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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狼子野心

    李姑娘因聽了父親的噩耗,心中悲痛,幾次跟姜兆祥吵着要回鶴壽山莊去。

    姜兆樣不得已,只好説出師傅要自己陪同表妹,前去廬山,似是已知鶴壽山莊來了強敵。

    師傅的用心,自然並不是要自己兩人逃命,他老人家在臨行時,給了自己一方玉符,可能是要表妹投拜在廬山那位異入門下學藝,將來才有報雪親仇的一天。

    他為人謹慎,固有謝少安在旁,依然沒説出金鳳鈎就在自己身上的話來。

    這一路上,倒是沒再發生什麼事故。

    這天傍晚時光,便已趕到廬山腳下,跟山家借宿一宵,第二天清晨,謝過山家,便相偕入山。

    廬山又稱匡廬,山有九十九峯,山中煙雲變幻無常,諸峯忽隱忽現,蘇子瞻才會有“不識廬山真面目”的詩句。

    那時的廬山,未經開發,山路崎嶇,甚是險峻,三人到得山麓,謝少安腳下稍停,朝姜兆祥問道:“姜兄和李姑娘要去哪裏?兄弟先送二位前去。”

    原來姜兆祥為人小心,一路上雖和謝少安同行,但他口風極緊,始終沒有説出“青玉峽”

    來。這時謝少安一向,説道:“不用了,多蒙謝兄一路護送,如今總算已到地頭,謝兄有事,那就請吧。”

    李玫搶着道:“我們是到青玉峽去的,謝兄知不知道青玉峽在哪裏?”

    謝少安聽的一怔道:“青玉峽,在下不曾聽人説過,廬山共有九十九峯,二位如果不知青五峽在哪座峯下,如何找得到?”

    李政回頭向道:“二師哥,你知不知道?”

    姜兆祥臉上一紅,説道:“我也不知道,但既有地名,總可問得到。”

    李玫埋怨道:“二師哥,你就是這樣,喜歡肚裏做功課,我還當你早已問清楚了,不然咱們就該問問山家,偌大山區,又到哪裏去找青玉峽?”

    姜兆祥道:“不是愚兄不問清楚,實因咱們行前,師傅一再叮囑,此去廬山,行蹤務求隱秘,在路上不可吐露風聲。”

    謝少安道:“李姑娘也不用説了,既然已經到了廬山,總也問得出來,咱們不妨找個樵夫問問。”

    三人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山徑上有一個樵夫,挑着一擔柴,迎面走來。

    姜兆祥立即迎將上去,拱拱手道:“請問老哥一聲,不知青玉峽如何走法?”

    那樵夫是個老頭,聽了姜兆樣的話,不覺微微一怔,搖搖頭笑道:“客官是不是記錯了地名?小老兒在山上打了一輩子柴,從沒聽説過青玉峽的地名。”

    説完,挑了柴直向山下而去。

    姜兆祥這可愣住了,他明明聽師傅説的是青玉峽,決不會錯。

    李玫急道:“二師哥,這可怎麼辦?”

    謝少安道:“也許這位樵夫不知道,只要有地名,總有知道的人。”

    哪知一路行去,接連問了幾個人,都回説不知道,甚至有人還説廬山根本沒有青玉峽這個地名。”

    李玫道:“二師哥,我看不用找了,咱們還是回去吧!爹死了,只有我這個女兒,也該回去拜祭一番,盡我做女兒的心意……”

    説到傷心,忍不住流下淚來。

    姜兆祥也陪着淹淚,説道:“表妹,咱侗到廬山來,求見一位異人,是師傅再三叮囑之事,報雪血仇,全在於此,他老人家已經仙去,咱們豈能半途而廢,這樣就回去,如何慰師傅在天之靈?”

    李玫道:“連山上的人,都不知道青玉峽在哪裏,我們還到哪裏去找?”

    謝少安道:“姜兄,不知李姑娘令尊,要姜兄陪李姑娘到青玉峽找什麼人?”

    姜兆祥搖搖頭道:“師傅沒有説,他老人家只交給我一方玉佩,説到了青玉峽,自會知道。”

    李玫氣道:“你當時怎不問問清楚?如今既沒有青玉峽這個地名,又不知道要找的人是誰,這還找得到?”

    謝少安雙眉微攏,沉吟道:“在下覺得令尊要姑娘來找的,定然是一位隱世高蹈的前輩異人,那麼他住的地方,自然遠離塵俗,不為人知。也許青玉峽三字,只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外人就更不得而知,在下倒有一個辦法,也許可以問到青玉峽。”

    李玫道:“你有什麼辦法?”

    謝少安道:“在下前來廬山,是求見一位住在鐵舟峯下的前輩高人鐵舟老人,此老一向隱居廬山,或可知道青玉峽所在,亦未可知,二位不妨和在下回去,見見鐵舟老人,求他指點。

    姜兆樣本來不願和謝少安同行,那是為了表妹之故,但到了此時,只得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李玫問道:“謝公子來過鐵舟峯麼?”

    謝少安笑了笑道:“沒有,我也是第一次來。”

    李玫道:“那你知道鐵舟峯在哪裏?”

    謝少安道:“鐵舟峯是一座山峯的名稱,那自然比青玉峽要好找得多了,咱們過去問問再説。”

    三人循着山徑走去,果然走沒多遠,就遇上一位老人策杖而來。

    謝少安走上幾步,拱拱手道:“請問老丈,不知鐵舟峯如何走法?”

    那老人打量了謝少安,説道:“鐵舟峯還得朝裏去,少説也有五六十里路程,而且山路十分險峻,人跡不到,可能還有蛇蟲猛獸出沒。一般遊客,只是登文殊台,望望鐵舟、九奇諸峯而已,兩位是文質彬彬的讀書公子,何況還有一位姑娘同行,不去也罷。”

    謝少安道:“老丈好意,在下謝了,只是在下要去鐵舟峯找一個人,老丈能否把途徑見告?”

    那老人道:“這裏是前山,經常有遊人經過,才闢了山路,再過去,山勢荒僻,遊人不到,哪有什麼途徑?相公一定要去,老漢也只能説個大概方向。”

    當下就指點山徑,説了個大概方向。

    謝少安拱手稱謝,別過老人,三人就照着他説的方向走去,入山漸深,人跡漸渺!

    山上已經找不到小徑,但三人腳下卻在逐漸加快,這樣奔行了一刻工夫,也不知超過了多少不知名的山嶺幽壑。

    謝少安一面奔行,一面打量留神四外山勢,這時算算差不多已有五六十里路程。

    奔行之間,瞥見前面一座高峯,和那老人説的相似,遠望過去,當真像一隻龐然巨舟,心中不禁一喜,忙道:“前面就是鐵舟峯了,我們快去。”

    説完,腳下突然加緊,朝前飛掠而去。

    姜兆祥、李玫一身輕功,原也不弱,但比起謝少安來,就相形見拙,兩人竭力提氣縱掠,還是落後了一大段。

    但奔行了不過裏許光景,謝少安已在前面停下腳來,等兩人到得身邊,才指指前面一道山谷,説道:“前面谷口,有兩間茅廬,大概就是鐵舟老人的住處了,據説這位老人家脾氣不

    好,待會見了面,務請姜兄和李姑娘多擔待一些才好。”

    兩人舉目望去,果見前面一箭來遠,一道山谷的谷口,蓋着兩間茅屋,一扇木門,緊緊掩着。

    鐵舟老人,姜兆祥和李玫從沒聽人説過,但想到謝少安一身武功,何等高強,他專程趕上廬山,來找鐵舟老人,不用説,這位老人定是武林中的前輩高人無疑。

    姜兆祥道:“謝兄放心,咱們不開口好了。”

    一行三人,由謝少安為首,緩步走近谷口,到得茅屋前面,謝少安剛一停步,正待伸手叩門!

    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喝道:“你們做什麼來的?這裏沒人,快走,快走。”

    明明有人説話,他卻説“這裏沒人”。

    謝少安躬了躬身,恭敬的道:“在下謝少安,是專程求見一位老人家來的,不知……”

    那蒼老聲音怒哼道:“我告訴你這裏沒人,就是沒人,還羅嗦什麼?”

    謝少安聽得一怔,心想:“這人脾氣當真古怪得很!”

    當下説道:“在下想請問老方丈一聲,這裏可是鐵舟峯麼?”

    蒼老聲音道:“你問鐵舟峯作甚?”

    口氣之中,一派不耐!

    謝少安道:“在下奉家師之命,求見鐵舟老人來的。”

    蒼老聲音道:“老夫不見什麼人,什麼人也不見。”

    原來他正是鐵舟老人。”

    謝少安喜道:“老丈原來就是鐵舟老人。”

    那蒼老聲音道:“老夫沒説我不是。”

    他沒待謝少安開口,問道:“你師傅要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謝少安道:“家師曾説,三十年前,你老答應過家師……”

    蒼老聲音重重哼了一聲,過了半晌,才道:“你們進來。”

    謝少安答應一聲,伸手一推,原來木門只是虛掩,應手推啓。

    跨進門去,裏面是一間長方形的房屋,左首另有一個門户,掛着一道花布門簾,那是廂房。

    堂屋中間,放着一個竹榻,竹榻上坐一個身穿土布大褂的乾瘦老頭,手裏拿一支尺許長的竹根旱煙管,正在吸着旱煙。

    這老頭,不用説就是鐵舟老人了。他長相古怪,枯瘦得如同乾薑一般,頭頂甚尖,盤着一茶小辮子,滿臉骨骼突出,面色灰黃,酒糟鼻,一雙眼睛特別小,但卻鋭利有光,令人幾

    乎不敢逼視,下頦生得歷歷可數的幾根黃鬚,又短又硬。

    這時瞪着一雙小眼珠,朝三人骨碌碌一陣打量,然後朝謝少安問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謝少安恭身道:“在下謝少安。?

    乾薑老頭目光一瞥李玫、姜兆樣二人,向道:“這兩個娃兒呢?”

    謝少安道:“他們是在下的朋友……”

    乾薑老頭沒待他説完,忽然哼了一聲道:“他們是你的朋友又不是老夫的朋友,進來作甚?出去,出去。”

    這話實在太沒禮貌,姜兆祥還忍耐得住,李玫已經粉臉一沉,冷冷的道:“出去就出去,我們本來就不是要找你來的。”

    説完,掉頭就往外走。

    姜兆祥急忙跟了出去。

    乾薑老頭大聲道:“女娃兒,你説什麼?你不是要找老夫,那是找什麼人來的?”

    李玫道:“我找什麼人,你管不着。”

    乾薑老頭氣呼呼的道:“好,好,不找老夫,那就給我滾得遠遠的。”

    李玫道:“我偏不走,我只要不在你的破屋子裏,你管得着?”

    乾薑老頭拿她沒辦法,搖搖頭,一雙小眼珠忽的落到謝少安身上,問道:“小子,你現在可以説了,你是做什麼來?”

    謝少安道:“在下方才已經告訴過老丈了。”

    乾薑老頭道:“你方才説過什麼?”

    謝少安道:“在下方才告訴老丈的就是,家師曾説,三十年前,你答應過家師。’乾薑老頭道:“就是這句話麼?”

    謝少安道:“正是。”

    乾薑老頭伸手抓抓頭皮,問道:“三十年前,老夫答應你師傅什麼?”

    謝少安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乾薑老頭道:“你師傅沒告訴你?”

    謝少安道:“沒有。”

    乾薑老頭道:“你師傅叫甚名字?”

    謝少安道:“在下不知道。”

    乾薑老頭忽然覺得好笑,聳聳雙肩,望着謝少安嘻嘻笑道:“好小子,你居然連師傅的名字,都不知道!”

    謝少安道:“家師從來告訴過在下,他老人家不肯説,在下自然不便多問了。”

    乾薑老頭道:“你既不知師傅是誰?又不知到這裏來做什麼?你都説不出來,叫老夫如何知道?”

    他剛説到這裏,只聽門前響起一個重濁的聲音説道:“晚輩天天山門下趙復初,奉奉家師之命,叩叩謁鐵舟老前輩來的。”

    這人有些口吃,説起話來,似是十分吃力。

    乾薑老頭皺皺眉,自言自語的道:“怎麼又有人找鐵舟老兒來了。”

    沉聲道:“進來。”

    那人應了聲“是”,急步趨入,走到竹榻前面,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説道:“晚晚輩趙復初叩叩見老前輩。”

    謝少安站在邊上,只見此人個子不高,四臉,皮膚黝黑,雙目細長,嘴唇極厚,看去約有三十出頭,身軀肥胖,穿着一襲淡青湖縐長衫。

    只要看上他一眼,就會令人有俗不可耐之感,乾薑老頭吸着旱煙,説道:“老夫不喜俗禮,你快給我起來。”

    趙復初恭聲應“是”,慌忙從地上爬起,看到謝少安站在邊上,又抱拳拱手,含笑説道:

    “兄台請了。”

    謝少安因他和自己招呼,也還了一禮。

    乾薑老頭道:“你叫趙復初?是天山葛老兒的門下?”

    趙復初躬身道:“是是,家父趙槐杯,和老前輩也也是舊識。”

    於姜老頭冷冷的道:“原來你是好好先生的兒子。”

    好好先生趙槐林,現在已經七十多了,他是大江南北,武林同道,聲望最隆,人緣最好的一位長者,只是如今年歲大了,早已不問俗事,只是在家納福。”

    趙復初忙道:“正……是。”

    乾薑老頭冷冷的道:“你來作甚?”

    趙復初慌忙暗笑道:“晚輩來的時候,家父曾要晚輩帶帶來兩式小小禮物……”

    説到這裏,立即朝門外喝道:“康和、永燮,你你們還不送送進來?”

    他話聲才落,只聽門外有兩人應了聲“是”,接着但見走進兩個青衣人來。

    前面—個身材高大,臉型扁方,後面一個是中等身材的尖瘦臉。

    這兩個人神色恭敬,每人手上捧着兩個長方形的大紅紙包,緩步走到竹榻前面。

    扁臉漢子恭身一禮,説道:“小的陳康和叩見你老。”

    説完,把兩個大紅紙包放到乾薑老頭身側左首竹榻之上。

    尖瘦臉漢子同時躬身一禮,説道:“小的徐永燮。”

    説完,也把兩個大紅紙包放到乾薑老頭身側右首竹榻之上,然後一齊退到趙復初身後。

    乾薑老頭被他們這番動作,弄得稀裏糊塗,瞪着一雙小眼睛,望望左右四個大紅紙包,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趙復初巴結的道:“家父素知你老喜歡蜜餞……”

    他走上一步,先把左首兩個大紅紙包,迅快打了開來,説道:“這是一盒桃脯、一盒杏脯。”

    然後又打開右首兩個大紅紙包,接着説道:“這兩盒,一盒是金絲蜜棗,一盒是梨子幹,家父特地命晚晚輩帶來,你老嚐嚐……”

    乾薑老頭忽然嘻嘻一笑道:“你爹真夠意思。”

    伸出兩個指頭,取起一個蜜棗,朝口中送去。

    經他舌尖一陣捲動,“撲”的一聲,仰首向天,把一枚棗核,朝茅屋頂上射去,連聲説道:“還不錯。”又取起一個蜜棗往口中送去,點點頭道:“很好。”

    又是一個往口中送去。

    他動作極快,一手剛剛取起蜜棗,口中已經“撲”的一聲,把棗核往屋頂吐去,眨眼工夫,已一口氣吃了十個之多。

    一面笑道:“這老兒口福真還不錯。”接着乾咳了兩聲,忽然間好像想到了什麼,手指一停,望着趙復初,説道:“你還沒回答老夫,做什麼來的?”

    趙復初連忙暗笑道:“晚輩是奉家師之命,叩叩謁你人老來的。”

    乾薑老頭不耐道:“到底是你老子要你來的?還是你師傅要你來的?”

    趙復初道:“是是家師,家父知道了晚晚輩要上鐵鐵舟峯來,才才要晚輩順便帶來几几盒蜜餞。”

    乾薑老頭“唔”了一聲,問遭:“你師傅要你來找老夫,有什麼事?”

    趙復初恭敬的道:“家師命晚晚輩前來叩叩謁你你老,是是為了三十年前,你你老答應過家師……”

    謝少安站在邊上,心中暗暗忖道:“他也是三十年前,鐵舟老人答應他師傅的,只不知究竟是答應過什麼?”

    乾薑老頭搔搔頭皮,回頭看看謝少安,又看看趙復初,半晌沒有開口,似乎他已經忘了自己到底答應過什麼人?到底答應過什麼事?伸手抓起半個梨乾,一下塞人口中,慢慢咀嚼了一陣,才道:“你師傅有沒有告訴你,老夫三十年前,答應過他什麼?”

    趙復初黝黑的臉上,堆着笑容,説道:“晚晚輩問過家師,據家家師説,晚晚輩來了,你你老自會知道。”

    乾薑老頭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伸手從身後取出一個酒葫蘆,拔開塞子,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才道:“你們兩個都説三十年前老夫答應過你們師傅,老夫一時想不起究竟答應過什麼?你們先出去,讓老夫想想,等午後再來。”

    趙復初連連躬身道:“是,是,你老多想想,晚晚輩午午後再來。”説完,恭敬的作了長個揖,轉身朝謝少安拱手道:“兄台請。”

    謝少安還禮道:“兄台請。”

    兩人走出茅屋,那陳和康、徐永燮則緊跟着趙復初身後,亦步亦趨,走了出來。

    趙夏初走了幾步,含笑問道:“兄兄台何往?”

    謝少安道:“老人家既要咱們午後再來,兄弟想在附近歇足,等上一回。”

    趙復初笑着拱手道:“那麼兄兄弟失陪了。”

    謝少安道:“兄台請便……”

    話聲未落,突覺一股暗勁,直逼過來。

    他已知道趙復初是好好先生趙槐林的兒子,好好先生為人正派,譽滿大江南北,他的哲嗣,自然不會是譎詐小人,因此並無防範之心。此時突覺一股暗勁,當胸撞來,勢道竟然強猛無比,心頭不覺一徵,胸前長衫,隨着輕輕拂動,腳下不山的向後退出半步,愕然道:

    “兄台這是什麼意思?”

    趙復初原想自己這一記無形拳力一震之下,謝少安縱不當場重傷而死,也一定會被陡然湧出的內力震昏過去。哪知謝少安只不過後退了一步,居然硬接下去!他細長的雙目之中,飛閃過一絲異色,忽然暗哈大笑道:“兄台果然不錯。”

    大袖一揮,率同陳康和、徐永燮急步而去。

    謝少安但覺對方這大袖一揮,只是颼起一陣輕風,拂面而來,也井未在意,舉目四顧,不見姜兆祥、李玫兩人,只當他們已經離去。

    突然想到自己忘了向鐵舟老人叩問青玉峽所在,兩人不熟悉山中路徑,又到哪裏去找?

    心頭不覺深感歉然,急急縱身掠起,要待追上前去!哪知才掠出三丈來遠,突覺一陣頭昏目眩,腳下不由自主的一個蹌踉,幾乎站立不穩。

    就在此時,只聽右側林中,一聲驚“咦”,飛閃出一條纖影,人還未到,口中嬌聲問道:

    “謝公子,你負了傷?”

    聲音清脆,充滿了關切之情。

    謝少安舉旨看去,正是李玫,她身後緊隨着姜兆祥,一起落到自己身邊。

    當下微微吸了口氣,只覺頭腦昏脹、四肢無力,心頭大是驚駭,一面含笑道:“在下……”

    只説了兩個字,腳下不由自主的又是一軟,急忙雙目微闔,暗暗運氣檢查。

    李玫慌忙伸手抉住,説道:“謝公子,快到林中去休息,你究竟怎麼了?”

    姜兆祥也伸手來扶,兩人把他扶入林中,靠着大樹坐下。

    李玫一臉焦急,問道:“你到底傷在哪裏?你身邊不是有藥麼?”

    謝少安一張俊臉,汗水涔涔而下,倏地雙目一睜,憤然道:“在下誤中了賊人暗算,一身功力,似在迅速消散……”

    李玫急得幾乎流淚,説道:“那該怎麼辦呢?”

    謝少安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指指胸口,朝姜兆祥道:“姜兄,我懷中有‘八寶解毒散’,快給我服下。”

    姜兆祥伸手從他懷中摸出兩個小磁瓶,低頭一看,兩個瓶上都貼有紅籤,他把寫有“八寶解毒奪命散”的小瓶,打開瓶塞,朝謝少安口中倒了半瓶光景,才把磁瓶仍然放回謝少安懷中……。

    謝少安緊閉嘴唇,又緩緩闔上眼睛。

    李玫望望姜兆祥,雙眉緊蹙,問道:“二師哥,你看謝公子要不要緊?”

    姜兆祥道:“你沒聽琵琶仙老前輩説,謝公子數代名醫,他家傳的‘八寶解毒奪命散’,自可奏效,只要看琵琶仙老前輩傷得那麼厲害,都很快就好了。”

    李玫道:“我一眼就看出那鐵舟老人,不是什麼好路數,他故意攆我們出來,才好向謝公子下手,説不定還是飛天神魔的同黨。”

    姜兆祥道:“表妹,我路上叮囑你的話,你又忘了。”

    李玫哼道:“他是我殺父仇人,我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我還怕他什麼?”

    姜兆祥急道:“表妹,你説的沒錯,師傅的血海深仇,咱們自然要報,只是目前咱們應該忍辱負重,暫時忍耐,這魔頭,武林中人人談虎變色,不敢直呼其名,咱們總得小心些好。”

    李玫道:“怕什麼?他在謝公子手下,一劍斷袖,三招斷劍,我早已想好,咱們找不到青玉峽,我就拜公子為師,跟他學劍。”

    飛天神魔三十年來,號稱黑道第一高手,謝少安能夠一劍斷袖、三招斷劍,使對方知難而退,確實夠資格當表妹的師傅。

    姜兆祥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知道她的脾氣,越説越強,只好朝她笑笑,沒有作聲。

    經過了盞茶工夫,謝少安長長吁了口氣,倏地睜開眼來,説道:“好厲害的毒藥。”

    李玫眨動雙目,問道:“謝公子,你好了麼?”

    謝少安臉上恢復了他原有的光采,微笑道:“寒家八寶解毒丹,平常只須眼用一匙,方才我眼了半瓶,幾乎已是平常的三倍,再由我運功逼聚毒藥,才把它化去,這毒藥你説有多厲害?”

    李玫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毒藥?”

    謝少安道:“在下聽家父説過,江湖上有一種劇毒,只須聞上少許,就會使人一身功力,很快的消散,名為‘散功散’,在下聞到的,可能就是這種毒藥。”

    李玫道:“是不是那糟老頭做的手腳?”

    謝少安微微搖頭道:“我想可能是那趙復初。”

    李玫問道:“趙復初是誰?”

    謝少安道:“趙復初乃是好好先生的兒子,唉,真想不到好好先生一生忠厚,到他兒子竟會鬼蜮居心;使用這等歹毒藥物害人。”

    李玫道:“他為什麼要毒害你呢?”

    這句話,倒把謝少安提醒了,驀地一巴掌,説道:“是了,他也是奉師傅之命,採找鐵舟老人的,説三十年前,鐵舟老人答應過他帥傅……他毒害在下,莫非就是為了此事?”

    李玫睜大雙目,問道:“你説的趙復初,就是那個又矮又胖的傢伙?”

    謝少安道:“不錯,他們一共有三個人,一個叫陳康和,個叫像永燮。”

    李玫道:“他們都是壞人麼?”

    謝少安道:“趙復初生相還算忠厚,但跟他來的兩人,一身邪氣,不像是正派人物。”

    李玫披披嘴,哼道:“有些人外貌忠厚,內心奸詐,他要是好人,還會用‘散功散’向你暗下毒手?哦,他們人呢?”

    謝少安道:“已經走了。”

    李玫道:“我方才沒看清楚咯,二師哥一見有人來了,就拉着我閃入林來,看都不讓我看。”

    謝少安在她説話之時,忽然“啊”了一聲,道:“不好,鐵舟老人可能也着了他們的道。”

    李玫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少安道:“趙復初以他父親好好先生的名義,送了鐵舟老人四盒蜜餞,趙復初是好好先生的哲嗣,應該不會為非作歹,但從他無端向我使用‘散功散’劇毒,自然也可能在蜜餞中做了手腳。”

    李玫道:“鐵舟老人若是中毒,那是活該,誰要他嘴饞的?”

    謝少安站起身道:“咱們快去瞧瞧。”

    李攻關切的道:“你……已經完全好了麼?”

    謝少安微微一笑道:“多謝姑娘關注,在下只是中了散功之毒,劇毒已化,自然完全好了。”

    他這句“多謝姑娘關注”,聽得李玫粉臉一紅,但心頭卻感到一絲甜意。

    姜兆祥一直站在邊上,沒有插口的機會。

    他自小對這位表妹,百依百順,關愛借至,心頭自然早就暗戀着她,一但這些年來,表妹始終對自己若即若離,不及兒女之情。

    自從半途上遇到了謝少安,表妹就好像對人家一見鍾情,和謝少安有説有笑,把自己冷落在一邊。他先前還是滿懷妒意,把謝少安當作情敵,但直到此時,他看看謝少安,又看看錶妹,漸漸感到自慚形穢。覺得謝少安配得上表妹,也只有表妹和謝少安,才是一對璧人。

    他在這一瞬間,但覺心平氣和,妒念全消,心頭暗暗打算,把表妹進到青玉峽之後,自己就立志遠走天涯,訪求名

    師,要替情同父子的姑丈兼師傅報仇。

    謝少安忽然輕“噓”一聲道:“有人來了。”

    過了不大一會工夫,果見一條人影,飛掠而來,那是穿着湖皺長衫,貌相庸俗的趙復初。

    李玫輕輕扯了謝少安一下衣袖,問道:“這人就是趙復初?”

    謝少安點點頭。

    李玫道:“他就是朝樹林這邊來的,我們出去,他暗使毒藥害你,這種江湖敗類,應該好好的教訓他一頓才是。”

    謝少安一擺手道:“慢點,看他模樣,是朝谷口去的。”

    李玫道:“對了,你不是説鐵舟老人可能也着了他的道麼?”

    謝少安道:“咱們從樹林中繞過去,看看他有何動靜?”

    趙復初的身後,遠遠尾隨着兩人,那是他的兩個跟班陳康和、徐永燮,和他隔了七八丈遠,亦步亦趨,行動鬼祟。

    謝少安、李玫、姜兆祥三人,則藉着樹林掩蔽,迅快的穿林而行,繞到茅屋左側,藏好身形,舉目朝外看去。

    只見趙復初到了谷口三四丈距離,便自停住,不敢過份逼近,只是在茅屋前面,探頭探腦的逡巡不前。

    謝少安心中暗暗納罕,師傅在牀前留柬,要自己前來找鐵舟老人,説是三十年前,他答應師傅的。

    .趙復初也奉師傅之命,來找鐵舟老人,也是説三十年前,鐵舟老人答應過他師傅。

    由此推想,好像師傅是要自己來向鐵舟老人討取一件東西,這件東西,極可能很珍貴。

    不然,事情已經隔了三十年,師傅何以要巴巴的趕去丹陽(謝少安家),留書要自己專程來廬山?

    只不知趙復初的師傅,要他來找鐵舟老人,是不是和自己是同一件東西?如是同一件東西,鐵舟老人何以會答應了自己師傅,又去答應趙復初的師傅呢?而且還同是三十年前的事。

    正在沉思之際,忽聽茅屋中響起乾薑老頭的聲音喝道:

    “好小子,老夫要你午後再來,你卻在門口鬼鬼祟祟的俯覷,莫非當老夫不知道麼?”

    趙復初慌忙面向茅屋,作了個長揖,結結巴巴的道:“老老前輩要晚輩午午後再來,晚晚輩怎怎敢不遵?”

    他一急,口吃得更厲害。

    這樣一個庸人,真給好好先生趙槐林丟人。

    屋中乾薑老頭又道:“那你還來作甚?”

    趙復初道:“晚晚輩方方才看到那那姓謝的,也也是找老前輩來的,所所以晚輩想想跟老老前輩打打個商量,能能不能先先紿晚晚輩……”

    他滿臉諂笑,隨着話聲,滾動矮胖身軀,一步步朝門口湊去。

    乾薑老頭道:“你要老夫早些給你?”

    趙復初道:“是,是,你你老答應過晚晚輩師傅,你你老和家家父又又是舊識,還望你老另跟相待,晚晚輩感激不盡。”

    他居然伸手推開柴門,走了進去。

    乾薑老頭依然坐在竹榻之上,手中拿着酒葫蘆,仰首喝了一口,問道:“你知道老夫答應你師傅的是什麼東西?”

    趙復初道:“晚晚輩不知道。”

    他説話之時,偷偷一瞧,竹榻上四盒蜜餞,那盒蜜棗,已經只剩下小半盒了,心中暗暗高興,一面接着道:“你你老看在家家師和家父的面上,還還是先先交給晚輩吧。”

    乾薑老頭道:“老夫看你很有把握,好像老夫一定會把東西交給你的。”

    趙復初譎笑道:“晚晚輩聽説這這東西十分重要,不能落入歹人手裏,老者前輩自自會交交晚輩帶去。”

    謝少安忖道:“聽他的口氣,果然是一件十分珍貴的東西了,不然,趙復初家中十分富有,決不會暗害自己,再來向鐵舟老人爭先索取了。”

    這時陳康和、徐永燮也躲躲藏藏的掩近柴扉。

    乾薑老頭目光一抬,望望門外,説道:“你兩個跟班也來了?”

    趙復初還沒有開口,陳康和已然聳聳雙肩,笑道:“你老明鑑,小的兩個是敝少東的保鏢,敝少東走到哪裏,的兩個也自然跟到哪裏了。”

    乾薑老頭不屑的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兩隻走狗。”

    陳康和毫不動氣,反而得意的笑道:“是,是,小的兩個,正是趙家門下的兩個走狗。”

    趙復初似是因乾薑老頭只是説着閒話,並未把東西取出來,感到有些不耐,抬頭道:

    “晚輩還有事去,你你老可否早些賜下,讓讓晚輩帶走?”

    乾薑老頭又喝了一口酒,用衣袖抹抹嘴角,説道:“老夫覺得應該等那姓謝的小夥子來了,大家三對六面,把話説清楚了的好。”

    趙復初那張土頭土腦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笑,説道:“那那位謝謝兄,只怕不會再來了。”

    乾薑老頭“哦”了一聲道:“老夫若不交給你呢?”

    趙復初陰沉的笑了笑道:“你你老若是不肯見見賜,晚晚輩自己也也會找的。”

    乾薑老頭哼道:“你小子膽子不小。”

    趙復初躬躬身道:“不不敢。”他目光溜過小半盒蜜棗,接着道:“只是你你老已經吃屹了大半盒蜜棗。”

    乾薑老頭微微一笑,點頭道:“不錯,蜜棗下酒,確是最好不過,就好比喝棗子酒,又甜又醇……”

    説到這裏,忽然兩顆小眼珠一翻,哼道:“好小子,你説這四盒蜜餞,是你老子要你帶來送給老夫的,怎麼?老夫吃了蜜棗,就非把東西給你不可了?你要知道,這是兩碼於的事,

    你老子送老夫蜜餞,是咱們多年交情,老夫可並投答應把東西交給你。”

    趙復初陰笑道:“你你老説説得是,只是這這盒蜜棗裏,晚晚輩放放了些東西在裏面。”

    謝少安心中一動,暗道:“他果然在蜜餞裏做了手腳。”

    只聽乾薑老頭沉聲道:“你放了什麼東西?”

    趙復初道:“你你老成名數十年,難道一點也感覺不出來?”

    乾薑老頭道:“老夫一點覺不出來。”

    趙復初點點頭道:“你你老説的也也是,‘散功散’無色無味,難難怪你你老也會上上當……”

    説到這裏,不覺哈哈大笑起來。

    此人果然外貌忠厚,內心奸詐!

    乾薑老頭口中“啊”了一聲,道:“你小子在蜜棗裏放了散功散毒藥,難怪老夫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趙復初得意的道:“你你老功功力深厚,因此直到此刻,才覺得不不對勁,只怕一身真真氣,也該散散得差不多了。”

    陳康和聳着雙肩,諂笑道:“少東,你何必還和一個垂死的人羅嗦?咱們還是早點動手,搜他一搜……”

    徐永燮忙道:“康和老哥説得是,咱們先找找這老兒身上……”

    話聲未畢,但見趙復初雙手齊舉,“拍”“拍”兩聲,左右開弓,摑了陳康和、徐永燮一人一個耳光。

    這下摑得不輕!

    陳康和、徐永燮同時怔得一怔,陳康和撫着左頰,叫屈道:“少東,兄弟哪裏説的不對了?”

    趙復初更是一臉驚異之色,怔立當場,茫然道:“不不是我打的,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會舉起手的。”

    明明是他摑的,他居然不知道,寧非怪事?

    就在此時,突聽乾薑老頭仰天發出一聲長笑。

    這笑聲蒼勁得如同有物,直把趙復初等三人震得心膽俱裂,雙腳好像釘在地上,連半寸也移動不得。

    乾薑老頭隨着笑聲,緩緩跨下竹榻,一雙小眼睛寒光如電,掃過面前三人,徐徐説道:

    “你們把老夫當做鐵舟老兒,那是看錯人了,你們認為區區散功毒藥,就能毒得死老夫,更是大錯而特錯。”

    謝少安聽得大奇,忖道:“原來他不是鐵舟老人,只不知這位老人家是誰?”

    陳康和、徐永燮站在趙復初身後,他們一見情形不對,正待奪門逃出。

    乾薑老頭沉喝道:“你們給我站住,老夫要你們見識見識……”

    隨着話聲,左腳在地上輕輕一踏,山石地面,登時陷下去一尺來深的腳印。

    他左腳一提,張口之間,從他嘴中,像瀑布一般,噴出一道黑水,瀉注在尺許深的腳印之上,登時變成了一個貯滿黑水的小潭!

    最奇的是從乾薑老頭口中噴射而出,瀉注在腳印之中,居然一點也沒濺出腳印之外,而且不多不少,正好注滿尺許深的腳印洞中。

    乾薑老頭微哂道:“這就是老夫用酒從蜜棗上洗下來的散功毒藥,你們要命的,每人俯下去,給我喝上一口,就可以滾

    了。”

    趙復初驚駭欲絕,臉色煞白,撲的跪到地上,連連叩頭道:“你你老饒命。”

    陳康和、徐永燮同時跟着跪下,叩頭如同搗蒜,口中説道:“你老就饒了小的吧!”

    乾薑老頭冷哼道:“要老夫饒命,就得快喝!”

    隱身林中的謝少安等三人,只聽到他們説話的聲音,看不到腳印注酒的事,但聽他們叩頭求饒,心中既覺痛快,也暗暗感到納罕。

    就在此時,突聽茅屋門口響起一個蒼老聲音,笑着説道:

    “古兄,看在他老子份上,就饒了他吧!”

    這話聲突如其來,聽得屋內三人(趙復初等)、屋外三人(謝少安等)同時一怔!

    謝少安急忙抬目望去,只見離茅屋敷尺處,不知何時,竟多了一老一少兩人!

    老的身穿青布長袍,貌相清癯,胸垂銀髯。

    老者身旁,站着一個青布衣衫的少女,瓜子臉,柳眉杏眼,櫻桃般的小嘴,梳着一條烏溜溜的辮子,雖是一身村姑打

    扮,卻美得十分純清。

    謝少安看得暗暗一驚,連自己都沒看清楚這一老一少是如何來的?

    只聽屋內乾薑老頭呵呵笑道:“好哇,你老兒這時候才回來,我老頭差點毒死在你這間破屋裏了。”

    謝少安聽得心頭一動,忖道:“聽他口氣,這青袍老者才是鐵舟老人了。”

    乾薑老頭話聲一落,又沉哼道:“你們兩個走狗,還不給我滾!”

    他隨着話聲,舉足就踢。但聽“砰”“砰”兩聲,陳康和、徐永燮,就像兩個皮球,朝門外直飛出來!

    説也奇怪,兩團飛摔出來的人影,照理本該撞上站在門外的一老一少,但他們一經飛出柴門,就自動的一左一右劃了弧形,繞過兩人身邊,再直飛出去。

    這下飛的又快又遠,直摔出三丈開外,又是“砰”“砰”兩聲,慣倒地上。

    陳康和、徐永燮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這一摔幾乎摔得骨斷筋扭,躺在地上,只是呻吟,一時哪想爬得起來。

    趙復初眼看手下兩人被幹姜老頭蹴了出去,慌忙匐伏着身子,往外就走。

    乾薑老頭沉喝道:“小子,你留着。”

    趙復初回過身來,又叩頭道:“你你老……”

    乾薑老頭喝道:“老夫叫你留下,你就留下。”

    青袍老者一手攜着青衣少女的手,目光朝謝少安等人隱身之處,看了一眼,説道:“冰兒,咱們進去。”緩步踏進茅屋,藹然笑道:“古兄,咱們和好好先生總算是舊識,就放他去吧!”

    乾薑老頭道:“你老兒當我老頭存心難為他麼?哈,你老兒這就錯了,他是天山葛老兒門下,特地找你來的。”

    伸手朝外一指,又道:“外面還有一個,也是找你來的,他們都説你老兒三十年前答應過他們師傅,我老頭也弄不清。”

    謝少安聽得一驚,心想:“方才青袍老者朝自己三人隱身之處望來,分明已經發現自己隱身林中,原來屋中的乾薑老頭也早巳發現了。”

    心念方動,只聽乾薑老頭大聲道:“姓謝的小夥子,你躲在樹林子裏,怎不出來,還要老夫請麼?”

    謝少安聽到這裏,只好走出去,姜兆祥、李玫也跟着走去。

    謝少安回頭道:“姜兄和李姑娘請在林下稍候,在下去去就來。”

    説完,舉步朝茅屋中走入。

    乾薑老頭滾動兩顆小眼珠,嘻嘻一笑,一手提起酒葫蘆,朝門外就走,口中説道:“你們兩個小子,自己和鐵舟老兒去説吧,老夫要走了。”

    青袍老者道:“古兄怎麼就要走了。”

    乾薑老頭大笑道:“自去自來粱上燕,亦歌亦醉酒中仙。”

    聲音鏗鏘,漸漸遠去。

    謝少安心中暗道:“此人雖非自己要找的鐵舟老人,但不失是一位風塵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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