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道關閉了的石門,薛鎮山怔了足有一盞熱茶之久,同時百感交集,酸甜苦辣齊集心頭。
他仍然難以猜得到九幽令主是誰?也不知他與自己究有什麼關係,但很明顯的是九幽令主是在全力相助自己。
天罡真經是武林中人人慾得之寶,九幽令主不但不據為已有,反而暗暗將紫金晶珠捏開一條裂痕,以便自己輕而易舉的能夠捏開,這是為了什麼?
此外,他謎樣的身世,未了恩怨,都使他心中沉重不安。他不知道寧小鳳的情形如何,但他知道一粟子必然會妥貼的照顧她,用不著他再為她擔心。
終於,他把雜亂的心思收了回來,摒思澄慮,將全部的精神貫注到手中的《天罡真經》之上。
一經瀏覽,使他不由如痴如呆,他從未想到武學之中會有這樣博大精深的境界,薄薄的一本《天罡真經》,竟幾乎包羅了武學中所有的精華。
所幸他服食過萬年仙桃,精湛充沛的內家真力,足抵常人數甲子的修為,不必在練力養氣上再下功夫,只要按照《天罡真經》上的門路招式習練即可。
於是,他漸漸沉浸於浩瀚無涯的武學領域之中,幾乎忘記了已身的存在。
石室門旁有一個可以啟閉的石洞,按時有人從那洞中送來飲食,但薛鎮山時時會忘記了進餐飲茶,有時送來的飲食又原樣的拿了回去,有時則是吃些冷茶剩飯,他已完全融化於那部經書之中了。
《天罡真經》上大部分的招式都十分艱澀難解,這要花費他很大的心智腦力,時光就在這情形之中默默的打發了過去。
一天。
兩天。
日子像流水一般消逝得很快,但薛鎮山卻茫無所覺。
那天。
薛鎮山終於把全部的《天罡真經》完全領悟了下來,除了再熟練一下之外,可以說全部都已習成。
他雖不知時光過了多久,但約略估計,大約最多不過十天。
他方在慶幸自己能在短短的時日中將《天罡真經》習成,暗暗得意之際,忽聽軋軋之聲過處,那石室的暗門打了開來。
這是自他進入石室之後不曾有過之事,當下不由訝然看去,只見面含微笑的一粟子已經立於門前。
薛鎮山連忙肅然而起,深施一禮,道:“老前輩……”
不待薛鎮山說完,一粟子呵呵一笑道:“恭喜你了!”
薛鎮山訝然道:“喜從何來?”
“恭喜你大功告成了!”
薛鎮山大驚道:“老前輩說什麼,一月之期已滿……”
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之事,最多隻有十天的時光,為何他說一月之期已滿,這怎麼可能!
但一粟子卻肯定的笑道:“一點不錯,整整三十天了。”
薛鎮山目光轉動,笑道:“老前輩是開玩笑吧?”
原來他想到這位一粟子是個玩世不恭之人,定是在開自己的玩笑。
一粟子忽然凝重的道:“這樣說你是不肯相信的了?”
薛鎮山怔了一怔,吶吶道:“不是不信,而是……”
一粟子又呵呵笑道:“好吧,不管你相信與否,九幽令主與我有約,只以一月為期,過期不再招待,你該隨我來了!”
說罷,轉身就走。
薛鎮山懷著困惑的心情,只好跟著一粟子走去。
在一座石廳之中,一粟子收住腳步,笑向一側牆壁一指道:“你看那是什麼?”
薛鎮山依言看去,只見在那牆壁之上掛了一幅紅綾,上面金壁輝煌,繡製得十分精巧,正是一幅百鳥朝鳳圖。
薛鎮山看得十分出神,因為那圖上的各種鳥兒無不栩栩如生,似欲振翅飛去,找不出一絲瑕疵。
只聽一粟子繼續笑道:“你知道這是誰繡的麼?”
薛鎮山頷首道:“是……拙荊!”
一粟子道:“令正也是以一月為期,如期繡制完成,不知你……”
薛鎮山皺皺眉道:“看來是真的已過了一月了,為什麼晚輩只覺得不過十天的光景!”
一粟子道:“那就恭喜你了……”
微微一頓,又道:“令正經過一月辛勞,完成了這樣一幅傑作,也不是一樁容易之事,眼下已去梳妝了,大約不久即來,就可送你們離此了!”
於是,兩人在廳中坐了下來。
薛鎮山躊躇了一下,忽道:“晚輩有一事不明,是否可向前輩請教?”
一粟子笑道:“你說吧!”
薛鎮山忖思著道:“前輩與九幽令主關係很深麼?”
一粟子微帶奇怪而又有些責叱意味的看了他一眼,道:“這問題問得很怪……”
微微一頓,又道:“如若關係不深,我如何會那樣對待於他,讓你們在此一呆數月之久?”
薛鎮山尷尬的一笑道:“那麼前輩一定了解九幽令主的來歷了?”
一粟子哼了一聲,心想:“好啊!你是想用話來套我了……”
目光滑稽的投注了他一眼,道:“我可以告訴你,對九幽令主,當世之中大約只有我一人能知他的底細,他也一切都沒有瞞我!”
薛鎮山忙道:“前輩是否能告訴晚輩一點……”
一粟子忽然面色一沉道:“不能!因為我曾答應過他,在他自己洩露身份之前,我一定要替他保守住這一份秘密!”
薛鎮山頗覺失望的道:“前輩既然不肯相告,晚輩再問也是多餘的了!”
一粟子點頭一笑道:“不錯!我這人最是能夠守口如瓶,你不必妄費心機了……”
忽又輕輕一拍他的肩頭道:“好在這謎底大約不久就要揭開了,又何必急在一時?”
忽然,只見門簾一掀,寧小鳳姍姍的走了進來。
經過一番梳妝,她已容光煥發,明豔照人,羞赧的一笑,向一粟子福了一福道:“一月叨擾,謝謝老前輩了!”
一粟子長笑道:“不必客氣,我自會向九幽令主討還茶飯錢!”
寧小鳳又姍姍走向薛鎮山道:“見過夫君……你……”
薛鎮山有些羞窘的接道:“我也已完成了應完之事,咱們……”
一粟子大笑道:“看來就是我不趕你們,你們也要向我告辭了,是麼?”
薛鎮山忙深施一禮道:“晚輩別過了,異日再補報大恩!”
一粟子雙手連搖道:“我已說過了,這筆賬我會向九幽令主去算,你們走吧!不過……”
目注薛鎮山與寧小鳳道:“眼下江湖中風聲鶴唳,惶惶不寧,你們最好不要這樣公然而行,以免引起些無謂的麻煩,耽擱了行程……”
伸手向一張巨椅上一指,道:“那裡有兩套外衣面幕,你們最好穿戴起來。”
薛鎮山抬頭看去,只見那巨椅上果然放了一個布包,當下連忙走了過去,打開看時,只見一套是青布長衫,外加面幕;另外一套則是鵝黃長衣,鵝黃面幕,正是早已為兩人準備好的。
薛鎮山連聲道謝,就在廳中與寧小鳳穿著了起來。
這樣一來,兩人面目盡皆掩蓋了起來,就算行走於大街通衢之中,也不會被別人發覺。
於是,在一粟子親自引領之下兩人踏出了成仙洞,告別下山。
經過一個月的時光,薛鎮山已把《天罡真經》上所載的神功全部習成,此刻他的武學造詣又另是一番進境。
寧小鳳似喜似憂,眸光不時向薛鎮山偷偷轉動,彷彿這一個月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她要儘量的多看薛鎮山一眼才能滿足。
同時,她芳心之中也仍然憂思重重,她不知道今後的歲月中與薛鎮山還會有怎樣的遭遇?
在漫長的未來中,他們能否白首偕老,永不分離。
在那將來臨的風暴中他們又會怎樣?
忖思之間,不由痴痴迷迷,發怔不已。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已到了一處市鎮之上。
薛鎮山仰看天色,只見已是黃昏時光,當下向寧小鳳道:“鳳妹累麼?”
寧小鳳搖搖頭道:“不累呀……”
略帶責備的又道:“你把我看得這樣不濟麼?”
薛鎮山笑道:“既然不累,我倒有一個提議!”
寧小鳳大感興趣的道:“噢,什麼提議?”
薛鎮山道:“咱們索性在這市鎮上用畢晚飯,連夜攢行,不知鳳妹以為如何?”
寧小鳳柔順的道:“只要你決定就行了,又何必還要問我!”
薛鎮山微微一笑,與寧小鳳徑奔市鎮上走去。
在一處飯館之中,兩人要來了一份簡單的飯食,匆匆用罷,就欲啟程。
但就當兩人付賬欲行之時,忽見店外進來了五個特異的客人,立刻吸引了薛鎮山的注意。
寧小鳳皺眉看了那五人一眼,悄聲道:“不要多惹是非,咱們走吧!”
但薛鎮山卻緊盯著那五人不曾移動。
只見那五人是四男一女,四個男的俱皆穿著火紅的長衣,每人佩著一口腰刀,生得橫眉怒目,形同鬼怪。
那女的則像薛鎮山一般,外面穿著一襲寬大的青布長衣,面蒙青紗,僅能從走路的姿態以及說話的聲音中知道她是一個女人。
薛鎮山又細看了一會,一拉寧小鳳,雙雙出店。
在鎮市之外,薛鎮山收住腳步,凝重的道:“鳳妹,小兄又有一件事非與你商議不可!”
寧小鳳吃了一驚,道:“很重要麼?”
薛鎮山點首不語。
寧小鳳嘆口氣道:“你說吧!”
薛鎮山慢悠悠的道:“此處距泰山已經不遠,小兄還有一點事情待辦,最好鳳妹先走一步,去見九幽令主,小兄隨後就到!”
寧小鳳震了一震,道:“不能與我一齊去麼?”
薛鎮山為難的道:“最好是不。”
寧小鳳嘆籲一聲,幽幽的道:“你我是夫妻了,理應休慼相關,禍福與共,不論有什麼事故,也該同進同退,永不分離!”
薛鎮山沉凝的道:“賢妻說得極是,不過,最好這次不要……”
寧小鳳幽幽的道:“為什麼呢?”
薛鎮山吶吶的道:“因為……因為……”
但因為了半天,卻也沒說出什麼原因。
寧小鳳秀目深鎖的道:“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本來你沒有與我分道而行的意思,只是因為在那飯店中遇到那五個怪人之後,你才……”
薛鎮山頷首道:“不錯,的確是為了那五人之故……賢妻可知那些人是誰麼?”
寧小鳳冷冷的道:“我才出江湖多久,怎會知道?”
薛鎮山道:“那四個穿紅的是苗嶺四毒,在江湖中是出名的惡毒之人,不知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
寧小鳳接口道:“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咱們把他殺掉,為江湖除害也就是了!”
薛鎮山道:“但賢妻可知他們四人的來頭麼?”
寧小鳳道:“不管是什麼來頭,總不致比武林四聖還厲害吧!”
薛鎮山嘆道:“論武功,大約他們絕不會是武林四聖的對手,但這四人聽說各擅毒功,只要你一碰撞,就會有性命之憂,因為他們的毒功都厲害非凡,天下幾乎沒有人能解!而且大都是子不見午……”
寧小鳳道:“這就是你要我先走的理由麼?”
薛鎮山道:“不錯,小兄是為了鳳妹的安全!”
寧小鳳不悅的道:“你把我看得也太沒用了!”
薛鎮山皺眉道:“除此之外,也還有另外的一個理由,如果鳳妹為了使小兄能夠專心應付敵人,也會同意先走!”
寧小鳳怔了一會,忽然做了一個另外的決定,坦然道:“好吧,我答應你!”
薛鎮山倒有些感到意外,想不到她會忽然答應得如此爽快,忍不住柔聲問道:“賢妻生氣了麼?”
寧小鳳搖頭一笑道:“沒有!”
薛鎮山道:“小兄並不能讓你這樣單獨而行,至少,還得找幾個丐幫的高手,暗中護送,這鎮市之中,定然有丐幫的……”
寧小鳳卻輕輕一笑道:“你放心,我還不到真的這樣沒用,……我先到泰山等你去了!”
不待話落,嬌軀晃動,當先馳去。
薛鎮山急喊道:“鳳妹……賢妻……”
但寧小鳳充耳不聞,顧自疾奔而去。
薛鎮山口中雖然在喊,但卻並未去追,微微嘆籲一聲,又向市鎮中那家飯館之前走去。
但奔馳而去的寧小鳳並未真的走遠,卻在不遠處的一簇樹木後收住腳步,待至薛鎮山將向市鎮中走去之時,又悄悄溜了回來,遙遙隨在薛鎮山之後。
薛鎮山不曾想到寧小鳳會去而復轉,故而頭也不回,根本不知二十餘丈外寧小鳳正在悄悄跟蹤。
當他走到那飯店門首時,只見在內的五人已經用罷酒飯,正相偕魚貫而出,向市鎮的另一方向走去。
薛鎮山施展開上乘輕巧的身法,或前或後,或左或右,跟蹤在那五人身旁,雖是有時近在數丈之內,但那五人卻始終不曾發覺。
在一片墓地松林之中,五人收住腳步,席地坐了下來。
薛鎮山卻已神不知鬼不覺的撲落在一株松樹頂巔,正好在五人所坐之處的上面,對五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聽得十分清楚。
此刻已是定更時分,暮藹濃重,只見那青衣蒙面的女人喋喋一笑道:“你們與那大巫師約定的是什麼時候?”
那四人中的一人應聲答道:“二更正,目前時光尚早,只好在這裡等待一下,同時……”
嘿嘿一笑,又道:“也把咱們的條件先談談清楚!”
薛鎮山心想:自己判斷得不錯,那女人正是已被削掉了一隻乳房的花常紅,不知又在弄什麼詭計。
只聽她格格一笑道:“也好……”
伸指挑開自己的面紗,媚笑道:“除了我那‘蛇血魔心’之外,不知四位還要什麼?”
眉飛目動,眼波流轉,顯然想以她的美色征服四人。
只聽四人喋喋一笑,其中一個為首之人道:“愚兄弟所要的就是那顆‘蛇血魔心’。此外,既不垂涎金銀珠寶,也不欣賞你的美色,倒是別無所圖,不過……”
聲調一沉,道:“如果你確有誠意,為何不把那‘蛇血魔心’帶在身邊!”
花常紅格格笑道:“我不是和你們說過了麼,眼下我正在躲避仇人的追蹤,因為那‘蛇血魔心’功用雖大,對我這個仇人卻毫無用處,帶在身邊又有什麼用處?”
微微一頓,道:“只要你們答應我的事辦完之後,我立刻就與你們去取,絕不會使你們失望也就是了!”
那人哼了一聲道:“這我們如何信得過你呢?”
花常紅笑道:“苗嶺四毒,在江湖中是令人聞名喪膽的人物,難道誰還有這大的膽子欺騙你們麼?”
那人喋喋一笑道:“這話也對,除非你想找一個最慘的死法,否則,大約還不敢向我們弟兄撒這個爛謊!那麼,成功之後,必須即刻去取,不能有一刻的延誤,倘若超過了一晝時間,就得小心你的性命了!”
花常紅眉開眼笑的道:“好,就這麼辦,不過,‘雙嬰元罡’的功勁當真那般厲害麼?”
那人哼了一聲道:“莫非你竟不相信我們的大巫師麼?”
花常紅忙道:“相信,相信,不過,我只是相信你們的毒功舉世無比,卻沒聽說過這‘雙嬰元罡’會有這般厲害!”
那人大笑道:“這就是你少所見多所怪了,‘雙嬰元罡’必須要那懷孕的孕婦所懷的是一男一女的孿生雙胞,且要是頭一胎才行,為了找這麼一位合適的孕婦已經花了愚兄弟與大巫師不少的心血了……”
微微一頓,又道:“記住,雙嬰元罡的神功無人能敵,但卻只能對付一人,等到你的仇人之時,最好不要輕用功力,否則也會消失於無形之中……”
花常紅忙道:“好!好……只要真是威力那樣強大,一擊之下把那老匹夫鬼仙杜靈殺掉,我也就安心了!。”
薛鎮山在樹巔之上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勃然大怒,心想:“這等妖女蕩婦畢竟是沒有辦法使她悔過向善,非要把您懲罰一番不可!”
當時就欲一躍而下,將之悉數搏殺,但由於聽得他們說尚有一位什麼大巫師,諒必也是一個兇殘惡毒的東西,何不將之一併誅除,忖念之間,又隱忍了下來,繼續匿伏不動。
不久。
只聽花常紅叫道:“時間差不多了!”
苗嶺四毒中的那為首之人點點頭道:“不錯,可以去了!”
於是,五人同時起身,一陣風般的向正北馳去。
薛鎮山躍下樹來,仍然有如幽靈鬼魅一般緊緊隨在後面,與五人一先一後向前奔去。
盞茶之後。
花常紅與苗嶺四毒已在一個小小村落前停了下來。
只聽四毒中的為首之人叫道:“到了!”
薛鎮山有如一隻撲空巨鳥,先一步由眾人頭上掠過,到了那小小的村落之內,留神查看。
只見那村落只有數十戶人家,貧脊荒涼。
全村之中都是黑漆沉沉,似乎均已入睡,只有在西北角上的一處草房之中有一絲幽暗的燈火傳了出來。
薛鎮山心中暗忖:大約就是那位大巫師與他們所約之處了。
當下疾飄而下,落入了那人家的後窗之下,暗暗由窗隙中向內窺去,一看之下不由憤然大怒。
只見那是一戶十分窮苦的人家,房中點著一盞油燈,暗淡的光輝照耀中,一幕殘酷可怕的慘劇就要上演。
房中有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與一個三十餘歲的健壯男子,俱是布衣粗服,此刻皆昏睡在房中的角落之內,如不是被點了穴道,就是為藥物所制,失去了知覺陷於昏迷之中。
正中則是臨時支起來的一個鍋器,一口大鍋已經吊在上面,下面堆滿了柴薪,卻未曾引火,鍋中也空無一物。
在鍋前則有一個身著紅衣,肩披紫色披風,滿面獰惡的老者,正在緩慢的踱來踱去。
使薛鎮山勃然大怒的是一旁的一個孕婦。
那孕婦已被剝得全身赤裸,高凸的肚皮,表示她已即將臨盆,鬢髮散亂,滿面淚痕,手足都被縛在背後,一副可憐兮兮之狀。
薛鎮山牙根緊咬,靜以觀變。
只見大門外起了一陣輕輕的剝啄之聲,那身披紫色披風的紅衣人並未稍動,但五條人影卻已進入房中。
顯然那敲門之聲並非要人開門,而是與那大巫師聯絡的一種暗號。
只見苗嶺四毒向那大巫師躬身道:“見過大巫師!”
大巫師舉伸一手,表示還禮,淡淡的道:“要練‘雙嬰元罡’的女人就是她麼?”
花常紅連忙陪笑道:“不錯,就是我……大巫師,可真是勞苦您了!”
那大巫師淡淡的嗯了一聲道:“本巫師不是白替你練的!”
花常紅忙道:“這是當然,方才已經和他們四位把條件談好了!”
大巫師哼了一聲道:“不是談條件,而是要東西……”
轉向苗嶺四毒道:“她那‘蛇血魔心’呢?”
四毒為首之人連忙陪笑道:“東西她沒帶在身邊,但已講好練成雙嬰元罡之後即刻去取。”
大巫師面色一沉道:“練成之後,她要反悔了呢!”
那人忙笑道:“她說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可以將‘蛇血魔心’獻上,逾時以她的性命做抵!”
大巫師沉忖了一下,道:“好吧,這事包在你們四人身上了!”
苗嶺四毒連忙同聲道:“大巫師儘管放心!”
那大巫師探手由袖中掣出了一把桃木寶劍,向花常紅一指道:“雙嬰元罡是苗疆無上神功之一,你知道怎樣練麼?”
花常紅略感畏懼的向後退了一步道:“奴家不知!”
大巫師哼了一聲道:“這雙嬰元罡是最霸道的神功之一,但在練時卻也要吃上一些苦頭!”
花常紅又訝然退了一步道:“不知要怎樣練法?”
大巫師道:“本巫師不能向你解釋,只問你是否有決心要練了!”
花常紅忙道:“奴家肯以‘蛇血魔心’做為交換,那自然是有決心要練的了!”
大巫師點點頭道:“只要你聽我吩咐即可!”
花常紅躊躇著道:“大巫師不能簡單的說一說?”
大巫師決斷的道:“不行,一經說破就不靈了……”
微微一頓,又道:“練與不練,由你自己決定好了!”
花常紅終於一咬牙道:“練!”
大巫師冷凜的道:“既是要練,等本巫師一下法論,就是你想反悔也不行了!”
花常紅面色微變,但卻仍然應道:“奴家遵命就是了!”
大巫師忽的雙目一睜,現出兩股碧綠的光芒,桃木劍仰空一指,叫道:“呀咪叭,阿克依唏!”
苗嶺四毒中的老大連忙悄向花常紅道:“大巫師下法諭了,注意,對他的諭命不得違抗!”
花常紅連連點頭,凝神而待。
大巫師碧綠的目光一轉,盯注到花常紅臉上喝道:“脫掉鞋襪!”
花常紅訝然驚叫道:“什麼?脫去鞋襪,奴家是個女流之輩,脫去了鞋襪,成何體統!”
大巫師兩眼一瞪,手中的桃木劍指向花常紅天靈而來!
苗嶺四毒中的老大連忙悄聲道:“還不快些照辦,大巫師的法諭怎可違抗!”
花常紅無可奈何的吶吶應道:“奴家……遵諭……”
大巫師的桃木寶劍又緩緩的移了開去。
花常紅果然依言俯下身去,輕輕把鞋襪褪了下去。
只聽大巫師又喝道:“那裹腳的白布也要除下!”
花常紅又愕然驚叫道:“什麼?……那豈不……”
話未說完,卻被大巫師威凌的目光把未完之言瞪了回去,當下只好依言照辦,露出了一雙光如尖筍的肉足。
大巫師面無表情,又宣諭道:“除去外衣!”
花常紅這次並沒驚叫,卻悄悄向苗嶺四毒中的老大道:“奴家如果不練這‘雙嬰元罡’神功,還來得及麼?”
苗嶺四毒的老大搖搖頭說道:“不行,大巫師一經下了法諭,就不能收回,否則,連我兄弟也是吃罪不起,要陪你倒黴!”
花常紅四顧一眼,嗲聲嗲氣的道:“除掉外衣之後呢?”
大巫師面無表情的道:“脫光!”
“啊?……”
花常紅又忍不住尖叫道:“辦不到……”
眸光轉動,叫道:“要知道‘雙嬰元罡’需要這樣練法,我才不練呢!”
大巫師冷叱道:“抗諭麼?”
花常紅叫道:“抗諭,我不練了!”
大巫師沉聲喝道:“苗嶺四毒!”
苗嶺四毒同聲道:“小的們在!”
大巫師喋喋叫道:“你們怎麼說?”
四毒的老大道:“大巫師萬安,照常進行!”
略一示意,與他的三位弟弟成扇面一般的把花常紅圍了起來。
花常紅畏畏怯怯的道:“你們……”
四毒中的老大沉聲哼道:“花常紅,你要想找難看,那是容易不過……”
唰的一聲,首先把腰刀拔了出來,但見刀鋒之上藍光閃閃,分明是淬過劇毒之物。
另外的三毒不待吩咐,也各自腰刀出鞘,但見藍芒耀眼,把花常紅圍了起來,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花常紅眸光四轉,一迭連聲的道:“我脫,我脫……”
奇快無比的已把外衣扯了下來。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了貼身的褻衣未脫!
大巫師吼道:“本巫師不用吩咐了,脫光……”
說話之間,已取了一根麻繩在手,丟到了四毒中的老大面前。
花常紅驚道:“這是要做什麼,難道要把奴家……捆起來?”
大巫師滿面沉肅的道:“這就是練‘雙嬰元罡’神功要吃的苦頭,要把你倒吊在房梁之上,頭部距鍋口三尺,本巫師將雙胎取出之後,放在這鍋中熟煉,將化出的胎煙筆直上升,使你周身浴在胎煙之中,再由本巫師做法,才能使神功告成。”
花常紅已經脫得全身赤裸,當下也不再堅持什麼,只有嗲聲嗲氣的叫道:“奴家不敢抗拒法諭,但求大巫師不要使奴家受到痛苦!”
大巫師冷冷的嗯了一聲,宣諭道:“吊人!”
四毒同時七手八腳,把花常紅按翻倒地,將她雙足縛好拉到了梁頭之上,恰是依照大巫師之言,頭距鍋口三寸,一些不差。
等花常紅吊好之後,大巫師繼續宣諭道:“生火!”
四毒又七手八腳在鍋下生起火來。
大巫師望著鍋下的火堆已經愈燃愈旺,又大聲叫道:“取胎!”
桃木劍向四毒中的老大擲去。
四毒中的老大接劍在手,登時向那反縛,仍在昏迷中的孕婦走了過去,毫不遲疑,舉劍向那大腹便便的孕婦胎上刺去!
但聽啊的一聲尖叫,紅光迸現,鮮血淋漓撒了一地。
那孕婦並未被取出胎來,卻見那老大桃木寶劍脫手而飛,一隻右腕已齊肘而斷,一時鮮血汩汩,厥狀至慘!
四毒中的另外三毒不約而同,疾躍而出。
但三毒不久就又轉了回來,俱皆嗆然若喪。
大巫師哼了一聲道:“沒抓到暗襲之人麼?”
四毒中的老三搖搖頭道:“沒有人,鬼也沒有一個!”
大巫師瞪眼道:“你們老大的右手是自己斬斷的麼?”
三毒瞠目結舌,無以為對。
原來這實在是不同尋常之事,老大的右手雖然斬斷,但卻一不見兵刃,二不見暗器,三不見行兇之人。
斷腕的人已經運功止血,咬牙叫道:“彷彿是一種邪功,我……只覺冷風一吹,手就斷了下來!”
大巫師眉頭皺得死緊,哼了一聲道:“功不可廢,老二,再去取胎!”
四毒中的老二無可奈何,又把桃木劍尋到,擎了起來,向那昏迷的孕婦一步步湊了過去!
他不停轉頭回顧,深恐再步了他大哥的後塵,但他看得十分清楚,房中四面都沒有與外面相通之處。
當下膽子大了一些,桃木劍以奇快無比的速度,刺了下去。
怪事又發生了!
也是涼風一吹,他的手也斷了!
房中未斷手腕的老四忽然同聲大叫道:“不好了……有鬼……”
原來不知何時,一團黑影忽然到了大巫師的身後。
大巫師也已覺得有異,但還沒有來得及轉過身子,只覺脖子上一涼,腦袋頓時和身子分了家。
但聽咕咚一聲,身子也倒了下來,不大時光,房中已成了血腥世界!
老三老四立刻發覺到這不是鬼,同時雙袖疾揚,欲要打出兩股最惡毒的百毒攝魂!
可惜那人的手法太快了一些,但見雙臂一振,兩股似劍的勁力疾射而至!
老三老四兩股毒粉不及揮袖出手,人已萎萎頓頓的倒了下去!
原來那勁力比刀還利,竟然斜肩帶背,把兩人砍成了四半。
右腕斷掉的老大老二見狀不妙,逃命要緊,兩人如喪家之犬,爭先恐後,向房外逃去。
那黑影又是雙臂一振,兩股勁力激射而出!但聽一聲慘呼,老二又倒在了屋門旁邊,也是攔腰斬成了兩段。
但畢竟有一條漏網之魚,四毒中的老大逃了出去!
那黑影正是薛鎮山,見四毒之中逃了一名,拔足欲追,但略一遲疑又收住站了下來,自語道:“就便宜了他吧,反正斷了一隻右手,也沒有什麼作用了!”
這些事吊在樑上的花常紅都看得清清楚楚,只因雙足倒吊,無力掙扎,只有眼睜睜的在上旁觀,幾乎亡魂皆冒。
及見大巫師與苗嶺四毒喪生的喪生,逃走的逃走,小小的草房之中變成了血腥屠場,急忙放聲大叫道:“大俠客,多謝你救我們的性命,快先把我放下來!”
薛鎮山哼了一聲道:“你是好人麼?”
花常紅道:“我們都是莊戶人家,被那些妖怪闖了進來,要把我們活活害死,多虧你大俠及時趕來救了我們……”
薛鎮山冷笑道:“你說的是實話麼?”
花常紅道:“千真萬確!”
薛鎮山冷冷的道:“你叫什麼名字?”
“花常紅。”
“這名字有些妖氣!”
“大俠客,先放我下來再說嘛!”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你是大俠客,當世武林中的第一奇俠!”
薛鎮山哼了一聲,忽然用蒼老的聲音道:“老夫是鬼仙杜靈!”
花常紅驚出了一身冷汗,吶吶的道:“不,絕不是,大俠客真會開玩笑!”
薛鎮山大笑道:“我一點都不開玩笑,不過,我雖是鬼仙杜靈,卻又不是鬼仙杜靈!”
花常紅奇道:“您這話我更不懂了……”
妖媚的接下去道:“大俠客,您還是先把我放下來吧!”
薛鎮山搖搖頭,慢悠悠的道:“這樣談話比較方便,你就委屈上一會兒吧!”
花常紅苦笑道:“您是怎麼了,這樣愛看我們受罪麼?”
薛鎮山笑道:“看別人受罪雖不忍心,看你受罪卻是開心極了……”
聲調一沉道:“你這‘雙嬰元罡’不練了麼?”
花常紅驚道:“您……都知道了?”
薛鎮山道:“清楚無比!這‘雙嬰元罡’練成之後,準備怎樣,不用說是用來對付我的罷……”
花常紅嘆口氣道:“我真被弄糊塗了,能……說清楚麼?”
薛鎮山頷首道:“也好,我這次可以和你說個明白,鬼仙杜靈早已死了!”
花常紅啊了一聲道:“這不大可能吧,我……我曾經見他……”
薛鎮山大笑道:“我告訴你之後,你就會明白,那鬼仙杜靈確然已死於你的‘蛇血魔心’的劇毒之下……”
說話之間,把掩面的青紗扯了開去道:“認得我麼?”
“你……”
花常紅吶的道:“你是……和鬼仙杜靈在一起的那……那位少年俠客?”
薛鎮山冷哼道:“一些不錯,鬼仙杜靈死後,替他報仇的責任就落到了我的頭上,上次削掉你一隻乳房的也是我了!”
花常紅又差一點昏了過去,哀哀的道:“大俠客,您就饒我一命吧!”
薛鎮山冷冷的道:“我確然有饒你一命之意,如果你不與那幾個苗蠻之人在此傷天害理,企圖練這種毒功,我倒也不追究了……”
花常紅叫道:“就看在我是個弱女的份上饒了我吧!”
薛鎮山大笑道:“弱女子,像你這種弱女子如果再活在世上,那就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在你手下遭殃了!”
聲調一沉道:“記得我上次的話麼,下次遇到之時就要把你寸碟而死!”
花常紅亡魂皆冒,哀哀的道:“大俠客,您不會真的那樣狠吧!”
薛鎮山坦然一笑道:“也許比那還要狠上一些……”
目光轉動,笑道:“這‘雙嬰元罡’雖是練不成了,就把你煉了吧!”
此刻那鍋子已燒得內外通紅,薛鎮山驀地伸指一拂,把吊在樑上的花常紅點閉了三處大穴。
而後則是用刃風掌法,把那縛吊她的繩子削斷,使她掉到了鍋子之內。
但聽一陣刺耳的嘶嘶之聲起處,一股濃煙隨之冒了起來,同時皮焦肉臭的味道使人禁不住為之作嘔。
花常紅穴道被制,喊不出聲音,但表皮上的焦灼痛苦一時之間還難以使她死去,這份活炸的味道確然要比寸碟還要痛苦一些。
薛鎮山哈哈一笑道:“花常紅,大約至少還有半個時辰,你才會死,在下沒有時間多陪,你就一個人慢慢忍受吧!”
又在鍋下加了幾根粗大的木柴,方才在房中一角的一隻水缸中舀出一盆清水,潑在了那昏迷的婦人頭上。
不久。
只見那婦人呻吟掙扎,雙目已動。
薛鎮山方才雙肩晃動,有如幽靈一般飄然而出。
此刻已是三更過後,夜涼如水,北風刺骨。
薛鎮山仰天長吁一口氣,方才感到心頭的沉重之情減輕了一些。
當下不再多留,飛身而起,向莊外撲去。
忽然——
只聽一陣微弱的呻吟聲飄傳入耳。
那聲音雖然極低極低,但薛鎮山卻聽得清楚無比,當下急忙循聲撲去。
那聲音傳來之處是莊外的一道小溪之旁,及至薛鎮山趕到之後,不由立刻大大吃了一驚!
原來在小溪旁橫躺著一條纖弱的人影,一看就知,那正是她的妻子寧小鳳。
薛鎮山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連忙俯下身去叫道:“鳳妹……鳳妹,你怎麼……”
只見她面色如紙,眉宇間卻有顯著的一團青烏之氣,十分顯然的是她已經中了劇毒。
她微弱的叫道:“夫君……我……對不起你……”
薛鎮山大急道:“不要說這些,你覺得怎樣,是怎樣中的毒?”
寧小鳳喘籲著道:“是一個……斷臂……之人,就是那什麼苗……嶺四……毒之……一……”
薛鎮山咬牙道:“這隻怪我不曾趕盡殺絕,以致使鳳妹受傷……唉……我……”
寧小鳳掙扎著又道:“我不該……不聽您的……話,又……偷著溜回來跟……蹤……你,可是,可是,我……是因為……不放……心……”
薛鎮山把她輕輕抱了起來,安慰她道:“鳳妹,快說,你覺得怎樣?”
寧小鳳凝注著他道:“先說你會不會……原……諒……我……”
薛鎮山激動的道:“我根本不會怪你,怎麼談得上原諒,你雖不該跟蹤我,但你的用心良苦,這使我覺得感動……”
寧小鳳唇角綻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道:“這樣……我就安……心了……,我的……傷……只怕……不行……了……”
終於,她昏了過去。
薛鎮山焦愁無策,一時不由心如刀戮。
雖然他已練成了《天罡真經》上的全部武學,但那上面並沒有醫術,也沒有防毒療毒之法,對於昏迷了的寧小鳳,他卻毫無辦法。
一時之間,他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去泰山麼,九幽令主,也不見得能治療毒傷,何況等到到泰山,也許寧小鳳已經毒發而死,茫茫人海,又到哪裡尋找一個能夠治療得了毒傷之人!
當下又沉聲叫道:“鳳妹,鳳妹……”
沒有應聲。
薛鎮山悲哀的忖道:“苗嶺四毒所用的毒均是子不見午之物,看來愛妻寧小鳳只怕已經沒有幾個時辰可活了!”
忖念之間,只好信步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只見已走到了一座古寺之前。
那古寺山門未掩,金漆剝落,早已沒有了住持僧人,但大殿中卻燃著一盞油燈,似是有人在內。
薛鎮山大感奇異,信步走了進去。
只見大殿中神像東倒西歪,到處積塵盈寸,但一盞油燈卻閃閃灼灼,在供臺之旁趺坐著一位老者,至少已有七旬以上。
老者身旁則侍立著一個小童。
在與那老者相對的方向,另有一個蒼髯老者,身邊也有一個小童,但那小童卻不是侍立身側,而是橫躺在他的面前。
薛鎮山見狀不由微微一怔,但他心頭沉重無比,並沒去理會這些,也揀了一角比較潔淨之地坐了下來。
原來寧小鳳輕輕放了下來,略一運息,功集雙掌,就要向寧小鳳的氣海穴上輕輕按去。
忽然——
只聽那白髮老者輕輕喚道:“且慢!……”
薛鎮山怔了一怔,住手道:“前輩是與在下說話麼?”
那老者頷首道:“正是……”
伸手一指寧小鳳道:“她怎麼了?”
薛鎮山見那老者慈眉善目,一團正氣,當下嘆口氣道:“中了毒傷!”
那老者道:“很嚴重麼?”
薛鎮山道:“大約是一種子不見午的劇毒!”
那老者頷首道:“內力迫毒,只限於中毒之人神志清明,能夠運功相輔者始可,這女孩子已經陷入於昏迷狀態,如你運功替她迫毒,不啻使她毒傷提前發作,不但不會有功效,反而是加速其死了!”
薛鎮山見他說得誠誠懇懇,心知此言不虛,當下連忙抱拳一禮道:“多謝前輩指教,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那老者道:“老夫姓鄔名侗!”
目光轉動,又道:“尊駕呢?”
薛鎮山忖思了一下道:“晚輩薛鎮山!”
“薛鎮山?……”
坐在白髮老者對面的蒼髯老者忽然接口道:“可是白骨門懸賞天下武林緝拿的薛鎮山麼?”
薛鎮山哼了一聲道:“正是!”
那白髮老者道:“江湖中風聲正緊,尊駕難道一無所懼麼?”
薛鎮山恨恨的道:“謝謝前輩關心。”
那白髮老者又道:“這位中了毒傷的女孩子與尊駕……”
薛鎮山坦坦白白的道:“是拙荊!”
那白髮老者鄔侗又道:“原來尊駕已經成婚了!”
說過之後,又閉口不語了。
那蒼髯老者忽然大聲道:“尊夫人中的何種劇毒,叫得出名目來麼?”
薛鎮山心中一動,忙道:“只知是被苗嶺四毒所傷,卻不知是何種劇毒?”
那蒼髯老者道:“這就難了!”
薛鎮山忙道:“前輩能否指在下一條明路?”
蒼髯老者搖搖頭道:“只有一個辦法!”
薛鎮山充滿希望的道:“請前輩指教!”
蒼髯老者凝重的道:“當世之中除了君路遙一人之外,誰也救不了她,就是苗嶺四毒也是不行,因為他們的劇毒根本沒有解藥!”
薛鎮山失望的道:“只是拙荊所中的是一種子不見午的劇毒,如果跑一趟九頂山,只怕不及趕到,就……”
喟然一嘆,住口不語。
蒼髯老者一笑道:“君路遙早已不在九頂山了,難道你一些不知麼?”
薛鎮山怔了一怔道:“晚輩確然不知!”
那蒼髯老者道:“眼下他大約是到了泰山吧!”
“啊!?……”
薛鎮山大出意外的道:“這倒是晚輩沒有想到之事,他……”
那蒼髯老者續道:“君路遙已與一位名叫章臺鳳及一位叫文無咎的女孩子結成了一夥,大約也是去泰山湊熱鬧去了吧?”
“啊?!……”
薛鎮山這次更驚訝了,驚呼一聲道:“她們怎麼會搞到一齊了呢?”
那白髮老者鄔侗接道:“世間難料的事情還多著呢,這也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薛鎮山嘆息一聲,道:“不論怎樣說,拙荊的毒傷仍是沒有治癒的希望了!”
那蒼髯老者道:“為什麼呢?”
薛鎮山嘆口氣道:“實不相瞞,那章臺鳳與文無咎和晚輩都曾相處過一段時候,若是聽說中毒之人是晚輩的妻子,絕不會讓那君路遙施術醫治!”
微微一頓,又道:“其次,由此去泰山,也不是一日之遙,拙荊仍然無法活著到達。”
那蒼髯老者忽然話鋒一轉道:“閣下內力已到何種程度?”
薛鎮山怔了一怔道:“前輩為何要問這些?”
蒼髯老者笑笑道:“問你自然是有用意!”
薛鎮山皺眉道:“晚輩不敢自詡如何如何,但尚能勉強列入一流之林!”
蒼髯老者凝重的道:“老夫有意先試上一試!”
薛鎮山呆了一呆道:“前輩難道是要挑戰麼?”
蒼髯老者雙手連搖道:“不要誤會,老夫只是要確定閣下內勁已到何種程度?”
薛鎮山困惑的道:“既是前輩有此要求,晚輩也不能不應了!”
蒼髯老者笑笑道:“你我預先必須講明,雙方先各以二成內力相較,各自陸續輸功,一方停滯不再輸功時,即是內勁已全部輸出,另一方即刻收回內力,以免造成誤傷!”
薛鎮山也含笑道:“晚輩應命便是了!”
那蒼髯老者並不客套,晃動雙肩,躍入殿中,平出一掌,靜靜等待。
薛鎮山懷著好奇與困惑的心情,也躍入殿心平出一掌迎了上去。
他依照那老者之言,只用了兩成力道,但雙方一觸之下,那蒼髯老者卻震了一震,身子不自然的向後一傾。
但他的內力立刻潮湧而來,挽住了一開始就出現的劣勢。
雙方力道緩緩增加。
薛鎮山功力由二成至三成,由三成至四成……
默默觀察那蒼髯老者時,只見他神色間十分興奮,竟然滿是喜悅之色,雖然這一場互較內力之舉他已穩穩的佔了下風。
當薛鎮山內力增到五成之時,蒼髯老者的力道忽然停滯不動了,顯然他的功力已經發到了頂點極限。
依照預先的約定,薛鎮山連忙把內力猛然回收,退了開去。
蒼髯老者揩揩前額上的汗珠,急急的道:“閣下究竟用出了多少內勁!”
那白髯老者鄔侗插口接道:“大約最多不會超過六成吧?”
薛鎮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晚輩確然只用出了五成功勁!”
那蒼髯老者激動的叫道:“老夫已出全力,你僅使出五成力道,這樣看來,你已達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境界了。”
薛鎮山苦臉道:“晚生對敵時,功力不能集中,因晚生之妻中毒甚深,恐有生命危險,不知前輩肯賜助解難?”
蒼髯老者笑道:“方才你所說的那兩點困難,老夫都可以替你解決,第一,老夫雖不懂療毒救傷的醫術,但卻有一項家傳的凝功聚毒之術,不論何種劇毒,都可使之延緩發作,令正的毒傷老夫有把握可以使之延長數日生命。
“第二,只要趕到泰山,見到君路遙,老夫就有把握可以使他替令正治好毒傷,不過……”
目光一轉,道:“老夫卻與你有一個交換條件!”
薛鎮山又驚又喜的道:“不知前輩要提出什麼條件?”
蒼髯老者笑道:“首先老夫必須知道你是否信得過老夫?”
薛鎮山忖思了一下道:“晚輩只是覺得前輩之言未免說得太有把握,君遠遙隱居長恨峰下,是個孤僻的人物,至於章文兩位姑娘,那就更不容易相求了!”
那蒼髯老者笑道:“老夫並不去求她們,而且命令那文無咎負責叫君路遙把令正的毒傷醫好,諒來她還不敢拂逆老夫之命!”
薛鎮山怔了一怔道:“不知前輩如何有這把握!”
蒼髯老者道:“十分簡單,因為那文無咎是我的女兒!”
“啊?!……”
薛鎮山困惑的道:“但文姑娘曾向晚輩說過她是一個孤兒!”
蒼髯老者冷哼道:“那是她信口開河之言,你這樣容易相信麼?”
薛鎮山定定的凝注了那蒼髯老者一會,覺得他與文無咎果然有幾分相像,顯然不是虛假之言。
當下忙抱拳道:“晚輩還沒請教尊諱!”
那蒼髯老者笑應道:“老夫文子卿……”
伸手一指面前的病童道:“這是我兒子文大木!”
薛鎮山急急的道:“方才前輩曾說有條件要提,不知……”
文子卿頷首道:“條件就煩你替我把兒子治好!”
薛鎮山苦笑道:“前輩說笑了,晚輩對醫藥之術一竅不通,怎麼能醫得了令郎之病!”
文子卿含笑道:“這原因十分簡單,我這兒子是先天的經脈阻塞之症,需要一位內力登峰造極的名手,以混元內勁慢慢將之打通,否則,他的生命也只剩下十多天了!……”
聲調漸漸嘶啞,一片悲悽之情!
薛鎮山皺眉道:“前輩相信晚輩可以做得到麼?”
文子卿道:“那是當然,要不方才老夫又何必試你的內力?”
薛鎮山道:“果爾晚輩能治得了令郎的病症,那自然是義不容辭之事,不知應該用什麼手法治療!”
文子卿忙道:“就以普通的推宮過穴之法即可,不過,第一次施行推拿之時,必須連續五個時辰,而後每天早午晚各一個時辰,三日之後自然痊癒!”
薛鎮山皺眉道:“這樣說來,勢須找一處安靜的所在或是在逆旅之中進行,至少要耽擱上四天時間了!”
文子卿道:“不錯,暫時之間,你最好別去泰山!好在距除夕之日尚有六七天之多,時間仍然足夠支配。”
薛鎮山道:“但拙荊……”
文子卿笑道:“這就是咱們要商議的事了,由老夫帶令正先去泰山求醫,閣下在附近城鎮之中為我兒療治先天痼疾,而後再去泰山相見如何?”
薛鎮山吶吶的道:“這……這……”
他原想與他不過初次相逢,不便這樣深信,但話到口邊,卻無法說得出來,故而又住口不語。
文子卿皺皺眉道:“怎麼,可是不相信老夫麼?”
薛鎮山方欲答言,卻聽白髮老者鄔侗呵呵一笑道:“老朽也不便再隱瞞下去了……”
轉向薛鎮山道:“你知道老朽是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