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個蒼勁聲音起自殿頂上空,說道:
“值殿護法王靈官恭迎娘娘聖駕。
接著又響起一個嬌脆的婦人聲音說道:
“護法兔禮。”
這聲音似是出於中年婦人之口,但卻嬌脆悅耳!
玄衣道姑這時突然雙手前撲,跪拜下去,口中低聲說道:
“弟子桃花宮住持秦妙香叩見仙娘。”
這時那嬌脆婦人聲音已從神龕中傳出:“起來。”
玄衣道姑拜了幾拜,才盈盈站起。
神龕中嬌脆聲音又道:
“妙香,你說有三個少年要來見我嗎?”
玄衣道姑躬身道。
“是的。”
神龕中嬌脆聲音說道:
“叫他們過來。”
玄衣道姑急忙躬身應“是”,轉身朝徐少華三人說道:
“三位公子快請過來,參拜娘娘。”
徐少華等三人,依言走了過去。玄衣道姑要他們並排朝神龕站定,她就移動蓮步走到了右上首。
黃衣少女跟在三人身後過來,壓低聲音說道:
“三位公子快跪下去叩頭,拜見娘娘。”
徐少華並未跪拜,只是朝神龕中的桃花娘娘神像抱拳作了個揖,說道:
“在下兄弟特地晉謁娘娘來的。”
說話之時,凝目朝神龕中看去。
這尊神像。正是下午坐在神轎中的那一尊,只是那時神轎四周,垂著瓔珞,看得並不清楚。
如今神像就端坐在神龕之中,沒有任何遮掩,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風冠霞帔的桃花娘娘玉面桃腮,柳眉鳳目,絳唇如菱,簡直風情萬千,栩栩如生!
史元和藍如風看大哥沒有跪拜下去,也同樣抱了抱拳。
玄衣道姑看得大急,忙道:
“三位公子見了娘娘,怎麼不跪拜?”
只聽嬌脆聲音道:
“算了,他們不願意跪拜,就不用跪拜了。”
玄衣道姑俯首應了聲:“是”
徐少華細聽那嬌脆聲音,確是從泥塑木雕的神像口中發出,心中暗暗奇怪!
只聽那嬌脆聲音又道:
“你們三個娃兒大概心中還存著懷疑吧,好,我就和你們個別談談,史元、藍如風,你們先退下去。”
史元和藍如風心中也存著懷疑,就依言退下,站到原處。
就在此時,徐少華只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
“姓徐的娃兒,你此行是為了想報雪父仇而來,對不?”
徐少華聽得不由一怔,付道:
“她果然一口道出自己心事來了!”這就抬目問道:
“在下此行能如願以償嗎?”
嬌脆聲音依然在耳邊細聲道:
“有志竟成,但不可躁進,此行自會另有奇遇。”
徐少華還待再問,只聽那細聲道:
“天機不可洩漏,日後自知,好了,你可以退下去了。”
徐少華拱拱手道:
“多承娘娘指點。”便自退下。
玄衣道姑叫道:
“史公子,該你了。”
史元原想問問大哥:“桃花娘娘和你說些什麼?”但聽玄衣道姑在叫自己了,急忙走了上去,面向神龕,堪堪站定。
只聽耳邊響起極細的聲音說道:
“史元,你膽子不小,居然瞞著你爹,偷偷和徐少華一起出來,要幫他去找仇家!”
史元聽得心頭一陣跳動,連臉色都脹紅了,抬頭道:
“我………”
那細聲不待他說下去,接著又道:
“你不用再說,不過此去不可多傷無辜,你的心願,自會達到的,好了,你退下去。”
史元現在完全相信了,不覺拱拱手道:
“多謝娘娘。”
接著又道:
“藍公子,該你了。”
藍如風眼看大哥、二哥都好像對桃花娘娘十分信服,心中更覺好奇,聞言急忙走了上去,拱手道:
“在下也要請娘娘指點迷津。”
只聽耳邊細聲說道:
“你是從雲南來的,對不?”
藍如風從沒和人說過自己是雲南藍家的人,聞言點著頭道:“是的。”
細聲又道:“你爹沒有來?”
藍如風道:“沒有。”
細聲又道:“很好,你爹大概也快來了,到時,你要勸勸你爹,合則兩利,不合則無法立足。”
藍如風仰臉道:
“娘娘能否說得清楚些呢?”
那細聲道:
“這是天機,你把這兩句話轉告你爹,日後就會明白。”
說到這裡,語聲頓寂,一陣悠揚的仙樂又適時響起!
突聽殿頂又響起先前那個蒼勁聲音道:
“恭送娘娘法駕。”
玄衣道姑急忙伏下去,口中說道:
“弟子恭送聖駕。”
徐少華對這位能談言微中的娘娘,真有莫測高深的感覺!
她這在耳邊的細聲說話,絕不是“傳音入密”,尤其話聲明明是從神像口中發出來的,自己絕不會聽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從不相信世上真有鬼神,但娘娘能夠一言道出自己心事來總是真的。
史元、藍如風也和大哥想的一樣,真是疑信參半,疑神疑鬼,難以推測。
玄衣道姑送走仙娘聖駕,才站起身來,朝三人盈盈一笑,說道:
“三位公子方才都和仙娘個別談過話了,不知仙娘和三位公子說了些什麼?”
徐少華道:
“娘娘果然十分靈異,一口就道出了在下身世,只是語含玄機,不肯明說,只說日後自知………”
史元沒待他說完,就插口道:
“是啊,我先前也心存懷疑,沒想到她好像親眼目睹一般,連我們………一起………出來,她都知道。”
藍如風也道:
“娘娘說我爹就要來了,我爹平日很少出門,如果真的來了,那就真的靈驗了。”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
“三位公子現在相信了吧?”
口氣略為一頓,接著道:
“為了仙娘臨壇,有累三位公子久等,現在已是二更天了,貧道已吩咐廚下,替三位公子準備了宵夜,三位公子請。”
纖手輕抬,讓三人走在前面。
兩名黃衣少女立時打開了大殿兩扇木門。
徐少華舉步跨出,一面說道:
“仙姑太客氣了,如此打擾,在下兄弟怎麼敢當?”
玄衣道姑朝他粲然一笑道:
“廚下早已做好了,徐公子要說打擾的話,也已經打擾了,不如就再打擾一次吧!”
徐少華道:
“仙姑說話爽直,真是鳳趣得很!”
玄衣道姑道:
“徐公子誇獎。”
他們邊說邊走,由兩名黃衣少女提燈照路,回到東花廳,八仙桌上果然已經放好四副牙著、銀匙、和四盤小萊。
玄衣道姑請三人上坐,自己在下首作陪,兩名黃衣少女立時裝了四碗小米稀飯端上,接著又送上來一籠素餃,一籠燒賣,一盤糯米甜藕,一盤松花棗泥軟糕。
史元喜歡甜食,不覺笑道:
“仙姑準備了這許多美點!”
舉筷夾了一塊松花棗泥糕,吃了兩口,連聲稱好。
玄衣道姑笑道:
“史公子喜愛甜食,儘管請用,不夠再叫廚房送來。”
史元笑道:
“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吃得太飽了,還睡得著?”
正說之間,突聽前殿響起一陣雲板之聲,連續傳來!
玄衣道姑臉色劇變,倏地站起身來,打了個稽首,說道:
“三位公子請慢用,貧道出去瞧瞧!”
徐少華跟著站起,問道:
“仙姑,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敝宮發現敵蹤。”玄衣道姑匆忙的道:
“三位公子務請在此稍待,不可出去。”
話聲一落,就以極快身法閃了出去。
史元道:
“大哥,你看,她好快的身法!”
藍如風道:
“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呢?”
徐少華微微搖搖頭道:
“仙姑對我們待若上賓,並無絲毫惡意,方才她臨行之時,還叮囑我們務必待在這裡,不可出去,我們如果出去,覷探人家隱私,是江湖的大忌,不如在這裡等她進來了,聽她怎麼說的好。”
藍如風望望史元說道:
“二哥,你說呢?”
史元道:
“我們自然聽大哥的了。”
玄衣道姑匆匆行來,剛跨出圓洞門,就看到總管侯如海朝裡走來,這就叫道:
“侯總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侯如海腳下一停,抱抱拳道:
“屬下就是找宮主來的,屬下剛才據報,地室裡的丐幫韋幫主不見了……”
“什麼?”玄衣道姑一怔,問道:
“韋凌雲逃走了?是什麼人把他救走的?”
侯如海道:
“不知道,方才是裘進財、張得祿兩人進去換班,發現當班的兩名弟兄被人點了睡穴,鐵柵門大開,韋幫主已是不見蹤影……”
玄衣道姑問道:
“吉直夫呢?”
侯如海道:
“吉直夫中毒昏迷,已是不省人事,仍留在地室裡。”
玄衣道姑道:
“你問過值班的兩人嗎?”
侯如海道:
“問過了,他們根本沒看到人影,一點都不知道。”
玄衣道姑又道:
“咱們外面還有十幾處暗椿,也沒有發現有人進入,有人出去嗎?”
侯如海道:
“怪就怪在這裡,咱們前前後後,布有十幾處暗椿,竟然沒有人看到有人進出……”
玄衣道姑又道:
“那麼前殿撞擊雲板,又是怎麼一回事?”
侯如海道:
“這也是屬下進來稟告宮主的第二件事……”
玄衣道姑道:
“還有第二件事?”
“是的。”侯如海道:
“剛才據報,前面桃林間,正有兩條人影朝宮中奔行而來,火齊隊的弟兄阻攔不住,一直讓他們闖到宮前。
後來屬下聞報趕出去,原來來的是廬州地面上大名鼎鼎的三眼二郎王天榮和笑面財神王貴……”
玄衣道姑神色微怔,詫異的道:
“深更半夜,他們來作什麼?”
侯如海道:
“屬下問他們來意,他們不肯說,聲言要見宮主。”
“好!”玄衣道姑道:
“他們人在哪裡?我出去見見他們。”接著問道:
“你可曾派人出去迫蹤?”
侯如海道:
“咱們這裡只有三條路通往外面,屬下已派出三路追蹤的人,分頭搜索。”
玄衣道姑想了想,忽然問道:
“你去看過賈老二沒有?”
侯如海一怔道:
“他喝得爛醉如泥,倒在床上,屬下倒是沒去看過他。”
玄衣道姑道:
“你去看看他,還在不在床上?”
侯如海道:
“宮主懷疑是他救了韋凌雲?這不大可能。”
玄衣道姑道:
“你去看看再說。”
侯如海點頭應“是”,匆匆領命而去。
玄衣道姑步出大殿,只見大殿上站著三個人,一個是桃花宮天龍隊領隊馬天龍,另外兩人一箇中等身材漢子,一個矮胖中年人。
馬天龍看到宮主出來,立即抱抱拳道:
“啟稟宮主,這二位就是廬州的三眼二郎王天榮王大爺,和笑面財神王貴王二爺。”
王天榮、壬貴連忙拱手道:
“在下兄弟聞宮主大名,今晚夤夜求見,深感冒味。”
玄衣道姑朝兩人打了個稽首,冷冷說道:
“二位是廬州響噹噹的大人物,貧道也久仰二位大名,只不知二位在深更半夜,闖進敝宮來,有何見教?”
馬天龍因兩人在廬州名頭不小,宮主說得如此冷峭,怕對方下不了臺,連忙陪笑道:
“二位遠來的,有什麼話,還是請坐下來再說。”
坐下來說,就是暗示宮主,這兩人不好惹。
“馬兄不用客氣。”王天榮拱手道:
“在下兄弟夤夜打擾,請見宮主,實是情非得已。”
玄衣道姑依然冷聲道:
“二位有什麼情非得已的事,王大俠不妨說出來聽聽?”
王天榮道:
“宮主快人快語,王某那就直說了,在下想請問宮主,徐州雲龍山莊少莊主和一位姓史的公子,是否在貴宮作客?”
玄衣道姑看了兩人一眼,說道:
“王大俠似乎還少說了一位藍公子。”
王天榮微微一怔,說道:
“還有一位藍公子?”
“不錯。”玄衣道姑道:
“三位公子是傍晚時候一起來的,王大俠夤夜趕來,就是為了問貧道這句話嗎?”
笑面財神王貴堆著滿臉笑容,說道:
“在下兄弟聽說徐公子他們是宮主請來的?”
“不錯,”玄衣道姑道:
“是貧道把他們請來的。”
壬貴陪著笑臉又道:
“那是在貴宮作客了?”
“王二俠說對了。”玄衣道姑道:
“他們正在敝宮作客,二位究竟有什麼事?”
壬貴看了王天榮一眼,才道:
“不瞞宮主說,在下兄弟是負責暗中保護二位公子的,既然在貴宮作客,在下兄弟就放心了。”
玄衣道姑問道:
“二位真是保護徐公子他們來的?”
王天榮點頭道:
“正是”
玄衣道姑道:
“今晚闖入敝宮來的,只有二位嗎?”
王天榮一怔問道:
“宮主這是什麼意思?”
玄衣道姑冷笑道:
“因為二位來得太湊巧了。”
壬貴聽得睜大雙目問道:
“宮主是說進來的不止咱們兩個?”
玄衣道姑道:
“因為剛才有人闖入敝宮禁地……”
壬貴忙道:
“這也許是誤會,咱們兄弟求見宮主,但貴宮弟兄卻堅不放行,也不肯代為通報。後來侯總管出來,問明原委,才帶在下兄弟進來的,怎麼會有第三個人潛入貴宮?縱然有人潛入貴宮,也與在下兄弟無關。
“好,貧道權且相信你們。”玄衣道姑望著兩人又道:
“貧道只是奇怪,二位在廬州有著不少事業,但並未聽說開設了鏢局,怎麼會保起人頭鏢來了?”
王天榮道:
“宮主見詢,在下只好實說了,在下兄弟因聽到徐公子、史公子在貴宮出會時,對娘娘神轎似有不敬之處。宮主邀約他們前來,據說二位公子是傍晚時來的,一直沒有回去,在下兄弟怕雙方有什麼誤會,只好夤夜趕來了。”
玄衣道姑點著頭道:
“二位怕貧道對他們不利?”
“在下兄弟正是這個意思。”壬貴堆滿了笑容,說道:
“因為在下兄弟怕宮主不知道他們來歷……”
他因玄衣道姑雖已承認有三位公子正在這裡作客,但江湖中人口中的“作客”,可有兩種不同的解釋!
一種是真正作客,另一種把人留下了,也叫做“作客”,因此出言相試,提到來歷,就故意拖長語氣,停了下來。
玄衣道姑訝然道:
“方才王大俠不是說了,徐公子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嗎?”
“是,是!”壬貴點著頭,忽然神秘一笑,又道:
“但還有一位,只怕宮主還不知道……”
他說到一半,又停住了。
“哦!”玄衣道姑問道:
“這個貧道倒要請教。”
王天榮臉上神色忽然一正,說道:
“宮主是否可請這位馬兄出去一下?”
玄衣道姑含笑朝馬天龍點了下頭。
馬天龍舉步走出大廳,玄衣道姑道:
“現在王大俠可以說了吧?”
王天榮跨上一步,壓低聲音,和玄衣道姑說了幾句。
玄衣道姑忽然格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
“我當王大俠有什麼驚人之言,這個貧道早就知道了。”
王天榮驚道:
“宮主早就知道了?”
玄衣道姑道:
“貧道如若不知他們來歷,怎會把二位公子待若上賓呢?”
王天榮大笑道:
“宮主這話怎不早說?”
玄衣道姑笑道:
“那是二位誤會了貧道的意思,三位公子正在花廳宵夜,你們要不要進去一起用些粗點?”
王天榮道:
“事情既已說清楚了,在下兄弟這就告辭,不再打擾了。”
說完拱了拱手,就和壬貴一起往外就走。
玄衣道姑送到階上,稽首道:
“二位恕貧道不送了。”
兩人走後,玄衣道姑回入大殿,侯如海已從長廊走來。
玄衣道姑問道:
“他在不在?”
侯如海回道:
“屬下沒有說錯,他酒醉未醒,一屋子都是酒味,鼾聲直達房外,宮主怎麼會懷疑到他頭上去的。”
玄衣道姑沉吟道:
“那是我看錯人了,但除了他,還會有什麼人把人從地室中救走呢?”
第二天一早,徐少華三人向玄衣道姑告辭。
玄衣道姑再三致歉,說道:
“真是怠慢了三位公子。”
徐少華道:
“仙姑如此豐盛的招待,在下兄弟十分過意不去,怎麼還能說怠慢呢?”
玄衣道姑道:
“三位公子是說有要事在身,貧道不敢挽留,且等三位公子辦完正事,貧道歡迎你們再來敝宮多盤桓幾天。”
史元道:
“這裡是我們必經之路,到時一定再來打擾。”
說話之時,已經跨出大殿,只見侯如海已陪著賈老二、胡老四、徐老六三人,在殿上等候。”
徐少華拱拱手道:
“仙姑請就此留步,在下兄弟告辭。”
玄衣道姑道:
“這怎麼成?貧道至少也要送到門口。”
徐少華看著她這麼說了,只得由她。
大家一起出了大門,玄衣道姑才稽首道:
“三位公子恕貧道不送了,等三位公子辦完正事,務請再度光臨。”
徐少華拱手道:
“仙姑請回。”
侯如海卻一直送過廟前廣場平臺,才站停下來,說道:
“諸位請上馬,在下也不遠送了。”
賈老二聳著肩道:
“侯總管,小老兒也要謝謝你的酒,昨晚喝醉了,睡得真香!”
六人的馬匹,已經都拴在平臺下面的石柱上,大家牽過馬匹,跨上馬鞍,只見玄衣道姑還站在門首,朝大家揮手。
徐少華三人也朝她揮了揮手,才帶轉馬頭,循著小徑退出桃林,轉上大路。
史元道:
“真奇怪,我起初認為仙姑邀我們前來,總是不懷好意,誰知道她還真把我們待若上賓。”
賈老二腳下一夾,催著牲口趕上半個馬頭,聳著肩,笑道:
“我的公子爺,這就是你們老實了,小老兒滿以為你們存著好奇心來的,多半總會瞧瞧熱鬧,誰知你們連一點熱鬧也沒看到。”
“什麼熱鬧?”史元問道:
“你看到了?”
“嘻嘻,昨晚熱鬧多著呢!”賈老二扳著手指說道:
“第一齣,是呂布戲貂蟬、第二齣是千里走單騎、第三齣是二進宮……”
史元道:
“你在說些什麼?”
賈老二嘻的笑道:
“小老兒是說昨晚連臺好戲,三位公子都沒看到。”
藍如風道:
“那你一出出的說咯!”
史元道:
“你先說說,你怎麼會看到的?”
賈老二嚥了一口口水,搖頭晃腦的說道:
“小老兒昨晚也演了一齣戲,叫做酒醉桃花宮……”
史元性急,馬鞭啪的揚了一揚,說道:
“你快說清楚,別打啞謎了。”
“是、是。”賈老二連應了兩個是,才道:
“事情是這樣,侯如海那老小子,好像要巴結小老兒,弄來了一席酒菜,拼命的勸酒。
那兩個老小子(指胡老四、餘老六)還是道上混混的,居然給人一灌就醉,小老兒有些奇怪,他在桃花宮當總管,又無求於我。
何以要一股勁的向小老兒獻什麼殷勤?心裡有了譜,他敬的酒,就要仔細品嚐品嚐,哈,這一品嚐,就嚐出苗頭來了!”
史元問道:
“嚐出什麼苗頭來了!”
賈老二道:
“他在酒裡做了手腳。”
史元道:
“他放了蒙汗藥?”
賈老二道:
“蒙汗藥下在酒裡,就混淘淘的,只要走江湖的人,一看就知,這老小子下的是人口迷,看不出,聞不出,也嘗不出來的迷藥,但小老兒喝酒成了精,豈會著他的道?”
藍如風問道:
“結果你沒被迷倒?”
賈老二道:
“迷倒了,還會看到連臺好戲?”
他又咽了一口口水,才道:
“小老兒不知他打什麼主意?所以就假裝酒醉,還吐了他一身……”
史元忍不住咕的笑出聲來,說道:
“後來呢?”
賈老二道:
“他扶小老兒上床,就在小老兒身上亂摸,好像要找什麼東西,小老兒才明白過來,他敢情也聽到風聲,認為什麼勞什子的秋水寒在小老兒身上,才要把小老兒灌醉的。”
史元道:
“你快說下去,後來呢?”
賈老二道:
“他找不到東西,就回了出去,小老兒想聽聽他們還有什麼詭計?就偷偷跟在他身後走了出來。就看到丐幫廬州分舵的分舵主吉直夫那小子,神氣活現的坐在大殿上……”
徐少華回頭道:
“丐幫找他們作甚?”
賈老二道:
“就是為了那個在仙姑轎前中毒死的化子來的……”
他把吉直夫和玄衣道姑在大廳上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史元哼道:
“吉直夫居然敢仗丐幫勢力,脅迫仙姑……”
“公子爺彆著急,好戲在後頭呢!”賈老二續道:
“小老兒眼看初更以前,沒什麼好瞧的了,就回房打了個盹……”
藍如風道:
“你還回房打盹?”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從沒誤過事,打個盹,不過稍事休息罷了。一直熬到初更時分,小老兒就躡手躡腳的找到吉直夫那老小子住的賓舍裡,縮做一團,躲在牆角里,果然過沒多久,有一個黃衣道姑提著宮燈,來敲姓吉的小子房門。
吉直夫就跟著她朝第二進西首的花園而去,小老兒當然不肯放過機會,就遠遠跟了進去,嗨,想不到那宮主住的精舍裡,還有地道,小老兒等他們進去了一回,依樣葫蘆,開了地道的門,也愉偷的摸了進去。”
史元問道:
“地道下面是什麼呢?”
賈老二道:
“這條地道,真還又長又黑,幸虧小老兒是夜貓子,看不到,會摸索著走,終於給小老兒摸到了地頭……”
他口氣又頓了一頓,說道:
“原來宮主在地窖秘室中擺了一席酒菜,等著姓吉的小子。”
他又把地窖中兩人說的話,大概說了一遍,接著問道:
“你們知道這位宮主,在地窖中囚禁了誰?”
徐少華星然道:
“地窖中還囚禁了人?”
史元道:
“你快說下去。”
賈老二道:
“是丐幫新任幫主韋凌雲,一個年輕小夥子。”
接著說到吉直夫如何中毒,宮主如何離開地窖。
藍如風道:
“你呢?是不是跟著宮主出來的?”
賈老二道:
“宮主走了,桌上放著好酒菜,不吃未免太可惜了,小老兒老實不客氣,就坐下來痛痛快快吃了一頓。”
“小老兒當然是說那個臨壇的桃花娘娘了。”
史元道:
“你看到桃花娘娘了?”
賈老二道:
“小老兒放走韋幫主,因為地窖裡還藏著好幾罈陳年桃花釀,想偷他一罈出來,先運到咱們必經之路,把它藏起來。
那麼今天咱們上路之後,就可以帶走了,哪知再回進去,一時大意,走岔了路,摸到一間房門口去……”
史元道:
“房裡有人?”
“就是那個桃花娘娘!”賈老二道:
“那婆娘可厲害得很,小老兒走路自以為沒有聲音,哪知給婆娘聽到了。”
藍如風道:
“那你怎麼辦呢?”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幹小老兒這一行,總得先有個準備,以防萬一給人發現,可以應應急,所以小老兒進入地窖之前,就捉了一隻老鼠,籠在袖管裡。”
那婆娘問了聲:‘什麼人’?小老兒就把袖管一鬆,老鼠就沒命的邊叫邊逃,鑽進房去,那婆娘就不會再疑有人了。”
這話聽得史元、藍如風都不禁笑了起來。
徐少華道:
“那你怎麼出來的?”
賈老二道:
“小老兒那時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看她對著一根管子說話,一回叫少莊主,一回又叫史公子,又叫藍公子。
小老兒在她說話之時,慢慢爬了出來,趕緊回房,矇頭大睡。
後來,那姓侯的老小子又來到小老兒房裡。在小老兒耳邊大聲叫喊,又用手摸小老兒額頭,小老兒心知他們可能懷疑到小老兒頭上了,只好裝作酒醉,沒去理他,他才回出房去。”
史元道:
“這麼說,桃花娘娘果然是騙人的把戲,神像會說話,只是有一根管子,從地窖通到了神像的嘴裡,她的話聲,就可以從管子裡傳出來了。”
賈老二嘻嘻笑道:
“這些原本是江湖把戲,你們真還以為遇上了仙人?但這位桃花娘孃的一身功力,可著實高明,就是桃花宮的人,也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可不能小覷了他們。”
藍如風看了他一眼,說道:
“這麼說,賈總管也很了不起了,桃花宮有這許多高手,你可以來去自如,一點也沒有被他們發覺。”
徐少華聽得突然心中一動,不覺回頭朝賈老二看去。
賈老二坐在馬上,連連搖手道:
“藍公子這一說,不是把小老兒也說成了高手了?那可當不起。他們沒有發現小老兒,因為小老兒會一點偷雞摸狗的本事,從前小老兒摸進皇帝宮裡去,大內不是有許多本領高強的一等、二等侍衛?小老兒照樣進進出出,萬一被人聽到一點聲音,小老兒只要放出一隻老鼠去當替身,就可沒事了,只要膽大心細,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得。”
藍如風道:
“難怪人家把小偷叫做鼠竊!”
史元道:
“三弟,你說錯了,難怪賈總管生得和老鼠差不多!”
藍如風偏頭朝賈老二看了一眼,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來。
徐少華沉吟道:
“桃花宮裝神扮鬼,愚弄鄉民,只是為了斂錢,為什麼要囚禁丐幫幫主呢?”
賈老二聳著肩道:
“這個少莊主就不知道了,桃花娘娘手下,有十六名金甲武士,三十六天龍,三十六火齊。個個能高來高去,身手不凡,就憑這些人,論實力比之江湖上佔山立寨的一方霸主,還要強得多。自然就有野心,囚禁韋幫主,就是為了要和丐幫合作,合作就是要韋幫主歸順她,向桃花宮投降。”
徐少華道:
“丐幫號稱天下第一大幫,豈肯歸順於她。”
賈老二雙手一攤,聳聳肩道:
“所以桃花宮要把他囚禁了。”
說話之時,已經趕到舒城。
賈老二一馬領先,入城之後,就在一家大酒樓門前下馬,讓三位公子走在前面,登上樓梯,一名堂棺迎了上來,把六人領到靠窗口的一張桌子落坐。
賈老二不待公子開口,就朝堂倌揮著手吩咐道:
“你去要廚下揀拿手的菜做來,要快,咱們吃過飯還要上路哩!
堂倌問道:
“公子爺……”
賈老二搶著道:
“三位公子都不喝酒,你快去吧!”
堂倌唯唯應是,退了下去。
史元道:
“賈總管,你倒真像一個總管。”
賈老二笑道:
“人嘛,到了什麼時候,就要像什麼,小老兒這總管,可不是吹的,應該是天底下第一了。”
史元道:
“好,那我就考考你,當總管,應該不用吩咐,一切都會辦得妥妥貼貼,對不?”
“這個當然!”賈老二晃著一顆頭,笑道:
“有小老兒當總管,三位公子什麼都不用操心。”
“好!”史元笑著道:
“這話是你說的,如果辦不好呢?”
賈老二縮慣了的雙肩一挺,拍著胸脯,說道:
“一切唯小老兒是問。”
一回工夫,堂棺送上飯菜,六人匆匆用畢,堂倌又沏來了一壺好茶。
賈老二站起身道:
“三位公子請寬坐,小老兒去去就來。”
說完匆匆下樓去。大家以為他是去方便的,既然堂倌沏來了茶,也就喝著茶等他回來再走。
不過一盞茶工夫,賈老二就走了上來,聳著肩道:
“三位公子,小老兒已經會了帳,咱們可以下樓去了。”
徐少華點點頭,一行人相繼下樓,酒樓小廝已經牽著馬匹在門口伺候。
上馬之後,賈老二猴在馬上,間道:
“少莊主,咱們要朝哪裡走呢?”
徐少華道:
“二弟是嚮導,這就要問二弟了。”
史元一提馬韁,走在前面,說道:
“你們跟我來就是了。”策馬直出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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