑,直到五人去得遠了,才收住笑聲對無恨生道:
“老弟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恨生勉聲道:
“這確是太奇了,連我自己都不明白,不過我猜想只有一個可能,上人可聽到過世上有一種毒藥可以藏在人的體內許久許久潛伏不發,而到定期才突然發作?”
平凡上人彈彈腦門沉思道:
“問別的我倒知道一些,這“毒”我可是——竅不通——”
他邊說邊想,驀然叫道:
“對了,聽說有一種毒藥,叫作“碧玉斷腸”,便有這樣子的特性。”
無恨生點了點頭道:
“那‘碧玉斷腸’可是色作碧綠,五色無嗅?”
平凡上人叫道:
“正是,正是,你可是中了這種毒?”
無恨生點了點頭道:
“上人可曾聽過“玉骨魔”之名?”
平凡上人道:“呵,我知道,就是那個海盜頭子——”
——讀者一定還記得,當日無恨生與玉骨魔手下黃子沙總舵主成一青在海上相遇時,無極島主曾毫不在乎地飲下對方一杯綠色的醇酒——
無恨生把這段往事說了出來,他喘了口氣道:
“我想如果是,那必是由於那杯酒了——嗯,這會兒我不曾妄動真力反而好受了一些。”
平凡上人搔了搔光頭,一時無計可施。
日色已暮,紅日西沉,硃紅色的波光隨著洶湧的晚潮上下閃動,小戢島上所有的石筍都成了一半紫色一半金黃色,高高地矗立在晚霞中。
無恨生默默暗自運功,但是一口真氣始終提不起來,他甚至能感到身中的毒不僅發作,而且已經開始蔓延開了。
平凡上人無言地呆站在一旁,也是束手無策。
忽然,一個念頭如閃電般穿過辛捷的腦海,他滿面喜容地叫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