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一怔,道:“什麼意思?”
彭都笑道:“當思都拉他們打昏了你,將你綁起來帶走之際,並不見有什麼人來替你出頭,他們甚至未曾發現另一箇中國人,可知你那位朋友,當時一定嚇得躲起來了。”
我聽得他那樣説,才鬆了一口氣,因為我至少知道江文濤沒有事,他還和那駱駝隊中的阿拉伯人,在那個土城中。
他們自然會設法離開那個土城,江文濤也會繼續筋着他們,他的安全是沒有問題。
我自然也決不怪在我被擒拿的時候,江文濤並不挺身而出,因為他根本連握阿拉伯彎刀的握法也不知道,就算他挺身而出,又有什麼用?
我只是笑了笑:“你們帶了我來,為什麼?”
當我講那句話時,我又忍不住向那幅幔後,瞧了幾眼。我始終感到,在那幅幔後有人向我注視着,雖然我未曾看到注視我的人,但是我被那人注視的感覺,倒是可以説是感覺得出來的。
彭都笑着:“彆着急!”
他轉過身,雙手拍着,發出“啪啪”的聲音來,隨着他的拍掌聲,只見四個阿拉伯壯漢,兩個抬着一張矮矮的幾,一個抱着一張紅氈,另一個,捧着一大盤精美的食物,走了進來。
我在阿拉伯沙漠中旅行以來,根本沒有看到過那樣精美的食物,是以我不等盤子放下,便已然食指大動,等到了那兩個阿拉伯人放下了矮几,另一個放好了紅氈,彭都道:“請坐。”
我盤腿在紅氈上坐下來,那盤精美的食物,就放在我的面前。
彭都道:“別客氣,我們沒有什麼好的可以招待你,但是酒倒是好的!”
我端起一大杯酒來,喝了一口,又切下了蜜汁燒烤的羊腿,立時大嚼了起來。管他我會有什麼結果,吃一頓精美的食物,是莫大的享受。
我大口吞嚥着,足足吃了半小時,才拍了拍肚子,站了起來。
在我大吃大喝的時候,彭都一直在微笑地望着我,等我吃完了,他才道:“我剛才曾和你説道,思都拉是我們族中,第二號高手,而你打敗了他!”
“是的,”我回答,“如果他不服我的話,我們可以再來比試一次!”
“不,”彭都説,“他輸得很服氣,可是你知道麼,我們族中,第一號刀手,卻想和你比試一下,第一號刀手,也就是我們的首領。”
我略呆了一呆:“好,我當然奉陪,什麼時候,可是現在就進行?”
“當然不,你得先好好休息一下,那樣,比試才是公平的,我們崇拜勇士,而勇士是應該在公平的比賽下才會產生的!”彭都一本正經地説着。
我作了一個彎腰:“好,我在哪裏休息?”
“請筋我來!”彭都説着,轉過身去。
我筋在他的後面,走向一幅紅幔,掀開了紅幔,是一條狹窄的信道,那顯然是天然的山洞,又走出了十來步,他又掀開了另一幅紅幔。
在那幅紅幔之後,是一個小山洞,那個小山洞,被佈置成一間很舒適的房間,有一張寬大的牀,彭都道:“請在這裏休息!”
他一面説,一面又轉身拍了兩下手。
隨着他的掌聲,只見兩個半蒙着臉的阿拉伯女人,走了進來,彭都笑道:“她們可以伺候你休息!”
我忙搖手:“不必了,既然要和你們族中第一號高手比刀,那麼,我就想在比刀之前,獲得真正的休息!”
彭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揮手令那兩個阿拉伯女人退出,他自己也走了。
我在牀上躺了下來,我的確十分之疲倦了,我躺下之後,心中在想,我勝了思都拉,可以説是並沒有費什麼大的勁。
第一號刀手的手法,自然在思都拉之上,不知比思都拉高出多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樣可以勝過他,如果勝過了他,我當然會有好的待遇,但如果勝不過他,只怕就要血染黃沙!
我想了並沒有多久,就沉沉睡着了。
那一覺可以説睡得酣暢淋漓,等我醒來的時候,“房間”中仍然點着火把,從我的疲勞得到如此充份地恢復這一點看來,我可能已睡了十小時以上。
我從牀上跳了起來,才走動了兩步,便有一個阿拉伯女人捧着水進來。接着,另一個阿拉伯女人,捧來了一大壺駱駝奶。
我洗了臉,喝了一大杯奶,然後,彭都也來了,我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彭都笑道:“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你不認為要洗一個澡麼?”
我發出了一下歡嘯聲:“太好了!”
彭都道:“筋我來,我帶你到水池邊去。”
我筋着他走了出去,經過了那狹窄的信道,又從那寬宏的大堂走了出去,我經過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有奇異的眼光望着我。
彭都帶着我,走出了那個大山洞,我才看到,這一族人聚居的地方,是沙漠中的兩座大斷崖,前面的一座,成了天然的屏障,將斷崖後的一座綠洲遮住,而第二座的斷崖中的山洞,就成了他們居住之所。
彭都帶着我,轉過了第二座斷崖,後面是一個小小的綠洲,有一個小水池,水池邊,是幾株棕樹,有幾個女人正在洗衣服。
我一看到那個水池,和那幾株棕樹,便陡地呆了一呆!
這景象,我太熟悉了!
這就是江文濤在幻景中看到的地方!
我不由自主地停步,彭都轉過頭來説道:“你怎麼了?”
那時我的面色一定很怪異,是以彭都才會那樣問的。
我張大了口,在-那間,我實在不知該説什麼才好,我只是伸手指着那個水池,這時,水池邊一個人也沒有,但我仍能肯定,這個水池,就是江文濤攝得虛像的那個,絕不會錯!
彭都望了望我,又循着我的視線,向前看了一看。這時,我的心中,感到了驚異之極,但是在彭都看來,實在是絲毫也沒有出奇之處的!
我仍然發着呆,彭都又問我:“怎麼啦,你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連連問了我好幾遍,我才漸漸地定過神來,忙道:“沒有什麼……只不過眼前的情形,使我……使我想到了一個夢境!”
彭都笑着:“只怕不是夢境,那是你在沙漠旅行中,曾在海市唇樓中,看到過這裏的情形,我説得對麼?”
彭都那樣一説,我的口張得更大,神情也更加驚訝了,我有點口吃道:“你……你怎麼……知道的,的確是那樣!”
彭都攤了攤手:“一點也不值得奇怪,這裏有兩個斷崖,特別容易反射光線,所以在沙漠中旅行的人,不少人曾看到過這裏的情形,當然,只是海市蜃樓,真正的所在,他們是找不到的。”
我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這時候,我心中極度的驚慌已然過去了,我開始迅速地想着。
江文濤看到的海市蜃樓,就是這個地方,那已是毫無疑問的事了!我已在無意之中發現了遍尋不獲的地方,那麼,我找的那個阿拉伯少女,一定也是在這裏的了!
那阿拉伯少女有着那麼温和美麗的笑容,但是她卻是盜族中的一員,這倒的確有點出人意表。
現在的問題就是,我應運用什麼辦法,才能找到那位少女!
我道:“的確是的,我在海市蜃樓中見過這個水池,和那些樹。”
彭都笑着:“看來,你對這一次的海市蜃樓的印象很深刻!”
我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我自然不會將一切經過向彭都説的,因為在如今的情形之下彭都是敵人,我將和他們族中第一號刀手,在彎刀上見生死!
是以,我一面向水池走去,一面順口問道:“你們這一族,聚居在這裏,總共有多少人?我在池中洗澡,不會弄污了水源麼?”
“不會的,真神很照顧我們,這裏有一條地下河流,可以引出很多水來,使我們全族七百多人,都能夠在沙漠中生存下去!”
他們全族有七百多人!就算是男女各一半,那也就是説,我在要三百多人中尋找她,那個阿拉伯少女,如果我能夠在這裏住上十天八天的話,那自然不是什麼難事,但在今天晚上,我的命運就可被決定,我可以説是自身難保,要找那阿拉伯少女,自然困難得多了!
我在水池邊停了下來,彭都也一直筋着我來到了池邊,我道:“請原諒,我不慣在人前裸體!”
彭都笑了一下:“好的,我想你認識路,當你洗完澡之後,你再到那個大山洞來找我!”
我點頭答應,彭都又看了我一眼,走了開去。
我轉過身來,才發現水池邊已有一疊毛巾和替換的衣服,我脱下了衣服,跳進了水池中。沙漠是如此乾燥、酷熱,所以,當我可以浸在清涼、舒適的水池中時,我感到極度舒服。
我在水池中浸了好久才起來,換過了衣服,精神大振,當我穿好了衣服之後,我發現四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那實在是我的一個大好機會!
我何必立即到大山洞中去找彭都?我可以先到處去走走,説不定我能見到那阿拉伯少女,就算彭都不願意我隨處去走,他也是無可奈何的。
所以,我向前走了出去,轉過了斷崖,我就看到了很多石屋和另一個大水池,比那水池要大得多,許多婦人在水池旁做着事。
那些婦女,雖然穿著傳統的阿拉伯衣服,但是卻沒有蒙着臉。
當我走近那個大水池的時候,那幾十個婦女,全都轉過頭來,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她們的神態,也和一般阿拉伯女人,見了男人便低下頭,急急逃開去大不相同,我也打量着她們。
使我驚奇的是,她們大多數都很美麗動人,但是,我要找的那個阿拉伯少女,卻並不在其中。
可惜我的身邊,已沒有了那阿拉伯少女照片,不然,拿出照片來,向她們問一問的話,一定可以事半功倍了。我試圖和她們講話,但是她們給我的答覆,只是有禮貌的微笑。
我在大水池邊,逗留了沒有多久,當我還想再到別的地方去看看時,看到彭都已帶着幾個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一見到了我,便責怪道:“你怎麼到處亂走,我不是叫你立即來找我的麼?”
我臉色一沉:“這是什麼意思?我在這裏的身份是囚犯麼?如果是的話,那麼,你應該早向我説明!”
我一生氣,彭都反倒緩和起來,他忙道:“不是這個意思,那是比刀的儀式快開始了!”
我“嗯”地一聲,筋着他向前走了過去,不一會,又來到那個山洞之中。
我到了那個山洞中,才明白剛才為什麼只看到婦女,而看不到男人的原因,原來所有的男人,都已齊集在山洞之中了。
他們貼着洞壁,坐成了兩排,圍成圈子。他們的神情都異常肅穆。山洞中的人雖多,但是卻一點聲音也沒有,靜得只聽到火把燃燒的聲音。
彭都將我帶到了山洞的正中站定,然後退開,有兩個人,捧着一隻大盒子,到我面前,蹲了下來。
我打開了盒蓋,盒中列着八柄阿拉伯彎刀,那八柄彎刀的形狀,並不相同,有的彎得很甚,有的只是刀尖上略有一個彎角,有的長、有的較短。
在雪亮的八柄刀之下,是鮮紅色的絲絨墊,極其考究,我從來也未曾見過殺人的兇器用那麼好的盒子放置的。彭都在我的身邊,解釋着道:“你可以選擇一柄你認為合適的刀!”
我拿起一柄刀身較直的刀來,使用太彎的彎刀,需要特殊的技巧,我究竟不是阿拉伯人,不可能在使用彎刀的技巧上勝過阿拉伯人,是以我挑了一柄刀身較直的刀,那種刀的形狀,比較接近中國的單刀。
我將刀握在手中,那兩個捧着盒子的阿拉伯人,立時退了下去。
我用手按在刀鋒上輕輕颳了一下,刀的鋒利,是絕不容懷疑的,它的鋒利程度,我相信可以不需要任何憑藉,而在半空之中,將一幅絲巾,削成兩半。
我握定了刀之後,彭都也退了開去,這時候,整個山洞之中更靜了。
火把上的火光,映在刀身上,發出奪目的光彩來,我將刀握得低了些。
我也在屏氣靜息地等着,等待我的對手出來,我的對手是這一族中第一號刀手,那自然是一個非同小可的人物,我必需要為我自己的命運而戰!
我等了大約一分鐘,只聽得彭都突然發出了一下大喝聲,在如此的靜寂中,彭都的那一下大喝聲,令得人人心頭都為之一震,我立時微微彎下了身子,我怕我的對手會突然衝出來向我發刀。
但是事實並不是那樣,彭都一聲大喝之後,自那幅巨大的黃幔之後,走出兩個身形極高大的阿拉伯人來。
那兩個身高在六-五-以上的阿拉伯人,當然不是我的對手,因為一個人,身形高大到這種程度,看來雖然威武,但是也決不會是動作十分靈活的那種人,而身形如果不靈活,那麼,在刀法上就不可能有十分高的造詣的了。
他們出來之後,連望也不向我望上一眼,伸手撩起了黃幔來。
這時候,我才看到了我的對手!
他是一個身形很矮小的人,比我要矮上五六-,他的手中,也握着一柄彎得出奇,像是半月形的一種彎刀,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十分寬大的白布袍,那件白布袍,像是一個布袋一樣,將他的全身,盡皆罩住。
而他的頭上,扎着白布,白布向下垂,遮住了他整個頭臉,他雖然走了出來,但是,我只能看到他的一雙手和他的一對眼睛!
他向前走出了三四步,我注意到,他的步履,十分輕盈,那正是一個第一流的刀手必需具備的條件。而他的雙手,看來也十分柔軟,像是鋼琴家的手一樣,這樣柔軟靈活的雙手,自然可以將一柄鋒利的刀,舞得出神入化,使他高踞第一號高手的寶座!
他走出了三四步之後,離我也只有四五-遠近了,我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彭都也在這時候,向我們兩人的中間走來。
他在我們兩人的中間站定,然後,伸手捏住了我和第一號刀手的刀尖,將我們兩人手中的刀引過來,使我們的刀尖,相交在一起。
然後,他道:“等我退後去,手一揚起來,你們就可以動手了,誰先偷襲的,真神會懲罰他!”
我心頭怦怦跳着,彭都向後退開去,他退開了三四步,我一直在留意着他,但是在這時,我卻發現我的對手,雙眼盯在我的身上。
我的心中,不禁陡地一怔,我如果只顧望着彭都的話,那麼,我可能會在第一招中吃虧了!
所以,我也立時轉過頭來,望定了對手,彭都在退出了五六步之後,突然大叫了一聲,從地下火把映出的影子中,我看到他已然揚起了手來。
也就在那一-間,我和第一號刀手,兩柄刀尖相抵着的刀,倏地分開,我們不約而同,一起向後,退出了一步,並不搶先進攻!
我們兩人,倏地分開之後,我的心又向下一沉,因為我知道,對手果然非同凡響,他不是一個一有機會就進攻的人,而是要尋找最好的機會,才發出致命的一擊,真正的有技巧的人,便是那樣的。
我的身子微彎着,對方的身子也微彎着,我們各自望定了對方,身子慢慢地轉動着,各自轉了半圈,等於換了一個方向。
所有的人一點聲音也不出,在轉了半圈之後,我看到對方還沒有出刀的意思,我將手中的刀,向前略伸了伸,作試探性的一刺。
顯然,我的刀向前一伸之後,立時縮了回來,但是對方也在那時出了刀。
只聽得“錚”地一聲響,我縮刀雖快,對方的刀尖,已經撩到了我的刀尖,他手腕一轉,我的刀被蕩得向外一晃。
就在我的刀向外一晃之際,對方的刀,已經直掠到了我的胸前,我立時向後退出了一步。
可是,我卻已落了下風,對方的刀勢,綿綿不絕而來,我左閃右避,趁空回刀,可是始終佔不了上風,不到五分鐘,我已是汗流浹背!
而對方的刀,一刀緊似一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那一柄異樣的彎刀,簡直就像是在我的身邊,上下左右地繞着我轉一樣。
我用盡我的體內的每一分力量,榨盡了我腦中的每一分機智,躲避着對方的攻勢,每當對方的彎刀,以毫釐之差,在我的身邊掠過之際,我就聽得山洞之中,爆發出暴雷也似的響聲來。
我出的汗越來越多,我的視線也漸漸模糊了,我只覺得我一步一步接近死亡!
終於,我有了機會,我看準了對方的彎刀,向我面門直砍過來之際,我揚起手中的刀,用刀格了上去。
對方的刀勢如此飄忽,這還是我第二次能夠將對方的彎刀格開。
當我在格開對方彎刀的那一-間,我認為我可以扭轉劣勢了!
可是我卻完全料錯了!
就在我的刀,將對方的彎刀格開之際,幾乎那“錚”的一聲響,還悠悠未絕之際,對方的彎刀,已然側劃而下,攻向我的左腿。
我連忙向側跨出了一步,我已經避得十分快了,但是我還是遲了一步,我的左腿上一陣發涼,接着而來的,是刺骨的疼痛!
我向後一步跳開去,在我跳開去之際,有大滴的鮮血,灑落在地上!
我的對手也向後退去,他手中的刀,仍然指着我,但是卻不再發動攻勢。
我比輸了!
山洞中的喝采聲,此起彼落,那是在向第一號刀手呼喝,而我,輸了!
在那-間,只覺得一陣異樣的奇恥大辱,襲上我的心頭,那一種恥辱之感,使我熱血沸騰,我低頭看了一看,我左腿上的傷痕,大約有三-長,正在汩汩地淌着血,而彭都也在這時候,向我走來。
他來到了我的身前,山洞中的喝采聲也靜了下來,他緩慢而清晰地對我道:“你已經輸了,你應該-下手中的刀,向我們的第一號刀手俯伏!”
我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因為我的聲音是那樣的怪異,連我自己聽來,也不像是我自己發出來的,我只發出了一字:“不!”
我猛地一揮刀,“嗤”地一聲,割下一幅衣襟來,迅速地紮了我左腿上的傷口,然後,我又抬起頭來,大聲道:“我只是受了傷,並沒有輸!”
我這句話,是用阿拉伯話叫出來的-
那之間,山洞中所有的阿拉伯人,全都站了起來。但是,除了他們的衣服摩擦聲之外,一點聲音也沒有。
彭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面色,也變得十分嚴肅,他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
我的聲音很鎮定:“當然知道。”
彭都道:“你是在提議一場判生死的決鬥,你可曾考慮過?”
我冷冷地道:“你能不能少説兩句廢話,快一點向後退開去?”
彭都果然一聲也不出,向後退了開去。
而在這時候,所有的阿拉伯人,都不由自主跨出了一步。
我無暇去打量他們臉上的神情。他們或許以為我是一個勇士,或許以為我是一個傻瓜,但是我卻無法去理會他們的反應。
我要理我自己,我要憑我手中的刀,去創造勝利,我不要失敗!
我手中的刀,漸漸揚起,我發現我的對手,雙眼之中,閃耀着異樣的光芒,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突然之間,我舉刀刺出!
他後退,我再刺出,他再後退,我第三度刺出,他手中的彎刀揮着圈,我的刀又被他蕩了開去,但是我立時收刀,我們這一次再格鬥,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我一上來就佔了劣勢,但是這一次,卻是在均勢下決鬥的,我連連進攻他也連連進攻。
那是令人連氣也喘不過來的十分鐘中,在那十分鐘中,我幾乎連思想也停頓了!
但是,我左腿卻痛了起來,血一直在向外滲,我的步法,有點不穩了!
突然,我的肩頭又中了一刀!
對方的彎刀是那樣鋒利,我的肩頭上,只不過是被對方的刀尖,輕輕劃過了一下,但是,卻立時拉開了一道口子,又一陣徹骨的奇痛!
我的上身,不由自主,縮了一縮。
也就在那一縮間,對方的刀,在我的頭頂上掠過,我的頭髮,隨着刀風,散落了下來。
但是,我也趁着那千載難逢的時機,趁着我和我的對手已經極其接近的一-間,左肘一橫,用力撞在對方的腰際,緊接着,一腳踢出!
那一腳,正踢在對方的小腹上,他向後倒去,我一刀削出,他頭向後一仰,我的刀,將他頭上蒙臉的白布,削去了一大半。
他發出了一下驚呼聲……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出聲,他自從在黃幔走出來之後,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過,但這時一下驚叫聲,卻是女人的叫聲。
我的動作是一連串的,當我橫刀掠過他的面門之時,手腕一翻,刀已向着她的面門,砍了下去!
但是,就在那一-間,我的刀僵在半空之中,刀光映着對手的臉,我無法再砍下去!
我的對手是她,是珊黛!她的真名字,當然不會是珊黛,那只是江文濤那樣叫她,她就是那個阿拉伯少女,我要找的那個!
她的雙眼之中,凝聚着冷酷的、鐵也似的光芒,但是我還是可以認得出,她就是我千方百計要尋找的人,而我終於找到了她,在那樣的情形下!
我當時,只是突然收住了刀,大叫了一聲,自然,沒有人可以明白我大叫的意思,我不知有多少話要説,可是在那-間,我卻只能大叫一聲,來代替我要説的所有的話。
而我那一下大叫聲,叫到了一半,對方的彎刀,已進刺進了我的肚子。
我陡地後退,她也跌倒在地上,我只覺得一陣異樣的昏眩,我還站着,但是我已幾乎昏了過去,我看到她站了起來,看到所有的阿拉伯人,呼叫着,向前湧了過來,我還站着,但是我漸漸彎下了腰,我耳際的聲音,越來越是模糊,終於,我倒下去,昏倒了。
不知過了多外,才又有了知覺:口渴得像是有一團火在我的口中燒。
我睜開眼來,在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又閉上了眼,我聽到彭都的聲音,他在叫着:“真神在上,剛才我看到他睜開了眼!”
另外還有幾個人在説着話,另有一個帶着蘇格蘭口音的聲音:“別吵,他需要安靜!”
我又慢慢睜開眼來,我看到一個有着小鬍子的白種人,正在俯視着我。
我只感到一片迷惘。
那蓄鬍子的白種人忙道:“我是醫生,被他們綁票來替你治傷的,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要快些復原!”
我有氣無力地道:“我……怎麼了?”
“很好,你的情形很好,你的傷很重,但是在一個月之內,可以復原!”
“一個月!”我嘆了一聲。
那醫生道:“你已經躺了一個月,不會在乎多一個月!”
這一次,我沒有説出話來,我已躺了一個月,我實在無法想下去,一個多月,我一直躺着?我真的沒有法子想下去。
我閉上了眼睛,在那時候,我只想到了一點,我為什麼還不死。
我當然還沒有死,要不然,我就不能想了,但是我為什麼沒有死?我自己還是我自己麼?我想看看我自己,我又睜開眼來。
我吃力地道:“我……想看看我自己!”
那醫生呆了一呆:“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你要看看自己。”
我又掙扎着:“讓我看看我自己……我才可以確定我自己的……存在!”
那醫生本來是俯着身子在看我的,這時,他直起了身子來,道:“拿一面鏡子給他!”
彭都立時又轉身吩咐另一個阿拉伯人,那阿拉伯人走了出去,不一會,便拿着一面鏡子,走了進來。我想抬起手來,接住那面鏡子,可是我的手只移動了一-不到,便又軟垂了下去。
那醫生接過了鏡子來,將鏡子放在我的眼前,我失聲道:“我……我在哪裏?”
鏡子已對準了我,我當然已看到了我自己,但是我所看到的是一個瘦得像骷髏也似,頭髮也像打成了結,鬍子長得足有半-的怪物!
那實在不是我,但是那又實在是我!
我在叫了一聲之後,閉上了眼睛,我明白,當我受了重傷,在那樣沒有醫藥照料的情形下,昏迷了一個月,我實在不能希望自己有更好的樣子了。
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我聽得彭都説道:“醫生,算你運氣好,你看,他醒來了,如果他死了,你得陪着他死,現在,盡力醫好他吧!”
醫生苦笑着,我嘆了幾口氣,又微弱地叫道:“醫生,你從哪裏來?”
我感到醫生的手,輕輕放在我的肩上,他道:“你放心,我是營救你的一份子。”
我愕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醫生又道:“你被擄來之後,你的一個朋友,立即通知了當地政府,通知了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他們都趕到珊黛沙漠來了,但是無法找到你。”
那醫生頓了頓,又繼續道:“我帶了一具無線電發報機入沙漠,被他們帶到這裏來的,現在,我想替你注射一針,將好消息去報告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我吃了一驚,“你是説,我的妻子,也來了麼?”
“是的,還有很多人,包括四個部族的酋長,他們都集中在雅裏綠洲。”
我有氣無力地道:“帶我離開這裏,帶我……到雅裏綠洲去!”
醫生苦笑着:“不能,一則,你的健康情況,絕不適宜有任何的移動,二則,這裏的首領下了命令,不准你離去!”
這裏的首領!
我已經完全可以記起來了,這裏的首領,就是這個強盜部族的第一號刀手,也就是我和江文濤所要尋找的那個美麗的少女!
在-那間,我有一陣昏眩的感覺,而醫生則替我注射着,我又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