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中天,又是一天過去。
燕京城內城外均起了狂風,黃塵漫天,飛沙蔽目。屋宇、樹林、行人都蒙著一層黃土。
永定門外突傳來一陣奔馬急驅如雷蹄聲,灰砂瀰漫漸現出四人四騎。
騎上人正是簡松逸及無影刀薛瑜神槍谷鳴御風乘龍符韶,谷鳴符韶兩人肩頭各揹著一隻藍布包袱,稜角突起,袱內想是木盒。
守城官眼尖,瞧出來人是誰,慌不迭地喝命守城衛卒讓開。
四人四騎一湧入城,風馳電掣奔望清蓮格格府邸轉入僻靜一條衚衕而去。
清蓮格格與孔廷芳等得憂急異常,迄未得知簡松逸此次絲毫信息,一聽門官報知小千歲等四人已安然返間,不禁芳心大悅。
只見簡松逸偕同薛瑜谷鳴符韶步入廳內,孔廷芳趕緊立起行禮。
簡松逸笑道:“孔兄,你我不在官場,無須拘此俗禮!”
清蓮格格嘆道:“逸弟,你怎不命碧鷲稍個信來使人憂急心煩。”
簡松逸微微一笑道:“才只一天一夜功夫,命碧鷲原地守候並命搜得敵蹤,得它之助才如此順利,怎能命他捎信回京!”
清蓮格格白了簡松逸一眼,嘆道:“好啦,你總是有理!”
孔廷芳道:“這兩天九門提督及大內鐵侍衛在各地搜索皇莊搜覓叛逆亂黨有否匿藏,尤其是六里屯,明珠憂心惶惶,皇上昨向太后閒談,謂明珠有功於國,所搜獲證據僅是與江湖人物書信往返,未必就是叛國有謀纂之圖。”
簡松逸道:“此乃皇上有意安撫明珠,眼前內外文臣武將雖說調動甚大,但朝旨文書尚在途中,交替尚待時日,急則生變。”
孔廷芳搖首道:“只怕明珠等不得,學生聽到一則不好的消息!”
簡松逸聞言大感驚愕,道:“明珠要造反麼?未必如此容易。”
孔廷芳道:“易煥堂大人現在局廳,學生去請他來,小千歲一問就知。”言畢匆匆走出廳外。
清蓮格格鼻中冷哼一聲道:“不料明珠有刺殺皇上之心!”
簡松逸面色一變道:“易煥堂探知的麼?”
說時日月雙環易煥堂已與孔廷芳雙雙趨入。
簡松逸忙道:“易大人不必行禮,此事是如何得知的?”
易煥堂詳細稟明。
原來相府中除巴扎身為謀之首領,一群謀士中尚有英凱者亦深得明珠信任,內外大事亦無不預聞,與易煥堂相處莫逆,只覺明珠岌岌可危,殺身之禍不遠,如不急流湧退,難免遭受株連之禍,不禁憂心如焚,苦思無策,昨晨參與密議,得知明珠有刺殺皇上之圖,嫁禍於前明遺孳,不論成功與否他都可置身事外,意圖興起大獄。
英凱只得隨聲附和,午後出得相府突與易煥堂相遇,挽之回家設宴相待,酒後吐出真言……
簡松逸聞知真情,不禁皺眉猛剔,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明珠決定明晚起事麼?”
易煥堂道:“聽英凱說,明晚三更將盡,四更不到命兇邪及死黨分四批進襲大內,明珠所邀人手將在今晚趕至!”
簡松逸頷首道:“易大人請此格格府中住下,明晚過後才能離開,英凱說有棄暗投明之心,本爵定當保全!”
易煥堂道:“卑職遵命!”
簡松逸向清蓮格格附耳密言。
清蓮格格嫣然一笑,道:“好,愚姐等你回來!”
簡松逸向孔廷芳笑道:“孔兄請陪伴易大人,本爵去去就來。”與薛瑜谷鳴符韶三人出得大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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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華麗馬車,前後隨從甚眾,緩緩駛入宮苑,清蓮格格入宮覲見太后問安。
清蓮格格由四貼身宮女扶下車來,逕望太后所居宮室進入。
太后午後便已入睡,方自醒來。一聽清蓮格格入宮問安,欣然喚道:“蓮兒來了麼?快宣!”
清蓮格格同著四名宮女婷婷走入,行禮問安後,道:“娘,女兒入宮有事於求,請母后見允?”
太后笑道:“蓮兒,只要為娘辦得到,無有不允之理!”
清蓮格格道:“女兒知道,但此事非須皇上應允才行,稍時請皇上入宮,母后務必相助加言,方可有成。”
太后詫道:“究竟為了什麼事如此慎重?”
清蓮格格嬌笑道:“還不是受人之託,謀求官職升遷!”附即吩咐侍候太后之人道:“你們暫都出去!”
太后搖了搖頭,笑道:“你也太小題大做了,雖說朝廷任官,須才德具備,公允擢任,以你身份或不便有所幹託,但逸兒只要……”
清蓮格格不待太后言畢,嬌笑道:“母后,女兒知道,逸弟如無困難,女兒如何入宮請母后作主,稍時逸弟前來母后就可明白了。”說時以目光示意太后不要再追問下去了。
這時,清蓮格格隨從三三兩兩在宮外散了開外,裝著觀賞宮苑景物之勝,指指點點,低聲言笑。
伺候太后的宮監女官及宮女,為清蓮格格摒離出外,此舉意在這些宮人中難免受明珠買通做作耳目,若被窺聽,難免通風報信。
清蓮格格隨從似無意迎著太后身邊的人問東問西,贊證美宮人貌美或以微詞調笑。
這是有意的安排,無形中在太后所居四外嚴密防護著。
當然,太后宮外尚有大內高手在,但均是言曉嵐精心挑選或由簡松逸所調遣,如此則萬無一失。
宮中清蓮格格隨身四婢,三女突然散開方向搜覓宮內尚有無潛跡窺聽。
太后愕然問道:“蓮兒,你如此鄭重行事為了什麼?”
清蓮格格嬌笑一聲,手指僅留下一名女婢道:“母后,您見過她麼?”
太后這才覺察此女甚是陌生,卻明眸皓齒,貌美如花,卻英氣逼人,剪水雙眸中隱泛稜芒,不禁詫道:“這孩子是你新收的麼,她叫什麼名字?”
這女婢緩緩屈膝跪下,道:“民女展飛虹叩見太后,太后吉祥!”
太后早自清蓮格格口中得知展飛虹之名,目中泛出驚異之色,哦了一聲道:“你就是武林中那位奇女子,邪惡聞名喪膽的辣手羅剎展飛虹展姑娘麼?哀家久聞威名,起來,近前讓哀家瞧瞧!”
展飛虹玉靨泛霞,嬌羞不勝,盈盈立起走前。
太后拉著展飛虹雙手,仔細上下端詳,慈詳無比,道:“蓮兒,為娘怎麼也不相信展姑娘是個身負絕技女俠。”
清蓮格格嬌笑道:“母后一定心中奇怪女兒為何帶展姑娘覲見,恐怕展姑娘還要留在母后身旁一兩天咧!”
太后佯怒道:“你這孩子,不知你葫蘆內賣什麼藥?究竟為了什麼事?”
清蓮格格道:“母后,別生氣,聽女兒說!”娓娓道出情由。
太后面色漸變肅冷,道:“這老賊該殺,逸兒怎麼說?”
“逸弟說老賊朝中廣植私黨,尚有不少人潛伏難以查知,不可操之過急,總要使這老賊死得心服口服!”
宮外突送來高聲傳呼道:“皇上駕道!”
只見康熙帝同著簡松逸步入宮來,身後緊隨著言曉嵐及五個大內一等帶刀侍衛。
康熙帝向太后請過安後,立即目注展飛虹微笑道:“女俠就是展飛虹麼?方才簡卿已向朕奏明,這兩天就要委屈展女俠了!”即向太后叩辭。
皇上匆匆而來,從容而去,回宮後立即頒發聖旨兩道,一是良鄉知縣擢升杭州知府,另一是衡州參將調升徐州總兵。
這表面上看來系人情於託,兩人均是清蓮格格亡夫生前兩個親信。
如此一來卻瞞過了明珠,認為清蓮格格入宮就是為了此事,絲毫不知機密外洩。
但,明珠府外從昨晚起就在嚴密監視中。
月落星稀,四更將起。
宮苑內燈火寥落,寂靜如水。
明珠派遣三批人手,分由不同方向翻入宮內,均經截住,展開一場兇狠的激鬥。
九條黑影捷如鬼魅撲向康熙帝寢居之處,輕車熟路,如入無人之境。
只見房內尚有燈光,康熙帝已然就寢,御榻旁案上燭火尚未熄滅,案頭尚擺著未曾批閱完的奏章。
九條魅捷人影先後掠入房中,為首者身影體態似一少女,黑帕扎首,手執長劍,飛鷹攫兔般啞聲望康熙疾刺,其他八人防一擊不中,均蓄勢弓滿待發。
那知一劍刺下,感覺上即知是一假人,知已中計,嬌叱道:“快退!”
只聽門外傳來朗朗大笑道:“來不及了,速俯首就擒,膚還可饒你等不死!”
九人聞聲一驚,紛紛四散竄向房外,落在一間殿廳上。
因無舉燈,隱約只瞧出康熙執劍立在當中,殿角四處滿布大內高手。
康熙帝沉聲道:“膽大刺客,速說出姓名,受何人指使,棄械認罪,朕可法外施恩!”
少女嬌叱道:“姑娘展飛虹!奉延平鄭王之命,誅殺你這滿狗!上!”
九條人影無視於殿角四處滿布大內高手分向不同方位身形激射而出,刀光劍影紛閃全力一擊。
但聽康熙帝哈哈大笑,劍勢宛若排山倒海揮出。
九條身影身形撲出之際,突感胸後多處為細小如針暗器打中,刺破氣穴,循血攻入,只覺飛麻襲體,情知凶多吉少,但撲勢迅猛,真氣無法收住,被康熙帝如山劍勢卷殺墮下無一人活命倖免。
火光紛紛閃亮,殿廳中光明如晝。
只見康熙帝原是簡松逸所扮,囑命大內侍衛趕向截殺之處侵入匪徒,不容一人漏網。
大內侍衛紛紛轉身掠去,僅留下言曉嵐及五名侍衛。
殿廳上倒著九具屍體,均黑帕蒙面,玄衣勁裝,劍中要害,血流如注斃命。
殿後忽走出康熙帝,後隨辣手羅剎展飛虹。
康熙帝大笑道:“膚算是服了皇兄,指顧間將兇徒盡殲。”
簡松逸搖首答道:“臣不敢居功,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如非為言侍衛等人暗器所傷,臣焉得輕而易舉地搏殺。”
康熙詫道:“皇兄不是說這九人武功超絕,罡氣護體,金鐵莫入,怎會為暗器所傷?”
“回皇上,臣不是方才說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麼?物物相剋,這侍衛昔年曾在一兇邪巨孽死後得手一宗狠毒暗器,細如銀針,專破罡氣護體,一中人體即透穴攻入,循著行血刺碎腦髓而死,即使臣不出劍九人一樣不能倖免!”
康熙驚哦了一聲道:“居然有此歹毒暗器,言侍衛可否取出一瞧?”
言曉嵐忙跪下答道:“此暗器僅卅六支,方才分由九人發出,已然用罄無得。”
驀聞一聲嗥聲隨風送來,似乎極遠。
簡松逸忙道:“展女俠,走!似有漏網之魚!”
雙雙疾掠出殿而去。
口口口
消息傳得好快,距五更尚有半個更次,奸相明珠衣冠不整聞訊趕至,連連叩首頻言臣該死。
康熙笑道:“卿家何罪之有,朕毫髮無損,實乃祖宗之福,想不到前明遺孽叛黨居然大舉撲襲宮禁,幸悉數就殲,聞知卿家多年來為搜覓叛逆及可疑人物竭盡其力,繪了圖形。”說著手指一具女屍,接道:“她自稱展飛虹,卿家能否辨識此女形像麼?”
明珠叩首道:“安祥之死此女實有重嫌,就近西嶽華山閱牆之事,臣記憶猶新,此女自稱展飛虹想是不會錯了,臣斗膽請旨,展飛虹師徒乃逆黨,圖謀不軌,著即擒拿凌遲處死!其同黨共謀與之同罪。”
康熙帝微笑道:“此事朕已交與薩磊去辦了,卿家請瞧瞧此女面貌真是展飛虹麼?不要從別處又冒出一展飛虹來,那就成了天大笑話?”
明珠顯然成竹在胸,毫不驚慌,趨前揭去女屍蒙巾,仔紐觀察須臾,返回原處俯地叩首道:“回皇上,此女確是展飛虹,這等江湖兇惡,狡詐詭譎,真真假假,倘又在別處出現另一展飛虹,定是混淆視聽詭計!”
康熙道:“既經卿家證實,定錯不了,簡皇兄此去必生擒活口,從而可得知此一逆謀系受回人指使。”
明珠連聲說是,暗暗冷笑道:“想在活口中套出一句真言,無異痴心妄想!”
康熙又道:“朕要上朝了,卿家可回朝房!”
明珠立即應道:“臣遵旨!”行禮叩辭,暗中感愴九人之死,其中五人乃他網羅之武林絕巧高手,功力之高只在女屠戶丘珊兒之上,也驚懼他等無法達成狙殺康熙帝心願,委實痛心,一擊不中若要故技重施那就難於登天了。
唯一使明珠可安慰的嫁禍之謀得遂,雖取法等下,也是不得已之事,功虧一簣,唯俟圖之無日。
明珠叩謝後,簡松逸偕同大內侍衛脅下各挾著一人掠入殿來道:“皇上,臣等已擒回七名活口,其餘均皆就殲!”
康熙道:“曉嵐,你去問問他們是何人主使?叛逆首領喚稱何名?”
言曉嵐道:“臣遵旨!”
七匪徒被放下地,強硬不屈,目露鄙視不屑兇光。
一壯年匪徒面色兇橫狂笑道:“清狗,大爺們來時便已下定決心不成功便成仁,欲從我等口中吐出一字真情實話……”
話尚未了,面色忽變,耳眼口鼻內冒出泉湧紫黑血液,仰面轟然倒地。
其餘六人亦大叫一聲,相絕七竅冒噴黑血身亡。
康熙帝不禁呆得一呆。
言曉嵐奏道:“兇徒們事先均服下劇毒,算準時刻若事敗不及時趕間,毒性必發作無救!”
康熙雖然膽大見狀卻也膽戰心驚,卻強作鎮靜,冷笑一聲道:“這些人都該死,不過太便宜他們了!朕要上朝去了,一切均由簡皇兄便宜行事!”
口口口
額附爵邸,展飛虹玉手支頭,憑欄獨坐,眸中淚光瑩然欲滴。
她在此處已坐了一個時辰,心痛若絞,身為武林俠義,誓為義師效力,那知竟向誓不兩立的清君屈膝,在群兇尚未行刺之前,幾乎與康熙寸步不離護侍在旁,亦顯露了自身武功絕學。
當時,恨不得一劍劈了這滿狗清帝,但一念在簡松逸百般求她隨清蓮格格入宮,又隱忍了下來。
難道兒女之情,就能違背國家民族的大義麼?
她捫心自問,不禁耿耿於懷,雖經陸慧娥司徒嬋娟百般譬解,始終無法抹去內疚之念。
忽從身後傳來清朗語聲道:“虹姐,可容小弟一敘否?”
展飛虹語聲入耳,不由芳心一顫。
來人正是簡松逸,展飛虹頭一遭聽見簡松逸喚她虹姐,怎不使她驚喜莫名,盈盈立起轉身衽一福道:“公子下朝了麼?”
簡松逸湛朗雙眼凝注著展飛虹面上,太息一聲道:“小弟知道虹姐的心情,但小弟也是為了顧全大局,置身虎口,情非得已……”
展飛虹幽怨一笑道:“這個飛虹知道!”
“再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小弟深知虹姐心急,但不能過於親近,貽人話柄小,恐誤了大局……”
簡松逸娓娓言說,展飛虹究竟是個女兒家,不禁玉靨霞生,奏首低垂。
只聽簡松逸接道:“有一事虹姐還不明白,小弟若不說,虹姐對入宮作文之事恐難耿耿忘懷!”
展飛虹詫道:“還有何事?”
簡松逸自懷中取出一物。
展飛虹一見花容失色,驚道:“原來公子是反清志士副首領!”
簡松逸忙放回信物,笑道:“這世上除了首領見過小弟真面目外,虹姐就是第二人了,其他均易容而見,虹姐,小不忍則亂大謀,因清廷氣勢正旺,生民極頤蘇息,我等只可釜底抽薪,徐圖復謀,方可驅逐韃虜,還我河山。”
展飛虹肅然立起,施禮道:“屬下謹受教!”
簡松逸正色道:“小弟明晚有嵩嶽之行,虹姐明午隨小弟進宮辭行,返回華山,那康熙必暗遺親信躡隨虹姐,也許途中藉故生事,藉機攀交情登西嶽。”
展飛虹詫道:“康熙為什麼如此?”
簡松逸道:“證實虹姐是否真是辣手羅剎展飛虹!”說著微微笑道:“這樣也好,可免除虹姐日後甚多困擾!”
展飛虹點點頭道:“我獨自一人返回華山麼?”
簡松逸略一沉吟道:“小弟請東城法華庵住持梵淨師太同行,他也是我華中人,清蓮格格方外之交,不過小弟尚須遣人暗中護送,一路而去,虹姐不妨多做幾樁除暴安良義行!”
忽聞一個銀鈴嬌笑聲傳來道:“害得小妹到處苦找,原來你們兩個藏至此處情話綿綿不休!”
只見小龍女陸慧娥紫鳳司徒嬋娟兩女含笑盈盈走來。
展飛虹不禁玉靨霞生,嬌羞不勝嗔道:“娥妹胡說什麼?人家是談正經的!”
陸慧娥存心逗弄,輕聲一笑道:“誰相信,別人不知難道小妹還不知麼?”
簡松逸站在一旁,只微微含笑不語。
展飛虹氣得直跺足,揚拳要打。
司徒嬋娟笑道:“別鬧啦,大廳上筵席已設,就等少俠和展姐姐咧!”
簡松逸哦了一聲道:“在下先行一步了。”說時急步行去。
展飛虹望著陸慧娥直翻白眼,氣又不是,笑也不是。
司徒嬋娟嫣然一笑,一手牽著一個,姍姍走去。
口口口
次日傍晚,
燕京城外風砂不歇,像雨點般灑在屋面、地下、樹葉上沙沙作響。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風馳電掣出了都城。
九城禁衛均由泰親王親兵巡守,兩輛馬車順利無阻通過了禁街。
無疑的頭輛車上坐了簡松逸司徒嬋娟陸慧娥三人。
陸慧娥嬌笑道:“少俠,你扮作康熙帝雖瞞過了刺客,但無法逃掉明珠潛伏在內處之耳目!”
簡松逸淡淡一笑道:“陸姑娘,這次你猜錯了,刺客潛入宮內之前,誰也不知在下扮作聖上,即使言曉嵐也不知情,何況明珠的眼線,在聖上現身之際,在下立即褪換衣衫,現在明珠尚不明白聖上竟有如此高絕的武功!”
司徒嬋娟道:“但不知九名刺客是何來歷?”
“不是司徒姑娘提起,在下到忘懷了向姑娘致謝傳授狂風三式之德。”簡松逸感喟嘆息一聲道:“那九人就是明珠倚作舉世無匹,泰山之助十七奇人之列,如非以狂風三式用出十二成真力,使他們大出意料之外,措手不急,才一舉成殲,不然,在下亦非其敵!”
司徒嬋娟聽得簡松逸用出十二成真力,不由花容失色,驚道:“少俠你未受反震之傷麼?現在內腑感覺如何?”
“不妨事!”簡松逸道:“在下若受反震之傷,此刻如何與兩位姑娘談話!”
司徒嬋娟不禁目露迷惑之色,愕然不解。
陸慧娥道:“什麼叫狂風三式,竟有如此厲害,司徒姐姐暇時教小妹一招半式如何?”
司徒嬋娟嫣然一笑道:“還是不要學的好,我也是一知半解,我怎麼也不解少俠如何不受反震之傷?”
陸慧娥還要再問,簡松逸猛然想起一事,道:“在下這幾日奔波跋涉,忘懷了諸葛敬現在何處,言曉嵐亦未相告!”
“這個小妹知道。”陸慧娥道:“言前輩說這點小事不必勞動少俠煩慮,所以絕口不提,說也可憐,少俠尚在豫東時,諸葛敬費盡了周折才找上言前輩。”
司徒嬋娟詫道:“為何說諸葛敬可憐?”
陸慧娥道:“言前輩向諸葛敬說,蕭天良被殺之仇自然要報,但他忖思再三,蕭天良性情暴戾,又私自離京,江湖中人意氣之爭,逞強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故蕭天良亦有取死之道,所以言前輩只須點到為止,不過邇來公務繁忙,不克分身,命諸葛敬在小清涼山頂等他不得離開,否則必遭殺身之禍。”
“後來咧!”司徒嬋娟道:“難道諸葛敬就聽從言前輩的話不成?”
“不聽怎麼成!”陸慧娥道:“諸葛敬就是為了欲搭救他那一雙老鬼師父才找上言前輩,言前輩說牛孫耿飄為他案所連累,罪名當未成立,但可輕可重,弦外之意只有言前輩可從中緩緩,試問諸葛敬焉能不聽從。”
簡松逸嘆息一聲道:“諸葛敬雖剛愎自負,但也不失為性情中人,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必管它了。”說著目光望著司徒嬋娟道:“眼前令在下煩慮之事有二。”
陸慧娥詫道:“那兩件事?”
“首為長江鏢局總鏢頭顏中錚尚不知生死下落,在下料測顏總鏢頭尚活在人世,卻為何迄今不見他現身,其次就是如何解開司徒姑娘令尊自設的禁制,在下苦思多日,只有一法可試,但在下也無把握是否可以解開!”
司徒嬋娟道:“用何方法少俠可否一說。”
簡松逸搖首苦笑道:“請姑娘見諒,並非在下故弄玄虛,此法既不可言傳,又不可意會,何況在下也無十分把握很難說得清楚,倘能解開令尊禁制,閻白楓必如脫韁野馬般,武林從此多事矣,必非令尊所願,在下多日來一直不曾想出兩全之策。”
司徒嬋娟聽得其父猶不能解開禁制,頓時臉上泛起一點陰霧,悽惶,眸中淚光瑩然。
陸慧娥忙道:“司徒姐姐不必憂急,少俠話雖是這麼說,他一定會想出兩全其美良策,這不是小妹勸慰姐姐的話,少俠的脾氣小妹已了透,他如無七分把握,也不致向姐姐提起。”
簡松逸朗笑一聲道:“難怪令兄常誇讚陸姑娘靈心慧思,料事如神,居然連在下也摸透,難得難得!”
司徒嬋媧忽噗嗤一笑,嬌媚動人已極,附著陸慧娥耳旁咬話。
只見陸慧娥一張臉紅霞猛泛,咬牙揚拳嗔道:“姐姐,想不到你也會捉狹小妹,真是……”
忽聞車外似聞一陣噗噗張翅之聲。
簡松逸道:“京城飛鴿傳柬已至。”
二女聞言不禁花容一變。
司徒嬋娟道:“莫非京中又有變故?”
“不錯。”簡松逸望著陸慧娥道:“陸姑娘女中諸葛,料事如神,不如猜一猜。”
陸慧娥矯笑道:“瞧少俠一副好整以暇模樣,這變故麻煩必出在明珠身上!”
簡松逸哈哈一笑道:“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不勝欽佩。”
只見簾外符韶伸入手臂,兩指夾著一張飛訊。
口口口
明珠在大廳內來回踱步,雙眉濃皺,憂心如焚,兩月來明珠一直留在內廳,不敢或離。
廳內分立著一群親信,均悚然戰慄,相顧口噤不語。
巴札宛如雨中寒龍般,面無人色。
明珠忽向虎皮交椅上坐下,厲聲道:“巴札,你怎麼說,此事已一敗塗地,偷雞不到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巴札苦著一張臉,顫巍巍躬身答道:“回相爺的話,屬下以為已算無遺策,四批殺手均衝入宮苑,與預定之謀也正吻合,著沒料到那昏君竟有如此曠絕武功,將九位奇士一舉成殲。”
他壯著膽說話,明珠如此神情,巴札知雷霆降來必然大發,不知有誰遭殃,獻策乃是他自己,難免首當其衝,縮頭不免一刀,伸頭也是一刀,反不如挺身而言。
不過他不是挺-身,而是戰慄膽寒。
明珠這時面色略霽,長嘆一聲道:“雷音仙姑崔玉英等九人皆是一代奇人,與武林各大門派宗師堪稱相彷,昏君的武功兩年前老夫亦曾在御花園內親眼目睹,雖然不錯,卻猶在老夫之下,怎麼貼身護衛易換了言曉嵐等十三人,竟會突飛猛晉如此?”
巴札見明珠神態緩和,心中一塊大石頓然落下,道:“相爺,那言曉嵐外稱天山狐鴻,乃武林名宿,一身武學均臻化真,其他十二人亦皆身手不弱,但比起女屠戶丘珊兒,移魂手楊全真、雷昔仙姑崔玉英猶遜一籌,就說言曉嵐十三人把一身所學俱傾囊傳授於昏君,也無法承受崔玉英九人合擊之下。”
明珠呆得一呆,道:“巴札,這話怎麼說?”
“如屬下料得不錯,昏君若非另有高人傳授便是崔玉英九人失了先機,為昏君猝施雷霆殺手。”
“嗯,言之成理,這一點老夫非查明不可。”明珠點點頭,急憶起一事,接道:“怎麼雷起雲與丘珊兒迄無音信到來?”
巴札道:“稟相爺,雷起雲老師乃心計至大之人,謀定後動,在未覲準時機,無十分把握絕不貿然出手,更不能有一點嫌疑牽連到相爺,尤其簡松逸亦非易與之輩,所以慎重小心……”話聲略頓,又道:“至於丘女俠等四人應相爺密命趕望洛水源頭截阻閻白楓老鬼,那老鬼形蹤飄忽,狡詐百出,捕捉不易,假以時日必有音訊到來!”
明珠頷首道:“那就好。”忽唉聲長嘆道:“邇來不如意事相繼而來,老夫只覺心神不寧,莫非老夫命不該登九五之尊?”
巴札道:“相爺不必灰心喪志,昔漢高被困於西,終發大寶,史證斑斑,不無可尋,相爺只要不因一時之挫而餒,定然否極泰來。”
明珠太息一聲道:“老夫近來朝見昏君時,只覺芒刺在背,又若於無法除去為之奈何!”
驀然,大廳外起了一陣狂風,捲入瀰漫塵沙,風中送入二物啪噠墮地,滾了而滾而後停止。
那狂風起得太怪,消失系也快,憂然而止。
明珠等人以袖掩目,風止放下,只見兩具馬口鐵匣墮去大廳中心,不禁面面相覷。
巴札喝命護衛察視鐵匣。
那鐵匣為常見之物,鐵店內打造做成盛裝糖葉、糕餅之用,即下住戶,即使窮苦人家也有一具。
護衛啟開匣盒,只見匣內石灰掩藏一具人頭,臭味四溢不禁面色大變。
巴札就站在護衛身旁,目睹人影猛然心神大凜,忙道:“打開另一隻鐵匣!”
兩具人頭傾出,拂去石灰,赫然正是女屠戶丘珊兒、移魂手兩具首級,面色栩栩如生。
巴札等人不由驚得呆了。
明珠心驚膽顫道:“那是什麼人?”
巴札囁嚅答道:“丘女俠及楊道長。”
明珠宛如雷殛,半晌神智才清醒過來,道:“是何人殺的?”
巴札道:“稟相爺,屬下不知!”
明珠陡的面色一沉,目光殺氣逼視,厲聲道:“這無疑為閻白楓所殺?”
“不大可能吧!”巴札張目絕舌道:“據屬下所知,關長江鏢局失鏢,顏中錚迄今不知生死下落,武林中人無不追蹤捕捉閻白楓,他逃之唯恐不及,何能自投羅網!”
明珠暗道:“莫非閻白楓已投靠了昏君麼?”不禁面色如土,道:“如此說來丘女俠皆遭了他人毒手了,巴札,另兩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壽、梅百齡也……”
忽見戈什哈疾奔而入,道:“稟相爺,薩磊和金滿堂兩位大人求見!”
明珠不禁一呆,揮手摒退巴札諸人,道:“快快有請!”
巴札等人忙將兩顆首級及鐵匣隔離。
須臾,只見戈什哈領著薩磊、金滿堂兩人快步邁人大廳。
薩磊、金滿堂二人雙雙施禮躬身道:“卑職拜見相爺。”
明珠哈哈大笑道:“兩位免禮,請坐!”
薩磊道:“日前刺客深入內宮,幸皇上鴻福齊天,神勇無匹,一舉盡殲由展飛虹為首九兇,但朝野震驚,聖上大怒,責斥防護不周,京畿紫禁何容奸客叛黨掠行藏匿,嚴命卑職等嚴密查緝餘黨,卑職片刻之前曾在相府不遠暗巷內發現一形蹤可疑之人手執一具布囊,喝命站住之際,此人竟掠入相府後園內,卑職等不敢冒昧強闖相府,故來求見。”
明珠心中暗震,知噤不信,故作宏聲大笑道:“兩位來得正好,免得老夫派人去請兩位。”
薩磊詫道:“莫非相爺已擒下了此人?”
“那到不是!”明珠說出狂風大作,竟擲入兩隻鐵盒,內盛一雙人頭,定是薩磊、金滿堂兩人喝止之人所為。
薩磊,金滿堂兩人大感驚愕。
金滿堂道:“那一雙人頭相爺是否認識?”
明珠搖首道:“老夫不識,似是江湖中人,煩請兩位查明並緝拿這匪徒。”言畢喝命從僕送出鐵匣。
薩磊、金滿堂二人接過。
明珠立道:“老夫尚有要公處理,兩位有何不明之處,即問巴札當詳言一切,恕不奉陪!”
薩、金兩人躬身道:“卑職恭送相爺!”
明珠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煩兩位了!”隨命從僕去請巴札,雙拳一抱轉入後廳而去。
此乃簡松逸預定之計,只有薩磊、金滿堂心中明白,問不問巴札也是一樣。
只見巴札急步邁出,向薩、金二人躬身行禮,道:“學生巴札拜見二位大人!”
薩磊微微一笑道:“巴先生少禮,煩請將方才擲入鐵匣詳告。”
巴札所言與明珠一般無二,毫無出入。
金滿堂詫道:“鐵匣擲入時,相府守衛森嚴,事前未曾發現,事後應立時追撲那可疑人物,難道一無行動麼?”
巴札一臉尷尬神色,答道:“狂風乍起,相爺及學生等只道天時變化,等到驚覺有異時追尋已然無及!”
薩磊頷首道:“這也難怪!告辭!”
巴札巴不得二人早早離去,以免言語應答時露出破綻節外生技,道:“學生恭送兩位大人,若查出那侵入相府匪徒來歷,請二位大人稍一個信息到來,相爺也好安心!”
“那是當然!”薩磊道:“不過本座先要稟知泰親王和簡額附定奪,如今紫禁內外京畿重地上諭飭命泰親王簡額附負司全責,如有可疑人物格殺勿論,滿漢官員有通叛或圖謀不軌者,一經證據確鑑,準先斬後奏!”
巴札心神猛凜,道:“上諭是幾時發下的,怎麼相爺不知!”
薩磊道:“就是一個時辰前。”言畢與金滿堂雙雙望廳外走去。
巴札恭送至府外,一揖至地而別,轉身匆惶望府內疾奔而入……
這一來明珠與巴札等一群狐群狗黨等已嚇破了膽,岌岌身危,一時之間再也不敢輕舉妄動,暗感焦急不已。
口口口
太康縣城,有一條漢鍾離街,相傳八仙曾去街首呂純陽宮內顯聖,居民趕至膜拜時,七仙已然隱去,只有漢鍾離駕鶴騰上雲霄含笑而去,於是這街易名漢鍾離,兵燹太康,漢鍾離街亦成瓦爍廢墟。
街不太長,僅十數住戶,卻有一座寬敞大宅,八字門牆,朱門剝蝕,楣額隱約可見進士第三字痕跡。
這日傍晚,兩輛馬車緩緩駛停在門前。
忽地兩扇大門打了開來,走出千面佛蒲敖,捻鬚宏聲大笑道:“符老弟怎麼來得這麼快,蒲某算準明晨才可到來!”
御風乘龍符韶從中轅上一躍而下,笑道:“蒲老,多日不見,愈發紅光滿面,精神煥發,想來,少俠不在,你又貪杯好酒了。”
“你又在嚼舌根了。”蒲敖瞪了符韶一眼,道:“少俠怎不見下車!”
符韶哈哈一笑道:“少俠與薩谷二兄早進去了,你還是招呼姑奶奶進去吧,防著點,倘姑奶奶閃了腰,你可要吃不了兜著走。”說時已閃入門內,第二輛車上車把式已落下隨著符韶進入。
只聽車內傳出格格矯笑聲。
蒲敖搖搖首,高聲道:“姑奶奶,請下車吧!”
車簾一掀,香風過處,首先盈盈下車的是紫鳳司徒嬋娟,清麗脫俗,風華絕代。
隨之而下的小龍女陸慧娥,明眸皓齒,人比花嬌。
蒲敖呵呵一笑道:“難怪少俠神昏顛倒,老朽若少了幾歲年紀,也要……”
小龍女陸慧娥噗嗤一笑道:“老前輩,你也要什麼?”
後車四婢魚貫而出,聞言笑不可仰。
蒲敖搖首答道:“說不得,說不得,姑奶奶快請吧!”
諸女盈盈走入。
大廳內群雄擠了一桌,酒宴盛張,水陸紛陳,擺設了五席,燈火照耀如晝。
群雄目睹諾女走入,紛紛起立相迎。
司徒老夫人聞得其女到了,亦由內廳而出。
久別重逢,其快何似。
席間群雄絕口不問不提各人所遇,稍後酒足飯飽,簡松逸才會提及正事。
三更時分,夜闌人靜,簡松逸才談到正事,道:“在下明晨即要又扮裝少令主閻玉了,留有錦囊三道在薛老身上,望各位協助得以大破冷薔宮!”
只見田京從外奔入,向簡松逸躬身施禮道:“鄂圖海已到!”
簡松逸忙道:“快請!”
田京匆匆走出,須臾領著鄂圖海進入。
鄂圖海跪伏下拜,道:“草民如非簡大人計救家小得以不死,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簡松逸道:“鄂老師快快請起。”
鄂圖海立起,田京逐一為他引見,鄂圖海暗暗心驚,知明珠必事敗無疑,輔佐簡松逸的無一不是武林卓著盛名的奇人怪傑。
簡松逸取出一封飛訊遞向鄂圖海。
鄂圖海展閱之下,見是白無明親筆手書,嚮明珠誣陷他已去向不明或為防機密外洩,速將自己家小囚至另處,只要證實鄂圖海喪命,即殺其家小滅口!不禁咬牙切齒道:“白無常,不料你如此狠毒!”
簡松逸笑道:“這飛訊系從相府偷取而得,所以先一步救出你的家小,與其說是白無明狠毒,毋寧說是明珠殘暴不仁,鄂老師,不知亦可願助本座一臂之力,一見白無明麼?”
鄂圖海躬身道:“草民聽候恭遣,粉身碎骨在所不辭。”說後忽目光望了司徒老夫人一瞥,泛出詫愕神光,欲言又止。
簡松逸心中一動,道:“鄂老師有話說麼?只管說出無妨,也不會洩露出去。”
鄂圖海滔滔不絕敘出秘辛,令群雄大吃一驚。
原來明珠久有不臣之心,自上皇因董鄂妃而灰心世事,潛離出京削髮為僧,明珠受太后懿詔託孤監國並垂簾聽政,權柄日重,威勢炙人,但以不得登上九五之尊為憾,暗中網羅江湖中人,廣蓄羽黨,翦除略已。
明珠早年共網羅了五大殺手,這五人均是不知受明珠利用,而閻白楓亦是其中之一……
簡松逸頷首道:“這個,本座最近才知,但不知閻白楓為何與明珠似貌合神離,桀傲不馴!”隨即又道:“鄂老師,坐下也好敘談,看來這段秘辛非片言可竟!”
鄂圖海謝坐,接著又道:“由於閻白楓狡智如狐,武功又高,明珠表面上器重異常,內心卻對閻白楓宛若眼中之刺,因閻白楓所知明珠圖謀不軌隱秘太多。閻白楓聰明絕頂,深知明珠陰詐歹毒,自己若不預為之計終有鳥屋弓藏,兔死狗烹的一天,於是他想出一個對策,聽調不飄宣,不與明珠見面,指定居間聯絡人,凡有任務調遣,由聯絡人傳知或面交,一面組織勢力,就是如今江湖盛傳的天鷹幫,其實並無名稱,組織中人個個聽命於閻白楓,所辦的事亦都是明珠交下的,舉凡反清志士姓名,兵將是忠心明珠,武林人物種種均錄之於冊,卻不獻於明誅,藏之於冷薔宮。”
七手伽藍餘鳳叟詫道:“這又為什麼?難道閻白楓另有圖謀麼?”
“正是。”鄂圖海道:“閻白楓有兩件心願,他乃心雄萬丈梟雄,立誓日後武林稱尊。”
“第二個心願咧。”
鄂圖海道:“他欲娶呂薔薔為妻,就是如今的冷薔宮主!”
簡松逸目露惑容道:“聽說閻白楓與其妻多年前已失和,可是真的麼?”
鄂圖海誠僅答道:“此事說來話長,容草民簡扼稟明。”
簡松逸道:“鄂老師請說!”
鄂圖海道:“閻白楓知明珠隱蔽太多,又蒐集了明珠甚多不法證據藏之於冷薔宮,當時並非此名,狡兔三窟,閻白楓無意發現,隱蔽異常,成婚後乃改為今名,閻白楓將採得反清志士海底未交與明珠,每次均以一鱗半爪回訊,故這麼些年來,反清志土重要人物壇舵卻得以保全。”
無影刀薜瑜詫道:“閻白楓為何如做?”
“據草民料測,閻白楓另有私心,有朝一日,他能成武林稱尊,藉以市恩,使反清志土臣伏於他。”鄂圖海道:“此乃臆測之言,不足為憑,草民僅以事實稟明,那明珠五大殺手其中之一為廣西五絕山莊莊主呂長風……”
群雄聞言不禁驚哦了一聲。
那呂長風遙居邊陲,性情怪絕,既非正派俠義,亦非黑道兇邪,杜門謝客,武功集各家之長,已臻化境,卻甚少去江湖道上露面,慕名來訪者婉拒不見,指點挑鬥者必不得全屍而歸,心狠手辣,死者面目全非,肢離殛碎,慘不忍睹。
有年五絕山莊忽毀之於火,自呂長風上下百數人口俱屍化焦炭,不禁呂薔薔竟在呂長風劫後餘生孤雛。
只聽鄂圖海接道:“呂長風亦聽命明珠為他做下甚多屠殺異已之事,明珠恐成尾大不掉,暗命另一殺手率眾夜襲五絕山莊不許留一活口,及至閻白楓聞訊趕去,已是不及僅將呂薔薔救出火海帶回冷薔宮。”
神槍谷鳴笑道:“那呂薔薔必是感激救命之恩,以身相報下嫁於閻白楓!”
鄂圖海道:“正是,明珠先還以為呂長風全家已趕盡殺絕,暗暗心喜,後聽聞閻白楓新婚的夫人姓呂,頓起疑心,急傳訊閻白楓有要事必須面商,那知閻白楓竟未去見,反率眾將那襲殺呂長風全家的殺手全家不留活口,只留那殺手活命帶還冷薔宮給呂薔薔手醜大仇,諉之於反清志土所為!”
“原來如此。”簡松逸道:“那呂薔薔應感激涕零才是,又因何事反目?”
鄂圖海道:“呂薔薔無意聽見閻白楓亦是明珠殺手之一,心疑當年全家慘死的事閻白楓必也參預,閻白楓雖矢誓否認?怎奈呂薔薔不信……”
無影刀薜瑜張口欲問,被簡松逸揮手製止,道:“薜老,讓鄂老師說下去。”
鄂圖海接道:“明珠五大殺手相從暴斃,僅閻白楓碩果僅存,明珠先還相信閻白楓之言為反清志土所為,循線捕獲的反清志土卻無一參預四大殺手之人,為此疑心閻白楓心懷叵測,卻苦於閻白楓羽翼日豐,無可奈何,圖謀除去閻白楓之志更切……”說著望了司徒老夫人一眼,又道:“閻白楓自知岌岌可危,幸虧他早料這點,平日隱秘本來面目,即使其總護法亦不知他長像如何,約定相見之處亦時時更換,他風聞長白絕頂有一仙靈洞府秘宅,藏有數百年前十數位武林奇士手錄一冊武功心法,洞府按時開啟,閻白楓意欲獲為已有,不料為武林怪傑司徒白所壞……”
簡松逸頷首微笑道:“承蒙相告,本爵不勝心感,以後的事本爵均已知情,只是鄂老師如何知道得這麼清楚。”
鄂圖海面現愧惶之色道:“草民不敢隱瞞,閻白楓在明珠府中臥底之人就是草民。”
簡松逸及群雄聞言不禁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