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南度喘著氣,指著電腦,道:“名單中第一個人,是反政府游擊隊的首腦……這人是罪犯中的罪犯、魔鬼中的魔鬼,曾經一個人屠殺過一條村莊……提起里納安度的名字,小孩子晚上都不敢哭鬧!”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還有三個人,是這個游擊隊的重要人物,而且都是以前的軍官,軍隊中的神槍手。”
他又停了下來,望著我們,在他的胖臉上所顯露出來的表情,訝異莫名。
我們都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說明探險隊所遇到的匪徒,並不是普通的匪徒,而是有豐富作戰經驗的游擊隊員。雖然探險隊早知道並不太平,也有精良的武器配備,可是像典希微那樣的隊員,或者其他的地理學家,根本沒有戰鬥經驗,匪徒又是埋伏攻擊,而戰鬥的結果,卻是匪徒全軍覆沒,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一時之間我們的神色都不免有些怪異,紅綾首先叫了起來:“這種情形豈不是和那三個搶銀行的匪徒類似?”
我本來就有這樣的想法──或者還不能說是想法,只是一種感覺,感到攻擊探險隊的匪徒死得離奇,和搶銀行的匪徒類似。但也僅僅感到兩次事件同樣離奇而已,並不以為可以把兩件事情作為同一事件處理,因為兩件事情有完全不同的背景。
紅綾顯然只是想到兩件事情相同之處,而沒有進一步去想它們之間的不同之處。
當我向紅綾望去的時候,紅綾已經對她自己的想法作了補充:“我的意思是:兩件事情中,原來佔有絕對優勢的一方,結果卻死亡,完全不合邏輯,可以說它們類似。”
有一個短暫時間的沉默,表示大家對紅綾的說法並沒有異議。紅綾很高興,向費南度問:“那九個窮兇極惡的匪徒,是怎麼死的?如果他們也是用槍射死了自己的話,那麼兩件事情,就更肯定是同一性質的了。”
紅綾在說的時候,還趁機向我作了一個鬼臉,因為她還是不肯用“自殺”這一現成的詞語。
費南度吸了一口氣:“到現在為止,只知道他們在槍戰中死亡,詳細的情形,在我們到達之後,再作了解。”
張泰豐連連嘆氣,對我們的討論表示不耐煩,顯然他沒有興趣理會兩件事情是不是有相同之處,更不關心那九個匪徒如何死亡,只關心探險隊的下落。
白素向他道:“在槍戰之後,探險隊曾經和警方聯絡,由此可知他們安全,連這樣兇險的遭遇都能夠安然度過,證明探險隊的應變能力極高,不必過分擔心。”
張泰豐的回答還是嘆氣──在整個旅程中,白素說話不多,就算開口,說的也都是安慰張泰豐的話,而張泰豐也照例以嘆氣作回答,不同的只是嘆氣的長或短而已。
我倒和張泰豐有相同之處:想那九個匪徒如何死亡的時間少,而想整個探險隊到哪裡去了的時間多。
因為匪徒死亡已經是既成事實,沒有甚麼可多想的。而探險隊突然不知所終,卻神秘之極,值得作種種的設想。
然而在整個旅程之中,我卻仍然茫無頭緒,只不過和張泰豐都有同樣的決定,肯定事情並不是憑假設能夠解決,非實地勘查不可。所以我們都決定一下飛機,立刻趕到現場去。
費南度也同意我們的想法,他通過通訊,下達了命令,分配人員和直升機,以便我們可以在到達巴拿馬城之後,直接從機場出發到山區去。
白素對我們的決定,顯然沒有異議,但是她和紅綾都無意參加,看來她們對那三個銀行搶匪的離奇死亡更有興趣。
於是我們就達成了分道揚鑣的決定,而費南度先參加白素那一方面的探索,同時儘可能和我這一方保持聯絡。
費南度而且一再保證,他派給我們的人員和設備,都是他能夠提供的最好的了,希望我們如果還不滿意的話,多多包涵。
由於他曾經這樣說,所以在下了飛機之後,我和張泰豐雖然在接下來約二十分鐘之內,至少倒吸了十次以上的涼氣,卻也不便提任何抗議。
首先是來接我們的人員,那兩輛吉普車倒是很新,可是一看就知道幾乎完全沒有合理的保養,車上的人都穿著警務人員的制服,可是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無法在他們身上找到警務人員應該有的氣質。
我雖然沒有說甚麼,當然神情已經表達了我心中的輕視,費南度來到了我身邊,低聲道:“你別看他們不起眼,我派給你的四個人,是我認為最好的。”
他隨即叫了四個人的名字,於是有四個高矮不同,肥瘦不一的人歪歪斜斜地站在我的面前。
費南度向他們介紹我:“這位衛斯理先生,是國際警方的高級警官,從現在起,你們要絕對服從他的命令,直到另有任務。”
我其實並不是甚麼“國際警方高級警官”,費南度這樣介紹我,當然是為了避免多費唇舌,我當然也不必多此一舉去糾正。
然而我也可以看出費南度的介紹並沒有多大的作用,那四個看來像流氓比像警務人員更多的人,只是懶洋洋地望了我一眼,其中有兩個總算點了點頭,另外兩個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費南度當然應該是他們的上級,而按照常理來說,上級向下級傳達了任務,下級人員至少應該大聲回答才是。然而世界上不按常理的事情很多,我地無法一一去糾正。
費南度看出了我的不滿,他又向我低聲道:“請相信我,這四個是極好的人才,尤其擅於搜索和在最困難的環境下生存。”
我無可不可地點了點頭,費南度又向他們大聲道:“向衛斯理先生介紹你們自己!”
我向他們走近了一步──就在這一步之間,他們同時開口,報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才異口同聲說出他們的身份:“巴拿馬警察總局警佐。”
巴拿馬人的名字大多數有很多音節,很是贅口,不容易記憶,他們四個人同時說出自己的名字,音節混在一起,更是聽不清楚。而他們這樣做的原因,顯然是有意為難,故意使我記不清他們的名字。
他們這樣做當然沒有特別的意思,一般“老油條”警務人員都有不喜歡直截了當服從命令的毛病,尤其喜歡為難捉弄新上任的領導者,如果新領導不能令他們折服,那麼以後的工作簡直就無法展開。
張泰豐本身是警務人員,當然明白這個關竅,所以他立刻眉心打結,很擔心地望向我。
本來若然只憑他們這一次自我報名,我也無法記得住他們的姓名,但在不久之前,費南度曾經叫過這四個人的名字,把兩次聽到的加在一起,就足以使我知道他們誰是誰了。
我相信費南度早已知道他們會有這樣的把戲,所以才把他們的名字先叫了一遍,當然也有可能是費南度本身地想考一考我的記憶力,才這樣做的。
我並沒有停步,繼續向前走,來到他們的面前,向他們一個一個伸出手,同時正確無誤地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四人態度立刻大有轉變,很正式的和我握手。
關於這四個人,在以後故事的發展中,有一定的地位。不過我不一一介紹他們了,因為他們畢竟不是甚麼主要人物。所以往後提到他們的時候,一概稱之為他們四人或四人……等,這是為了敘述故事的方便。
在和他們握手的時候,我趁機仔細打量他們,發現他們的外形雖然不敢恭維,可是和他們的目光接觸時,卻毫無例外看到他們內在的精明。
我轉頭向費南度道:“謝謝你派出最好的人員!”
費南度看到我終於接受了他的話,顯得很高興,他故意生氣:“這是甚麼話!探險隊在我的國家失蹤,就是我們的責任。”
我吸了一口氣,向白素望去。
白素道:“我先和紅綾去查銀行的事情,我們可以隨時聯絡。”
我點了點頭,在張泰豐的唉聲嘆息中,和那四人一起登上了吉普車,駛向機場的一角,來到了一架直升機前。
直升機看來很殘舊,是美國軍隊使用的那種中型運輸用途直升機,上機之後,那四人向我們介紹了這次行動所帶的配備。
配備可以說相當齊全,尤其是通訊設備,每個人都有兩具行動電話,一具可以和遠距離通話,一具是我們六個人之間互相通話之用──可以使我們六個人聯絡成為一個整體,不至於失散。
這互相通話的設備十分重要,可以使我們在三公里的範圍之內,即使互相相隔超過一公里,也可以進行會議,商量一切。
直升機由四人之中的兩個負責駕駛,飛往山區,目的地是探險隊和匪徒發生槍戰的所在。
起飛之後,四人就向我和張泰豐敘述探險隊失蹤之後,他們搜索的經過。
飛行時間大約三小時,在這三小時內,四人將他們搜索的經過說得很詳細,我聽了只是搖頭苦笑,而張泰豐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因為聽他們說起的經過,搜索工作實在找不出毛病來。也就是說他們的搜索沒有結果,我們再次進入山區,也會同樣沒有結果。
原來他們四個人,每人率領一個搜索小組,在槍戰地點向四個不同的方向出發,去找尋失蹤了的探險隊,探險隊有七個隊員,而且有許多物資,行動經過之處,一定會留下痕跡,絕無可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他們的搜索竟然交了白卷,簡直不可思議。
我把這一點提了出來,四人苦笑,他們的回答是:“衛先生你到了現場,就會明白。”
這時候我心中充滿了疑惑,一時之間也弄不懂他們這樣說是甚麼意思。我的疑惑之中,包括了他們為甚麼要從四個不同的方向去進行搜索,難道就不能確定探險隊從哪一個方向離開槍戰地點?
我並沒有發出問題,因為他們既然說了我要到現場才能明白,現在問了,他們必然還是用這句話來回答我。
一切當然只有等到了槍戰現場再說。
我那時候已經想像到槍戰現場的地形可能十分特別,可是再怎麼想也難以接近實際情形。我會在後文詳細描述現場的特殊地理環境──這對於瞭解故事的發展有相當幫助。
事實上在未曾到達槍戰現場之前,我已經對看到的地理環境驚訝不已。
直升機在河流的上空,向河的上游飛,我知道目的地是山區,可是在看到了前方出現了巍峨的高山之後,還是感到驚訝。
一般來說從空中看下去,高山高聳的感覺不會很明顯,可是這一帶的高山,由於山勢十分險峻,即使從空中來看,山峰還是給人一種迎面而來的強烈壓迫感,由此可知如果在地面上的話,山勢是如何險惡。
河流的河水,在接近山區的時候開始變得湍急,越近山河水越急,由於河水湧起浪花,所以在感覺上像是可以聽到嘩嘩的水聲一樣──事實上由於直升機很吵,當然是聽不到水聲的。
河水從兩面高山中奔騰而出,兩面高山形成了一個峽谷,在峽谷的底部,大約寬三百公尺左右,兩岸根本沒有道路,只有長年累月被湍急的河水沖刷得圓溜溜的大石塊。
那些大石塊全都光滑無比,可以想像到要沿河步行前進是何等樣的困難。
看到了這樣的情景,我不禁對這個探險隊的勇氣和毅力表示欽佩,尤其佩服典希微──她是典型的都市女性,可是竟然沒有被這種惡劣的環境嚇回去。
不等我發問,那四人就道:“探險隊沿河的左岸前進。”
這時候我也發現,河的左邊,多少還有一些可供人前進之處,而右邊的山崖全是峭壁,幾乎直上直下,別說是人,就算是猿猴,只怕也難以攀緣。
真想不到還沒有正式進入山區,就看到了這樣的窮山惡水,真難以想像進入山區之後,會是甚麼樣的景況!
在直升機飛進峽谷之後,特地降低了飛行高度,目的當然是為了可以把下面的地形看得更清楚,這一來,也就更加驚心動魄。
只見接近三百公尺寬的河面,越向前越窄,水勢也就更急,在寬的河面上,河水已經像是沸騰一般,翻翻滾滾,等到向前去,河面收窄,水勢之急,簡直像是開了閘門的大水庫一樣。
我心中想到,這樣的地形,可稱為天造地設的水力發電站的站址,卻沒有加以利用,真是可惜。
直升機向前繼續飛,在河道漸漸收窄時,水流更是洶湧澎湃,濺起的浪花至少有一百公尺高,直升機雖然在空中飛,也像是隨時可以被浪花吞噬一般。
世上頗有些人喜歡一種運動叫做“急流飄流”──用橡皮艇在急流中飄流而下。他們應該到這裡來試一試,看看結果會怎樣。
在中國古代的記載中,常有形容形勢險惡的河流,說“連鵝毛都會沉下去”,而眼下的河水,我看簡直連空氣都會被奔騰的河水卷下去,直沉河底,再也浮不上來。
張泰豐也看得目瞪口呆,他不住喃喃地道:“到這種地方來幹甚麼!到這種地方來幹甚麼!”
而我一方面驚駭,一方面也更佩服典希微和其他探險隊員的勇氣。我們使用先進的交通工具在空中飛行,尚且不免感到驚心動魄,探險隊要在岸邊步行前進,別說體能上的困難,單是要克服心理上的恐懼,更不容易──這裡的地理環境是大自然的創造,而人和大自然比較,實在太渺小了!
我估計這樣的急流大約有三十公里,到了河道最窄的時候,是看來自天上直瀉而下的瀑布──其落差並不是很大,不會超過二十公尺,可是其氣勢之雄偉,連號稱世界第一大的也瞠乎其後!
看到了這樣的形勢,真難以想像再向前去,會是甚麼樣的情景。而前面的情景,確然完全無法想像。在經過了峽谷最窄的部份──大約只有十五公尺之後,前面豁然開朗,兩邊的山崖突然向左右分開,高山到這裡截然停止,變成了向左右伸展的千仞峭壁,至少伸展出去超過一公里,山勢才繼續向前。
由於山勢起了這樣突然的變化,向下看去,河流已不復再見,看到的是一大片十分平靜、水波粼粼的湖水,藍天白雲倒映在水面上,美麗之極,和剛才那種險惡的情形比較,簡直是兩個世界。
直升機在這時候轉向左,而且降低高度,我看到在這個“大湖”的右岸處,有一排每個大約五十平方公尺大小的平臺,一直伸延向前,總數超過一百個。
而到直升機降低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我更看清楚了這“大湖”的奇景。
只見直升機機翼旋轉,激起水花之後,水下的鵝卵石就露出了水面,原來看到的那一大片廣闊的“湖水”,其淺無比,不超過十分。
這樣的淺水,人如果涉水而行,水最多浸到腳踝而已。
可以想像,當時探險隊在經過了艱苦的旅程之後,看到到達了這樣美麗、平靜像仙境一樣的環境,心情該如何舒暢。更可以想像好動的典希微,必然大叫著衝進水中奔跑,讓水花把她的身子包圍起來,形成動人的圖畫。
我相信張泰豐地做同樣的設想,因為他現出十分陶醉的神情。然而那四人接下來所說的話,把我們想像中美麗的畫面破壞無遺。他們道:“我們早就發現這一大片淺水,風景絕好,所以在水面上設立了許多平臺,供旅遊人士紮營。那班匪徒就在第十和第十一個平臺上,偽裝露營人士,等待探險隊的到來,向探險隊進行突然的襲擊。”
在這樣風光美麗的環境之中,探險隊又是處於經歷了艱苦旅程之後的歡愉和鬆懈的情緒,富有戰鬥經驗的匪徒突然展開襲擊,簡直是毫無人性的屠殺。
和眼前這種仙境一樣的環境對比,匪徒的這種行為,真是醜惡到了極點。
這時候直升機已經降落──直接停在水上。
我和張泰豐都能不立刻下機──我們正在想同一個問題:在這樣情形下,探險隊遭到了伏擊,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萬無幸理。他們應該連拿起武器來的機會都沒有,就會遭到屠殺!
可是結果卻是匪徒全軍覆沒!
這其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才形成了這樣完全顛倒的結果。
而我在試圖尋找這一個問題的答案時,突然想到事情和三個匪徒搶銀行,在模式上十分近似──都是應該被殺死的一方沒有死,而佔盡了優勢的一方卻莫名其妙地死亡。
那四人中的兩個先跳下直升機,還有兩個顯然在等我們下機,我向他們道:“照情形看來,好像不應該有槍戰,因為匪徒展開攻擊,探險隊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那兩人回答:“照我們的分析,也應該如此。可是在事情發生的時候,除了探險隊和匪徒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人。所以除了探險隊之外,沒人知道當時情形究竟如何。”
我吸了一口氣,和張泰豐一起下機,水只浸過腳背,向前走,水下的圓石很滑,而且下了水才知道,這一大片水,水流其實也很急,只不過因為水面實在太遼闊,所以才看不出來。而這一大片水都流向一個狹窄的出口,這就形成了出口處的洶湧水勢。
先下機的兩個人已經登上了平臺,平臺高出水面大約一公尺。當我和張泰豐接近平臺的時候,可以看到在兩座平臺上,還有沒有洗刷乾淨的血跡,血跡的範圍很大,看來觸目驚心。
從平臺上的血跡來看,很容易可以推測出當時的情形是:探險隊到達,在平臺上的匪徒向探險隊襲擊。
照說探險隊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根本難以反擊,可是匪徒卻在平臺上中槍死亡。
我跳上平臺,向四人問:“匪徒中槍死亡,是由於探險隊的反擊嗎?”
四人道:“當時的情形如何,沒有人知道,不過對死亡匪徒解剖的結果是,使匪徒死亡的子彈,全部都出自匪徒所使用的槍械。”
對於這樣的回答,我並不感到特別地意外,我再間:“匪徒全部自殺?”
四人回答得相當小心:“應該說是在兩個平臺上的匪徒,忽然之間互相射擊的結果。”
我和張泰豐互望了一眼,心中所想的都一樣──匪徒互相射擊死亡,這種異常的情形,和銀行搶匪自殺,也可以說是同一模式。
也就是說,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和銀行中發生的事,屬於同一性質。
這一點,是我們前來的時候所沒有料到的。我感到要立刻和白素聯絡,因為這個發現,對她調查銀行中發生的怪事有很大的啟發和幫助。
我看到張泰豐的神情很焦急,我知道他的心裡只記掛探險隊的下落,其餘的任何事情,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我來到他的身前,沉聲道:“探險隊的失蹤,我認為和發生的怪事,有密切的關係,弄清楚為甚麼會有這樣的怪事發生,也就可以瞭解探險隊為甚麼會失蹤。”
張泰豐語帶哭音:“我知道!可是,是不是可以立刻去尋找他們的下落,不要再耽擱時間。”
原則上我也同意張泰豐的說法,我一面取出行動電話,準備和白素聯絡,一面四向瞭望,設想探險隊在發生了這樣的怪事之後,行動的方向。
在進一步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之後,我才明白剛才那四人為甚麼說我到了現場就會知道何以他們搜索的時候,不能肯定探險隊從哪一個方向離開。因為四周圍全是水,當然探險隊在前進的時候會留下痕跡,可是在急速流動的水沖刷之下,也就甚麼痕跡都消失不見了。所以他們才要從四個不同的方向出發去搜索。
我迅速地設身處地設想探險隊在事情發生之後會採取甚麼樣的行動。
當然他們會對匪徒的行為感到極度的詫異,他們的第一行動當然是向總部報告。
他們向總部的報告是“發生了槍戰”。然而事實上匪徒並沒有向探險隊開槍,而是自己互相射擊。所以應該並不存在探險隊和匪徒之間的“槍戰”。
我估計探險隊之所以如此說法,是由於當時的情形十分混亂,使得探險隊無法正確的判斷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之故。
試想當時探險隊來到了這一片水面,正處於歡樂氣氛之中,忽然槍聲響起,他們直覺地感到受到了攻擊,在慌亂之中,拿起武器反擊,這種情形對他們來說,自然就是槍戰。
而“槍戰”不會維持太久,他們立刻就發現先發動襲擊的匪徒都已經倒在平臺上。
由於他們並不知道平臺上的匪徒自己互相射擊死亡,他們開始時一定以為是他們反擊的結果。
他們在以為自己大獲全勝之後,應該曾經去察看死亡的匪徒,在這裡有一個問題是:當時探險隊是不是發現匪徒是自己互相射擊而死亡的?
我在設想的時候,一面想,一面把我想到的說出來,張泰豐和那四人都聽著。
等我說到這個問題時,張泰豐沒有特別的反應,那四人卻立刻有了回答,他們的回答是:“探險隊應該沒有發現匪徒死亡的真正原因,而認為匪徒是在槍戰中死亡的。”
我再問:“為甚麼?”
他們進一步回答:“匪徒所使用的槍械和探險隊的相同,不經過彈道研究,很難判斷令匪徒死亡的子彈出自哪一方面的槍械,所以他們最多對事情感到懷疑,而不會知道匪徒是自己互相射擊致死。”
四人的回答極有條理,而且和我的設想大致一樣。
不過我還有疑問:“在事情發生的時候,探險隊員和匪徒之間的距離不應該太遠,雖然當時很慌亂,可是總應該有探險隊員看到平臺上匪徒互相射擊的情形。”
四人道:“本來應該如此,可是據探險隊的報告說,當時這裡正有大雷雨,這一帶很容易有雷雨,雨勢大,視野弱,就算最近距離,也看不清楚了。”
聽他們這樣說的時候,我自然而然抬頭向天上看了看,只見四下烏雲正在迅速地展布,在烏雲之中,電光隱隱閃動,隆隆的雷聲也開始傳來,剛才還是藍天白雲、風光明媚,剎那之間風雲色變,整個天色都黑了下來,人站在那一大片水面上,在感覺上頓時變得傍徨無依至於極點。
然後是忽然一連串震耳欲聾的霹靂,加上強烈之極的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