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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妙奪鈎符

    謝少安忽然發現北首一座小山麓間,綠樹掩映,似有一所廟宇,心中不覺一動,説道:

    “冰兒,那裏有一座廟宇,咱們過去瞧瞧。”

    冰兒道:“廟宇有什麼好瞧的?”

    謝少安道:“這座廟宇離王母渡已有五里光景,地勢相當偏僻,今晚如果會發生什麼事故,極可能就在那裏了。”

    冰兒道:“那就過去瞧瞧好了。”

    兩人走下山崗,朝北首山麓間奔去。但見樹林間,有一條山徑,直通小廟山門,這條路本來鋪着石板,因長遠沒人走動,荒草叢生,把石板都淹沒了。

    謝少安心中暗道:“原來是座沒人的破廟。”

    兩人踏着荒徑,走到廟門前,抬頭望去,只見門上一方被風吹雨打,剝落得變成了白色的橫匾,依稀可見“王母殿”三個大字。

    冰兒伸手要去推門,謝少安及時搖手製止,一面低聲説道:“廟內如果無人,出門不會從裏關了,但這座破廟,明明是已經許久沒有人跡了,我們只能暗中查看,不可驚動了人。”

    冰兒睜大了一雙清瑩美目,點點頭低聲道:“大哥,你説裏面住的是壞人麼?”

    謝少安笑道:“現在還不知道。”當先舉步朝廟後繞了過去,這座“王母殿”一共兩進殿宇,後進圍牆,已有一處倒塌,磚石凌亂,成了一個大缺口,可容人出入,這就無怪山門裏面上了閂。

    謝少安、冰兒兩人,踏着磚石,從缺口進去,舉目打量,但見後進殿宇還算好,敢情這是王母渡唯一的廟宇,平日雖然沒人管理,那是山村小廟,設有香火收入,養不起“神棍”

    之故;但到了會期,村人們都要到這裏來上香拜膜,因此,這廟還不算破。

    後進除了神龕、供桌,左右兩廂,都上了鎖,只要看積塵甚厚,就已可見久無住人。

    兩人從後進轉過一道中門,就是前殿,殿上有一座高大的神龕,這裏居然打掃得很乾淨。

    神龕左首地上,裏首靠壁處,放着一卷草蓆,好像有人在這裏睡覺,但卻不見其人。

    睡在破廟地上的人,不是乞丐,也是無家可歸的人了。

    階前是一個小天井,天井裏有一個石香爐,地上本來也鋪着石板,如今全長了青草。

    可見住在這裏的人,早出晚歸,也是從後進圍牆缺口處進出的,從來也沒開過山門。

    冰兒看看天色已近黃昏,不覺抬目問道:“大哥,你看怎麼辦?”

    謝少安看不出這座王母殿有何可疑之處,二面沉吟道:“那人既以傳音入密説出今晚王母渡有事,大概不會是謊言,目前我們雖然看不出一點端倪,可能是時間不到之故,這裏離王母渡極近,而且地勢較僻,不易被人發現,我想我們不妨就在這裏憩腳,萬一王母渡有事,我們再趕去也來得及。”

    冰兒望望地上草蓆,問道:“這人回來了呢?”

    謝少安道:“這也沒什麼,我們只説錯過宿頭,找到這裏來的就是了。”

    冰兒笑了笑,走到殿前第一級石階上,俯着身子,吹去石上灰塵,説道:“大哥,到這裏來坐咯,我們該吃晚飯了呢。”

    原來她在南康酒樓下面,買了三十個肉包子,這時打開紙包,放在階上,等着謝少安一同來吃。一張粉嫩嬌豔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笑意,好像是妻子對待丈夫一樣。

    謝少安緩步走到她身邊,並肩坐下,笑道:“冰兒,要不是你買了一包肉包子來,今晚就得捱餓了。”

    冰兒低頭一頭笑道:“這也是經驗,有一次我們也是為了趕路,錯過宿頭,那裏十來裏沒有人家,買不到吃的東西,你還記得不?所以你在跟掌櫃説話的時候,我就去買了一包肉包子,其實這裏離王母渡很近,就是沒買包子,今晚也不會捱餓的。”

    謝少安道:“那樣總是麻煩,何況我們還不知道今晚究竟有什麼事?能不露面,還是不露面的好。”

    冰兒取出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側臉問道:“大哥,你看今晚會有什麼事情?”

    謝少安笑道:“我要是知道,豈不是成了未卜先知的神仙了?你快吃吧,反正到時候自會知道的。”

    冰兒噘起小嘴,説道:“那麼青衣人怎麼會知道的呢?他難道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謝少安聽的不覺一怔,想了想,接着説道:“也許他早就得到消息,不然怎麼通知我們來的?”

    冰兒依然歪着頭,思索道:“不知會是什麼好戲?唉!這人真氣人,既要告訴我們,又不和我們説説清楚。”

    謝少安道:“冰兒,不用想了,快些吃吧!”

    兩人吃了個飽,還剩下七八個包子,冰兒仍然用紙包好,站起身把紙包放到供桌上去,一面含笑道:“這時候,有一壺新沏的龍井,該有多好。”

    謝少安道:“你口渴了,就去找些水喝。”

    冰兒嫣然笑道:“我才不渴呢,我是替你在想,吃了包子,口會幹,如果沏上一壺龍井,坐在階上,一面喝茶,一面看蛾眉新月,多有詩意?”

    謝少安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你還漏了一句話。”

    冰兒眨眨眼睛,問道:“我漏了什麼?”

    謝少安道:“還有你這樣一個美麗、純潔的妹子,和我作伴。”

    冰兒粉臉一紅,不依地道:“大哥,不來啦,你取笑我。”

    謝少安看她一付嬌羞模樣,不由的心頭一漾,伸手握住她柔荑,低笑道:“難道你不願意和我作伴麼?”

    冰兒緩緩偎入他懷裏,低低的道:“乾爹要我跟着大哥,我早就是你的人啦!”

    謝少安輕輕扶着她肩頭秀髮,説道:“冰兒,我本來還有兩件事要辦,一件是楊兄他們中了趙復初的奸計,神志迷失,除了我們,沒有人會去救他們,現在好了,這件事,已經由琵琶仙老哥哥替我們做了。”

    冰兒道:“那麼第二件事呢?”

    謝少安道:“第二件事就是鐵舟老前輩交待,我們去追蹤銀髮魔女的事,這件事好象和寶藏圖有關係,聽鐵舟老前輩的口氣,好像連我師父都趕來了,那一定是一件大事,但等把這件事辦完了,我帶你回姑蘇去,我想爹孃一定會喜歡你的,那時我們就不用在江湖上奔波了。”

    一鈎新月,漸漸在天空掛起。

    淡淡的月光,照不透漆隴夜色,階前依然黑沉沉的!

    淡月疏星,霧一般的夜影,正是情侶們低低的、輕輕的互訴心願最好的時候。

    七月七日王母殿,清階無人私語時!

    但是有人來了!

    正在綿綿情話中的謝少安,終究內功精純,忽然一擺手,低聲道:“冰兒,有人來了!

    冰兒伸手理理散亂的秀髮,嫣然笑道:“我早就聽到了,大概是住在這裏的化子回來了。”

    謝少安道:“不對,我聽好像有兩三個人。”

    冰兒道:“難道這裏不能住兩三個人?”

    謝少安道:“不,如果是住在這裏的人,他早出晚歸,走慣了路,應該從廟右繞過來。

    他是從那缺口進出的,但這三個人卻朝廟門走來,顯然不是住在廟裏的人。”

    冰兒奇道:“那會是誰?”

    現已可聽出,來的三個人,而且果然已在廟門口停下來了,他們好像還在説話。

    謝少安、冰兒都有一身上乘功夫,老遠就可以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他們説的話,自然也可清晰聽到了。

    只聽領頭一人道:“這就是王母殿?”

    他這一開口,冰兒不覺瞿然道:“是惡狗陳康和。”

    謝少安點點頭。

    只聽另一個人道:“總管請在這裏稍候,小的進去開門。”

    陳康和的聲音道:“盟主就要來了,咱們一起進去吧!”

    就是這兩句話,三條人影已經掠上牆頭。謝少安、冰兒早已迅快的站起身,回進大殿。

    冰兒道:“大哥,聽他口氣,好像七煞劍神莊夢道也要來呢,我們快找個地方躲一躲才好。

    謝少安目光一掠,説道:“我們躲到神龕匾上去!”

    兩人雙雙縱身飛起,躍上神龕匾後,藏好身子,只見惡狗陳康和已指揮兩個黑衣人打開庵門,施施然朝大殿上走來。

    冰兒忽然想起自己把一包吃剩的肉包子,還放在神案上面,不覺急道:“大哥,我把吃剩的肉包子,還放在神案上,這可怎麼辦?”

    謝少安目光朝下望去,陳康和已經跨進大殿,口中説道:“現在來不及了。”哪知目光一動。神察上根本沒有肉包子的紙包,接着説道:“神案上沒有紙包。”

    冰兒道:“這就奇了,我明明放在神案上的,怎麼不見了呢呢?”

    兩人因陳康和已經走上大殿,話聲自然説的極輕,但就在她話聲甫落,突聽一個細如蚊子一聲音,在耳邊説道:“肉包子已經到了我老花子的肚裏了。”

    冰兒聽的一驚,低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謝少安奇道:“你在和誰説話?”

    冰兒道:“方才有人在我耳邊説話,肉包子已經到他肚子裏了。”

    謝少安奇道:“這話,我怎麼沒聽見?”

    冰兒道:“這人以傳音入密和我説的。”

    謝少安道:“既然他以傳音入密和你説話,大概不會是敵人了。”

    冰兒脹紅着臉道:“但……但他一定已經來了一會兒了。”

    謝少安道:“他把肉包子吃了,自然已經回來了一會兒了。”

    冰兒雙頰更赧,低頭道:“那他方才一定也已看到……我們了。”

    兩個黑衣漢子跟着陳康和身後,走人大殿,在神案上燃起兩支紅燭。

    陳康和一雙狗眼朝四下一陣打量,口中忽然咦道:“魏武、龍文,你們不是説這王母殿是一座沒人住的荒廟麼?大殿上挺乾淨,這是誰打掃的?”

    一名黑衣漢子躬身道:“小的今天早晨跟隨茅大爺來的時候,這裏髒兮兮的,到處都是蜘蛛網灰塵,這不知是誰打掃的?”

    陳摩和摸着下巴,大不剌剌的道:“總不會是王母娘娘知道咱們要來,派天兵天將打掃的吧?“他目光瞥到神龕右角落上,伸手一指,説道:“那是什麼?”

    一個黑衣漢子奔了過去,説道:“回總管,這是草蓆,大概是化子睡的。”

    陳康和口中呸了一聲,説道:“可能是此人打掃的,你們搜一搜,有人就把他逐出去,龍文,你去把草蓆扔了。”

    一個黑衣漢子提起草蓆,扔到廟外,兩人在神龕中仔細看過,又點起一盞氣死風燈,到後進去搜索了一遍,才行回來,一齊躬身道:“回總管,廟裏沒人。”

    陳康和道:“沒人就好,哦!魏武,你不是説後進廂房裏,堆放着不少椅子,快和龍文去搬幾條出來,揩拭乾淨,盟主快要到了。”

    兩個黑衣人答應一聲,迅快的朝後進奔去。

    謝少安躲在匾後,輕聲説道:“冰兒,你説有人和你説話,這人會藏在哪裏?”

    冰兒道:“會不會藏在樑上?”

    謝少安道:“沒有,樑上一目瞭然,哪有什麼人影?”

    冰兒道:“這就奇了,神龕裏面,他們已經搜過了,這人會躲在哪裏呢?”

    謝少安道:“會不會是你聽錯了?”

    冰兒道:“就算我聽錯,那包肉包子不見了,總是真的。”

    這時再個黑衣漢子已從後進廂房,搬出七八張木椅,在神龕前面放好。

    過沒多久,但見三條人影飛奔而來,當前一個身材瘦小,臉型狹長,雙目奕奕有光,是千面鬼客茅組庵。

    第二個又矮又胖,一臉土氣的是無腸公子趙復初,第三個是剝皮猴徐永燮。

    惡狗陳康和一眼看到千面鬼客,立時迎了上來,打拱道:“右護法、公子,都來了,盟主還沒來麼……”

    千面鬼客茅組庵狹長臉上,皮笑肉不笑,點點頭道:“陳總管,辛苦你了。”

    趙復初結結巴巴的道:“康……康和,你……你都收……收拾好了麼?”

    陳康和躬身諂笑道:“小的都已準備好了。”

    趙復初點點頭道:“很……好,師……師父因賀……賀師兄被……被飛……飛天神魔擒……擒住了,要……要稍過……過一回,才……才能趕來。”

    惡狗陳康和吃了一驚道:“左護法怎會被飛天神魔擒去了?這消息哪裏來的?”

    趙復初道:“是……是琵琶仙回……回來説的,連毒……毒姑媽,姓……姓謝的,也……

    被他們逮……逮住了,那……那是在崆……崆峒山,叫……叫什麼不……不匾谷。”隨着話聲,已經走到一把椅子旁,坐了下來,抬頭道:“茅……茅師兄,你……你也請……坐。”

    剝皮猴徐永燮目光一動,伸手指指神龕右首的角落,問道:“康和兄,那是什麼?”

    惡狗陳康和隨着他手指之處看去,不覺臉色一沉,叫道:“龍文,我叫你把那草蓆扔出去,你怎麼沒扔?”

    那叫龍文的黑衣漢子看得一怔,説道:“總管方才也看到了,小的把草蓆扔出廟外,才和魏武一起搜索後進去的,怎麼草蓆又放在這裏了?”

    謝少安、冰兒往下望去,草蓆果然又已放回原處,心頭也暗暗奇怪!

    自己兩人居高臨下,只要有人進來,都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知這卷草蓆,是幾時又回到原處來的?

    惡狗陳康和的兩個眼泡一翻,哼道:“咱們都在殿上,總不成草蓆是自己走回來的,你還不快給我去扔掉?”

    那漢子不敢多説,雙手抱起草蓆,走到廟門口,把草蓆扔了出去,轉身回來,剛跨上石階,突然“啊唷”一聲,雙膝一軟,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陳康和回過頭去,喝道:“龍文怎麼了?”

    叫魏武的漢子奔到他身邊,叫道:“龍文,你……”

    他俯下身來,只看了一眼,就急着叫道:“回總管,龍文昏過去了!”

    陳康和還有些不信,叱道:“他好端端的人,怎會昏過去的?”

    千面鬼客茅組庵倏地站起身來,喝道:“別動他,讓我來瞧瞧。”

    隨着話聲,已走到龍文身邊,仔細察看了一陣,舉手在龍文身上接連拍了他幾處穴道。

    無腸公子趙復初、陳康和、除永燮一起跟着過去,看他推拍了一陣,龍文還是昏迷不醒。

    趙復初忍不住問道:“茅……茅師兄,他……他哪裏不……不對了?”

    千面鬼客茅組庵一張狹長的臉上,毫無表情,徐徐直起身來,説道:“他可能是中了人家暗算!”

    趙復初吃驚道:“是……這會是……是什麼人?咱……咱們全……全在殿上,怎麼沒……

    沒有看見?”

    這話不錯,連謝少安、冰兒就躲在匾後,都沒有看見有人向龍文下手。

    陳康和道:“右護法是説龍文被人點了穴道?”

    千面鬼客轉臉朝陳康和問道:“陳總管,你説那捲草蓆,方才已經由龍文扔出去了?”

    陳康和連連應道:“是,是,屬下方才交待龍文,把角落上的草蓆扔出去,他好像是扔出去了。”

    千面鬼客道:“他到底扔了沒有?”

    那叫魏武的漢子接口道:“回右護法,龍文是扔出去了,小的看他扔出去的,咱們才一起搜索了神龕,到後進去的。”

    千面鬼客道:“他既然已經扔出去了,草蓆怎麼還會在大殿角落上呢?”

    説話之時,眼角有意無意的朝殿後掃去。

    這一掃,千面鬼客茅組庵一張狹長臉,不禁變了顏色,原來那捲草蓆,赫然又回到了大殿右角的老地方。

    躲在匾上的謝少安、冰兒兩人.看到千面鬼客神色有異,接着他們也看到了大殿角落上,端端正正放着的草蓆,心頭同樣感到無比震驚!

    千面鬼客茅組庵、無腸公子趙復初等人,全在殿上,就算趙復初、陳康和、徐永燮三人都是飯桶,但千面鬼客茅組庵卻是西崆峒七煞劍神手下的龜蛇二將之一,武功和江湖經驗,全都稱得上一流。

    這人身法再快,一個人悄悄的進來,也許瞞得過他,但偌大一卷草蓆,要從廟外搬進來,如何瞞得過人?尤其幾個人都站在神龕面前,就算從他們頭上飛過,也會有風聲!

    這人能把草蓆神不知鬼不覺的弄進來,除了會“障眼法”,那真是具有通天覆地之能!

    千面鬼客在神色一變之後,忽然臉上有了笑容,伸手一指道:“好了,好了,師叔他們來了。”

    大家抬目看去,果然廟外魚貫走進一行人來。

    為首一人正是最近經各大門派在好好先生壽筵上推舉出來的“武林盟盟主”崆峒派掌門人七煞劍神莊夢道。

    他身後緊隨着丐幫幫主姜劍髯、太極手任子春、河海客、琵琶仙、楊繼功、絕情仙子管弄玉、金笛解元文必正等七人。

    千面鬼客茅組庵、無腸公子趙復初慌忙趕了出去,把眾人迎入大殿。

    七煞劍神跨上大殿,顧盼之間,炯炯目光看到了躺卧地上,面如金紙的黑衣漢子龍文,不覺問道:“他怎麼了?”

    千面怪客躬身道:“啓稟師父,龍文好像是中人暗算,被閉住了某處經穴,弟子無法解開,只好等師叔來了再説。”

    七煞劍神詫異的道:“你們和誰動過手了。”千面鬼客道:“沒有,他只是扔一卷草蓆,中了人家的暗算。”

    他回身指指大殿右角地上一卷草蓆,補充道:“就是那捲。”七煞劍神瞥了草蓆一眼,詫異的道:“這草蓆怎麼了?”

    走近龍文身邊,俯手抓起他左手,在脈腕上搭了一陣,忽然濃眉微皺,一掌朝他頭頂“百會穴”上擊落。

    那龍文哇的一聲,張嘴吐出一口濃痰,倏地睜開眼來,看到盟主站在他面前,惶恐的爬起身來,説道:“盟主……”

    七煞劍神微笑道:“你沒事了。”

    龍文磕了兩個頭道:“多謝盟主。”

    七煞劍神昂然在居中一張木椅坐下,朝千面鬼客問道:“組庵,你説的那捲草蓆,究竟是什麼人的?”

    千面鬼客道:“弟子也不知道,這人並未露面,草蓆已經扔出去了兩次。”

    七煞劍神道:“那是什麼人又叫你們搬進來的?”

    趕復初吃吃説道:“沒……沒人搬進來,是……是它自……自己回……回來的。”

    七煞劍神皺皺眉道:“你們在説些什麼?組庵説這人並沒露面,你又説草蓆自己回來的,你們真是江湖越走越嫩了,沒見人,草蓆怎麼會回來的?”

    千面鬼客道:“師叔,事情是這樣的……”

    他把方才發生的經過,詳細説了一遍。

    七煞劍神目光電射,聲音尖細的道:“會有這等事,好,組庵,你叫龍文再給我把草蓆扔出去,老夫倒要看看這位使‘隔空截經’的高人是誰?”

    “隔空截經”這四個字,聽得丐幫幫主姜劍髯、太極手任子春等人,全都聳然動容!江湖上會“陰手截脈”的人,已不多見,能“隔空截經”的人,自然更是絕無僅有!

    這卷草蓆的主人,會是誰呢?

    千面鬼客聽到師叔如此吩咐,登時應了聲“是”,轉身揮揮手道:“龍文,你把草蓆扔出去。”

    龍文眼看盟主到了,膽氣一壯,立時走上前去,捧起草蓆,走下石階,越過天井,到得廟門口,他可不敢離開廟門,兩臂用勁朝外扔去,口中低聲罵道:“去你媽的。”

    草蓆扔出老遠,只聽耳邊有人低低説道:“好小子,你是狗仗人勢。”

    龍文吃了一驚,回頭四顧,不見有人,心頭一怯,急急退了進去。

    他扔出草蓆,殿上每一個人都睜大眼睛,看的清楚,龍文已經回來,自然不會再有事了。

    七煞劍神手拂疏朗朗的長髯,看着眾人,尖聲笑道:“諸位道兄請坐。”

    原來大家怕會有事,全都站着觀看。

    姜劍髯是丐幫幫主,身份較高,首先在七煞劍神右首一把椅子落坐。

    太極手任子春也在右首的椅子落坐,一面欠着身子低聲説道:“盟主方才説的‘隔空截經’,不知目前江湖上,還有誰有此能耐?”

    七煞劍神寒電般目光轉動了下,朝姜劍髯笑道:“劍髯兄是天下第一大幫幫主,貴幫耳目遍天下,是否想得出來?”

    “隔手截脈”,是丐幫三大絕技之一,他是以有此一問。

    姜劍髯老臉不禁一紅,説道:“陰手截脈”,雖是敝幫歷代相傳的武功,但必須碰到對方身子,才能截脈斬穴,兄弟不才,還粗通此道,至於‘隔空截經’,兄弟還想不出武林有這等能耐的人。”

    七煞劍神轉到河海客臉上,説道:“老弟呢?是否聽人説過?”

    河海客欠身道:“在下曾聽家師説過,一個人要練到無形之氣凝結為點,始能在十步之外,隔空取人穴道,未聞‘隔空截經’之事,想來這‘隔空截經’,比之隔空點穴更難得多了。”

    七煞劍神濃眉微攏,説道:“不知聞於天是否有此能耐?”

    姜劍髯微微變色道:“果若是他,今晚只怕有些棘手!”

    七煞劍神尖細的笑道:“真要是聞於天,咱們人手也足夠應付了,何況老魔婆恨他入骨,未必會和他聯手。”

    謝少安聽的暗暗忖道:“原來今晚是他們約了銀髮魔女在這裏會面,自己要找銀髮魔女,這倒巧得很。”

    思忖之間,瞥見一道人影,快逾奔馬,朝廟內奔來,不過轉眼工夫,便已到了階前。

    來人年紀不大,不過二十出頭,乃是洞裏赤練賀錦舫的二徒弟李登堂。只見他胸口不住的伏起,朝上躬身道:“啓稟師叔祖,老魔頭已經來了。”

    七煞劍神問道:“還有多遠?”

    李登堂道:“大概離此還有兩裏光景。”

    七煞劍神一揮手道:“熄燈,快掩上廟門。”

    他話聲出口,千面鬼客已經呼的一掌,熄滅燭火。龍文、魏武雙雙搶奔出去,很快的掩上了兩扇山門。大殿上登時一

    片漆黑,只聽七煞劍神説道:“登堂你就留在這裏,不用再去了。”

    李登堂恭聲應“是”,走入大殿。

    謝少安心中暗道:“看來他們是得到梢息,銀髮魔女要從這裏經過,才趕來這裏埋伏,並不是事先約好的。”

    就在此時,但見二道人影劃空而來,輕如落葉,飄落殿前天井之中。

    蛾眉新月,夜色膝隴,但大家已清晰的看到飄落天井中的人,是個身穿淡黃綢衫,腰柬絲絛,手搖摺扇的漢子。

    看去不過三十左右,像個白面書生,風度翩翩,着實瀟灑!

    謝少安低低叫了聲:“陌上風柳如春!”

    柳如春可也不是等閒之輩,就在他回過身來之際,已然察覺,口中喝道:“殿上是什麼人?”

    七煞劍神尖細的聲音笑道:“老夫風聞柳公子令堂,今晚道經此地,特來恭候。”

    柳如春摺扇護胸,朗聲喝道:“朋友何方高人?”

    七煞劍神道:“老夫是誰,等令堂來了,自然知道。”

    話聲方落,只聽遠處傳來一個嬌脆的婦人聲音説道:“莊大掌門找老身何事?”

    一聽聲音,就知道説話的是銀髮魔女柳飛燕了。

    緊接着但聽砰然一聲,廟門大開,走進六個面蒙黑紗,一身黑衣的女子,到得大天井中,便自站定。

    七個女子身後,走進一個銀髮的黑紗蒙面婦人,正是銀髮魔女,一名青衣老嫗,隨侍左右,那是機娘。

    銀髮魔女剛一跨進廟門,只聽毆上傳出七煞劍神莊夢道尖細的大笑,笑聲中,火光一閃,燃點起兩支紅燭,殿上登時為之一亮。

    “哈哈,兄弟在此恭候公主多時了,請殿上坐。”

    銀髮魔女一邊是柳如春,一邊是青衣老嫗機娘,隨侍左右,緩步走上大殿,目光一掃,冷冷説道:“原來是姜幫主、任老鏢頭都在這裏。”

    説話之時,不覺朝楊繼功、絕情仙子兩人瞥了一眼,續道:“楊少俠、管姑娘也在這裏,倒是湊巧的很。”

    姜劍髯洪笑一聲道:“兄弟等人是隨盟主來的。”

    銀髮魔女口中“噢”了一聲,點點頭道:“不錯,老身聽人説起,莊大掌門最近榮任了什麼武林盟的盟主,這倒要恭喜你了。”

    七煞劍神尖細的笑道:“好説,好説,兄弟承蒙各大門派抬舉,實在惶愧之到。”接着連連抬手道:“請坐,請坐。”

    大殿上早已增添了幾張木椅,也讓出了上首客位。

    銀髮魔女也並不謙讓,泰然在椅上坐下,説道:“莊盟主在此等侯老身,不知有何見教?”

    七煞劍神一手摸着稀疏長髯,尖聲笑道:“公主垂詢,兄弟那就直説了,兄北聽説公主替楊兄弟治療蠱毒,取得一方玉佩,那是昔年盛傳江湖的地符……”

    銀髮魔女沒待他説完,冷冷一哼道:“不錯,地符是在老身手裏,那是老身和楊少俠事先談妥了的,老身替他倆人治痊蠱毒,楊少俠以地符為酬,這有什麼不對?”

    七煞劍神連邊搖手道:“公主莫要誤會,兄弟聽説公主去九連覓寶,才特地趕來,想和公主一談。”

    銀髮魔婦冷冷説道:“莊盟主倒是靈通的很,老身九連覓寶,關你盟主何事?”

    七煞劍神呵呵一笑道:“大大的有關,公主九連覓寶,如無兄弟之助,只怕未必如願以償。”

    銀髮魔女冷哂道:“你能如何助我?”

    七煞劍神笑道:“公主大概也聽人説過,白鶴門有兩句流傳下來的話,叫做:‘地符山川勢,東來紫氣深’。”

    銀髮魔女道:“老身自然聽説過。”

    七煞劍神之道:“只不知公主是否也聽説過,丐幫也有兩句流傳下來的話:‘日直問金鳳,九連天下心’。”

    銀髮魔女道:“莊盟主聽人説過,老身自然也聽人説過了。”

    七煞劍神連點頭道:“公主知道就好,老實説,這近百年來,江湖上人早已把這四句話連成了一首詩,那就是説:欲得寶藏,必須地符和金鳳鈎,兩件東西,缺一不可,因為詩中提到九連,數十年中,自然有不少人為了尋覓寶藏,踏遍了九連山每一寸山石,但就因投有地符和金鳳鈎,任你有通天澈地之能,也未必能找得到。”

    銀髮魔女問道:“你得到了金鳳鈎?”

    七煞劍神發出尖細的大笑,朝楊繼功點點頭,道:“楊老弟,你把金鳳鈎取出來,給柳公主瞧瞧。”

    楊繼功答應一聲,站起身子,鏘的一聲,從身邊取出一支光芒耀目的金鈎,朝銀髮魔女拱拱手道:“金鳳鈎在此。”

    銀髮魔女雙目已失,但她側耳細聽,點頭道:“果然是一支好劍。”

    她吃虧在雙目不能視物,不然,在鳳崗小廟之中,早就發現楊繼功手中是金鳳鈎了。

    站在她左側的陌上風柳如春,低聲道:“這是金鳳鈎,沒錯,是晉陝雙義從長城外護送到鶴壽山莊去的。”

    銀髮魔女輕輕嘆息一聲道:“娘不知道兩件東西全在白鶴門手裏……”説到這裏,驀地抬起頭來,説道:“楊少俠,你把金鳳鈎讓老身摸摸看。”

    楊繼功服了“迷失散”,武功雖然未失,但卻完全聽命於七煞劍神,自己沒有一點主張,聞言不覺朝七煞劍神望去。

    七煞劍神微微一笑道:“公主可是還不相信嗎?”

    銀髮魔女道:“老身雙目不能視物,自然摸了才知道?”

    七煞劍神道:“兄弟也有一個要求,不知公主是否答應?”

    銀髮魔女冰冷的道:“什麼事?”

    七煞劍神道:“兄弟也想看看地符。”

    銀髮魔女道:“莊盟主也不相信老身嗎?”

    七煞劍神笑道:“公主已得地符,兄弟這邊有金鳳鈎,九連取寶,兩者缺一不可,兄弟想驗看過地符之後,和公主談談合作取寶之事。”

    銀髮魔女道:“你要如何合作?”

    七煞劍神尖笑道:“此事等公主摸過金鳳,兄弟驗看過地符之後,再作詳談不遲。”

    銀髮魔女道:“也好。”

    回頭叫道:“機娘,你去把茶几移一個過來。”

    青衣老嫗機娘答應一聲,移過一個茶几,放到銀髮魔女和七煞劍神中間。

    銀髮魔女探懷取出一塊玉佩,放到几上,然後抬頭説道:

    “莊盟主,老身已把‘地符’放到几上了,你可叫楊少俠把金鳳鈎交給老身了吧?”

    七煞劍神看了玉佩—跟,朝楊繼功點點頭道:“楊老弟,你也把金鳳鈎放到茶几上好了。”

    楊繼功依言把手中金鳳鈎,放到茶几之上。

    就在此時,驀地疾風颯然,一條瘦小黑影從七煞劍神、銀髮魔女兩人身後掠出,一手抓起玉佩,另一手抓起金鳳鈎,劃空朝殿外飛射出去。

    此人這一手不但動作奇快,身法更是神速!

    他從七煞劍神和銀髮魔女兩人中間閃出,不僅七煞劍神、銀髮魔女措手不及,殿上坐着這許多高手,竟然連對方人影都沒看清楚,一團影影已如流星般飛射出去。

    這真是電光石火一閃間的事,但聽七煞劍神、銀髮魔女同聲喝叱!

    七煞劍神身形驟起一道耀目銀虹,宛如匹練橫空,閃電朝黑影射擊,銀髮魔女也在同時倏地站起,從他寬大衣袖之中,飛出一蓬七色彩絲,同樣迅速朝那團黑影身後飛射過去。

    三方全都快逾擊電,這時那團瘦小黑影,已經掠過天井,快到廟門!

    就在此時,但聽“呼”的一聲,另一團黑影從突飛來,放過瘦小黑影,迎着七煞劍神的劍光和銀髮魔女一蓬彩絲投來。

    七煞劍神劍先入後,追蹤趕來,可説劍到人到,劍光—閃,已把迎面飛來的那團黑影劈作兩半。

    銀髮魔女袖中飛出的那蓬彩絲,也絲毫不慢,一下把那劈作兩半的黑影像網罟般罩落。

    七煞劍神劍光劈落,已經發現迎面飛來的一團黑影,原來只是一卷草蓆,同時已被銀髮魔女彩絲罩住。但這一耽擱,前面那瘦小黑影,早已掠出廟門,去的不見蹤影!

    七煞劍神急怒交加,左臂一揮,口中沉喝一聲:“大家給我追!”

    喝聲出口,人已朝廟外電射出去。

    本來坐在殿上的眾人,早已全都站了起來,此時聽到七煞劍神的喝聲,姜劍髯、任子春、河海客、楊繼功、絕情仙子、金笛解元等人紛紛朝殿外掠去。

    銀髮魔女也及時發覺,自己“七情絲”網住的只是一卷草蓆,口中冷哼一聲,道:“如春,你也隨他出去看看。”

    陌上風柳如春躬身道:“孩兒遵命。”

    雙腳一頓,身化長虹,跟着飛射出去。

    眾人紛紛飛掠出去,大殿上只留下銀髮魔女、機娘和千面鬼客茅組庵、無腸公子趙復初、陳康和、徐永燮幾人。

    天井中還站着七個面蒙黑紗的女子,她們因沒有師父的吩咐,依然肅立如故,並未出手。

    銀髮魔女倏地轉過臉來朝千面鬼客冷冷一笑道:“莊夢道身為崆峒一派之主,最近又當了什麼武林盟主,為人處世,應該光明磊落,老身真設想到他居然會使出這種卑鄙手段,騙取老身的地符。”

    千面鬼客茅組庵失色道:“公主這是誤會,敝師叔決無此意。”

    銀髮魔女冷笑道:“你們不是早就來了?若非莊夢道使的手腳,試問又有誰能預先躲在神龕之中?”

    千面鬼客道:“公主認為是敝師叔預先把人埋伏在神龕之中,劫走公主地符,但楊少俠的金鳳鈎也被人盜走,該是不爭的事實。”

    銀髮魔女道:“假戲真做,也未當不可。”

    千面鬼客陪笑道:“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敝師叔在此等候公主,只是為了和公主通力合作,別無他意!”

    趙復初接口道:“這……這是意……意外,家………家師是……是武林盟……盟主,怎……怎會覬……覦公主……公主的地……地符,公……公主也……也大多……多心了。”

    銀髮魔女厲聲道:“你是什麼東西?口齒不清,也敢在老身面前多嘴?”

    無腸公子趙復初被她當面叱喝,一張豬八戒似的臉孔,脹得通紅,吃吃的説不出話來。

    惡狗陳康和大聲道:“銀髮魔女,別人怕你,贛州趙府未必怕你,有人搶走地府,也是當着你面前搶走的,你有本領、怎不把他當場截住?……”

    千面鬼客急忙喝道:“陳康和,你還不給我下去。”

    一面朝他使子個眼色。惡狗陳康和狗仗人勢,為的是討好主子,給千面鬼客這一喝,心頭猛然一驚,連忙應了兩聲“是”,聳聳肩膀,趕紫退了下去。

    銀髮魔女倏地站起身來,冷喝道:“給我站住。”

    陳康和心知要糟,急急朝殿外行去。

    銀髮魔女冷笑一聲,右手揚起,從她袖中飛出一蓬彩絲,快逾閃電,一下朝陳康和當頭罩下。

    陳康和剛走到大殿門口,便覺眼前彩縷繽紛,身上一緊,好像一條大魚,落到網中,身不由己的往後拉了回去,一下掉到銀髮魔女面前的地上。

    彩絲網住全身,不但無法掙動,而且愈收愈緊。陳康和本來是個高大個子,但彩絲收縮極快,緊緊的勒在他身上,火辣辣的生痛,陳康和就不得不順着彩絲收縮之勢,捲縮身子,以求稍為寬敞。哪知你捲縮身子,彩絲還是在繼續收縮,不過轉眼工夫,已把他—個身子縮成一團。

    銀髮魔女並不理會,緩緩在椅上落座,回頭向千面鬼客問道:“此人是你們崆峒門下?”

    千面鬼客陪笑道:“公主原諒,他叫陳康和,是趙師弟家的總管,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望公主開恩,放了他吧。”

    這幾句話工夫,那彩絲愈勒愈緊,不但把陳康和縮成了一團,而且每一縷彩絲,深深地陷入他皮肉之中,直痛得惡狗陳康和殺豬般叫了起來:“公主饒命,小的該死,小的豬狗不如,求求你老放了我吧。”

    趙復初看出情形不對,連忙拱手道:“公……公主看……在家……家師面上,饒……饒了他吧。”

    銀髮魔婦冷冷一哼道:“看你師父的面上?哼!老身正要找你師父算賬,這面子有什麼好看的?不過這姓陳的只是你一家的一條走狗,殺了他,莫沾污了老身‘七情絲’。”

    話聲甫落,右手輕輕一招,纏在陳康和身上的彩絲,宛如一蓬彩煙,迅快朝銀髮魔女袖中一閃而沒。

    惡狗陳康和蜷縮者的人,便覺身上一鬆,痛楚全失,偷偷的瞧了銀髮魔女一眼,從地上爬起身來。千面鬼客喝道:“陳康和,還不快叩謝公主不殺之恩?”

    陳康和痛出一身冷汗,滿頭具是黃豆大的汗珠,聞言連拭汗也來不及,慌忙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多謝公主不殺之恩,小的給你叩頭。”

    機娘站在銀髮魔女身邊,冷漠的道:“陳康和,你知道公主為什麼不殺你的麼?”

    陳康和叩頭道:“小的不知道。”

    機娘冷冷説道:“因為你只是條走狗。”

    陳康和沒命的道:“是,是,小的是走狗,走狗。”

    就在此時,只見七煞劍神莊夢道、丐幫幫主姜劍髯、太極手任子春、河海客、楊繼功、絕情仙子、金笛解元,以及陌上風柳如春等人,已經魚貫回了進來。

    銀髮魔女雙目雖失,但她耳朵卻是十分敏鋭,七煞劍神堪堪踏上石階,已經冷冷的道:

    “莊盟主可追上賊人?”

    七煞劍神紅潤白嫩的臉上,露出懊喪之色,微微搖頭道:“兄弟追出王母殿,就失去了對方的蹤影,等姜兄、令郎等人相繼追出,咱們就分頭搜索,附近十里方圓,幾乎全搜遍了,依然找不到這賊人的影子。”

    銀髮魔女冷笑一聲道:“莊盟主真會演戲!”

    七煞劍神聽得一怔道:“怎麼,公主認為是莊某使的花招?”

    銀髮魔女哼道:“難道不是?”

    七煞劍神雙目神光暴射,肅然道:“莊某為一派之主,如今又蒙各大門派抬舉,奉為盟主,莊主就是再沒有出息,也不會做出這種雞鳴狗盜的事來。”

    銀女魔婦冷冷説道:“老身問你,王母殿,莊望主是不是比老身先來?隨你來的這些人,無一不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試問神龕中藏了人,莊盟主和諸位都會沒有察覺,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七煞劍神苦笑道:“易地而處,兄弟也不會相信,這是事實,唔,兄弟倒想起一件事來了。”

    銀髮魔女道:“你想起了什麼?”

    七煞劍神道:“公主可想得起來江湖上有誰會‘隔空截穴’麼?”

    銀髮魔女道:“這和咱們面前搶走地符、金鳳鈎有關麼?”

    七煞劍神道:“大大的有關?”

    接着回頭道:“組庵,你把方才發生的事,向柳公主再述説一遍。”

    千面鬼客躬身應是,當下就把龍文扔出三次草蓆的事,詳細説出。

    銀髮魔女看他説的不像有假,心頭也暗暗驚異,説道:“莊盟主認為地符和金鳳鈎,就是此人搶走的了?”

    七煞劍神點頭道:“不錯,公主方才也看到了,兄弟追出去的時候,一劍斬斷的就是那捲草蓆。”

    銀髮魔女沉吟道:“此人會是誰呢?”

    七煞劍神切齒道:“柳公主失去地符,楊老弟的金鳳鈎,也當着兄弟面前,被人搶走,此人縱然武功通天,兄弟也非把他逮住不可!”

    惡狗陳康和悄悄在趙復初耳邊説了幾句。

    無腸公子趙復初忽然面有喜色,連連點頭,急忙走上一步,説道:“師……師父,陳……

    陳康和説他……他猜……猜想是……這人可……可能就……就是……是……”

    七煞劍神道:“可能是誰?”

    趙復初看看銀髮魔女,似是心存顧忌,不敢説出來,吃吃的道:“可……可能,可能,是……”

    銀髮魔女雙目雖盲,但卻聽扔出來,冷聲道:“你當着老身,可是不敢説麼?那就由老身代你説好了,你説的可是聞於天?”

    趙復初脹紅着豬頭似的臉孔,説道:“因……因為除……除了他,旁……旁人沒……沒有這……這份能耐。”

    銀髮魔女冷笑道:“聞於天起居飲食,十分考究,連他用的器皿,都是上等精品,哪會到王母殿睡起草蓆來了,此人決非是他。”

    這叫做知夫莫若妻,她總究和飛天神魔聞於天是多年夫妻,知之甚詳。

    只聽她忽然凌厲的道:“我和他早已恩盡義絕,真要是姓聞的做的手腳,老身照樣不會放過他的。”

    説到這裏,忽然起身道:“機娘、香兒,咱們走。”

    説完,舉步朝外走去。

    七煞劍神忙道:“公主請留步。”

    銀髮魔女冷冷的道:“莊盟主還有什麼見教的?”

    七煞劍神陪笑道:“兄弟是説,有關咱們聯合取寶之事,公主的意見如何?”

    銀髮魔女冷哂道:“地符、金鳳鈎,均已失去,還談什麼取寶之事?”

    七煞劍神道:“這個兄弟非把它追回來不可。”

    銀髮魔女道:“那等你追回來了再説不遲。”

    七煞劍神道:“只不知公主現欲何往?”

    銀髮魔女道:“我要儘快趕去九連山,此人搶走地符和金鳳鈎,自然非去九連不可,我要教他在我面前化骨揚灰,問問他,還敢在我老身面前暗施手腳不?”

    隨着話聲,緩步走下石階,朝廟外行去。

    機娘、柳如春緊隨她身後而行,站在天井中的七名黑衣蒙面少女,也一聲不作隨着就走。

    七煞劍神望着她們一行人,臉上神色,顯得甚是沉鬱,只是一語不發。

    千面鬼客茅組庵忽然走近師叔身邊,低聲説道:“師叔,你老怎的不發號令?”

    七煞劍神道:“你沒看到她門下七個女子,在階前列的陣勢麼,那是‘北斗化血神砂’,威力極強,咱們這些人,至少也得有半數以上,中她們的毒砂,得不償失,再説地符已經被人搶走,沒有再動手的必要,留着好,正好讓她去對付聞於天。”

    千面鬼客笑道:“師叔説的極是。”

    七煞劍神又道:“但咱們必須儘快追查出搶去地符和金鳳鈎的人,把東西截回來,不能讓老魔婆捷足先得。”

    千面鬼客應了聲“是”。

    七煞劍神目光一掠,説道:“咱們現有人手,仍可分為三批追蹤,沿途留下記號,互相聯絡,第一批可由姜幫主為首,琵琶仙、文解元為輔。”

    第二批以子春為首,楊繼功、管仙子為輔。河海客老弟留守諸人,隨時待命,聽候老夫沿途留下暗號行事。”

    眾人齊聲答是,三批人就立即相繼上路。

    千面鬼客等眾人走後,便令龍文、魏武兩人,仍然把椅幾收回後進去。把殿上恢復原狀,然後吹媳燈火,俺上山門,一齊越牆而出。

    這些人一走,大殿上頓時又恢復了黑暗和清靜。

    冰兒輕輕呼了口氣道:“大哥,我們可以下去了。”

    兩人飄身落地,冰兒拍着身上灰塵,説道:“這姓茅的,臨走都要他們把椅幾收起,也不留一兩把,給我們坐坐。”

    謝少安道:“此人辦事精細,把椅幾都收起來,恢復原狀,不留一絲痕跡,正是老江湖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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