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了!”朱月明無奈地笑道,“他走了,他也溜了。”
他的第一個“他”指的是猛禽;第二個“他”,指的自然是襲邪。
鐵手也早已發現猛禽和襲邪的“曖昧”關係──他們兩人,一個像是另一個的“影子”,但既貌合神離,又如蛆附屍:既敵對也相依。
襲邪一走,臉色慘變最劇的是孫覓歡。
他真的已完全笑不出來了,嘶聲問:“他走?……他真的走了……他居然也敢在這時候溜。”
回答他的居然是鐵手:“他當然得要溜了。他原以為可以藉孫拔牙慘死一事,嫁禍到我身上,以孫出煙孫堂主、孫破家孫長老、加上你和他以及孫家變孫總管五人之力,總可以把我做掉──不料,刑總大人突然來了,一下子便驗出孫撥牙死去多時,而朱總又並不如他所料的因派系不同而要清除在下,所以,他當然把握機會走之不迭了。”
孫覓歡汗涔涔下,臉色比瓦堡裡的牛蹄筋還難看。
朱月明居然安慰他道:“你也別太難過了。大難到頭連夫妻也各自分,更何況只是同謀?”
孫覓歡啞聲道:“我……我同謀……我謀個啥?”
朱月明好聲好氣的道:“你也不謀什麼。其實,你也只是可憐人,聽命行事而已。總堂主孫三點下的命令,難道你敢不聽?何況你一心一意要擠入長老的位置,不聽話那還行嗎!相爺有的是天下百姓募捐的金銀珠寶,他發下了其中一小部分,讓你們研究出一種武功高而又只聽從命令、決不背叛的高手或武器──最好還是兩者合一──為了掩人耳目、方便起見,他和他的幕僚或認為遠在東北、組織龐大而嚴密,但又有意圖染指中原都無法償願的‘神槍會’上,最是適合當這個角色。何況,孫三點跟相爺的交情一向都很好。”
鐵手凌然道:“沒有蔡大人的密令,孫三點還未必坐得穩‘神槍會’中‘一貫堂’總堂主的位置──長孫飛虹也不致一關天牢數十載!”
朱月明好容好色的道:“說的好。相爺還是有點不放心,於是就安排了襲邪去監督你們。他同時也是‘黑麵蔡家’的出色子弟;以打造奇門兵器稱著的蔡氏一族,一方面既可對製造所謂‘人形蕩克’的計劃可以出謀獻計,另一方面他們也分屬相爺的外系子弟,絕對可信。誰都知道,相爺是個雄才大略而又審慎精密的人。”
鐵手道:“據我所知,他派出去作此計劃監督的,還不只‘伏吟神劍手’蔡襲邪一人,‘拿威堂’中也亦安排了個‘死神引弓’蔡英中。
朱月明非常欣賞,也非常誠懇地道:“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弄清楚的事情倒真不少,真不愧為鐵手名捕。”
鐵手感喟地道:“我剛才已說過了,那決不是我的本領,而是搖紅姑娘留下了重要線索,小紅姑娘不惜身歿以傳達消息。”
朱月明仍好言好語的說了下去:“那便是了。“人形蕩克”一直製作不成功,相爺便讓‘一言堂’與‘拿威堂’競爭,誰先成功誰便獲重用。不過,由於這計劃有幹天和,‘神槍會’中的‘得威堂’、‘安樂堂’和‘正法堂’都很不贊同。‘一貫堂’中的兩名長老:‘蠻菩薩’孫怒娃和‘半天眼’孫破家更大力反對。孫三點只有暗中運作此事。他以為此計一旦得成,他就會名成利就,權行萬里,所以,他一面瞞著其他堂口的主事人,一面又有野心了,不能讓真正的成果獻於相爺。”
鐵手道:“所以他就收買了襲邪?”
朱月明嘆息著笑道:“可是襲邪也一樣有私心。”
鐵手:“他想獨吞製造‘人形蕩克”之秘?”
朱月明和顏悅色地道:“不過,這個計劃一直都遭受挫折,而由於在製造過程中太過殘酷,犧牲太大,任何正常人若長期參與主持此事,且受到藥物的影響,難免都會性情大變。──山君孫疆就人心大變,可是,他為了進行計劃,不得不假意與‘得威堂’的孫出煙父子好像重歸於好……”
孫出煙重重的哼了一聲:“我也從沒把他當自己人看!”
朱月明哈哈笑道:“這個自然。”
他身邊的戚哭道:“這叫你爾虞我詐。”
戚哭身邊的戚泣道:“這也叫勾心鬥角。”
鐵手道:“真正的贏家永遠是蔡京。大家都為他鬥個你死我活,何必呢?”
朱月明笑笑接道:“由於計劃開始屢屢功敗垂成,他們只好利用公孫揚眉對搖紅姑娘的感情,收攬說動了他,讓他以過人的才華以及在‘安樂堂’習得的用藥獨門手法,改善製作程序,終於,第一隻‘人形蕩克’製造成功──不過,卻教俠義年少的公孫揚眉看了不忿,便與孫疆、襲邪等人發生爭執,要他們停止製作──。”
鐵手補充道:“其實,也許公孫揚眉是因為聽從了搖紅姑娘的勸說,才發心要停止這種慘酷滅絕的計劃。……可是,不幸的是,只怕他只因此而遭受橫禍。”
朱月明哦然頷首:“那我就有所不知了。但搖紅姑娘的確十分出色,相爺之子蔡折,與之一見鍾情,念念不忘,這下便請準相爺,過來迎娶過門──相爺見派去監察的人無消息,也想讓自己的兒子親自過來看看。”
鐵手恍然道:“這一來,山君這個人就不能不有所行動了。他們既作出了亂倫獸行,又想私吞成果,那就必須要殺搖紅滅口──其實,為了這件事,‘大口孫氏’這一族,已殺了不少無辜的人和‘自己人’了:據我所知。近日遇害的至少有公孫小娘、公孫揚眉、公孫邀紅、孫拔牙、孫拔河、還有小紅……”
朱月明閒閒接道:“還有公孫自食。”
鐵手訝然道:“他也死了?可惜我還沒看完‘飄紅手記’,不然,或可能知其大略。”
朱月明這才道:“他也死了,我就知道遠在東北的‘神槍會’內部發生的事,必然很不尋常。”
鐵手道:“這麼說,‘神槍會’裡也必有您的內應。”
朱月明笑而不答。
孫破家突然一旁冷哼道:“恐怕在‘一言堂’裡就有!”
朱月明陰陰笑道:“這是我們刑部的機密。”
鐵手道:“所以你即刻動身,來了這裡?”
朱月明嘿嘿笑道:“蔡折一動身,我受相爺託矚,為了保護蔡公子,不得不也走這一趟,為他清理唱道。蔡公子身嬌肉貴,一路尋花問柳、覓風弄月的過來,自然走得慢一些。鐵捕頭則快利多了,所以只好請猛禽拖慢一些。我這人,就會耍無賴,趁此佔便宜不鬆口,先行趕去‘安樂堂’、‘得威堂’,探聽到了一些線索,還跟‘一貫堂’三大長老之一的‘重色輕友蠻菩薩’孫怒娃打了個招呼,終於瞭解了個大概,並以此按圖索驥,知道了個究竟。”
朱月明笑笑又補加了一句:“我姑且對這一組反抗孫三點以製造傷天害理的‘人形蕩克’來獨霸天下的人物稱之為‘食色一族’,他們這些人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吃得飽、睡得好、好好色、玩玩世度過便算了事,可沒有‘大口一族’那幹人那麼雄心勃勃,野心赫赫。”
鐵手道:“你只早來數日,便已掌握了這麼多線索,頭緒,這點我不如你。”
朱月明即道:“你只來一天,便知道了案情關鍵,這點我也不如你。”
兩人相視而笑。
陽光漸消。
蒼穹雲翻湧。
花依樣紅。
泰山在天邊。
──人可安然?
忽然,只聽孫出煙含忿忍怒的一字一句地問道:
“我的兒子可真的是死去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