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日方過午,嵩山通往登封的大道上,一陣塵頭起處,馳來了七匹神駿健馬,馬上分別乘坐著僧俗一二人。
走在最前面的兩匹駿馬之上,分別乘坐著一增一俗。
僧人,乃是一位年紀甚高,鬚眉皆白的老和尚,身披一襲灰色僧衣,足登多耳麻鞋,五綹銀鬚,迎風飄揚,慈眉善目,膽鼻方口,寶相莊嚴,慈祥神態中,流露著一股自然懾人威嚴。
身旁馬上,是一位灰衣俗裝老者,長眉鳳目,美須拂胸,精神矍爍,顧盼生威。
其後,馬上端坐一位風流俊俏的白衣書生,俊是俊到了頂點,只是在英風中隱透一種嫵媚的脂粉氣。
再後,並排四匹高頭健馬上,端坐一色四位中年以上的灰衣僧人,四名僧人身材俱是一般高大,紋風不動地默然端坐,壯至威猛。
不用說,這一行僧俗七人,便是那甫了少林掌門慧覺大師、華山神醫賽華佗仲孫玉、飛天綵鳳仲孫雙成與少林四大護法。
七馬飛馳間,少林慧覺大師倏地輕哼一聲,側顧身旁仲孫玉道:“仲孫老兒,你平日自詡才高八斗,胸羅萬有,做事也頗稱縝細謹慎,精明幹練,今日為何卻做出這等糊塗事來?迫得老衲連派數十名三代弟子,分下江湖,傳言各門派齊集臨潼,共商大計,如今地幽幫冥府總舵到底在哪裡,卻仍是茫無所知,屆時你叫老相如何向天下群豪交待?哼!”
仲孫玉老臉一紅,乾笑一聲道:“好啦!老和尚,這一次仲孫玉在你面前認栽就是!不要再得理不讓人的沒完沒f啦!憑你老和尚在武林中是這般德高望重,少林又是掌執武林牛耳,這件事在你還不是應付裕如!……”
慧覺大師冷哼一聲,瞪口說道:“仲孫老兒,你不要把事推得一乾二淨,屆時少不得要你幫老衲應付一下,現在閉上你那張老嘴,用你那超人智慧,好好想一想地幽幫冥府總舵究竟是在何處吧!”
仲孫玉想不到慧覺大師會給他出上那麼一個難題,縱使他胸羅萬有,智慧超人,此刻對這恍若大海撈針般的難題,也自深感焦急地束手無策。
心中一急,方欲開口爭論,慧黨大師已自雙目前視的肅然策馬前馳,根本理都不理他,心知此刻縱是自己說破了嘴,這老和尚也必會裝聾作啞地給自己來個充耳不聞,不答一言,有那閒功夫,不如靜坐養養神。
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將已到口邊的話兒,吞回腹中,悻悻然閉口不言,策馬疾進。
但是心中卻是無限地不安,萬般地焦慮,為這個棘手難題而深感困擾,腦中也自默運他那超人智慧,多方深思。
如此一來,片刻過後,好辦法已是用盡,枉絞腦汁,已屬徒然,可是與此同時,卻又讓他想出了一個笨辦法,那就是,憑著自己的超人智慧,藉著自己豐富的地理常識,江湖經驗,將宇內地名,逐一地加以揣摩,這樣一來,地幽幫冥府總舵除非是建在天空、海底,否則的話,絕難逃過這逐一地細加揣摩。
但是,宇內地名何止千百,從第一個算到最後一個,不是一朝一日所能完成,而且似這般單憑腦力地去記,中間難免有所重複,或者遺漏,說不定這冥府總舵,就建在這些許被遺漏的地方上。
儘管如此,他仍是不得不如此,因為這是目前唯一的笨方法,如果還有,那便是擒獲該幫幫徒,加以拷問,但是不是該幫重要角色又若同自己人一樣地茫無所知,要擒獲一個該幫重要角色又談何容易?
想吧!就先讓他慢慢地想吧!
一行七人,在急於趕路的情形下,馬不停蹄,關山若飛,披星戴月,櫛風沐雨之下,不兩天已至臨潼城外。
這一行七人,僧、俗、儒所組成的一支隊伍,按理來說,是一支頗為引人注目,看來扎眼的行列。
但是一路行來,卻是出奇的寧靜,不但連地幽幫徒眾一個未見,即是各門派人士也是未見一個。
奇怪是地幽幫已被瓦解?抑或已知有警,齊齊龜縮?
是各門派人士已齊集臨潼?抑或尚未接獲通知,或者已偵知地幽幫總舵,分途趕往?
這確是一項令人費解之事。
慧覺大師,仲孫玉清人儘管表面仍是極為平靜安詳,但是內心卻已詫異萬分地狐疑頓生,七人眉宇之司也自微掛一絲淡淡愁意。
如此情形下,隻身涉險,孤身追敵的柳含煙自是蹤跡茫茫,毫無訊息。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仲孫玉父女兩人心目中,除了各自詫異不解外,並還摻雜了一分憂慮不安。
仲孫玉修養湛深,仍強抑止心中所感,不使外露。
仲孫雙成卻已愁聚春山地花容慘淡,悶悶不樂。
一行七人,在心事重重、表情木然的情形中,勒住韁繩,讓馬緩緩地駛人城中。
臨潼,這不久以前曾經連續發生過血案的所在,惶惶人心已是漸趨平靜,城內也是攘往熙來的趨於正常。
突然地出現這麼一支僧、俗、儒皆有的奇異的隊伍,頓時引得路人齊齊駐足,個個注目。
仲孫玉父女是二度光臨,自是頗為熟悉城中道路,前行引道下,直奔通知上約好的集會地,仲孫玉父女曾經住過的悅來客棧。
甫入客棧,少林預先派來的少林一位三代弟子,便自合十躬身地將七人領人預先訂下的兩間雅房中。
甫一坐定,這位三代弟子便自躬身稟道:“啟稟掌門,城中六個較大客棧,均已如諭包下,掌門是否要前往巡視一番?”
慧覺大師方一擺手,仲孫玉已自搶先問道:“數日來,可有其他門派人士,如約到來?”
年輕僧人微一搖頭,躬身答道:“弟子來此已有數日,但到刻下為止,尚未獲悉有任何人到來!”
仲孫玉聞言不禁默然,抬眼向慧覺大師投過兩道探詢目光,頹然一嘆坐下。
慧覺大師面上難掩心中焦慮,徽一揮手沉聲道:“你領四位護法至鄰房歇息去吧,有事自會叫你!”
年輕僧人與四大護法聞言齊一合十,躬身而退。
慧覺大師目送五人出房後,喟然一嘆,白眉淺整地向仲孫玉說道:“仲孫老兒,事到如今仍未見一人一騎如約到來,莫非有甚差池不成?你且替老衲分析一下箇中原委,想個什麼法子!”
仲孫玉本人也是大惑不解,心中早生詫異,聞言不由地搖頭苦笑道:“老和尚,你別再為難我了好不好?在路上給我出了那麼一個天大難題,我絞盡腦汁,如今仍是茫元所得,眼下這樁奇事兒,也正在百思不解地詫異萬分,如今我是思窮智拙,一籌莫展……”
慧覺大師聞言,更感束手,半晌,方自一嘆說道:“事已至此,說不得我們要捺著性子等上幾天了。”
仲孫玉正在腦中紛亂地埋首苦思,聞言倏地抬頭問道:“老和尚,如果幾天之後,仍是如此呢?”
慧黨大師一怔,嘆道:“今朝是今朝,明日是明日,今朝焉能預卜明日之事?屆時看情形再說罷!”
顯然地,這位佛門一代高僧,主持偌大少林派務,歷經數十年江湖風險,大小疑難,不知輕易地解決過多少,而今面臨這一紮手難題也是靈臺紛亂地一籌莫展,束手無策,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了。
此時間坐一旁多時,一顆芳心正自懸念柳含煙而憂心忡忡,眉鎖深愁的仲孫雙成,突然站起身形,秀眉雙挑地橋聲說道:“師伯、爹爹不用過於煩心,這樣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有礙靈智。以成兒愚見,再等幾天,他們來了便罷,不來我們也不必非靠他人不可地枉自空等,乾脆我們自己走,成兒不信憑我們眼下這幾位對付不了區區一個地幽幫跳樑小醜!”
一番話嬌聲清脆,鶯聲百轉,豪氣干雲,聽得一旁慧覺大師暗自點頭讚歎不已。
慧覺大師心知仲孫玉會接口說話,故而他閉口不言地,將一雙神目轉註在仲孫玉那張佈滿重憂,微鎖長眉的老臉上,想先聽聽他的意思,自己再插口說話。
果然不出慧黨所料,仲孫玉在聽完愛女話後,雙眉一軒,沉聲說道:“成兒,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地幽幫中高手雲集,能人輩出,不是爹爹長人志氣,滅己威風,就憑眼下我們幾個人,予以些微打擊,倒是絕無問題,若想予以重創或者將之全部瓦解殲滅,卻是一件絕不可能之事,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若是打草驚蛇,使有漏網餘孽,則後患更是無窮,故而須等各門派來此共商大計,大舉討伐,爹爹不是畏事之人,但小不忍則亂大謀,徒自犧牲,於事無補耳!”
仲孫玉果然不愧是胸羅萬有的不世奇才,頭腦冷靜,剖析事理精微分明,聽得仲孫雙成秀眉連挑地櫻口數張,卻是說不出話來。
一旁靜聆父女二人各發高論的少林掌門慧覺大師倏地白眉雙展地一笑說道:“賢父女談話均系高論,老衲現在居中且來採長去短地中和一番,仲孫老兒話雖可取,但卻不必將對方估價過高地空自煩心,賢侄女兒過於煩心,有礙靈智之話的是當頭棒喝,但卻不可操之過急,將對方估價過低,‘怯敵不勝,驕者必敗’,為今之計,只有耐性等上兩天,在這兩天之中,大家均須窮極智力,各思良策,淺見如此,二位以為如何?”
說完,雙目神光湛湛地微笑看著父女二人,靜待答覆。
仲孫雙成身為晚輩,自是不便表示什麼。
仲孫玉卻雙眉微展地輕笑一聲,站起身形:“老和尚不愧佛門一代高僧,句句均是不易推翻難於辯駁的高明之論,為今之計只有照你老和尚的話做做看啦。老夫此時心身交疲,要回房安歇去啦,順便動動腦筋想想你給我出的那個大海撈針般難題。”
說著,人已走至門口,回過身來,目光一注慧黨大師又道:“不過,老夫得提醒你一句:地幽幫高手雲集,能人輩出,行事詭秘,毒辣陰狠,不然也不會在血案震撼武林,各門派束手無策的數月之後,方始讓柳含煙誤打誤撞地查出真兇。你不要過於輕視對方,以至將來醒悟時,噬臍莫及!”
話聲一落,也不等對方表示意見,便自轉身跨門而去。
仲孫雙成一見其父離去,遂也向慧覺大師施禮告退。
慧覺大師望著這父女二人先後離去的背影,搖頭一聲苦笑,站起身形,關上房門,就床上閉目打坐調息。
轉瞬已是兩天在平靜中過去,原先包下的各間客棧仍是空蕩寂靜,未見一個人影如約到來。
七人均是懷著心事,面帶重優,眉鎖輕愁地悶悶不樂,見面默然對坐,連一句話好像都懶得說,代之的是不時地搖頭一聲滿含憂慮的輕嘆。
仲孫玉在這兩日內,絞盡腦汁,窮極智力,對那恍若大海撈針般天大難題,仍是茫無所知,毫無一點收穫。
各人的心內,已是縷亂如麻,心急如焚,想要憑七人前去,但是去哪兒呢?冥府總舵人海茫茫,宇內遼闊又不知在何處,單憑七人又是勢單力薄,不足以成大計,反而徒然貽害,加以有約在先,此時若一走了之,豈不是失信於人,勢必引起各門派不快?
少林掌門慧覺大師、賽華佗仲孫玉一洋地名重武林,聲望極高,焉能這般輕忽行事!
日落日升,又是一個晴朗早晨。
慧覺大師、仲孫玉父女,三人又是如。主常一般,在慧覺大師房內相對默然悶坐。
顯然,第二日的昨天,又是一天空等,無有一人如約而來。
半晌,仲孫玉已是難耐這種令人窒息的沉寂,白眉一揚:“老和尚,這已是第三天啦!這樣枉自空等何時方了?好歹你總得拿個主意才是!”
慧覺大師目中神色黯淡地看了仲孫玉一眼,甚為無可奈何地道:“仲孫老兒,老衲有生以來從未遇上似這般棘手問題,此時方寸已亂,你要我拿什麼主意?”
微微一頓,頗為埋怨地又道:“老衲要想不顧一切地採取雙成侄女兒卓見,我們自己走,可是人海茫茫,宇內遼闊,豈能漫無目的徒勞奔波?你老兒兩天來憑你那深若瀚海的智慧可有收穫麼?”
仲孫玉聞言輕哼一聲,憤然說道:“老和尚,你倒是講理不講理?你出了這麼一個天大難題與我,明知是如大海撈針一般地千難萬難,如今反把責任扣到我頭上來,讓我來頂這隻黑鍋,我要是想出來了,我早就講了,還會悶到現在?真是多此一問!”
慧黨大師深知這位老友性情,毫不為件,而且見他一天憔悴一天,何嘗不知他已是絞盡腦汁,盡了最大的努力?心中自是不無歉意,聞言一笑說道:“你這老兒也真是,一把如此年紀,怎地還是這麼一個急躁性子,老衲不過心急之餘,順口問問罷啦,何必如此意氣用事?真是!”
話中只有慰勸,卻毫無埋怨之意,聽得仲孫玉也自暗感一陣愧然,默然垂首不語。
一旁仲孫雙成此時恍如陷入苦思,秀眉輕蹙,妙口呆視,不言不動,對眼前兩位長輩間的小爭執也似視若無睹聽如未聞,彷彿在尋思一件極為困擾,極為重大的難題。
慧覺大師、仲孫玉二人也是各懷重重心事地垂首不語,並未注意到她的異樣神色。
屋中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片刻之後,仲孫雙成一雙呆視妙目中突然異采一閃,秀眉頓展,嬌軀猛地一彈站起,忘形地脫口嬌呼:“有啦!”
正在埋首深思的慧黨大師與仲孫玉二人,根本就未料到仲孫雙成會突然地發出這麼一聲忘形嬌呼,齊感一驚,一齊抬頭睜大四目詫聲問道:“有啦?什麼有啦?”
仲孫雙成眼見這兩位智慧深若瀚海的長輩,由於連日來的優愁焦慮,以致反應遲鈍到如此地步,不由暗感一陣心酸,但這陣心酸旋即為一股強烈的喜悅衝散。
妙目一轉,難掩心中激動,聲音微起顫抖地嬌聲說道:“爹爹,地幽幫行事是否素喜裝神扮鬼?”
這一點慧黨大師不明所以,聞得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不由一怔,但是他心知她話出必有因,不解地將一雙神目向仲孫玉望去。
不世奇才若仲孫玉者,仍是不明白愛女此時何出此言,一怔點頭,詫聲道:“是啊!成兒問此作甚?”
仲孫雙成難掩得意地神秘一笑:“地幽幫總舵稱冥府,說穿了無疑就是鬼府啦?”
仲孫玉滿面不解地又一點頭,尚未答話,慧黨大師已自點頭說道:“不錯,冥府、鬼府兩無差異,二者本即為一,佛家即是此等說法!”
仲孫雙成一聽這位和尚伯伯三句不離本行,而且煞有其事地一臉肅容,已忍俊不住地露齒一笑,故作神秘地目射異采,秀眉雙揚,反問慧覺大師道:“那麼請問師伯,宇內被稱為鬼府或鬼的究有幾個地方?”
慧覺大師不虞仲孫雙成會有此一問,方自微一怔神之際。
仲孫玉神情一震,忽地站起身形,目射異采,神情甚為激動地脫口呼道:“成兒,一語驚醒夢中人,你莫非是指北邙?”
仲孫雙成難掩心中喜悅,滿面得意地微笑點頭。
“哈!哈!哈……”
仲孫玉狀至歡愉地倏然仰天一陣長笑,心情顯得開朗已極。
笑聲一落,一指仲孫雙成笑道:“好,好,好,老夫不虛二十年教誨,衣缽得傳,後繼有人,不愧為吾家千里駒也!哈,哈,哈……”
說完,又是一陣歡愉長笑。
“阿彌陀佛!”
慧覺大師突然一聲佛號,莊容沉聲說道:“仲孫施主不可過於高興,要知道宇內被稱為鬼府者不只北邙一處!”
仲孫雙成到底難脫孩子家心性,聞言如被澆一盆冷水般;一腔喜悅,滿懷得意頓化烏有,嬌靨上喜容也自緩緩收起,妙目微帶嗔意地向慧黨大師瞟了一眼。
仲孫玉好像已是成竹在胸,聞言毫不在意反而語帶諷譏地軒眉笑道:“老和尚果然不愧佛門得道高僧,不通塵世一點人情,潑人冷水,罪該打人阿鼻地獄,你且說說看被稱為鬼府的,宇內還有幾處,說得理便罷,如若不然,哼,哼!衝著我這寶貝女兒,仲孫玉就與你沒完!”
慧覺大師心知仲孫玉此時已是智珠在握,但仍是毫不在意,也頗為不服地一笑說道:“就老衲所知,被稱為鬼府或鬼域者,宇內即有三處之多,北邙自是一處,但是蜀境豐都,雲貴苗疆亦均被稱為鬼域,老兒,你知道地幽幫冥府總舵究在何處?”
仲孫玉微微一笑,說道:“老和尚,你聰明一世,怎地今日卻懵懵一時?看來你這一代高僧的美譽,可以取掉啦!”
慧覺大師方自一軒眉。
仲孫玉一笑又遭:“老夫偌大年紀,浪跡江湖,時過半輩,焉能如此孤陋寡聞,見薄識淺地連豐都、雲貴被世俗稱為鬼域都不知道?老和尚,你且用你那大智大慧細細地想上一想,豐都在四川,峨嵋一派,勢力龐大,加以大智老和尚,一身功力幾可與你老和尚相頡頑,睡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眠,焉能容得地幽幫在境內築巢?即或容得,峨嵋一派又豈有不知之理?且四川久為天府之國,終年商賈雲集,豐都更是長江水路一大要埠,為往來所必經之處,行事詭秘,掩蔽猶恐未及如地幽幫者,怎會在此築巢?
“再則,雲貴一帶,哀牢山脈亙綿其間,似二魔那等功參造化的一代魔頭,又豈能坐視無睹地讓彼等猖狂?……”
至此一頓,輕呷一口香茗,一捋長鬚,又道:“而北邱一帶地廣人稀,形勢奇險,常人視為畏途,老夫活了偌大年紀,至今尚未聽說過其中有過何門何派,乃是秘密幫會,建幫鞏巢的絕佳所在,故而老夫一經成兒提醒,便毫不加考慮地認定在此,老和尚,你以為如何?”
慧覺大師靜聽至此,忽地站起身形,神情微顯得激動地揚聲說道:“仲孫老兒不愧胸羅萬有,奇才蓋代,老衲服矣!但願事情果如你老兒所云,找出該幫總舵,同心協力之下何愁魔邪不滅?為天下蒼生,請仲孫施主受老衲一拜!”
隨即,面色一肅,雙掌合十,就要向仲孫玉遙遙拜下。
仲孫玉未料這老和尚振奮激動之餘,會出此一著,一怔之後大為焦急地喝道:“老和尚,你貴為一派掌門至尊,況且仲孫玉這大膽淺薄的推測是否中的,刻下猶未可如,如何當得你行此大禮?你可是嫌仲孫玉活得命長啦?”
一邊說話,一邊卻忙不迭地急步上前,倏伸雙掌,分執慧覺大師雙臂,向上架起,堅持不讓他拜下。
仲孫玉的話,委實一點不錯,不管他自己是如何地對偵破血案,提供有力線索,但那只是揣測,是否能一語中的,刻下誰也不敢妄下定論,而且,慧覺大師德高望重,名滿武林,為一派掌門至尊。仲孫玉無論如何也不敢受此大禮。
儘管他的話不錯,但慧黨大師卻是為天下武林命脈,門聲不響地堅持要拜。
這兩位一代奇人,功力均是一時諭亮,難分軒輕,如此一來,無形中已是較上了內功。
但見仲孫玉雙手分執慧黨大師合十雙臂,默然對立,二人面色均是一般地凝重嚴肅,慧覺大師身形微躬,但再也拜不下去,仲孫玉卻也無法將慧覺大師身形抬起分毫,二人身形,就恍如粘在一起的兩尊石像一般。
仲孫雙成早已站起身形,但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憑她的一身功力,尚不足分開二老,解開這個堅持僵局;只有在一旁連連搓手地空自著急,卻是一時想不出什麼良策來。
正在此際一陣喧譁吵鬧聲突然由外傳來。
“媽的,此店早已有人替我們訂好了,你憑什麼阻攔老子進去,老子看你這王八崽子是活得不耐煩了!”
一個粗暴話聲方落,緊接著有人殺豬般地哀聲狂嚎起來。
但聞數聲“打”字,外面又是一陣乒乓之聲,哀號狂呼怒喝之聲跟著大起。
仲孫雙成一怔,隨即已意會到這是怎麼一回事啦!
心中一喜,脫口呼道:“師伯、爹爹,你二位可以歇歇啦,各門派已有人到啦,外面有人打起來啦!”
二老早已聽到了外面的喧譁吵鬧聲,只是各自堅持僵局,誰也不願先行收手罷了。
此時一聽仲孫雙成揚聲嬌呼,方自互視一笑,修地同時收手,各自分開退後。
仲孫玉一揚長眉,笑說道;“老和尚,正事來了,我們快出去瞧瞧吧!”
慧覺大師此時正在暗自責怪自己嗔念大重,涵養不夠,聞言微顯窘迫地一笑,說道:“仲孫老兒不必著急,外間事自有本派弟子出面照料,不會出甚差錯,你我只要同往屋外迎接即可,走罷!”
大袍一擺,隨即大步出屋。
仲孫玉望著慧黨大師背影,向著仲孫雙成搖頭一笑,伸手拉仲孫雙成飛身跟出。
慧覺大師、仲孫玉兩人在天井中並肩而立,靜等來人,仲孫雙成身居晚輩,未便僭越,只在兩老身後負手仁立。
三人方自站穩身形,風火牆後已轉進由少林四大護法前導的六名彪形大漢。
這六名彪形大漢一個個長相猙獰,令人可怖,一色黑色勁裝,外罩大衣,眉宇之間洋溢著一股剽悍神色,一望而知,必非白道俠士。
少林四大護法走至慧覺大師面前齊齊合十躬身,居左一位恭聲說道:“啟稟掌門,雪山派先頭人馬,如約趕到!”
慧覺大師袍袖微拂:“知道了!”
四大護法又一躬身,隨即轉至慧覺大師身後。
六名神情剽悍的彪形大漢,一見這德高望重,名滿武林的少林掌門,居然降尊纖貴地在天井中迎接,也不敢怠慢地斂起面上狂傲神色,急步上前,深施一禮。
居中一位肅容說道:“敝派掌門著令晚輩六人兼程趕來,先向大師告容來退之罪,掌門自己親率敝派後部人馬隨後就到!”
慧覺大師還禮微笑說道:“不敢當,倒是老衲調度無方,以致令各位往來奔波,內心深感不安!”
微頓又道:“貴掌門何時在何處接獲老衲通知?六位一路上可曾見過其他各門派人士?”
居左那名彪形大漢恭聲答道:“敝派掌門三日前在湘境接獲大師通知,一路之上晚輩等曾遇見武當、邛崍、峨嵋、終南各門派人士,彼等均已先後接獲通知,正日夜奔馳趕來此間,想必今日內可抵達臨潼!”
慧覺大師、仲孫玉連同身後仲孫雙成,聞言心中不由一鬆。
慧覺大師更微笑說道:“六位長途跋涉,兼程趕來,想必已甚感疲累,請先安歇去吧,俟各門派大師到來後,老衲再勞請各位,共商大計。”
隨即向著肅立在風火牆邊的一位少林三代弟子輕喝道:“帶這六位師叔往預訂房間,先去安歇,若有各派人士到來,速來稟報!”
年輕僧人躬身領命,六名雪山派彪形大漢向著慧覺大師施一禮後,轉身而去。
顯然地,這雪山派六名弟子並不認識眼前慧覺大師身旁的賽華佗仲孫玉,這是他們出道較晚只是聞名而已。
這是各門派如約而至的第一撥人馬。
不到兩天,武當、邛崍、終南、峨嵋……各門派黑白兩道群豪,由各該門派率領,已自陸續趕來臨潼,一時高手齊會,群英畢集,臨潼城內不但頓時熱鬧非凡,同時也為之生色不少。
臨潼城內官府,居民也因此為之緊張起來,因為這幾天內陸續進人臨潼的各形各色的武林人物,使他們下意識地感覺到這是一件不尋常的事,雖然他們不知道這些武林人物的第二度來此,且較第一次來得多,是為了何事,但是至少他們可以測知這不是一樁好預兆。
少林掌門慧覺大師在各門派人士差不多到齊後,派門下弟子至各客棧束進各門派,於六月十五日,也就是第二天午後至城西一座古廟前舉行群英大會,共商大計。
這是一件頗為不得已之事,因為城內各處空地太小,不適合可人以上的集會,為了避免驚動官府,更為了怕走露消息,才選擇了彼時彼地舉行集會。
固然,各門派上自掌門下至各派高手,齊集臨潼,且是這般地明顯扎眼,已足使地幽幫聞得迅息而生警惕,但這到底是一件不是已之舉,唯一可以值得安慰的,是僅使人知道各門派高手雲集臨潼,但卻不知這突來的舉措究竟用意何在,謀敵策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